袁笑一脸惊讶，“这怎么可能？！离开游击区时，我专门问过区虎王瑶的下落，区虎很肯定的告诉我和老七，王瑶是和林副处长是一起走的，怎么可能会不在山城？”
“你是说杨忠武在说谎？”李遮阳冷漠问道。
“……你就直说吧，你怀疑什么？”沉默片刻，袁笑问道，
李遮阳答道：“我怀疑王瑶已经遭遇到了不测，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浙东游击区。”
袁笑冷笑，“所以你就怀疑我和老七是让王瑶遭遇不测的凶手？”
“是你们中的一个人。”
“为什么不是两个？”
“如果你们两个都是凶手的话，三哥不可能还活着。”
“有证据吗？”
“没有，只有怀疑。”
“怀疑？——那你怎么不怀疑区虎、不怀疑你自己？”
“怀疑也要有依据，没有依据的怀疑那是得了神经病。王瑶要是在我这里遭遇到了不测，你认为你们三人帮现在还能活着吗？至于区虎——知道涂在中岛身上那些汁液的配方，它原来的主人现在去了哪里吗？告诉你，他死了，不仅他死了，连带他一个家族几十口人也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吃奶的孩子都没有放过！——知道谁干的吗？本部特务总队的人干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广东站的人告诉我的，来人就是通过这个人和配方主人搭上的线。配方主人因为一己之私，隐去了几味药，便引来了杀身之祸。”
“……区虎派去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个和王瑶遭遇不测有关系吗？”
“当然有！王瑶手里有我给他的配方，她要是落在区虎的手里，配方还保得住吗？配方到手，特务总队的人还有必要在广东大开杀戒吗？”
袁笑沉默了下来，李遮阳的这番推断是对的。
“你找王瑶就是想告诉他，防着区虎？”沉默一阵后，袁笑问道。
李遮阳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告诉她，区虎要为配方的事情找上她，就赶紧把配方卖了，哪怕只能卖一块钱也赶紧卖了，免得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袁笑没有再说话，他又让自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在想一些只有他才知道的事……
很久之后，袁笑拿起放在桌上的烟，取出一支后，他没有像先前那样径直衔在嘴里，而是扔给了李遮阳，如同今天以前、或者说今年以前每次见面时那样。
烟在两个人的手中点燃，烟雾在李遮阳的面前一如往常，袁笑却是在烟雾中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烟雾呛到了，还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伤感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王瑶遭遇不测的？”揉过眼睛之后，袁笑问道。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你和廖无畏从我那里走了以后。”李遮阳答道。
“你是怎么怀疑上的？”
“别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你和廖无畏对我生出防备之心是假装出来的。”
“我和老七对你的防备跟王瑶有关系吗？”袁笑一脸奇怪。
“当然有！”
李遮阳肯定说道，“防备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自问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而且山城我也去过，林韶璞我也见了，本部要是怀疑我什么，我根本走不出山城！在山城我就背着林韶璞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让杨忠武帮我打听王瑶下落的事情——除了王瑶遭遇到了不测，我想不出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要防备我？”
“你的意思，林韶璞也知道王瑶遭遇不测的事情？”袁笑问道，神情很是疑惑。
“那当然，要不然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在山城打听过王瑶的下落。”李遮阳答道。
“……凶手只有一个，可我和老七都对你生出了防备之心，你不觉得奇怪？”
“当然觉得奇怪，这也是我到现在都想不通的地方。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
凶手找出来了，什么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袁笑明白这话的意思。
“有没有找过老七？”袁笑问道。
“没有，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老七？你就不怕我是真正的凶手？”
“你这里有肥肠面吃，廖无畏那里没有。有肥肠面吃，你是不是真凶已经无关紧要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袁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慧萍是人质……要我做什么，你说。”
“给三哥打电话，让他过来。”李遮阳冷冷说道。
……
“这个老斗，几天都没归屋了，会去哪儿呢？”
初八，傍晚时分，没有等到李遮阳的廖无畏从别墅弄外的监视位置上撤了下来，回到了他在喇格纳路住处。
门打开又关上，打开屋里的灯，廖无畏将拎在手里的吃食往桌上一放，然后来到卧室，卸掉了脸上的伪装。
当廖无畏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桌子前已经坐了一个人，正静悄悄的吃着桌上他带回来的吃食。
看到这个人，廖无畏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人，正是李遮阳。
“路过，顺路来看看，你不会撵我走吧？”看着廖无畏。李遮阳问道。
“怎么会呢……你是怎么进来的？”廖无畏走了过来。
“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有敲门，自己就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别站着，坐，别搞得好像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都是兄弟，有什么好介意的。”
廖无畏一屁股坐了下来，问道，“初三那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你怎么没来，去哪儿了？”
“我来了的，不过运气不好，刚好李遂昌的一个保镖在那里请人吃饭，他请的人没到，就把我拽了过去，说是一桌子菜没人吃，倒了可惜。也幸好先一步被他抓走了，要再晚一会儿，就抓到我们在一起了——我就纳闷了，上海这么多吃饭的地方，怎么这也能让我给遇上？”
“那我去把老大、老三他们叫过来，咱们正好聚一聚。”
“这两天累得够呛，就别叫了，我坐坐就走，要聚咱们改天再聚。”
“也行，那我去拿点酒来，咱们喝上一杯。”
“这个可以有。”
“想喝什么酒？——洋酒、啤酒、还是咱们自己的酒？”
“喝咱们自己的酒吧，就黄酒吧。”
“黄酒好，前两天刚开了一坛，二十斤呢，我正想着怎么才能尽快喝完，你就来了——等我一下，我这就拿去。”
稍等，廖无畏抱了一小坛黄酒、一叠碗和两双筷子走了过来。
两人动手，把纸包里的吃食赶进碗里，然后倒上酒，对饮着。
“大过年的不该休息吗，怎么会累得够呛？”一口酒下肚之后，廖无畏问道。
李遮阳答道：“还能忙什么，吴云甫死了，他的一帮徒子徒孙都还活着，总得给他们找个去处吧，我就在忙这事儿。”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还没述完职吗，看我闲着，就把我当苦力使唤。”
“怎么还没述完职？”
“都忙着过年去了，谁还有闲工夫来搭理我。不过也就这两天了，能不能回到广东，就看最后这一锤子买卖了。”
“你要去了广东，我们怎么办？任务怎么办？——这你考虑过没有？”
“当然考虑过，不过情报一点都没有，我又能怎么办？我不像你们攒有积蓄，我就穷光蛋一个，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攒上几个，日本人哪天一败，我上哪儿找钱过日子去——对了，说起广东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七哥，你和袁老大在浙东游击区的时候，区虎有没有单独找过你？”
“区虎单独找我……他单独找我做什么？——老斗，你不会是怀疑我和这个姓区的私底下有什么交易吧？”廖无畏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七哥，咱们在一起快两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要是怀疑你会上你这儿来吗？再说了，你就派到沦陷区来工作的一个普通特务，区虎有什么需要和你交易的，以特务总队的神通广大，他用得着来和你交易吗？”
“那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这不马上要述职了吗，我怕会漏掉什么，到时候伪总部的人问起来答不上来就麻烦了，于是我就开始回忆去年的一些事情，然后我就想起去年从湘北回广东后，局广东站的人告诉我的一件事情。来，抽烟——”
李遮阳说着，从兜里掏出烟来，取一支给廖无畏递了过去，而后自己将烟点燃。
狠抽一口，呼出一股浓雾后，他又才说道，“广东站的人告诉我，去年本部特务总队的人在广东把一个姓姚的家族几十口人全给杀了，是为配方，就是给中岛身上涂的那种汁液的配方，我一直怀疑这是区虎指使特务总队的人干的，不过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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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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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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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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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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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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