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冰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床上薅了起来。
夏冰说:“大娘子,咱们好容易去妙鹊庵还愿,一定要早点出发啊。”
孟涛坐在炕上,内心全是对妙鹊庵的诅咒,想起八戒那句“那么着急往前走,前面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啊?”
忍不住也是扑哧一笑。
夏冰将窗帘挽起,放下顶门杠,端进洗脸水:“大姐姐,我来伺候你梳洗吧,赵妈妈已经给我们做了素菜素粥了,咱们吃了就上路吧。”
孟涛从床上拉起来,一脸起床气,不由得抱怨道:
“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
夏冰梳着孟涛的头发,脸上似乎有一些闪躲之色:
“没有啊。只是这事情说了好久,咱们都没有去。这回终于能去了,所以才觉得激动了一点,没有别的事情,放心吧。”
孟涛也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要你呀,别把我卖了就行。我可不想当尼姑。”
“不过,咱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也跟当尼姑是差不了多少了。”
正说着,兰香进来,端着两碗粥,一些炒饼。
孟涛招呼夏冰也坐下来。
夏冰再三不肯。
在孟涛的坚持下,她才千恩万谢,在一个小凳子上,落了座。
孟涛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封建主义的卫士。
孟涛和夏冰吃完饭,听着马车已经来了,两个人正要出门。
杨宗林和邹氏也都来了。
邹氏也想要出门玩儿。
孟涛倒是无所谓,就是夏冰的脸色有些不够和缓。
杨宗林说:“劳烦嫂子,带我浑家去,照看着她一点儿吧。她这个人没什么追求,游山玩水倒是一绝。”
孟涛看着邹氏那眼巴巴的样子,倒是也不好拒绝她:
“行吧,你舍得放她出去走走,那我就带她出去走走。”
邹氏听了这个话,欢喜雀跃。
夏冰的脸色一沉,并不说话。
当下,孟涛又让进喜儿出去雇一辆更大的马车。
在几个人等着马车来的空当,孟涛又嘱托了一遍,让杨宗林好好看着家,将杨姑姑这两天想吃的一碗烂烂的糟肉送了过去,又安排了送给史璐宇的礼物。
孟涛说道:“赵家娘子,倒是个和气的人,只是她到底是官家太太出身,你且好好奉承。咱们杨家眼下的困境虽然解了,她却是另一个让我们杨家发财的机会。”
杨宗林点点头,目光中出现坚定的神色:“嫂嫂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的衣服已经做完,送给了赵夫人,赵夫人很是喜欢。今儿赵夫人要穿着衣服,去给赵太太过寿呢!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马上就要接到下一单生意了。”
正说着,只见一辆四人坐的马车到了门首。
进喜儿进来,作揖道:“各位奶奶,请上轿吧。”
孟涛领着夏冰、邹氏,辞别了杨宗林,又嘱托王梦瑶好好看着忆雪,才登车而去。
出了城,只见马车往北方行走,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大路口转了一个方向,转进了一个小路。马车沿着小路上山了。
马走得吃力。
孟涛揭开帘子往外看时,只见得整座山都被绿色包围,有一种深深的翠绿色,让人心情舒畅。在他们轿子的不远处,有四五个农民打扮样的男人,正拖着一个空车,往上走呢!
邹氏道:“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
孟涛道:“许是山上有什么宝贝,要去拿。”
夏冰却微微皱眉,脸上显出紧张的神色。
马车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马车夫在旁边说。
“多谢了。”
兰香扶着几个人便下了轿。
进喜儿给了马车夫一块儿银子,也不知道是几两。
孟涛下得马车,仔细看时,“妙鹊庵”三个大字镶嵌在一个古朴的木板上,显得甚是雄伟。两边的柱子上也有一些对联,写着一些劝善的对联,想必那些词都是出自于佛经。
慧慈早就在一旁立着,唱一声“阿弥陀佛”,给夏冰使个眼色。
孟涛并没有察觉,只是说“叨扰了”。
慧慈道:“请施主跟我来。”
孟涛便跟着慧慈,从右边的一个偏门进去,在殿里拜了菩萨,跪着听了经。孟涛也不大懂这些事情,只是跟着慧慈。慧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等到一场事情做完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慧慈道:“若娘子不嫌我们这里饭菜简陋,可以用些素斋,再到后房里歇息歇息,天还早。今日辛苦,只怕是累着大娘子了。”
孟涛又饿又困,稍微一推脱,也就应了。
当下,孟涛来到供客人休息的厢房,早有小尼姑将青菜豆腐之类的饭菜端上来。
孟涛吃了,倒觉得香甜。
邹氏也是不住赞叹:
“嫂嫂,等会儿我想去山里转转,我看山里的风景倒是好的紧。”
孟涛便道:“我本也想要去转转,只是觉得有点累,怕熬不住困。你就替我好好看看风景吧。我就不去了。”
又问夏冰:
“你可要去?”
夏冰咽下一口饭:“我在这里,陪着大姐姐吧。”
吃完饭,邹氏三蹦两跳,跟兰香一起,出门去了。
孟涛刚躺下,就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便问:“夏冰,我怎么觉得不舒服?你怎么样?”
夏冰站起身来,问道:“大姐姐觉得是怎么个不舒服?”
孟涛将枕头垫高了一点,说:“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心里略有些烦躁。”
慧慈上来说:“只怕是我们的饭菜不好,奶奶吃不惯,奶奶喝盅茶吧。”
孟涛伸出胳膊,想要接过来慧慈的茶。可是茶杯一到手,竟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是端不住,吃了一惊,那茶杯早已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孟涛惊道:“我这是怎么了?”
只见那慧慈跟夏冰笑道:“成了。”
夏冰却脸色凝重,身体有些发抖,似有反悔之意:“师太,要不还是算了吧?”
慧慈收起了那张慈悲的脸,换上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脸:
“当初不是你让我弄的吗?现如今,银子都收了人家的,叫我如何算了?”
“除非,你替她去。”
夏冰的脸色惨白:“不,我万万不敢去。”
孟涛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也马上明白过来了,这两个人多半是想要将自己卖掉——收了钱了!
孟涛想要大呼一声:“进喜儿、兰香!”
可是进喜儿进不来这个院子,兰香和邹氏不知道去哪里玩了!琇書網
慧慈笑道:“娘子少挣扎,少吃些苦。要不然,我会将娘子毒哑,那就不划算了。”
孟涛将目光转向夏冰,盯着夏冰:“你为何要这样?”
夏冰不敢看孟涛,将自己手里的一个手帕撕烂了。
孟涛看着夏冰的样子,道:“我待你不薄啊,你如何恩将仇报?”
“梦娇和雪哥儿都去了,我害怕呀。”
良久,夏冰出声说话。
“梦娇想要给我下毒。雪哥是生产意外。均跟我无关。”
孟涛有点生气;
“你但凡是不昧良心,也该想想,我对你,对梦娇、对雪哥都不错。”
“是啊。”
夏冰叹口气:
“你对雪哥那么好。大家都是当小妾的,你凭什么对她那么好。”
“她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吗?再说了,她那个丫头片子,是老爷的种吗?”
“我看着她被你捧在手心里,我就气啊。”
“还好,那个接生婆,只要五两银子,就可以解决一个人。”
“我看着大姐姐你难过的样子,我想到雪哥她再也接受不到,我心里就痛快。”
孟涛如一盆凉水浇在身上:
“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冰脸上显出嫌恶的神色,道:“不守妇道之人,统统该杀!”
“她以为她的那个相好的,人不知鬼不觉?”
“可惜她错了,要去她的屋,必先过我的屋。”
“如此不守妇道之人,我杀了她,也是在给老爷报仇。”
“老爷九泉之下,也不应该受这当王八之罪。”
孟涛笑了,觉得跟这个女的,讽刺道:
“你老爷,多半喜欢当王八,要不然娶个梦娇做什么?”
夏冰生了气,转过头来,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整张脸因为激动和紧张而通红、五官挤在一起:
“大姐姐,我以为没了老爷,咱们可以平安无事地活着。”
“我以为你可以跟我,安安静静地在后院里守寡,安安静静地过好我们的一辈子。”
“不成想,你也不守妇道。”
“既然你如此不守妇道,又搬一张贞节牌坊来在家做什么?”
“你抛头露面,跟二叔调笑玩乐,又约章堡焕来家里,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孟涛只觉得药力发作,想要骂这家伙“蠢货”,却觉得自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慧慈在旁边道:“这下好了,她都没力气说话了,待会儿那几个人一来,往车里一装,拉了就走了。”
孟涛听了,知道今天没救了:
“这下好了,你……你……回去可以当你独一无二的寡妇了,给你那死鬼老公守着吧。”
夏冰哭了:
“姐姐当真以为,我还回得去?我要在这里,跟了慧慈落发出家,当尼姑了。”
这倒是新奇。
“那咱们……杨家,杨宗锡……这一宗儿,也算是实打实地完蛋了。”
孟涛叹了口气:
“好在……我……总算也……给你……那……死鬼……老公……报了仇了。”
夏冰将帕子拿下来:
“什么仇?”
“章堡焕……我杀的……”
“是他……杀了……你老公。”
孟涛断断续续地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因为做的够绝密,所以夏冰并不知道。
慧慈在一旁问:“夏小娘,今儿那邹氏也来了,我们要不要将邹氏一块儿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夏冰道:“不可。杨宗林这个人不好对付。”
那慧慈便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
孟涛问:“你们……打算……将我……卖到哪里?”
慧慈嘿嘿一笑:“这地方嘛,却是不能告诉的。但是做的事情嘛,却可以告诉你。是去一户农家,给人家生孩子去。也算是你的造化。”
……
造化你妹!
孟涛想要骂人,可一旦情绪激动起来,就只觉得天旋地转。
只得用力收敛心神,调整自己的目光,专注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渐渐地,孟涛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似乎有人在断断续续地讲话。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确定没傻吧?”
“你确定她能生孩子吧?”
“能不能再便宜几十辆?”
“毕竟是个二手货,也不知道听不听话?”
……
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回答。
“放心。”
“杨家败落下来,她便是杨家大官人的老婆孟玉楼。”
“还没生养过呢!指定能生养。”
“不听话,你就揍她。”
如此这般的对话,若隐若现地传到了孟玉楼的耳中。
又过了一阵,孟涛似乎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光被挡住了,好像是有人从床边探过头来,在瞧自己一般。
后来,终于支持不住,睡过去了。
孟涛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搬上车的,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行走的感觉。
旁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她的手,好像触摸到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冰冷的脸,脸上似乎有一些湿湿黏黏的液体,像是血。
孟涛在半醒半梦中,只觉得自己被人搬上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又听见一阵人声嘈杂,闻到了很浓重的臭味,又闻到了炸油饼的香味。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周边的人都是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阵疼痛击中了他的脑袋。
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嘶——”
轻声叫了一声,孟涛终于意识到自己清醒了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只见炕边,有三双浑浊的目光,正用力地盯着自己。
像打量猎物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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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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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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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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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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