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是秦松。
说话间,秦松已经两步跨进房间,一脚将元平的办公室踢开了。
孟涛不由得惊呼一声:“秦大哥,好功夫。”
元平并不生气,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对孟涛的话进行了肯定。
看到孟涛的一瞬间,秦松的怒气稍微减了一点,随即恶狠狠地盯着元平。
秦松问:“你就是元平?”
元平抬了抬手中的扇子,作个揖,说道:“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
还没有说完。
元平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想要咳嗽,自己的喉咙却给人死死抵住,只觉得一种生理性的眼泪堵住了眼睛,让自己看不清楚。
从孟涛的角度来看,非常简单。
秦松像拎一个小鸡仔似的,给元平提起来,悬空了。
秦松提出了要求:“放了我家浮生。”
“放、放、放——”
元平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秦松手一松,将元平放了下来。
元平后面的字才说出口:
“——放我下来。”
说出这几个字,元平才咳嗽起来。
剧烈地咳嗽,让元平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急忙拿了草纸出来擦。
“真是抱歉,在两位贵客面前形象全无了。”
元平整理了一下仪容,朝站在门口,手里拿刀的几位下属摆了摆手。下属面色担忧地退了下去。
“放了浮生——”
秦松面无表情,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
“啊,这个嘛——”
元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别耍花招,我一拳头就能打死你。”
秦松说。
这一点,孟涛倒是非常相信,他那一拳,别说是打死个人了,只怕连老虎都能打死。
“这个我倒是一点也不怀疑。”
元平肯定道。
“那贱人卖了多少钱?”
秦松问的是,潘翠莲将秦浮生卖了多少钱。wWW.ΧìǔΜЬ.CǒΜ
“我们西冷坊的价格,都很统一的。八百两银子,这位大娘子可以作证,我们刚成交了一个。”
元平恢复了原来的淡定。
“你也卖孩子?”
秦松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凶狠的光,像是要将孟涛撕碎。
孟涛有点害怕,说道:“不是我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
妈的,说完这个,孟涛知道,坏了。
“你也卖别人的孩子?”
秦松眼睛里的光开始冒火了。
“不不不,这位大娘子只是见证。那孩子是她父亲亲自卖给我们的,文书画押都写明白了,秦大哥可要看一下?”
元平问道。
“老子不认得你们文化人写的鸟字。”
秦松大咧咧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读给你听。”
元平说着,在抽屉里一阵摸索。找了半天,拿出了秦浮生的卖身契,念到:
“立字据人秦大朗
秦大朗有一女,名曰浮生,年八岁,因家下艰难,请中说合,情愿将浮生卖与西冷坊名下为仆。同中言明,使钱白银八百两整。若后生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
两家面对交过,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立卖字人:秦大朗。
中保人:张笑来位赛赛
执笔人:张大年”
元平念完,将卖身契给秦松看。
秦松看时,那签字的人,不是潘翠莲,确实是秦大朗。
秦松不认字,秦大朗也不认字。
兄弟俩拼了命,也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那狗爬的三个字,别的狗还真不会爬。
更何况,下面还有秦大朗的画押。
是不会错的。
秦松认得自己大哥的笔迹,不觉得呆住了。
这根大哥给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秦松不由得嘴里念念有词道:“不是说偷着卖的吗?”
又问:“这是后补的吗?”
元平作为西冷坊的领导,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早就猜到了:
“当然不是,是秦大朗带着秦浮生,亲自来办理的。”
又补充道:
“我们西冷坊,可没有后补的习惯。”
秦松的眼下出现一片迷茫之色:
“这么说……”
“他为什么要骗我?”
元平看着事情逐渐水落石出,倒是放下心来,跟两位说道:
“不如先坐吧,今日咱们还是得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孟涛和秦松只得坐下。
秦松不得不在这短暂的瞬间,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家里有吃有喝的情况下,秦大朗主动卖掉了自己的女儿。
后又骗秦松说,孩子是被潘翠莲这个淫妇所逼,不得已将女儿给卖掉了。
明明得了八百两银子,却还要装作很穷的样子,跟秦松借钱,说要买房。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这个女人是个妖精,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孟涛看秦松神色不大自如,问道:“秦大哥有什么想不通的吗?可以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元平说道:“是啊,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很多人总不理解,无法相信,但卖儿卖女的,总是亲父母多一点。”
秦松道:“只是,我未曾想到,我大哥是这种人。”
孟涛心想,这只能说明,你想象力不行,要不就是观察力不行。要不然,一个人作恶,还是很容易有征兆的。
元平对这种感叹听得多了,没什么强烈的感受,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若是大官人肯还那八百两银子,我们倒是可以放人。只是有一个问题,看大官人的样子,倒不像是个能安稳之人,这孩子出去了,若跟在父母身边,将来只怕也难逃再卖,不知大官人想过没有?”
没想过。
从秦松的面部表情上,元平和孟涛两个人都看出来了。
“我……本来想着,把人要回去,还给我大哥,如此看来的话,竟然是无路可走了。”
“我本事闯荡江湖之人,若是个男娃子,倒也罢了。只是这女孩儿金贵,只怕是吃不得那份苦。”
说着,秦松没有办法,只能将脸上的五官拧在一起,握紧拳头,猛砸自己的大腿。
妈呀,这一拳,能给我送上天。
孟涛、元平此刻,难得心有灵犀。
“那不如,还让她留在这里?”元平试探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怎么使得?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的人,吃喝嫖赌。”
秦松抗议道。
“想必,刚才秦大哥已经见过浮生了,我们把她养得怎么样?”
元平此刻却不怕他了,直接问道。
……
确实不错。
吃得饱,穿得暖,还给教文化,甚至还有一些才艺课。
但这么教下去的,难道不是只有一个结果吗?
秦松顺着自己想的那个结果问:
“所以你们养到几岁就让她接客?”
这也是孟涛想知道的。
“扑哧”一声。
元平笑了,脸上全是轻松。
倒是秦松脸上,又出现了阴郁之色。
“我们这么艰难地培养一个人才,难道就是为了将她培养成接客的人吗?”
“我们才舍不得她接客呢!”
“这些女孩子,将来自有大用处,成为我们西冷坊的接班人也未可知。但若是让他们接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元平解释道。
这话,秦松也信。
秦松这么多年,出入江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
知道青楼女子的培养方式,就是读一些诗词歌赋,再配上一些琴棋书画,也就是了。
而他刚才所见,秦浮生的培养方式里面,还包括了看账本,做算术,人前讲话,主持工作等方面。
这甚至比一个富贵人家培养大家小姐还要上心。
所以,秦松不太懂。
“想必,两位见过楼下赌坊里的几位女士了吧?”
元平看秦松不解,便继续给他解惑。
“看到了,够凉快的。”
孟涛说道,只怕在三里屯也看不到这么凉快的穿搭。
“这么说吧,秦大哥,将来浮生最差,也就是她们。当然,以浮生的才智,是绝对会比她们做得好。”
元平说起来很有信心。
“但我还是不放心。”
秦松说道。
“那不如,秦大哥留下来,在我们这里谋个差事,日日看着。将来秦大哥要走时,我们也不强留。”
元平说道。
“你觉得呢?”
别看秦松人挺大只,但是脑袋里面的那个生产聪明才智的地方,可能比较光滑。于是,他转向孟涛,他觉得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觉得——还行。”
孟涛对这个元平充满了好奇,觉得这个人要么就是穿越过来的,要么就是有啥毛病。
但是他现在也不好戳穿人家,只得日后想办法再问了。
不过,对秦浮生来说,若真如元平所说,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大妹子,那我听你的。”
秦松对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为啥,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信任。
这个信任,他也不知道来源。
他只觉得,反正这个女人也不会害自己。
可孟涛不这么想。
孟涛虽然不会害人,却也是真的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秦松更好的选择。
因为眼下的这个局,是个死局。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坏的。
这就跟考大学一样。
清华和北大之间,怎么选,那都是好的。
临河专科技术学院和山东烂翔技术学校之间,怎么选,都是差的。
要怪,也就只能怪,咱们出生在底层,在能在烂东西里选。
孟涛将思绪收回,看秦松已经在按手印了,不由得佩服元平:
“此人不动声色,行动力极强。”
“只要是他想到了的事情,似乎没有马上不做的。”
“真有趣。”
元平将两页纸收进了抽屉,欢欢喜喜道:
“从今天起,秦大哥也就是咱们西冷坊的人了。”
“秦大哥也就贴身跟着我吧。”
“我也需要一个像秦大哥这样的人保护啊。”
“要不下次再遇上像秦大哥这样厉害的人,给我一把揪到半空中,我当真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秦松不好意思了,嘿嘿笑着:
“对不住了,秦松是个粗人。”
“以后但凭相公吩咐,无不从命。”
孟涛笑着说:
“那还是得排除违法犯罪的事情吧,要不然,他让秦大哥你杀人,你也去吗?”
轻松笑道:“江湖道义。若是杀好人,自杀杀不得。若是杀坏人,那自然也杀得。”
元平连忙笑道:“杀人倒是用不上。我们西冷坊向来都是以和为贵,广交朋友的。不会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
孟涛也笑道:“奴家开个玩笑,让两位官人见笑了。”
旋即又恭喜二位:
“恭喜秦大哥找到好东家,恭喜元大官人找到好保镖。”
元平笑道:“多谢杨家大娘子。我看,你就是我们西冷坊的福星,你一来,我们西冷坊就有好事。还真是希望你以后能常来。”
孟涛倒给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罢,元平就叫了两个人,安排了一桌饭菜。
秦松好酒,在桌子上连和几大坛子。
元平叫道:“秦大哥当真是好酒量。可曾醉过?”
秦松爽朗一笑,“哈哈哈”之声飘荡在酒馆之内:
“不知道醉酒是什么滋味。”
元平又转过头来劝孟涛:
“杨家大娘子,喝一杯吧。”
孟涛确实也不太敢喝,生怕这两人一高兴,给自己灌噶过去:
“奴家过敏,一喝就全身长包,实在是不能喝。”
孟涛看着元平和秦松两个人,一杯一杯地碰。那秦松倒也罢了,就是元平这个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喝起酒来倒也有点豪爽之气。
不过,孟涛自有一套看法。
很多人都说,男人喝酒喝得豪爽,就是好男人。
孟涛内心觉得,这是放屁。
怎么不说,男人放屁放得厉害,就是好男人呢?
在孟涛看来,喝酒和放屁,没啥区别。
也许,放屁更好,放屁不用花钱,是免费的。
只不过,放屁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太环保。
看着天色将晚,孟涛便起身告辞,要跟船一起回去。
元平只是不许,专门雇了一辆马车,给孟涛送了回来。
早就派人通知了杨宗保和吴掌柜,他们在码头,雇了些人,将布匹统统搬到铺子里去了。
不提。
杨宗保万万没想到,孟玉楼可以单枪匹马,从西冷坊中要东西回来,真是意外之喜。
眼下,无论如何,杨家暂时的困境,是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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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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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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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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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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