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双脚夹着刀,快速地割开绳子,在门口拿上背包向山上追去。
村民抬着吊着那外来小孩的酱缸,本来他们是不准备对外人出手的,可村里十岁的女娃一个都没剩全失踪了,村长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倒霉的就是他们了……反正这里穷乡僻壤的,少了一个孩子……也没人会知道。
他正想着,不经意向前看去,那孩子嫩白肉乎的脸正直直地对着他。
他猛地一惊,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又看了一遍,只看到他细白的后颈和乌黑的头发。
他猛地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到了胸膛里,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看花眼了。
他安慰着自己,又抬了眼,却对上一双眼睛,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还微微上翘。
他啊地惨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旁边的人被他拽倒,酱缸失去平衡,猛地砸在地上四散开来,露出刘流塌着肩膀的尸体以及泡肿惨白的伤口。
孙科瞋目切齿:“你这个废物!!!”
那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刘流的尸体:“她…她…她动了!她是鬼!!!”
一瞬间,所有人都噤了声,牢牢盯着地上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有动静,那人喘着粗气,“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转过来看我!她……”话音未落,他的头便整个平移下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正巧对着孙科。
众人惨叫着落荒而逃。
刘流把头重新安在脖子上,一手掐着孙科的脖颈,忽地摇身一变成了大人模样,垂眸冷眼看着他,眼中泛着微微红光:“我留你,是因为落在她手里你会更惨,走吧,会会你家小侄女去。”
“我不去!!!”孙科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饶命啊大人!这都是禾婀神和那些道士逼我干的!你饶了我……你饶了我……我帮你们引出那些人来!”
“用得着你引?死到临头了还他妈满嘴谎话!”刘流烦得扒下一个死人身上的臭外衣堵住他的嘴,踹着他向山上走去。
我赶到时地上全是碎尸,心里又慌又惊,心道不会吧,秦黛和莫桑榆那么牛逼,刘流虽然个头小,但能在无垠就说明实力应该也不会差哪里去啊……
我赶紧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扒硬着头皮扒拉着地上的尸块看有没有什么人头,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柳笨蛋!你捡垃圾呢?!”
“刘流?!你没……”
“你谁啊?!!!”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比我高一点点、和刘流有七成像的男人,他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声笨蛋,“我还能是谁呀,快过来跟上。”
这熟悉的带着嫌弃的语气,这不是刘流还能是谁啊?!可是……刘流不是女孩儿吗?!怎么变大就成男人了啊?!!!
我脑内疯狂地转着,突然想起他被装进缸里前受的伤,小心摸了摸他的胳膊,又看了看他的胸膛,他嘴上说着烦,可还是乖乖让我检查,看他完全没有大碍,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们赶到山上时,秦黛和莫桑榆正和几个穿着道服的人打得水深火热,刘流挡在我身前,一手护着我。
秦黛看向刘流,喊道:“别管我们!去破印!”
刘流正要上前,其中一位道士脱身而出,剑指刘流,刘流猛地使出两团红色的火焰,道士避之不及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却仍然不屈不饶,咬破手指在空中画着符,刘流瞳孔微缩,从脚下升出火红的漩涡裹住全身,挡下了那波攻击。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了祠堂正前方的地上,有一个大圆环状的朱砂,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号,秦黛说要把印破掉,该怎么做呢?
我跑到圆环旁边,伸出脚想把朱砂蹭掉,刚碰到就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罩一样把我整个人都弹开来,我不死心,他们都在殊死搏斗,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灵光一现抽出腰间的刀,使劲向符印划去,想象中的阻力奇迹般地没有了,我的刀也划开了朱砂,我才知道,原来这根本就不是朱砂,而是血红绳子里渗出的血。
印已破,祠堂霎时冲天黑气,和秦黛交手的俊秀道长猛地一退,看向我手中的刀,拧眉道:“落风刀?!你怎么会有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
远处突然响起警笛声,那人看向秦黛,恨恨道:“狗腿子又来了,这次就饶过你们,下一次,我一定不会罢休!”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和众人一起消失在枯树林中。
秦黛和莫桑榆都受了一些伤,黑气凝聚在一起,显出一个人形,是一个孩童模样,我想,她应该就是婷婷了。
这时,从山下又飘来一小股黑气,显不出人形,却发出了熟悉的声音:“你是……姐姐吗?”
婷婷猛然停了动作,孙翔的声音带着悲伤的哭腔:“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带你去祠堂,你就不会被……”
“翔翔……”稚嫩的声音传到孙翔耳边,孙翔没有实体,然而那团逐渐消散的东西顶部却有黑气在不断滚落,他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婷婷的眼中逐渐清明,流下了黑色的泪水:“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姐姐,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小山,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孙翔乞求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我抹掉眼泪,正要上前帮婷婷恢复原来的样子,秦黛却擦掉嘴边的血,看向趴在地上装死的人,对着婷婷说道:“这是你们的怨,随意处置。”
婷婷目光如血般看着那人,她的身型中不断闪过各个小女孩的脸,最小的甚至还没能睁开眼,孙科忽地爬起来向山下逃去,黑气如风般从我耳旁掠过,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控制不住地转身去看,孙科的皮肤像被柳叶割开似的密密麻麻地炸开来,从脚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上走,他躺在地上嚎着,哀求着,最终皮开肉绽,只剩一点气息,婷婷提着他,飞到了祠堂的树下,我第一天见到的女鬼仍吊在那里,婷婷把孙科交给她,她伸出坑坑洼洼的手,满意地笑了。
婷婷和那些孩子最终还是把供奉禾婀神的石像毁了,她们肆意且痛快的砸着,她们开心地笑着,脸上却流下了眼泪。
罗寒屹的下属们上来的时候,除了孙科死在了婷婷手里,其他的村民全都被控制起来。
那些女孩在毁掉石像以后便消散在了空中,我没有帮上一点忙,刘流说,她们本就被人利用,已经没有多少强大的黑气了。
我背着孙翔的尸体,送了他最后一程。
我想起在大学宿舍夜谈的时候无意中说到了死后的事,那时孙翔说,如果他死了,就托人把他埋在老家的院子里,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这样到了底下的话,也能找到他的家人。
罗寒屹让部下在婷婷指的树下挖开土,里面赫然全是婴孩和少女的森森白骨,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罗寒屹立刻打了通电话给市里的警局,那边随即加派人手赶往这里,我看着人群中的孙翔三叔,走到了罗寒屹的身边。
“罗警官,孙荣这些年一直都在和他死去的二哥一起把村里的女娃送出去,是他救了她们,希望你们能从轻发落。”
他点点头:“我会把情况如实上报。”
“谢谢。”
“柳笨蛋,走了。”刘流喊着我,我看了孙翔三叔一眼,走到了他们身边。
“秦黛。”罗寒屹突然叫道。
秦黛目不斜视,罗寒屹追上前来,挡在了她的面前,秦黛不悦,拧眉看着他:“滚开!”
罗寒屹绷紧身子像一座山一样巍然不动,就在僵持的时候,罗寒屹忽然握住秦黛的手,秦黛猛地抬眼,他薄唇微启:“下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www.xiumb.com
他侧开身,目光却没从秦黛身上离开,刘流气地正要上前,秦黛却拦住他:“走吧。”
我们下了山,到了车上后,秦黛伸出手,青葱的指间夹着一张纸条。
秦黛眸色深了深,纸条上的字像有魔法一样立刻消失了,她愉悦地躺在座椅上,一小簇黑色的火苗升起,纸条顷刻燃尽,连灰屑都没有。
出了村子之后,之前的叔叔等在路边,莫桑榆坐回了原位。路程很漫长,我的后脑勺和肋骨现在才感觉到钻心的疼,只好蜷起身子,把头靠在车窗上,祈祷着赶紧到别墅。
踏进别墅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了一种深深的归属感。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好好睡上一觉,睡他个昏天暗地的,打开门刚要进去时,莫桑榆却喊住我。
“伸手。”
我听话地伸出两只手,他动作一顿,把一个黑乎乎的药丸放到我的右手心上,我抬头,他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应该是要我吃下去的吧?
我忍着苦涩的味道把黑药丸吞了下去,被苦得直伸舌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村长伯伯,那边却一直没人接听,我后知后觉看了下时间,这个点爷爷应该到鸡圈去了,我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发了条短信,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身上竟然一点儿也不疼了,我掀开看了看,淤青也都消失了,这药丸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桑木头难道是个医生妖?
我倚在床上看着窗外胡思乱想着,忽然就想起了和孙翔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我和其他人不同,没有时间欣赏校园里的美景,只想着早点到宿舍把沉重的行李放下,好好睡上一觉,没成想到了宿舍之后已经有一个人在了,那就是孙翔。
他跟我一样,也是一个人背着很多行李长途跋涉才来到学校,个子高高的,看到我之后腼腆地笑了笑,说话带着些口音,热情的拿着家乡的特产分给我吃,宿舍其他的孩子人也很好,他们是本地人,家里有钱,但从不嫌贫爱富,没有像我初高中遇到的人那样。托他们的福,我度过了一个非常非常快乐的大学生活,但还是和孙翔关系最好,可能是因为出身相同,共同话题也比较多,所以在安怀村发生的这些事,我还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孙翔怎么会没了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明下午还跟我在一起,晚上就蜷缩在又黑又脏的地窖里,死不瞑目。
他比我还小一岁,本来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就要过上崭新的人生,他那么努力地学习,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可他的人生却被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多岁。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的,如果,如果我坚持跟上去的话,他也许就不会……
我洗了个澡,照例到院子里的桑树上坐着,好像这种事已经成为了习惯,不来看看它就觉得别扭。
没想到,刘流也在那儿。
他在别墅里就是小女孩儿的样子,我不好意思问当事人,就去问了秦黛,她说这是他的个人爱好,外人只知晓一个缩小版刘流,我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我摘了些桑葚,他捣捣我,伸出了小手,也不看我,我觉得好笑,挑了几个最大最紫的放在他手里。
“那时候……你为什么护着我啊,我可是很厉害的魔啊,又不会死掉。”他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我看着远方的天,慢吞吞地开口道:“我从见到秦黛姐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她折服了,她那么厉害,又很强大,我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受伤,可是,她竟然也会流血,是我太过浅薄了。而且苏桃她……她每次想说话的时候,被缝着的嘴就会渗出更多的血,所以我想,你们应该也是会痛的,我们是同事,也是伙伴,可能只是我以为啦,而且你还是小孩子,我可是大男人啊,当然要保护你。”
他捧着桑葚,也不吃,我心想难道是给少了吗?
刘流瓮里翁气地反驳我:“都跟你说了我很大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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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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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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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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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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