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贸然进去,只呆呆地看着那棵超出逻辑的参天槐树,哭声渐渐变大,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全是那些无辜枉死女孩们的凄厉嚎叫声,呼吸渐渐困难,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
“杀……杀……他们……杀……”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在哭喊声中飘荡在四周,我感受到了一股无边的悲伤和恨意,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孙翔就把我喊了起来,我头痛欲裂,昨晚听了一晚上的哭声,连神经好像都衰弱了。
我强忍着不适起床,秦黛看起来好好的,我便放下了心。
等我和孙翔吃过饭后,我们一行人朝着他二叔的灵堂走去。
从孙翔的口中我们得知,安怀村的习俗是男人死后用最高礼火葬,火葬之前需家人抬着棺材到禾婀神的神像前祈祷,再绕回自家屋前,没想到我们到的时候,他二叔的棺材已经在烧了,这下连验尸的机会都没了。
我看着红红的火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孙翔的三叔。他的面容真是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吓人,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睛却看向人群中的一个女孩,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不正是我第一天见到的女孩吗?
旁边大概是她的家人,她妈妈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她一个人远远地站在后面,低头看着脚尖。
人群渐渐散去,秦黛他们去找女鬼的线索,我看着那女孩和可怕的三叔,一咬牙跑到那女孩身边,眼睛瞄着三叔,他看我上前脚步一顿,转过了身去。
我吁了一口气,没想到那女孩吓了一大跳,离我远远的,我赶紧放轻语气,蹲下身柔声道:“你别怕,哥哥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查案的。”
“你是外面来的人吗?”女孩紧紧攥着上衣的下摆,怯怯地问道。
我点点头。
她忽然跑到我身边,眼里含着泪央求道:“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妈妈说过我长大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离开的时候偷偷带我走,我给你当老婆,或者什么都行,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你,只要、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我不要做祭品……”她呜呜地擦着眼泪,脸上的灰混着泪水,被她擦得更脏了。
“你这个小畜生跟别人说什么呢?!”我还未开口,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女孩吓得尖叫了一声,走过来的妇人狠狠瞪着她,揪着她的耳朵边走边打,专门往脸上和头上扇,女孩疼得哭喊着道歉,我实在看不下去,连忙上前拦着,怒道:“你干什么!她是你孩子啊!我只是见她摔倒了把她扶起来,事情就这么简单,你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打人!我告诉你,刚刚我已经用手机录了像,你再虐待儿童,我就拿着证据告你!”
“她是我生的养的我想怎样就怎样!干你屁事啊!”
“什么叫你想怎样就怎样啊,既然赋予孩子生命,就得对他们负责!不想负责就别生啊!”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表情狰狞恐怖,失态地大吼道:“你区区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伟大的禾婀神一定会诅咒你的!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去你的狗屁邪……”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按住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的话,三叔站在我的身边沉沉地看着她,低哑又冰冷的声音缓缓传来:“才才妈,她好歹也是以后供奉给禾娜神的,你不怕禾婀神生气,先搞得你家破人亡?”
那女人脸色一白,骂骂咧咧地硬拽着抽泣的女孩走了,女孩最后朝我看了一眼,十分哀切,眼中希冀也消散了。
三叔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分不清他的用意。
秦黛他们也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村里的人都像是约定好一般,对他们不闻不问,全当空气,倒是刘流,跟村里的孩子打成了一片,得到了不少消息。
“那群白痴说,村子里现在的女孩一共只有五个了,村长死了,他女儿也失踪了,四天后的祭祀要在这五名中随机抽一个女生作为祭品。这些人脑子都被狗吃了吧,村里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到现在还想着那莫须有的祭祀。”
“那些女人的坟墓我们去看了,还残留着一些黑气。”莫桑榆说道。
秦黛微微拧着秀眉:“明天去后山一趟,应该就能搞清楚了。”
我们一行人走到了禾婀神的神像前,她慈悲的笑着,目光像是在注视着每一个人,我看着这尊佛像,只能感到彻骨的寒冷。
安怀村的夜晚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
小风今天因为和村里来的外人说话,回家又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顿,她蜷缩在猪圈里,睡在硬邦邦的草堆上面,这个臭烘烘的猪圈,就是她从小到大住的地方。
今天来的那个姐姐好漂亮啊,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裙子,一看就很滑很舒服,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疼她,不像自己,每天都被那些孩子捂着鼻子嫌恶地说着一身都是猪屎味。
她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她受够了被忽视、受够了插眼剜心的偏爱、受够了嘲笑、受够了明码标价的人生、受够了被定好的结局!!!
小风无声地哭泣着,用仅能睁开的一只眼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语嫣曾经跟她说过,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保护着爱的人,这些星星里,有数不清的后山亡灵。
她轻轻拿出草堆下面藏着的小刀,借着月色打量。这把刀是语嫣失踪前偷偷给她的,她宁愿自杀,也不想为这些恶心的人作祭品保村庄的平安!琇書網
这里的人,全都该死!!!
她抖着手把刀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回想着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受到的打骂和无休止的侮辱,深吸一口气,决绝地狠狠划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她呜咽挣扎着,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转眼间,猪圈便没了人影,地上的刀也消失不见。
*
第二天一早,孙翔回屋面色沉重地告诉我们,村里又有一个女孩失踪了。
秦黛放下手里的书,“走,去后山,刘流,你去失踪的地方看看。”
“好。”
我连忙放下筷子,匆匆跟上。
后山的树木全都干枯了,越往上走,和我那天梦里的场景越像,孙翔不知怎地突然捂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我搀扶着他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孙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跳的有点快,不碍事。”
秦黛环视了一圈,严肃地说道:“这些孩子的怨气虽然强,但是这里被设了印,怨气的一大部分都被印所转化,为他人所用,我想错了,她们最多只能借幻境杀人,我们要找的,该是那个道长。”
“该怎么找啊?”我问道。
莫桑榆掐指念了几个咒语,空中慢慢显现出一个圆环状的东西,突然,一道蓝色的光从圆环里飞来,指向莫桑榆,秦黛一挥手,蓝光便被弹到另一边,一大片枯木轰然倒地。
“是司家。”
“司岂之那个老不死的,果真是干尽了丧心病狂的腌臜事!”
孙翔看着远处的祠堂,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恍惚间,墙头上好像趴着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他不知不觉地靠近,心脏却猛地一缩,跪倒在地。
我赶紧跑到孙翔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怎么了!”
孙翔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脸色苍白不停流着冷汗:“我的心脏……好难受……”
秦黛看向祠堂,转过头来对我说道:“先下山吧。”
我点点头,连忙扶着孙翔下山,神奇的是,到了下面他的心脏慢慢就不疼了。
走到孙翔大叔家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爷爷,谢谢你的糖果,你要好好休息喔,宝宝回家了哟,再见~”刘流娇滴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我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不客气,还是女孩子好啊呵呵呵。”孙科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刘流转脸看到了我们,立马跑了出来,摇摇我的手撒着娇,脆生生地说:“葛格你来接我啦,那我们回去叭~”
我噢了一声,僵硬地向前走着,等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刘流毫不犹豫地抽出手,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环着手臂冷脸道:“哼,大鱼上钩了。”
“怎么一回事?”我问道。
“你知道那臭老头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看向孙翔。
“我不太清楚,他两个儿子在外面工作,基本上不回村,妈妈之前说过,叔和我们一样,就做一些小本买卖,种种地什么的。”
“我刚才溜进了他家里,那老头卧室的地窖里可藏着不少好东西呢,你们村里人的棺材本全加起来,都不够零头。”
“怎、怎么可能?!”
“这臭老头一定有大问题,而且,他是新任村长,后天的祭祀活动也会如期举行。”
“对了,我去失踪那家看过了,没有异常。”
我们回到了孙翔家,一夜无事。
没想到隔天早上,村里又有两个女孩失踪了。
现在,村里只剩最后一个女孩了,上次我遇到的孩子,她的父母也被发现吊死在了门前的树上。
秦黛和莫桑榆去后山解决印的事,刘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到仅存的那个女孩家蹲点,她们家大门紧闭,一直到下午都没看到有人出来,我只好先回去。
我回到孙翔家的时候他正焦急地翻箱倒柜找东西,其实他从昨天下山的时候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他把家里都翻遍了,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我帮他倒了杯茶,坐在他身边开口道:“孙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翔抿了一小口茶,看着茶几上的全家福出神道:“其实那天在山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我没见过她,可是却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小时候,我牵着一个小孩的手,拉着她向前跑着,还喊她姐姐,我没法回头所以看不清她的样子,可她的手很温暖,很熟悉,就像我牵过无数次一样,就像……我真的有个姐姐一样……”
我现在已经确定,幻境里的‘我’就是孙翔的姐姐,他一定是经历了某些事,导致遗忘了小时候的记忆。
“我要去问问三叔他们!”孙翔放下茶,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拉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孙翔却摇摇头,“有外人在他们一定不会说实话的,你放心,我好歹是他们的侄子,不会有危险的,天黑之前我会回来。”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
我又去那两家看了看,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只好悻悻而归。天色已经黑了,我在回去的路上偶遇了刘流,他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还扎了两个短短的小揪揪,表情有些愉悦。
他嫌弃地碰了碰头发,应该是又被那老头拍头了。
“那死老头终于完全上钩了,今天晚上你跟着我到那个女孩家里把她抓走。”
“什么?!”我大惊,连忙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要抓小孩啊?”
“你是白痴吗?”他翻了一个白眼,“村里没有女孩了,他当然会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啊,我非得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可你一看就不是十岁啊?”
她邪魅一笑,掏出一张身份证,用着老成的口吻对我说道:“年轻人啊,科技无时无刻都在进步,要跟上新时代的发展潮流啊,还有,长嘴呢不只是用来吃饭的,还可以用来胡说,知道吗。”
我看着这张伪造的身份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到了孙翔家后,我找了一圈,孙翔还没回来。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多了,孙翔说他天黑就会回来的,现在已经超过很长时间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焦急地来回徘徊,不时张望着门口,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远方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我和刘流跑到院子里一看,随之又响起一道女孩愤怒夹杂着哀伤的怒喊声,正是从后山传来的。刘流拦住我:“你在这里等孙翔,他回来就把他带到后山祠堂,有他在,女鬼不会做什么。”他嗖地一下就没影了,我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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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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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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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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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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