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带着老婆孩子爬上坡,铁龙飞邀请他们进办公室坐,王大路一改过去对冯三的看法,亲自给他们倒水。
冯三说:“王哥,别忙活啦,我全家是来谢恩的。”
铁龙飞奇怪,说:“谢啥恩?坐下喝杯水吧。”
冯三对老婆和那俩孩子说:“跪下,给我兄弟磕头。”
那女人拉着孩子的手,双腿一弯“扑通”跪在了铁龙飞面前,连声道谢。冯三也双手抱拳作揖并排跪下,铁龙飞和王大路客气地将他们拉起来,说:“哎,哎,快起!快起!这事没必要。我相信每一个善良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做的,哪会记得了那么多恩怨。”
冯三老婆坐在椅子上,搂住两个年幼的孩子,抹着眼泪说:“可不是嘛,他交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天天说是好兄弟,可我们家遇难了,他以前那些整天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一个也没看见,更别说帮我们了,倒是你铁队长不计前嫌,搭上自己的命救我们母子。你可是俺全家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俺全家这一辈子都不能忘。”
王大路说:“那一夜可把我们急坏了,联系不上龙飞兄弟,我们还担心他没命了呢。”
冯三咬牙抬手“啪”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全怪我。那些天我中邪了,到死我都还不起你这个人情。”
冯三老婆埋怨道:“所以,我天天骂他没良心。”
铁龙飞说:“别别别,过去就过去了,咱都别往心里去,活下来比啥都重要。”
冯三瞪了老婆一眼,从袋子里拿出五万块钱搁在桌子上,又掏出一张纸递给铁龙飞,说:“兄弟,我现在把钱和逼你写的这份承诺书都还给你。”
铁龙飞接过那份承诺书,说:“要不你先留着?”
冯三将承诺书拿过来撕了个粉碎,说:“我干的不是人事。今天我向兄弟保证,从今以后谁再敢来工地捣乱,谁就是我冯三的仇人。”
铁龙飞收下了五万块钱,将借条还给了冯三。冯三让老婆孩子回坡下去,自己留了下来。铁龙飞催他一块走,冯三说想去超市见映秋,向她赔个罪。铁龙飞看他很真诚,就派王大路去把映秋喊来。映秋刚进货回来,正在门口往屋里搬东西。王大路嘴里叼着烟,来到超市大声喊她去办公室。
“王大哥,有啥事儿?”
“冯三来啦,要给你赔罪。”
一提冯三,映秋立马想起自己受过的侮辱和伤害,直言不想见他。
映春劝她,说:“阿姐,你快跟王大哥过去吧。”
映秋不为所动,王大路说铁龙飞叫她过去,这才跟在身后朝办公室走去。进门后,映秋倚在门边轻轻地抹泪,铁龙飞劝她别哭,说冯三是真心来道歉的,而她仍止不住,越哭越厉害。
冯三低头不敢看映秋,王大路催他有啥话直说,别愣着。冯三连说两声“对不起”,映秋仍将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铁龙飞说:“冯总,你再真诚点儿。”
冯三站直身子,给映秋深深鞠躬,说:“真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按说应该赔你钱,可家里受灾啦,我拿不出钱来,给你赔个罪吧。”
映秋抽泣着说:“我没得罪你,你为啥那样害我?差点把我变成哑巴,还把我锁在小黑屋里,不是铁大哥,我就死在里边啦。”
冯三悔恨交加,不再顾及个人的脸面,用手“啪啪啪”抽着自己的脸,说:“实在追悔莫及,是我该死。你要不解恨,等我盖完房有了钱,我再赔你钱。”
“谁要你的钱。”映秋哭着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帮林天豹害我和铁大哥?我想不通。”
铁龙飞和王大路知道,再掰扯过去那些事毫无意义,便打断映秋,推冯三出去了。
铁龙飞说:“你走吧,让她平静平静。”
冯三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站了片刻,然后又折身返回屋里,拿笔写下手机号码塞在映秋手中,说:“这是我的手机号,以后谁要再欺负你们姐仨,你告诉我,我会替你们出气。”
铁龙飞和王大路感受到了冯三的悔过之意。他一离开,王大路假装去食堂拿东西,屋里只剩铁龙飞和映秋俩人。铁龙飞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拭眼泪,告诉她派铁松儿去寨子上监工了,房子很快能盖好。
映秋说:“铁大哥,我们姐仨该怎么谢你呢?”
铁龙飞说:“谢什么呀,你不是也在帮我们吗?”
“我?帮你们?”映秋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对呀,你在工地办超市,方便民工购买生活用品,这是在帮助我们建设高铁呀。”
“哎呀,铁大哥,你快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么想。”
“不管你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呀。”
在铁龙飞眼里,只要是为高铁建设提供方便的,都是在支持并参与高铁建设,比如,高铁线路要从你家门前过,你主动搬迁让路,这就是支持和参与了高铁建设。高铁线路要通过你家承包的土地菜地或要迁坟,你让出来,迁走了,这同样也是参与高铁建设。映秋住在工地,为民工们提供生活方便,自然也是参与了高铁建设……
铁龙飞接着说:“再说帮谁也是帮。我们刚来工地时,你不也在林天豹面前帮我说话嘛。”
映秋说:“可你老躲我。”
铁龙飞笑着说:“我躲你都招来这么多麻烦,不躲你林天豹还不得杀了我呀。哎,他又回到工地来了,要来找你或者给你钱,你千万不能接。”
映秋说:“我都有杀了他的心,哪还会再要他的钱。”
傍晚的时候,工程部调度向苏欣汇报,出口施工进展很顺利,她便乘车进到洞子里看地质。石质变化比斜井好,接近三级围岩,只是涌水量依然没减少。施工安全有了保障,从隧道里出来,苏欣在驻地前面的空场上找到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要求他们一定要紧跟二衬和仰拱,掘进方案由双台阶开挖变成全断面开挖,进度和工效可提高一倍以上。铁龙飞见她和司机偷偷来,也没通报,逗她说学会搞突然袭击了。
苏欣暗暗发笑,说:“突然袭击咋啦?就要监督你们。”
王大路高兴之余,把冯三带全家来给铁龙飞和映秋赔礼道歉的事说了出来。苏欣说:“他这样的混混能变成好人?我不信哩。”
铁龙飞说:“真来啦,也真下跪磕头赔礼道歉了。我救了他全家的命,他表示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苏欣说:“林天豹回来了,他们还会混在一块对付咱们吗?”
王大路说:“不会啦。冯三还要跟林天豹算账呢,他表态说以后谁要敢来工地捣乱,他出面收拾谁。”
苏欣长长舒了口气,说没想到冯三还有浪子回头的时候。铁龙飞没再多聊此事,将映秋家重新建房的事简单说了说,拉苏欣进了办公室,江水和王大路紧跟着进去。
铁龙飞搬了把椅子让苏欣坐下,神神秘秘地说:“你来啦,刚好商量个事。”
苏欣以为他又要向她请教隧道施工或者聊映秋,结果恰恰相反。铁龙飞说:“我想办工地夜校培训班,有空请你、路经理、汤副经理、李副经理和部长们,来给民工们上上课。”
苏欣惊喜道:“让我们来讲课?讲什么呢?”
江水说:“龙飞有想法,怎样让工友们都成为合格的项目管理和技术能手。”
铁龙飞让苏欣帮着找找施工管理这方面的书,他们去买来发给大家学。铁龙飞有自己的打算,等这座隧道干完后,肯定还会去接其他高铁项目,并且预感用不了多久,县政府会把一些活交给他们这支劳务队干,队里的民工不能光干活不懂管理,一旦任务饱满,连个会管理和懂技术的人都没有。所以,从现在起开办夜校,要对全施工队的民工进行培训,提升他们的工作水平和生存能力,带领这伙人真正富起来。
苏欣很赞赏他的想法,满口答应抽空一定来讲课,可提出办夜校没地方的问题。铁龙飞说在会议室或露天都行,夏天屋里热,在外头拉盏电灯,上白班和上夜班的轮流来。
苏欣说:“你也太不讲究啦,没幻灯片和投影仪,放不了PPT,就一块黑板,在上面画来画去,没讲过这样的课呀。”
铁龙飞嘿嘿乐,说:“这叫因陋就简,民工能听懂学会就达到目的了。弄得再高大上,他们听不懂记不住也白瞎。”
苏欣娇嗔道:“上一节课至少俩小时,晚上不让我们睡觉啦?想累死我和几位经理啊。”
江水嘻嘻笑着说:“你们精力充沛得跟机器人差不多,现在少睡点儿,跟龙飞入洞房时睡个够。”
苏欣真把上课当成了大事,当晚回去跟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通气,说:“龙飞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谁也别推辞,把外出喝酒的工夫省出来,轮到谁去谁就去。”
劳务队办夜校培训民工,令路宽和汤公明大感意外,对铁龙飞好一顿夸奖,称赞他不愧当过兵,是有思想和思路的人,表示不仅要抽空去给铁龙飞的队伍讲课,还要发动全标段的劳务队向出口学,在整个工地,营造出边干边学边提高的氛围。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开始排班,很快将培训计划送到了苏欣手中。
苏欣打电话说:“哎,龙飞,你也太心急了吧!还没来得及备课呢。”
铁龙飞说:“都是轻车熟路,备啥课。第一堂课你结合隧道施工讲,别讲得像天书,太高深,要通俗易懂。”
苏欣说:“行行行,看我快要当你老婆了,你就这样使唤我。”
铁龙飞傻笑道:“那我喊你句老婆,你答应好不好?”
“答应!傻瓜。”
第二天晚上,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在驻地前面的空场上,拉起了电灯,抬来一块黑板,苏欣一到,第一节课便开讲了。映秋三姐妹听说苏欣来讲课了,也从超市跑过来听,可怎么都听不懂。
王大路值夜班进洞去了,铁龙飞和江水坐在前面陪着苏欣。小铁匠工班、铁铮骨工班和河南工班的部分民工,大约有五六十人,在空场地上坐了一大片。但也有人坐不住,听到半截起身离开场地往外走。苏欣盯着那几个人,显得有些不高兴,讲课的声调也开始变缓了。
铁龙飞扭头朝后看,站起来喊道:“回来,回来,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坐下听,不想听就上夜班去。”
那几个人看到铁龙飞发火,乖乖地回到原地坐下。苏欣确实有点儿生气,说:“你们若嫌我讲得不好,那我当学生,你们给我讲。先讲最简单的,隧道施工有哪些注意事项?遇到断层怎么处理?来,你们几个谁上来讲?”
那几个人憋红了脸,低着头互相埋怨,悄声说:“苏总这娘们儿不好惹呀。”
江水站起来宣布,从今晚开始,以后听课谁要再敢离场,扣发半个月的工资。这句话最管用,之后的课再没有人敢私自离场。苏欣专讲隧道管理和技术,足足讲了两个小时。散场后,铁龙飞把她送回项目部,掏出两千块钱讲课费往她手里塞。
苏欣说:“拿我当你老婆不?给钱我还不去讲呢。”
铁龙飞说:“谁来讲都有,拿着吧!”
苏欣说:“我嫌少,不要。什么时候,把你和你赚的钱全都给我我再要,你同意吗?”
铁龙飞傻笑道:“同意。把命给你,我都愿意。”
后来的日子,铁龙飞每周安排三节课。路宽、汤公明、李从安和各部部长,都去隧道出口讲过。民工们越听越上瘾,上夜班的民工从洞里出来,便打听晚上有没有课。那些听完课的民工,有时下课躺在床上,还就某个管理问题展开争论,效果很明显,大部分年轻民工都能把项目管理和施工技术讲出个一二三来,他们在学习和实践中慢慢地成长着。
路宽来讲课的那天晚上,乌云密布。铁龙飞把讲课地点挪到了会议室。正讲到怎么做好项目管理时,铁龙飞突然接到了冯三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儿,冯三气呼呼地称刚从斜井驻地出来,林天豹跟他讨价还价,被他收拾了一顿。
那天赔礼道歉后,冯三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侍候好老婆孩子吃完饭,偷偷提着把长刀搁在车上,带着一肚子气去了隧道斜井,先在洞口停了几分钟,没发现林天豹,只碰到了刘万川和猴子,冯三问林天豹在哪儿。刘万川云里雾里地说不清楚,后来又说下午去了寨子上映秋家,应该回来了。猴子看冯三脸色不对,满嘴胡咧咧地蒙他。
冯三有股子狠劲儿,没那么好蒙,当时就跟他俩急眼了,拽着猴子的脖领骂道:“你们俩蒙我是不是?我替他老东西卖命,把好人都得罪光了,你们还跟我掖着藏着。”
说完,冯三抬手连甩猴子俩耳光,打得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刘万川说:“你小子也给我老实点儿,老子家都没了,什么也不怕。”
刘万川和猴子挨了一顿揍,知道冯三会去找林天豹,不敢跑去报信,偷偷发短信给林天豹通气。林天豹想着映秋家遭了灾,她必定在寨子上,便开车去了她家。到后一瞧,原先那处宅子被地震荡平了,映秋不在,却碰到了铁松儿和施工队。
铁松儿躲到一边不理林天豹,施工队没人认识他,听说盖房是县政府援建的,让他扫兴而归。刚进门沏好茶,手机丁零一响来了短信,打开瞄了瞄,刘万川通报称冯三马上来找他。林天豹满不在乎,坐在新添置的茶台前,倒了两杯茶等冯三登门。
冯三将车开到坡下那排彩钢房顶头,停下后从车上抽出长刀别在后腰里,径直走进了林天豹办公室。林天豹装作很热情起身迎他,冯三毫不客气地坐在林天豹对面,掏出手机搁在茶台上,抽着烟瞪大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看,令他毛骨悚然。
林天豹故作镇定,端茶给冯三,说:“老弟,好久不见,请喝茶。”
冯三端起茶杯一口喝下,说:“重盖宿舍,咋不再盖一间暗室用来拴你女人?”
林天豹听他的话里充满火药味,缓和气氛说:“唉!女人都靠不住,还是算啦,随她去吧,我再换一个。”
冯三朝前探着身子,问道:“映秋哪儿对不起你?你偏要我出面把她绑回来,还要我给她灌哑药。她要是死了,我得替你背黑锅,知道吗?”
林天豹黑着脸,说:“哎,兄弟,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出面的,我没叫你去绑她呀。”
“林老板,你要这么说,那今天咱们得好好论论。”冯三说着从后腰里抽出长刀,“咔嚓”砍在茶台边沿上,“当初,你污蔑铁龙飞跟映秋搞破鞋,到处散布他俩的流言蜚语,还把我拉上,把人家的名声搞臭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后来,你给我钱,鼓噪我帮你把映秋绑回来,再绑铁龙飞报仇,这些是不是你让我去做的?”
林天豹无言以对,看着冯三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不免有点儿慌,额头上浸满了汗珠。当初,冯三抢着为自己出头,现在突然反水,自己却无力反驳,所以他十分恼火。抛开其他不谈,林天豹就以帮冯三介绍车辆租赁来压他,说:“冯三,做人可得讲点良心。铁龙飞不给你干出碴,那些车闲在家里每天赔钱,我帮你介绍给了朋友,不也赚了一笔钱嘛!朋友间互相帮忙天经地义,你何必跟我讲这些?”
冯三冷笑着说:“不跟你讲跟谁讲?铁龙飞没想跟你对着干,更没想害你,而你却处处害他和你的女人。”
林天豹来了火,说:“他还没害我?给我送龙虎碑,害得我诸事不顺,民工死伤。跟我抢那个臭女人,害得我人财两空。挤走我兄弟林天虎,他来接手,还把河南工班拉过去,这些你咋不说?”
俩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几个回合,不见输赢,扯的都是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说起来让人脸红。下班的民工听到屋里在吵,都躲在门外偷听。有的说林天豹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当地这些痞子,惹祸上身完全是咎由自取。还有的说为了一个女人,生出这么多变故不值得。大家都当作笑话在讲,谁都搞不清背后的是是非非。
俩人吵到最后,冯三暴跳如雷,厉声质问道:“我原本没想放过铁龙飞,送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地震。他救了我老婆和孩子,还借给我钱。你呢?那时候你在哪里?当了缩头乌龟躲起来,想联系都联系不上。包括刘万川、猴子和林天虎,你们谁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过我全家的死活?这就是你们做人的良心?”
林天豹被冯三质问得哑口无言,眼神游离。他努力回避着冯三愤怒的目光,从茶台上抓起一支烟捻来捻去,让冯三说咋办。
冯三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只说三条,第一,铁龙飞和映秋比你们的德行好,都是本分老实人,我去给他们下跪赔罪了。现在,我跟他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姐妹,谁再敢去出口捣乱或欺负映秋姐仨,可别怪我不客气。第二,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不论是谁,若犯到我手里,我会让他走不出这座大山。第三,你我之间了清前嫌,考虑我之前给你做过的事,你必须再付我剩余的钱,从此再无冤仇。”
林天豹抽着烟,眨巴着眼睛听着,黑不溜秋的脸被气得通红,骂道:“你就不是兄弟,是叛徒!要了清前嫌,那先算算我帮你租出去的运输车赚了多少钱?是不是也应该分我几成?”
冯三说:“行,你要多少我分你,但你先付我绑铁龙飞的二十万,这样咱们谁也不欠谁。”
林天豹气急败坏,骂道:“奶奶的,我没答应给你二十万啊!”
冯三猛然起身,隔着茶台抓住了林天豹的衣领,将他从小板凳上提溜起来,又从茶沿上拔下长刀,说:“想赖账是不是?”
刘万川和猴子料想冯三不会罢休,慌忙从隧道口跑下来,挤过围在门外的民工闯进屋里,见冯三手里的长刀对准林天豹,立刻冲上去拦腰抱住他,嘴里喊道:“使不得!使不得!消消气冯总!”
冯三甩开刘万川,用长刀指着他和猴子说:“再动,我就砍了你们。”
林天豹、猴子和刘万川被吓得愣在了原地,脸色煞白,劝他放下刀,有事好商量。林天豹的领口仍被冯三死死地抓住,来回摆动着身子想挣脱,冯三没松手。
林天豹慌了手脚,说:“兄弟一场,何必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我没说不付你钱,可你没兑现当初的承诺,铁龙飞不是安安全全地回到出口了嘛!”
冯三松开手,说:“你想让我整死他,那我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跟你到底有多大的仇啊?!”
林天豹重新坐在小板凳上,说:“我想叫他从这个工地上消失,不想看到他和那个姓苏的女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们合伙一直在压制我。”
刘万川和猴子参与了跟冯三的争吵中,吵半天也扯不清,反而更加激怒了冯三,惹得他怒不可遏,再次拽起林天豹,说:“我豁出去啦!走,我陪你去派出所自首,哪怕我坐十年牢,也要把你们这群害人的玩意儿弄进去。你若不去,我就去举报你做过的所有事!”
这一招令林天豹当即认,苦苦哀求冯三有事好说好商量,最后答应再给他一些现金。等冯三提着长刀离开后,林天豹骂骂咧咧将门口看热闹的民工轰走,哆嗦着蹲在了茶台后的小板凳上。
刘万川和猴子见老板被逼成那样,就安慰讨好林天豹,嚷着跟冯三来一场生死对决,对铁龙飞、映秋绝不能手软,只有把他们整趴下,他们这个队的日子才好过。
冯三开车回去的路上,打电话给铁龙飞,把跟林天豹发生的摩擦详细讲述了一遍,以为铁龙飞会鼓励他去这么干。不承想,铁龙飞不但没肯定他的做法,反而责怪他不该再去找林天豹的后账。
冯三不解地说:“我拿你当兄弟,不想让他再欺负你和映秋,咋还成了我的错啦?”
铁龙飞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都在同一个高铁工地上,又打同一座隧道,钱挣多挣少无所谓,只是不想跟林天豹再添新仇,坏了自个儿队伍的名声。当然,他也不想让林天豹那些人把冯三视作眼中钉,结下永远解不开的仇疙瘩,毕竟冯三要在这隧道下面的山村生活一辈子,劳务队干完高铁项目,会马上撤场,结下的怨恨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难再捉到仇家的影子。
冯三边开车往回走,边细细琢磨铁龙飞的话,想通后说:“龙飞兄弟,你人真好。要早认识你,我之前十几年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还是那句话,林天豹再敢骚扰你和映秋,我还要跟他对着干。”
铁龙飞听冯三说得那样真诚,表示了感谢,提醒他以后不能再去惹事生非,因为谁都承受不起后果。
高铁路基、桥梁和隧道施工进展都在有序地推进。尤其隧道出口石质变好后,进度明显加快,完成投资越来越大,计价拨款越来越多。在一个月里,铁龙飞和王大路还清了银行的贷款和借战友汪文进的复转费,江水也把借舅舅的钱如数归还了,劳务公司具备了轻装上阵的条件。
这个时期,全县村镇重建速度加快,到处干得热火朝天。坡下山村百姓的新建房舍,有的快,有的慢,虽参差不齐,但也初见端倪。站在坡上可以看见,新建村庄往南移了不少,呈现出的村庄面貌整齐划一。
冯三家的屋茬子已经盖到半截,铁龙飞和江水经常跑下坡去查看一番,整个村庄比原来的布局更加合理,使用的建筑材料跟以前也大不相同,以钢筋混凝土为主,投资确实增大不少。
这一天,铁龙飞跟王大路和江水商量后,决定给冯三家捐六万块钱。冯三直嚷着家里够用不肯接,铁龙飞还是把钱留给他老婆,转身走了。
铁松儿一直盯在寨子上,映秋家新建房屋正在拔地而起。他打电话给映秋和小铁匠,叫她们有空去寨子上看看。映秋倒是三天两头带着烧鸡和白酒,跑回寨子上监工。铁松儿见她来,嬉笑着把东西抢到手。
映秋逗他说:“你咋像个饿死鬼?见吃的就抢。”
铁松儿说:“我想早点回工地,那多好,有食堂,还能跟你和映春、映红聊天,寨子上除了民工就我一个人,一想起地震死了那么多人,晚上睡觉浑身净起鸡皮疙瘩,要不叫老三干妹妹来陪陪我。”
映秋骂他,说:“才不呢。你咋这么坏,不怕张善晚上从山上下来把你抓走啊?”
铁松儿说:“哎,别提他,提他我害怕。”
映秋说:“吓死你。你家嫂子要是来工地,我一定告诉她你有多坏,让她狠狠收拾你。”
铁松儿不敢轻易跟映春瞎逗,因为小铁匠跟映春俩人正热恋,可见到映秋和映红,他啥样的玩笑话都敢说。
铁松儿说:“我真心想认映红当干妹妹,不是说着玩,你不能鼓动一下啊?认了妹妹,我改口喊你大姐行不?”
映秋“呸呸”地讥笑铁松儿,一再强调把映红交给他不放心。铁松儿叹着气说:“有啥不放心,又吃不了她。”
映秋说:“你心眼太多,我真怕你吃了她。你要没老婆孩子,我就同意把老三嫁给你。”
铁松儿摇头说:“出来打工,一年半载回不了一趟家,家里是有一个,外面再找个不也很正常嘛。”
映秋说:“甭想啦,还是守着嫂子好好过日子吧。”
每次离开寨子,映秋都会嘱咐铁松儿,盖完房子赶紧回工地,隧道的施工材料,夜里没人操心看管,别让坏人偷了。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铁松儿去寨子后,铁龙飞和江水安排了一名工头,临时负责材料收发和加工保障,一到深夜那人便跑回宿舍睡大觉。
这天夜里,鱼鳞状的云彩遮盖了微弱的月光。从山下便道上开来两辆车停在钢筋加工棚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伙人,抬起成捆的钢筋就往车厢里搁。那种杂乱的声音与平常夜间卸货没啥区别,铁铮骨起夜出屋尿尿,扭头看到有人在装货,误以为是给洞里送材料,没当回事儿,尿完又回到屋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负责材料保障的工头,要求工班加工仰拱铺底钢筋,一查库存少了两吨多,问完夜班的民工,才得知夜里没人往洞里送。于是,那名工头立马跑去向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报告,判定准被当地人偷了。
洞口外面没安监控,查不到是谁偷的,便逐个询问民工。铁铮骨回忆起夜里看到有人往车上装钢筋,没看清是上夜班的民工还是外面的人。铁龙飞三人分析,敢来工地偷钢筋的,必定是附近盖房子的人家,推断半天锁定了坡下的庄户。
铁龙飞和江水下坡去找冯三。冯三嘴里叼着烟,敞着怀,裤腿卷得老高,浑身沾着泥浆,正站在承包盖房的人群堆里,比画着垒墙打混凝土。
铁龙飞喊:“冯哥,你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冯三交代两句,从人堆里走过来,问清事情原委后,说:“两吨多,一万多块钱呢,胆子真不小。”
铁龙飞问他能不能查到是谁偷的。冯三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甭管啦。只要是俺村里人偷的,我保证今天叫他送回去,相信我。”
铁龙飞和江水把此事拜托给冯三,跟他客气了两句,冯三嫌太见外,催他们回去等消息。俩人谁都没想到,往日的仇人竟能成为铁杆兄弟。
铁龙飞和江水回到坡上忙隧道里的工作,静候冯三的佳音。冯三把全村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也不敢确定到底是谁偷的,就撂下家里的活,在村里挨家挨户到处溜达。全村人知道冯三是出了名的混子,可从不欺负本村人,有时还出头给街坊四邻平事儿。所以,大家见到他多数是恭恭敬敬,个别人家敬而远之。
冯三在村里闲逛,每到一家就没事似的瞧两眼,然后窜入正在垒墙浇灰的屋茬子里,嘴上说来参观,实则踅摸各家盖房用了多少钢筋,剩下的钢筋又放在哪儿。请他喝茶也不喝,最多接过支烟别在耳根后面。转悠两个时辰,仍然没见哪家存有两吨多钢筋,怀疑铁龙飞是不是搞错了,认为不一定是本村人偷的。
将近中午,冯三转到村子最南头一户姓刘的人家。这家重建的新房刚打地基,旁边场地宽阔,崭新的钢筋铺散了一地,承包干活的一帮人手里拿着钳子和细铁丝,蹲在铺好的钢筋上,低着头一格一格地使劲拧,附近用彩条布还遮盖了一大堆。冯三眼睛一亮,走到钢筋堆旁边掀开彩条布看。
那帮人不认识冯三,问道:“你是干啥的?”
冯三说:“哦,本村的来看看。我家也在盖房子,这钢筋多少钱一吨?从哪儿进的货?”
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不耐烦地让冯三走开,别耽误他们干活,再问才说:“不知道。主材是户主供应,我们只是轻包工,今天打地基要用,昨晚才弄回来。”
至于从哪里弄回来的,那些人不清楚。冯三判断这批钢筋十有八九就是从隧道出口偷来的。在村里,姓刘的户主跟冯三是平辈,目前也住在帐篷里,见他悠闲地找来,问:“大兄弟,咋有空到俺家来?请坐。”
冯三站在帐篷门口问钢筋的事,姓刘的户主说:“我不知道,表侄昨天夜里送来的。”
再问表侄是谁,姓刘的又说:“哎呀,表侄不是天天跟你一起混吗?前不久,你们去坡上做事,他被姓铁的抓住,还带着他找到你家去,被你踹了两脚,可把他吓坏啦。”
冯三一听,是夜里去坡上偷开翻斗车的那小子,说:“没事,打电话叫他过来,你打还是我打?”
姓刘的说:“你们熟,你打吧。咋,有事啊?”
冯三说:“有事啊。这些钢筋,是你这个表侄从坡上高铁隧道出口工地偷来的,你赶紧叫干活的人先停下,别绑啦。”
姓刘的户主听说钢筋是偷来的,当时吓得魂不守舍,慌慌张张跑去现场,叫那些人停止钢筋绑扎。冯三一个电话,把那跟班喊来了。
冯三指着堆积的钢筋,问:“昨夜你开车去坡上偷来的?”
那人见了冯三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舅舅家盖房急用,花钱也买不到,我跟你去过隧道口,料棚里钢筋多的是,夜里没人看,我就带人弄回来几吨。”
刘姓户主见表侄惹了祸,忙求冯三饶了他。冯三嘴里叼着烟瞪着那人,“扑”的一声将还在燃烧的烟头吐在他脸上,骂道:“你两只眼睛是出气使的?铁龙飞现在跟我是兄弟,他救了我全家。你偷谁的不好,偏偏偷他的?再没钢筋用,你也不能去高铁隧道工地偷啊,不治你个死罪,也够判你几年的,给我掌嘴。”
那人吓得浑身战栗,边自打嘴巴边给冯三赔罪,说:“三哥,给我条路,你说咋办就咋办,求你开恩。”
冯三掏出电话打给铁龙飞,说:“兄弟,钢筋和人都找到了,就是我们村里人偷的,马上给你们送回去。”
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从隧道里出来,接到电话惊喜万分,说:“好好好,谢谢老兄。送来就行,不然项目部以为我们倒卖钢筋呢。”
江水长长舒了口气,要不然丢两吨多钢筋,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冯三回到家里开来自己的车,跟在大车后面,亲自将被偷走的成吨钢筋物归原主。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没有引起项目部路宽和汤公明的注意,却传到了苏欣的耳朵里。
那天下着大雨,苏欣搭别人的车去业主公司开会回来,铁龙飞开皮卡车到镇上长途汽车站接她,俩人走进一家小店吃酸汤鱼。饭店面积不大,专做这道菜,吃起来又酸又辣,别具特色。铁龙飞边吃边说起钢筋的事儿,苏欣建议把铁松儿调回来,换别人去寨子上监工,可房子已经差不多快封顶了,铁龙飞让铁松儿盯到底。
苏欣给铁龙飞带来一个好消息,建设方领导在会上特意对他提出了表扬,因为县委县政府给业主发函,对他捐款和援建当地灾民的慷慨行为大加赞扬,并作为优秀劳务队,建议业主方推荐给各施工单位使用。为业主增了光,领导当然高兴。业主公司董事长提出,下次带各标段项目经理专门来看隧道出口,接见一下铁龙飞,跟民工代表开个座谈会,这对劳务队来说是一种天大的荣誉。
苏欣说这些话时,脸上泛着红晕,眼神里透着温柔,说:“业主表扬你,事先也不说,当场把我搞蒙了。龙飞,你真棒!”
铁龙飞端起一勺酸汤送到苏欣嘴边,俩人笑着,极其幸福的样子。等她喝完,铁龙飞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开始风光啦?”
苏欣用筷子夹块鱼肉,塞进铁龙飞嘴里,说:“你不想风光吗?”
铁龙飞说:“无所谓。”
苏欣拿筷子敲他,说:“你傻啊?风光可以给人带来荣誉、利益和地位,你风光给我脸上都贴金。”
铁龙飞问:“你真希望我风光啊?”
“当然啦!”
“可我就是个农民工,风不风光有那么重要吗?再说,我也不需要什么荣誉和地位,那些都是昙花一现,过眼烟云。当然,风光的好处,是政府、建设方业主和工程局可以多给我点儿活干。”
“这还不行啊?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全国知名的劳务队,再做大就能当企业家。”苏欣高兴地笑着说,“到那时,我就是专门管你的企业家夫人。”
铁龙飞放下筷子冲她笑,说:“拉倒吧。你可以当夫人,企业家就算啦,我还怕林天豹和其他队伍忌妒呢。”
“忌妒有啥用?”苏欣骄傲地说,“他们光想自己挣钱。社会上不缺有钱的富豪,缺的恰恰是心里时刻想着别人的人。你不是有钱人,可在大难来临的时候,你献出了自己的爱心,这里哪个劳务队能做到这一点啊?”
铁龙飞岔开话题,催苏欣吃饭,嘱咐她别对外宣扬,免得招来林天豹那些人的记恨。
这种担忧不无道理。自冯三去找林天豹算账,表明自己与铁龙飞成了生死与共的朋友,还发誓护着映秋后,林天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去寨子上看映秋家的房屋重建,碰到铁松儿后一直琢磨,为什么铁龙飞会派手下人盯在那里,包工队干活的人称是从县里拿到的援建任务,县里咋会这么巧交给了铁龙飞?他实在捉摸不透,就开车去了县里重建办打探。
工作人员很不耐烦,说:“是人家那支劳务队捐建的,县里只发了建房补贴,没出钱。你想援建哪一户?”
林天豹支支吾吾,说:“我没想好。等想好再来申请。”
工作人员轰他,说:“那你回去吧,我们忙着呢。”
林天豹摸清了底,从重建办出来,先回驻地找会计拿了十万块钱,然后开车去了超市。铁龙飞、王大路和江水刚好都不在出口。林天豹停好车,壮着胆子走过去。映春站在门口,看他手里提着包朝这边走来,转头朝屋里喊:“阿姐,阿姐,姓林的又来啦。”
映秋正在算账,听林天豹来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转身往里间躲。这时,就听林天豹问映春:“你阿姐呢?”
映红板着脸说:“不在。”
林天豹要往超市里闯,被映春和映红挡在门口,说:“阿姐不在就不在嘛!你不能进来。”
林天豹说:“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快闪开让我进去。”
林天豹力气大,映春俩人挡不住他,大声喊:“阿姐,他进来啦!”
映秋见林天豹这架势,不得不从里间出来,嘶声喊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
两人一个站在柜台外面,一个站在柜台里边,就这样隔着说话。林天豹光拣好听的说,映秋不好当着映春和映红的面儿反驳他,怕影响生意,就从柜台里边转出来,喊他到外面去说。
俩人来到门口停车的地方。映秋说:“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请你离我远点儿。”
林天豹拉开包的拉链,亮了亮钱往映秋手里递,说:“你家遭灾盖房,我拿来十万块钱,你去用吧。”
映秋用手一挡,将包打落在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钱,滚开。”
林天豹弯腰把包捡起来,承认自己的过错,一再求她原谅。映秋早已死心,想想自己在这个男人那里受过的苦难和伤痛,绝不能回头,说道:“阿爸阿妈都没了,我们姐仨能活下去,用不着你发慈悲心。”
林天豹说:“我是真心的,就算我救济灾民。”
映秋说:“我不要,你想逼死我吗?”
林天豹恼羞成怒,吼叫道:“那你为什么要用铁龙飞的钱盖房?他跟你是啥关系?怪我冤枉你吗?”
映秋怒斥说:“我用谁的钱盖房不用你管,铁大哥和王大哥愿意帮助俺姐仨,他还帮了山下村里的人,你帮了吗?”
林天豹满腔怒火,“哐”地将钱袋摔在地上,指着映秋的鼻子,说:“你不用我的钱,也不能用铁龙飞的钱。你家盖房,他凭啥出钱?你俩还不是有扯不清的关系?你有本事自己挣钱去盖啊。”xiumb.com
映秋被气得说不出话,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抡向林天豹。映春和映红听她边哭边骂,也抓起拖把从超市里跑出来,冲到林天豹跟前轮番砸他。林天豹架不住三个人一起打,瞬间急了眼,顺势抓住映秋和映春手中的棍子,用力一甩就将俩人摔倒在了地上。映红又举起拖把去打他,棍子同样被林天豹接住,夺过去扔出老远。
林天豹发火时很吓人,两眼鼓胀,面红耳赤,吼道:“我好心来给你们送钱,你们姐仨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映春和映红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映秋两眼喷着怒火,站起来说:“你别再纠缠我,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林天豹恶狠狠地说:“我不会拱手把你让给别人,即使死了也要把你拉下地狱,不信走着瞧!”
林天豹开车走后,映秋姐仨回到超市痛哭一场。她后悔当年自己太幼稚,盲目轻信跟了林天豹,现在想断都断不了。
天黑时,小铁匠等人从洞里出来,跑去超市看映春,发现姐仨都不高兴,眼睛发红,问咋啦。映春见到他委屈的直哭,张口一句一句地骂林天豹,小铁匠便猜出是林天豹来捣乱了,跑去食堂拿了把刀,莽撞地说:“我去捅了他,不然你们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映秋对林天豹恨得要死,曾经想过亲自去要他性命,哪怕自己赔他一条命,可想到映春和映红无依无靠,心忽然就软了,不得不放弃那样的念头。此时,小铁匠手里拿着刀,愤怒无比,映秋却突然变得十分理智,伸手夺过他手中的刀,说:“你别去找他拼命,老二还指望你以后带她远走高飞呢。再苦再难,我一个人承受。”
林天豹咽不下这口气,回到斜井驻地饭也没吃,把刘万川和猴子叫到办公室,说:“那臭女人死心塌地跟铁龙飞了,我不能让他们这么痛快。”
猴子和刘万川看林天豹怒气未消,提醒说冯三和铁龙飞没准儿会插手管这件事,不能跟他们来硬的,必须想其他办法,把铁龙飞干趴下。林天豹想了想,让他俩平常多备些炸药,说:“铁龙飞再敢搅和我跟那婆娘的事儿,我就派人拿炸药把出口炸掉。那臭女人想要我死,他们俩也别想活着。”
刘万川说:“老板,炸隧道可是犯法。女人嘛,舍就舍了,何必赌这口气。”
林天豹气哼哼地说:“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整不住那个臭婆娘,我的脸往哪搁?”
猴子赶忙献殷勤,说:“行,老板,只要你下决心,我就派人扮成送炸药的去出口,看我能不能把隧道给炸了。”
林天豹不再顾及那么多,再次将跟铁龙飞和映秋之间的关系,升级成了势不两立的敌对矛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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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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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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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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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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