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知道铁龙飞是在为映秋着急,担心与林天豹再起冲突,劝他尽量不要插手。铁龙飞稍加沉默后,说:“我是不想管,可小铁匠和张善求我帮忙,怎么跟他俩说呢?映秋万一真出了事儿,那也是一条命啊。”
苏欣说:“她能去哪儿呢?如果真找不到,赶快去报案。”
铁龙飞一路都在琢磨映秋进货的必经路线。直觉告诉他,映秋的失踪,必然与林天豹和冯三有关,但他不想过早下结论,就让苏欣回去等消息。
找不到映秋,映春和映红感觉像天塌了似的,将卷帘门拉下一半,关闭超市后相拥而泣。小铁匠和张善更没了主意,只能一遍遍打映秋的手机。张二奎听说此事,大半夜起床来到超市,劝他们莫慌,等铁龙飞回来后商量咋办。
铁龙飞回到超市,已是深夜子时。他没将映秋失踪之事告诉江水和王大路,生怕分散他俩的精力。映春和映红一见他来,哭得更加伤心。张二奎安抚姐俩别哭,让她们跟铁龙飞详细说说映秋去过哪些地方进货。映春抹着眼泪,从柜台抽屉里找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供货商户联系人的手机号码和地址。
铁龙飞接过那张纸,挨个打给商户,问映秋有没有去取货,取了多少,什么时间到的,啥时候离开的,表现跟往常有啥不一样,走时说过啥话,有没有特别交代。还追问了一句,映秋出门时身后是否有人跟着,刨根问底地问得商户都不耐烦了。最后得到的回答很一致,映秋取完货,一刻也没停留就去了另一家商户,与往日并无不同。还有两个商户电话没打通,铁龙飞拿着地址,让张二奎、张善、映春和映红在超市等,自己带着小铁匠去县城找商户再问问。
深夜,万籁俱寂,山川大地都进入了梦乡。县城街道上,偶尔有几辆黄色出租车驶过。铁龙飞开着皮卡车,钻进了商业一条街。按照映春提供的地址,他先敲开了一家商户家的门。
门里问道:“谁呀?谁呀?半夜敲门。”
门被拉开半条缝,从里边探出一只脑袋,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衣服披在肩上,极不耐烦地问铁龙飞和小铁匠找谁。铁龙飞把询问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男人说:“中午取完货就从我们家走了,再去问问其他商户吧。”
话音未落,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另一家商户开门时,出来的是位中年妇女,蓬松着头发,睡眼惺忪,还打着哈欠。铁龙飞还没问完话,那妇女马上接话说:“咋?她跑丢啦?我的个妈哟,是跟男人跑了,还是半路出车祸啦?快去找找吧。”
那妇女提醒了铁龙飞和小铁匠。俩人开车直接去了交警大队,打听白天在县城通往工地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交通事故。值班的是位年轻民警,翻看完头天的交班记录,摇头称全天共发生五起交通事故,都是零伤亡,并且发生地不在去高铁工地的那个路段,铁龙飞长长松了口气。
俩人回到了车里。铁龙飞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只是在那里沉思。
小铁匠心情沉重地说:“龙飞哥,咱报警吧。”
铁龙飞说暂时不报,不信找不到映秋。小铁匠说去林天豹那里看看,万一映秋被他抢回去呢?铁龙飞也曾想过林天豹,但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绑架,何况映秋还是他的女人,俩人即便再吵再闹,也不至于绑架。可他突然想起头天上午,林天豹在项目部跟江水说过的话,觉得小铁匠的话很有道理。
铁龙飞开足马力,朝隧道斜井工地疾速驶去。到达林天豹驻地宿舍时,小铁匠撩起袖口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半。洞口传来一阵钢拱架装车的碰撞声,很快消散在了茫茫夜色里。除每排宿舍前竖起的几盏路灯外,整个宿舍区一片漆黑,民工们早已睡去。
铁龙飞停好车,提醒小铁匠靠近林天豹宿舍时要轻手轻脚,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小铁匠跟在他身后,机敏地寻摸着四周。拐过屋角快到林天豹门口时,突然蹿出来一条大黄狗,冲他俩“汪汪汪”地一阵狂吠,把铁龙飞和小铁匠吓了一跳,立即退回到拐角处。仔细一瞧,发现大黄狗脖子上拴着条铁链,想来这大黄狗是专门用来看家护院的。
“啥时弄来的狗?”小铁匠骂道,“他以前没养狗呀。”
铁龙飞突然想起那次去冯三家,王大路差点被大黄狗咬到腿,肯定地说:“这条狗是从冯三家牵来的。我敢肯定,映秋一定遭他们下狠手啦。”
大黄狗的叫声惊醒了林天豹。屋里的灯亮了,窗户也被推开了,林天豹露出半个身子,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啥异常,喊道:“大黄,趴下,别瞎吵吵,影响我睡觉。”
大黄狗直愣愣地看着窗户,蹲在地上不再叫唤。
窗户被重新关上,屋里的灯又灭了。铁龙飞和小铁匠顺着墙根,慢慢向窗户靠拢,随手掏出口袋里的面包,撕成几半扔了过去,那大黄狗来回转悠着寻找面包,叼在嘴里开始吞咽,再不出声。铁龙飞和小铁匠放心地走近林天豹的窗边,屋内黑着灯,还拉着窗帘,啥也看不见,他俩将耳朵贴在窗户上静静地听着,屋里传来林天豹的声音:“臭婆娘!臭婆娘!还想跟我斗。”铁龙飞确定,他骂的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映秋,但始终没听到映秋的声音,所以怀疑可能是林天豹想映秋想疯了。没过一会儿,林天豹便开始打起了呼噜。
“龙飞哥,”小铁匠说,“咱回去吧,阿姐没在这里。”
铁龙飞沮丧地朝小铁匠挥挥手,说:“走吧,回去。”
整夜搜索一无所获,铁龙飞开车回到超市,天已大亮。张二奎和张善陪着映春、映红还在等他俩。张二奎问是不是没找到映秋?铁龙飞和小铁匠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映春和映红又“阿姐!阿姐!”地一通哭喊。
张善安慰她俩说:“你俩甭哭嘛,龙飞哥会想办法。”
铁龙飞嘱咐映春和映红,超市该营业的照常营业,对外谁也不准讲映秋失踪没回来的事。映春和映红按照铁龙飞的嘱咐,天亮后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超市的卷帘门,小铁匠、张善和张二奎也回了宿舍和食堂。
铁龙飞带着满身疲乏回到办公室,江水和王大路不在,他俩已去安排工班进洞。铁龙飞烧水沏了杯茶,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江水和王大路从外面进来,见他睡得正香,生怕打扰他,就坐在旁边椅子上等他醒。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铁龙飞被惊醒,是苏欣打来的,问昨晚找到映秋没有。铁龙飞回答没有。
苏欣说:“让她妹妹去报警吧,你别掺和啦。”
铁龙飞说:“我和铁匠发现了点情况,林天豹门口拴了条大黄狗,那大黄狗是冯三家的。”
江水和王大路站在旁边听得很迷糊,什么情况?什么大黄狗?陪总监也不应该夜不归宿啊,便开玩笑问铁龙飞,昨晚是不是去项目部苏欣那待着了。
铁龙飞摇了摇头,说:“哪跟哪啊。映秋失踪了,俺和铁匠找了一晚上没找见。”
映秋失踪令江水和王大路大惊失色,前前后后把情况问了个详细。铁龙飞不敢确定冯三家的大黄狗是怎么到林天豹那的,屋里到底藏着啥,看不见也听不到。三个人分析后决定,让小铁匠陪着映春去镇上派出所报警。
接待小铁匠和映春的警察,还是先前的那俩警察。映春做完笔录,提供了商户联系方式。立案后,警察沿着铁龙飞和小铁匠的路线,重新去县城商业街和交通队进行暗访调查,还开车在去往工地的公路上跑了一圈,都没能发现映秋的踪迹。之后,决定去映秋家里问问她平常的社会关系和交往人员,映秋爸妈知道女儿走失后,哭得死去活来,说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没得罪过谁。进行家访没结果,警察又开始逐个询问铁龙飞、小铁匠和张善。唯一有点价值的信息,就是那条大黄狗。警察去林天豹宿舍暗访搜查,屋里啥都没有,也没别的异样,不得不把林天豹和冯三叫来询问,大黄狗是哪弄来的。林天豹说是冯三把大黄狗送来的,冯三则说是林天豹派人牵走的。
高个子警察说:“你俩说得对不上号,去喊那个叫猴子的人。”
猴子被从隧道里喊出来,见到警察镇定自若。高个子警察问大黄狗是他牵来的还是冯三送来的。
猴子不无惊讶,说:“我牵来的。”
矮个子警察问:“牵狗干啥?”
猴子说:“老板胆小,夜里怕人偷东西。”
没问出啥结果,也没搜到更多线索,派出所只好上报公安局,向社会发布和张贴寻人启事,这瞬间成了当地一条爆炸性新闻。传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遭到了变态狂的奸杀,还有人说是出去当小三被原配焚尸灭迹了,更有甚者说是半路出了车祸被肇事者抛尸荒野,等等。寻人启事发布的当天,有群众跑到派出所报案,称有人在五十里以外去省城的路上,看见一个长得很像寻人启事里的姑娘,一个人正沿着公路独行。俩干警按群众提供的线索沿路寻找,可都快跑到省城了,也没发现他们口中的那个姑娘。于是,揣测映秋也许是遭受了某种刺激,得了精神疾病。
映秋的失踪,成了工地上大家谈论的热点话题,铁龙飞再一次被卷入了旋涡中。当地村民甚至有人往他和苏欣身上泼脏水,不知从哪儿散布出,因铁龙飞与映秋有奸情,跟林天豹有矛盾,他和苏欣一气之下,合伙谋害了这个姑娘。
为此,铁龙飞曾一度成为被怀疑和排查的重点对象。不过,这次散布谣言的并不是林天豹和冯三,而是当地个别村民胡乱猜测,闲得没事嚼舌根。路宽、汤公明和苏欣最清楚映秋失踪那天铁龙飞在忙什么,传他谋害映秋,简直是无稽之谈。
苏欣听到这些谣言很生气,认定是林天豹和冯三那伙人又在背后生事,栽赃陷害铁龙飞和自己,哭着跑到工地找铁龙飞,警告他说:“不准你再插手映秋的事儿,她是死是活与咱俩无关,我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如果你答应以后不再多管闲事,把全部时间和精力用在干好工程上,咱俩就处,做不到就分手。”
铁龙飞见苏欣哭得很伤心,满口答应以后绝不管这类事,不停地安抚她。苏欣平静下来后,他给她讲了一个道理。作为工程人,干好工程是第一位的,但工程和名声与人的生命相比,生命更重要。当生命遇到死亡威胁时,哪个有良知的人,能做到见死不救或袖手旁观呢?
苏欣听着此话在理,心里却很抵触,劝铁龙飞可以给那些无助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必须远离映秋、林天豹和冯三。她不想自己和心爱的人,与社会的那些渣滓并论,每天都生活在是非中,被大家指指点点。
铁龙飞送走苏欣,本想去超市看看,可想起苏欣刚刚给自己画下的红线,只好转身进了隧道。断层地质是泥夹石和软岩,涌水量又大,开挖十分困难,工人们站在泥汤里立拱架,脸上和身上溅满了黄泥。锁脚锚杆被深深地打入了边墙,钢拱架吊进开挖好的基坑里,江水和王大路脚穿雨靴,踏着黄泥疾步走过去,与工人们一起将钢拱架贴在边墙根。铁龙飞站在栈桥处看了看掌子面,指示铁铮骨等人加快喷锚支护,铁铮骨立即招呼工人去拉湿喷机。等江水和王大路爬上基坑后,铁龙飞喊他俩走过栈桥,来到后面的成洞处,说苏欣刚才来找他了,不想让他再插手找映秋的事儿,怀疑林天豹让猴子牵狗看门必有原因。
江水说:“那警察为啥在林天豹屋里,没搜到任何东西呢?难道屋里有暗道机关?”
王大路说:“如果敢绑架映秋,那他们可是死罪。”
映秋失踪之谜,一直印在铁龙飞的脑海里。他想起有个俗语叫“黄狗现,必有妖”。这让他认定那条大黄狗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与映秋失踪有关。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单刀赴会,亲自去林天豹的办公室和宿舍一探究竟,但怎样才能进入林天豹的那间宿舍呢?这让他有点犯愁。
江水出主意说:“林天豹和大黄狗的事交给我,怎么进屋搜查,你们俩想办法。”
傍晚从隧道出来后,江水先到超市买了两瓶白酒,又去食堂找张二奎切了两块煮熟的猪肝,要了两包老鼠药,拿刀在猪肝上各扎出一个洞,把老鼠药撕开倒进去包好,然后去跟铁龙飞和王大路商量。江水把林天豹、刘万川和猴子约出去喝酒唱歌,尽量拖延时间,让铁龙飞趁机进屋查看。铁龙飞把王大路留下安排夜间施工,带着小铁匠去完成这项艰巨而秘密的任务。
江水开车去了斜井驻地,大黄狗见是生人,又“汪汪汪”一阵乱叫。林天豹刚巧从办公室出来,冲着大黄狗一声喊,那狗乖乖地不再叫了。见江水提着酒来,林天豹警惕地问他想干啥。
江水放下身段,说:“哎呀老板,出口遇到大麻烦了,断层搞不进去。您是隧道方面的能人,经验比我们丰富,想请您去指导指导哩。”
林天豹见来求他,故作清高,拿起架子说:“你们不是很厉害嘛,我哪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啊?”
江水说:“别呀老板,您去指导,我们再怎么能也赶不上您呀。咱不讲过去,走,我今晚先请老板喝顿酒。”
“是铁龙飞的意思吗?”
江水说:“是呀,我们应该给您赔不是。”
林天豹叹了口气,说:“不提铁龙飞还好,提他我就来气。他把我臭婆娘弄哪儿去啦?听说失踪了,我可是要找他要人的。”
江水故作镇定,连喊两声老板,说:“听说向公安局报案了。这么大个人失踪,说不定被坏人绑架了呢。”
林天豹说:“臭婆娘咋会失踪呢?是故意躲我吧。”
江水拉着林天豹,说:“行啦老板,咱管不了那么多就不管。走,喝酒去。”
林天豹假惺惺地发出一阵哀叹,打电话叫刘万川和猴子陪他一起去镇上喝酒,又回到屋里磨蹭了半天,才锁上门和他们坐车出发。在他回屋的那一会儿,江水从身上掏出那两块猪肝扔给大黄狗,那狗拖着铁链迅速扑上来,叼起猪肝两口吃了下去。
江水前脚离开隧道出口工地,铁龙飞叫上小铁匠,后脚开着张二奎买菜用的电动三轮车,找到镇子上一家开锁店,配了一把万能钥匙,然后沿公路去了斜井工地。
江水和铁龙飞始终保持着短信联系,报告他们行驶的具体位置,谨防碰个正面。快交汇时,铁龙飞将三轮车停在路边,俩人跳下车躲进山路旁边的树林里。等车辆过去,俩人才从树林里出来,驾驶三轮车直奔林天豹的办公室。
夜晚的镇子十分热闹,灯红酒绿的餐厅和歌厅前面人来人往。江水选的那家饭店虽然不大,装修却很有情调。他点了几道菜,在饭桌上又夸又灌,把林天豹、刘万川和猴子哄得很开心。酒兴正浓时,不料冯三端着酒杯从外面闯进来,说:“哟,林老板,想不到在这儿碰上啦,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转脸瞧见江水,又说,“呵呵,是你请客?”
江水说:“是哟。冯总,你咋也在这儿?”
冯三说:“不是冤家不碰头嘛!上次你和铁龙飞一闷棍把我打蒙了,我都记着呢,今晚是不是也想给林哥一闷棍啊?”
江水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冯总,我是诚心诚意请林老板,断层闯不过去挺急人,请他去给我们做个指导。今晚别的都不说了,坐下来一块喝两杯吧。”Χiυmъ.cοΜ
冯三说:“我在另一桌,几个小弟兄正闹酒呢。看林哥在,我才过来敬杯酒。林哥,今晚的酒可不好喝哟。”
林天豹打圆场,说:“江水嘛,倒还真没跟我过不去,他的酒可以喝啦。”
“我不会在酒里下毒。”江水说着一口干了手中的酒,“哎,冯总,我发现你养的大黄狗被牵去给林老板看门了。林老板,最近你屋里放了啥宝贝怕人偷?”
此话一出,林天豹和冯三猛然愣在了酒桌上。俩人神情有点儿紧张,对视良久也没回应。
猴子端着酒说:“林老板屋里能有啥好宝贝,最多有俩钱。老板娘失踪,公安局都贴了寻人启事。即使能回来,那么小的屋子也装不下她啦。”
林天豹受不了这种刺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号叫。冯三见状拉他到包间外头,找了个避人的角落,说:“林哥,大黄狗真不该给你牵过去,很容易引起外人注意,明天让猴子给我送回来吧。”
林天豹说:“警察找你,你没说别的吧?”
冯三说:“我能出卖自己和你吗?放心吧,那婆娘可别突然蹿出来。”
林天豹和冯三绝没想到,就在这几个小时里,大黄狗吃下猪肝不久,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铁龙飞和小铁匠趁黑摸到林天豹的宿舍,用配好的万能钥匙打开门锁,进去后反锁上门打开灯,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但没发现有啥异常,更没找到映秋。铁龙飞不相信映秋平白无故的消失,认准映秋就在这两间房子里。他从门后抓起一根铁棍,一平方米一平方米地敲击地面和墙壁,敲遍整个屋子仍没能搜索到什么。
小铁匠失望地说:“龙飞哥,阿姐不在这里,咱撤吧。”
江水没有打电话来,说明林天豹几个人喝酒还没散场。铁龙飞看了看手表,已是晚上九点半,说:“撤吧,看来真失踪了。”
俩人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咚咚咚”的敲墙声,声音很沉闷。铁龙飞和小铁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进厕所,结果发现厕所后墙上还有个小暗门,门上扣着一把小铜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屋后建有一个很小的侧耳房,从外面看像贮藏间或锅炉房,声音就是从这个小门里传出来的。
铁龙飞眼睛一亮,喊道:“铁匠,来,打开,肯定是映秋。”
万能钥匙插进小铜锁锁眼里,一拧就开了。铁龙飞推开门,侧耳房里点着蜡烛,狭小的空间安有一张单人床,一条薄被卷成一团堆在床上,床前的椅子上摆着热水瓶和方便面,碗筷散落一地。映秋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里,双脚和双手被细铁链拴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铁龙飞和小铁匠,浑身颤抖着,眼里噙着泪水。
铁龙飞激动地喊了声“映秋”,用手机拍下了她和屋里的景象,之后走进去抱住她。映秋泪流满面,几次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铁龙飞问她咋了,不能说话吗?映秋含泪指指嘴巴,仍旧无法出声。
“铁匠,解开铁链。”铁龙飞说。
小铁匠急中生智,跑到外间找来一把斧头,“当当”两下砸开映秋脚上和手上的铁链。映秋的脚踝和手腕被铁链勒出了深深的血印,有几处还在往外渗血。
俩人从侧耳房里把映秋架了出来。铁龙飞安抚着她,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让小铁匠将她扶上后背,准备背她出去。映秋用手推了推铁龙飞和小铁匠,意思是她能走。
铁龙飞架住她的胳膊,说:“铁匠,去把暗门还原好,咱们走。”
小铁匠将小暗门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跑到外间拉开门朝两边观察了一番。屋前很安静,没有民工走动。小铁匠朝身后招手,铁龙飞架着映秋走出房间,快速朝停在路旁的三轮车跑去。
铁龙飞驾驶着三轮车,开着微弱的车灯,顺着施工便道朝山下疾驰。映秋坐在车厢里,依偎在小铁匠的肩膀上,全身都在发抖,抽泣不止。快要拐弯转向去隧道出口的小路时,迎面忽然驶来一辆飞驰的越野车,两束灯光很刺眼。那是林天豹、刘万川和猴子喝完酒回来了。
铁龙飞往边上靠了靠,朝后喊道:“铁匠,你们趴下。”
小铁匠听到喊声,按住映秋的肩,趴在车里。对面的灯光越来越近,越野车以极快的速度,从三轮车旁边驶过,车后尘土满天。因为车速太快,加上铁龙飞故意低着头,林天豹也没能看清低头骑三轮车的人,根本想不到三轮车上拉着的是被解救出来的映秋。
铁龙飞加大油门,拐上了通往隧道出口工地的小路。
回到驻地后,林天豹满嘴酒气,身子摇摇晃晃,走到大黄狗前踢了一脚,大黄狗没有反应,躺在地上不动。
猴子喊:“大黄,起来。”
大黄狗还是无动于衷。猴子很纳闷,俯下身去拽大黄狗,伸手一摸,那狗全身已经冷冰冰、硬邦邦,再弯腰细看,大黄狗早死了,便急切地喊:“老板,大黄死啦。”
林天豹和刘万川惊愕道:“大黄死啦?我的大黄哎!”
“地上吐了一堆白沫。”猴子用脚捻着地上的白沫说,“肯定是被人毒死的。”
林天豹蹲在地上看了半天,见没救了,命刘万川和猴子解开铁链,将大黄狗尸体拖到宿舍后头。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直接冲进里屋的厕所,发现小暗门上的铜锁依旧,慌忙开锁推门,这才发现暗室里凌乱不堪,两条铁链散落在地上,映秋人去屋空不见了踪影。
顿时,林天豹大惊失色,满头冒汗,慌慌张张地喊:“哎哟,不得了啦!那臭婆娘跑啦。”
刘万川和猴子听到里屋喊臭婆娘,倍感惊奇,进屋一看,瞬间惊呆了,俩人语无伦次,竟犯了结巴,说:“你……你把那婆娘弄回来锁……锁在这……这里啦?”
林天豹从里屋出来,瘫软在椅子上,说:“当时警察找我,我没承认。现在那臭婆娘跑啦,你们说警察会来抓我吗?”
刘万川和猴子面面相觑。猴子说:“老板,你昨犯糊涂呢?你再恨她,也不能把她弄回来用铁链拴在小黑屋里呀?”
刘万川说:“是呀,这可是非法拘禁。那婆娘真要去告你,这还不判个十年八年的。你咋不提前跟我俩说一声呢?”
林天豹后悔不已,开始捶胸顿足不停地哼哼,刘万川和猴子催他快想办法。他抓耳挠腮地说能有啥办法。猴子心生一计,提醒道:“花钱摆平,破财免灾嘛。”
林天豹忽然来了精神,忙说:“破财免灾,看来只能花钱了,去把会计叫来。”
不一会儿,会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林天豹问会计手头有多少现金,会计说保险柜里有二十万块钱备用金。猴子说这么大的事,二十万块钱哪儿够用啊。林天豹听罢,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茶台上,让会计再去银行取二十万块钱备着。会计拿起银行卡,好奇地问出了啥事。
刘万川挥挥手,说:“甭问了,快去取吧。”
会计一走,猴子问林天豹:“你让我去冯三家牵大黄,原来是为了怕老板娘跑掉。现在大黄被毒死了,咋向冯三交代?”
林天豹说:“还能咋交代?最多给他俩钱。”
刘万川问:“老板娘是谁弄回来的?”
“冯三替我绑回来的啊,我给他钱了。”
外屋和里屋的门锁都没坏,三个人分析是谁毒死了大黄狗,映秋不可能自己砸断铁链偷偷跑掉,越琢磨越觉得蹊跷。林天豹忽然想起出门时,江水走在他的身后,怀疑应该是那个时候做了手脚,断定江水主动请客喝酒,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把他们引开,背后一定有铁龙飞参与,不然仅凭映秋一个人,不可能跑出来。说着,林天豹抓起手机打给了冯三,叫他连夜赶来商讨对策。
冯三常常夜不归宿。接到林天豹电话时,他正在镇上一家歌厅鬼混。冯三拿起电话问:“哎呀林哥,我正玩呢,啥事这么急?”
“大黄被人毒死啦。”
“你说啥?大黄被毒死啦?谁这么心狠手辣,敢给大黄下毒。”
林天豹声音很急促,说:“你赶紧过来,那臭婆娘跑啦。”
冯三也开始害怕,说:“那女人跑啦?真的假的?”
“真的!我还能骗你?”
冯三感到事态紧急,慌忙下楼开车去了斜井工地,进门便问到底咋回事儿。刘万川反问道:“冯总,是你把老板娘弄回来的?”
冯三说:“是我绑的,半路劫了她。她被拴在暗室里怎么会自己跑掉呢?谁能救她出去?”
林天豹说:“你想啊,除了铁龙飞来救她,还能有谁?给那臭婆娘再安十只手,她也砸不开那两条铁链。”
冯三朝林天豹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猴子和刘万川支走,林天豹看懂了他的意思,就催俩人去洞里看看。二人出屋后,冯三“哐”地将门关上,向林天豹提出再给二十万块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姓铁的绑了,狠狠治治他。
林天豹很担心自己被公安缉拿治罪,答应钱可以出,但首先要弄清映秋到底是不是被铁龙飞救走的。摸准映秋跑后会不会去报案,一旦有行动,就要提前花钱去摆平警察,确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冯三同意林天豹的想法,答应去出口摸情况,见机行事。总之一条,俩人都不能惹祸上身,更不能被判刑坐牢。走时,林天豹掏出三千块钱,作为对大黄狗的补偿。冯三收起钱,转到宿舍后面,提起大黄狗的尸体扔进后备厢,拉到村头埋在了一块菜地里。
那一夜,铁龙飞和小铁匠避开林天豹的越野车,颠簸一路回到出口工地,但没有将映秋直接送回超市。他把张二奎叫起来,派小铁匠去宿舍提来一张折叠床和一整套被褥,将映秋临时安顿在了食堂后面的库房里。铁龙飞嘱咐张二奎,给映秋多弄些有营养的可口饭菜,单独端给她吃,不准向外人透露任何消息,甚至都不能让映春、映红和张善知道。
江水很得意骗过林天豹,弄死了那条大黄狗,给铁龙飞寻找映秋创造了条件。得知已经顺利救出了映秋的消息,就和王大路在办公室里等铁龙飞,而铁龙飞则叫小铁匠把他俩喊到食堂库房来。
虽然只有两天工夫,映秋却像变了个人,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不论见到谁都掩面而泣,问她啥话都不应答。铁龙飞让小铁匠找来纸和笔,对映秋说:“你说不出话来就写字,能写吗?”
映秋含泪点点头,接过笔和纸,写道:
“我进货回来的路上,被冯三和另外两个人劫住了。他们先绑住了我的手脚,又蒙上了我的眼睛,还往我嘴里灌药。那以后我就说不了话了,等到了地方摘掉黑布,我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厕所那间小暗室。他们给我的手和脚都拴了铁链,林天豹还打了我两巴掌,一巴掌恨我花他的钱不跟他了,另一巴掌恨铁大哥拐跑了我。白天他把饭菜和热水放在暗室门口再锁上门,晚上逼迫我和他做那事。我打他掐他不顶用,也喊不出声来。他说什么时候我不再去超市,回到他身边,就放我出来。我嗓子火辣辣的难受,冯三他们往我嘴里灌的是哑药,山寨里有这种药水,也有解药,喝了才能说话。我恨死他们了,幸亏铁大哥你们把我救出来,不然我会死在那间小暗室里。我要告林天豹和冯三……”
写到这里,映秋再也忍不住悲痛,大哭起来,跪在铁龙飞、张二奎、江水和王大路面前连磕了三个头。
小铁匠扶起她说:“阿姐,你别哭,好好歇歇。”
铁龙飞看着纸上的诉说,气得一拳砸在墙上,说:“看看这些混蛋,绑架软禁一个女人,丧尽天良啊,不让他们坐牢天理不容。”
江水叫铁龙飞把纸收好,映秋在上面捺了手印,这就是林天豹和冯三犯罪的证据。几个人都提议去派出所报案,可王大路让等等,建议先找到冯三,逼他把解药拿出来,让映秋能够开口说话。同时,再看看林天豹有啥动静,并向路宽和苏欣报告。就这样,铁龙飞安排小铁匠去喊映春,让映春陪着映秋在库房里休养。
江水和王大路去了食堂库房,民工们都已经休息。除出碴车和进料车在洞口进进出出,驻地内外一片寂寥。这时,有两个黑影偷偷地在超市那边晃悠。看着超市黑着灯,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又来到铁龙飞办公室外面,扒着窗户朝里面看。屋里亮着灯,但没人。那俩黑影上前试着去拉门把手,拉不动就折身顺着墙根往宿舍这边走。
铁松儿半夜被尿憋醒,披衣出来上厕所。两个黑影没察觉到有人在他们身后,一脚踩在盛垃圾的铁簸箕上,“哐啷”一声,惊得铁松儿浑身一哆嗦,定眼一瞧有两个黑影,忙问:“谁?”
俩黑影不回答,径直朝前跑去。铁松儿想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扯开嗓子大喊:“有人偷东西,大家起来抓小偷啊。”
这一嗓子,把各宿舍的灯都喊亮了。有人光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吵吵着问:“小偷在哪儿?人呢?”
铁松儿边追边骂:“站住,看你们往哪跑!”
宿舍前的空场上立马聚集起一群光着膀子的民工,他们在黑夜里喊叫着,跟在铁松儿后面追。那俩黑影被吓破了胆,不敢往有灯光的地方跑,转向朝食堂库房那头去了。
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正好从库房里出来,瞅见俩黑影像无头苍蝇似的,一个跳下山坡沿小道跑去,另一个朝反方向桥梁便道逃走,听到身后铁松儿和民工在追喊,他们立刻警觉起来。
“抓桥梁便道那个,别让他跑了。”王大路喊道。
铁松儿和其他人朝山下追去。很明显,那个黑影对路很熟,追出一截还是被溜掉了。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盯着朝桥梁工地跑的那个黑影不放,那黑影累得气喘吁吁,不慎踩到块石头,脚一滑摔倒在地,最后瘫软不起。
铁龙飞追上去便是一脚,踢在那黑影的肚子上,疼得那人“哎哟哎哟”叫唤。他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从地上拽起来,仔细一看竟是冯三,骂道:“原来是你,老子正找你呢。”
冯三灰头土脸,浑身哆嗦着不敢言语。铁松儿和几个民工紧跟着跑来,将他胳膊拧到背后押回了办公室,王大路抡起巴掌连抽了冯三两个耳光,骂道:“混蛋,你祸害人。说吧,谁让你绑架的映秋?”
此时,办公室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冯三梗着脖子,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说道:“我没绑她。”
铁龙飞掏出那张纸递给他看,问:“看这个!映秋亲笔写的,敢再说不是你绑了她?”
冯三仍然不承认。小铁匠围过来,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说:“是你把阿姐送到林天豹暗室里去的,林天豹让你绑架阿姐,你收了他多少钱?”
冯三仰起头,朝小铁匠脸上反吐了一口口水,顿时把小铁匠激火了,抬手“啪”地甩去一记耳光,说:“你给阿姐灌了啥哑药,让她说不出话来,快把解药拿出来。”
冯三依然嘴硬,说:“没有。”
张善挤在人群前头,手里举着个棍子,怒目横眉地瞪着冯三,骂道:“再说没有?老子抡死你。”
江水赶忙上前制止住张善,建议不要再跟他废话,干脆送到派出所去。
铁龙飞收起那张纸,说:“不拿出解药就去坐牢。江水,开车送派出所。”
江水赶忙去开车,小铁匠、铁铮骨和铁子安等人找来绳子,绑住冯三的手,架着他往门外拖。冯三号叫着,使劲往下打坠儿。张善拉开车门,众人将他推进后座,冯三觉出事情不妙,咆哮道:“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铁龙飞说:“拿出解药,就让你下车。”
冯三说:“只要不送我去派出所,我就给你们解药。”
铁龙飞见冯三服软,命铁铮骨等人把他从车上拉下来,重新押回到办公室,问他解药在哪儿。冯三在地面上混迹多年,鬼心思比较多,竟向铁龙飞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不能送他去派出所,另一个是不能报案,他不想坐牢。
铁龙飞说:“你先把解药拿出来,解了映秋哑音再说。”
冯三说:“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给你们解药。”
双方手中都有筹码,互不相让。铁龙飞和江水对视了一眼,说:“先暂且答应你,如果解药治不好映秋的嗓子,还得报案送你去派出所。”
江水问:“你的哑药是咋制成的?”
冯三翻瞪着白眼珠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就是不说,但最终没能扛住,告诉铁龙飞哑药是一位山农使用偏方做的,用半夏、木炭灰和少量铜粉搅拌熬制而成,人吃了就哑。解药很简单,用生姜熬汤,喝下去即好。
铁龙飞说:“你要骗我们,就让你去坐牢。”
冯三肯定地答道:“是真的。”
铁龙飞对小铁匠和张善说:“你俩听清了吗?快去。”
小铁匠和张善一溜小跑来到食堂找到张二奎。
张善说:“爹,你快叫厨师去熬姜汤给阿姐喝,那是失声的解药。”
张二奎跑进食堂,催厨师先熬几碗姜汤再做饭。厨师到后厨找来几块生姜切成几半,放在炒菜的锅里“咕嘟咕嘟”煮了半个小时,煮好盛进一只铁盆里。
张二奎说:“儿啊,你和铁匠快端去让她喝。”
小铁匠端起满满一盆姜汤走在前面,张善拿着碗和勺子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来到后面的库房。映春正在给映秋擦脸梳头,因受到惊吓,她脸色发白。小铁匠将姜汤搁在旁边的凳子上,从张善手里接过碗和勺子,盛完端给映秋,说:“阿姐,喝吧。喝下去就解了你的哑音。”
映春接过姜汤帮她吹了吹,然后递给她喝。映秋试着一口口往下咽,不大一会儿,从嘴里吐出一口口的黏液,即刻感到嗓子好受了许多。等喝完少半盆,映秋的嗓子由开始完全失声,逐渐变得有点儿沙哑能够发音了。
小铁匠和张善去库房后,铁龙飞仍扣着冯三,逼他写绑架映秋的经过。起初,冯三咋都不写,王大路喊铁铮骨和铁子安,说:“不写就把他绑起来饿着。”
铁铮骨和铁子安找来绳子,把冯三绑在了椅子上,起也起不来,动也动不了。铁松儿又找来一块麻布塞进他嘴里,冯三想喊,却只发出“呜噜呜噜”的闷声。
铁龙飞说:“你咋绑的映秋,现在就咋绑你。啥时想通了,啥时给你松绑,咱们看谁饿得过谁。”
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离开办公室,赶去食堂吃饭,并安排工班进洞。屋里只剩下被五花大绑的冯三,嘴里“呜噜呜噜”地骂着铁龙飞、江水和映秋。他努力吐掉嘴里的麻布,想挪动椅子抽身,可他一动,椅子也跟着动,始终直不起腰来。
王大路带着民工进洞后,不知过了多久,铁龙飞和江水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冯三的喊叫声:“铁龙飞,你个混蛋,快把我松开,我给你写。”
铁龙飞和江水走进办公室,松开捆住冯三手脚的绳子。冯三甩了甩被捆麻的手,说:“铁龙飞,你够狠。”
铁龙飞拿来纸和笔递到冯三面前,让他少废话抓紧写。冯三提条件说:“我写可以,但你也必须给我写,不能拿着我这东西去报案,就算做个交易。”
铁龙飞急眼说:“还跟我讨价还价?别写啦。”
冯三硬着头皮说:“你不给我写承诺,我就不给你写。”
铁龙飞正要发怒,被江水拉住。
江水说:“冯三,我们可以给你写,也可以向你保证不去报案,但报不报案要看映秋。她是受害人,如果她非要报案,我们做不了她的主,听清了吗?”
冯三奸笑道:“行。只要你们不去报案,光那小娘们儿好办。她敢去,老子就敢灭了她。”
根据江水的建议,铁龙飞提笔给冯三写了一份承诺书,冯三这才将绑架映秋的经过写下来。铁龙飞拿起一看,内容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让冯三补写,他当场拒绝,将笔扔在了桌子上。僵持良久,双方最后还是在纸上摁了手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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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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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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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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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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