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路朝天】>第19章 合唱
  铁龙飞和江水带着偷车人,在冯三家待了不到一小时。面对证人和证词,冯三无话可说,只能乖乖认账,答应自己去处理那辆被撞烂的大翻斗,承担所有损失,并写下承诺,以后不再去隧道出口惹事。铁龙飞和江水一走,他把偷车人拉过来狠狠踹了两脚,骂他和另外三个人笨得出奇。偷车人不敢还口,畏缩在墙角里。恰巧,另外三个人一瘸一拐地进到客厅,站成一排向冯三谢罪。

  冯三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更让他恼火的是,如此一来丢了面子不说,那辆大翻斗还报废了,损失好几万块钱,肯定会被林天豹、刘万川和猴子瞧不起。想到这些,冯三又气又恨,骂那四个人不是办事的衙役,赶快滚开。

  吃了早饭,冯三给刘万川打电话找林天豹。刘万川说正在隧道里陪苏欣检查,结束后再给他打电话见面。冯三实在不知去哪儿,便开车先去工地转悠,看看有没有可干的活,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能够让他承包的工程,又沿便道开车去了疯婆子家。站在半山腰疯婆子家门口往下看,隧道出口前面的景象尽收眼底,有戴着安全帽进进出出的人员,有来来往往运送材料和出碴的车辆,映秋、映春和映红这会儿正往超市里卸货。

  疯婆子从院子里出来,见冯三站在门外,说:“哟,你这个坏兄弟,上次扔了我家两只鸡,少挣好几百块香火钱。今儿来,愣在外头算啥,进屋喝水呀。”

  冯三掐灭手中的烟扔到山下,说:“有啥好茶?”

  疯婆子说:“有呢,快进屋吧。”

  冯三跟在疯婆子后面,穿过院子来到屋里,只见客厅墙上悬挂着斗母和王母娘娘像,前面铺着一个硕大的黄色圆垫,香炉里三根香烛升腾着袅袅青烟,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疯婆子让冯三下跪,说:“来,跪下先给王母娘娘磕个头。”

  冯三摇头,说:“别磕了吧,我不信这个。”

  疯婆子说:“咦,要信。下面隧洞里天天‘哐哐哐’地放炮,谁知道哪天就把这山和村寨给震塌了。快磕吧,能保命。”

  冯三笑她说:“能保啥命。磕头要真灵,你让下面的隧道出口塌通天,能做到吗?”

  疯婆子说:“哎呀,我说了你不信。不磕拉倒,我给你沏茶。”

  疯婆子沏了一大瓷杯茶,端到冯三面前让他品。冯三轻轻抿了一口,点头称好香,放下杯子问疯婆子,站在山上能不能观察到超市那个女的啥时候出门进货,啥时候回来。

  疯婆子说:“能啊。那个带头大姐三天两头就下山,每次都是上午去,下午回,搭的是三轮车。”

  冯三狡诈地笑着,说:“那女的是隧道斜井林老板的姘头,跟姓铁的有一腿,俩人差点儿闹出人命。姓铁的那小子本事大着呢,还傍着项目部新来的一个娘们儿,瞧瞧这人品。”

  疯婆子眼睛瞪得老大,说:“这都成啥世道啦?作孽呀!”

  冯三掏出三十块钱搁在桌子上,说:“你帮我盯着点那女的,她一出门,你就去我家报个信,我老婆会跟我说。”

  疯婆子收起钱,问:“这钱是赔我那两只鸡的呗。上次若不是你扔了鸡,我得找他们要千儿八百的。”

  冯三拍手称快,说:“对,对。以后再死鸡、鸭或兔子什么的,都找姓铁的要,我不管。”

  疯婆子说:“俺跟你大叔在山上住了一辈子,现在可倒霉了,就怕他们把山震塌,要了俺俩的老命哩。”

  冯三在疯婆子家喝茶瞎聊,实际上是等刘万川的通知,只要检查结束,他马上开车去见林天豹,可林天豹一直在隧道里不出来。

  苏欣上次挨冯三那顿打,像生了一场病,心里窝囊得不行,明知背后是林天豹作祟,还拿他没办法,工作该干还得干。

  此时,“百日大干”已经掀起了高潮,铁门关隧道作为全线的控制性工程,是重中之重,备受各方关注,对进度、安全、质量和技术标准的要求与控制更加严格,各类检查一波接一波。苏欣查看完水文和地质勘探资料,发现斜井石质类别好,属四级围岩,每日进尺与产值都很高,心里暗暗骂林天豹运气不错。另一边隧道出口则遇到了断裂带和F5断层,掘进速度上不去,进度和产值每天比斜井少好多。不过,闯断层最容易出现塌方和安全事故,只要平平安安闯过去,进度快慢都是次要的,大干竞赛结果会考虑施工难易程度,以特殊地质条件来衡量。

  苏欣最担心的是隧道掌子面涌水量过大发生意外。计财部部长跑来向她反映,从计量计价中发现,隧道斜井钢筋混凝土超耗严重,林天豹和刘万川不认可计价扣款。路宽曾跟她提到过,让她有空去斜井查一查材料超耗是什么原因。所以,业主副总经理兼总工唐仁怀检查刚走,她便带安质部长来到了斜井工地。

  隧道里充斥着刺鼻的粉尘和放炮后的硝酸味,“丁零当啷”的撞击声响个不停,噪声很大。来之前,铁龙飞向苏欣讲述了冯三派人夜里偷车的经过,听到冯三的名字,她心里一阵阵发紧,很自然地把他和林天豹联系到了一起,思考林天豹是不是幕后黑手。此时,林天豹笑容可掬,一口一个“苏总”,极为亲切地称呼着她,嘴甜得像抹了蜂蜜,实在让人受不了。他越是这样热情,苏欣心里越是打鼓,认定冯三敢派人偷车,和林天豹必定脱不了干系。

  苏欣头戴安全帽,脚穿雨靴走在前头。她不太喜欢像林天豹这样心理阴暗的人,虽然林天豹、刘万川和猴子陪同左右,表现得十分殷勤和恭敬,但她始终有防备之心,尽量不去搭理他们。

  刘万川打着手电筒跑在最前头,挥手示意在掌子面上作业的工人停下。苏欣踏过搭接仰拱和底板的栈桥,走到掌子面跟前,瞅见在山体巨大压力作用下,裂隙水从墙根边的石缝里喷涌而出,拱顶水流也在滴滴答答往下流,砸在安全帽上,叮咚作响,好在顺着边墙挖了一条排水沟,水都流进掌子面后面的蓄水池被抽走了。

  苏欣让林天豹再扩大排水系统,采取超前钻探,安插钢管释放山体内的压力,先把裂隙水排出来。林天豹“嗯嗯”地应着,当即叫猴子去安排超前钻杆,以便给苏欣留下一种听话的印象。苏欣侧脸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予夸奖,而是仰脸继续检查爆破后的断面。从拱顶残留的炮眼痕迹,大致能判断出掘进一个循环的进尺和放炮质量。苏欣将拱顶轮廓与掌子面布眼一做比较,发现了材料超耗的问题所在,让安质部长找把激光尺来。

  安质部长是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很快跑到后面,从技术员手中拿来一把激光尺。苏欣接过激光尺照完拱顶,又照掌子面,两者之间错台竟达三十厘米,啥话也没说,喊林天豹和刘万川去了洞口值班室。

  猴子有点儿发蒙,问:“我还去吗?”

  苏欣反问他:“你说呢?”

  林天豹说:“一起去啊。”

  来到洞口值班室,苏欣摘下安全帽扔在桌子上,说:“你们队里没有负责打眼装药和放线的技术人员吗?”

  林天豹说刘万川和猴子负责洞内施工。猴子摸不清苏欣到底要说啥,忐忑地问:“我和刘主管负责,哪儿不合格吗?”

  苏欣说:“那你说为啥钢筋混凝土超耗那么严重?”

  刘万川检讨说:“装药没控制好,超挖了。”

  安质部长说:“超挖就要填充,不但质量保证不了,还要超耗大量材料,那可都是钱啊。”

  苏欣说:“你们还不认可项目部扣材料款,隧道打穿袖子,还要项目部承担责任和费用啊?有你们这么干的吗?”

  林天豹起初眨巴着眼不敢吭声,憋了很久,开口骂刘万川和猴子:“苏总批评得是。我给你俩开钱,一眼盯不住,你们就给我干成这个样子,咋叫苏总给业主交代嘛。”

  苏欣打断林天豹,说:“林天豹,你别说我没法向业主交代,是你咋向我和业主交代。下一循环再出现错台超挖,立马撤换工班。该扣的材料款必须扣,项目部没义务替你们承担这种成本。”

  林天豹心里琢磨苏欣一定对自己抱有偏见,故意找碴儿整他,强调说:“苏总,施工中出现问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倒不正常了。只是偶尔超挖,用不着大惊小怪。”

  苏欣扭头盯着林天豹,说:“你是说我故意挑你们队的毛病吗?那就先停止开挖,啥时不超挖再复工。”

  林天豹一听要停工,立马叫苦不迭,向苏欣表态,他要亲自进洞盯一个循环。安质部长说:“老林,你这还算是个态度,看看人家隧道出口,每个循环都控制得很好,既没超挖,也没欠挖,省了多少材料和费用。”

  猴子见表扬隧道出口,气哼哼地说:“我们能跟他们比吗?铁队长有苏总罩着呢。”

  苏欣拍案而起,说:“你少废话,干不好还怪上别人了。我对哪个队都一视同仁。把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个循环再超挖,就把你们的材料费从计价中全扣除。”

  隧道斜井超挖属于质量问题,被苏欣抓了个现行,把柄落在了她的手里。她一走,林天豹冷笑着说:“这小娘们儿动气啦,咱不要当面跟她硬顶,看看背后能不能玩死她。”

  刘万川和猴子记住了林天豹的话,安排完技术人员解决隧道超挖问题,才说冯三等着要过来见面。

  林天豹说:“叫他过来。”

  冯三在疯婆子家坐不住,没等到刘万川的消息,就直接开车去了斜井工地,将车停在宿舍顶头的路边,坐在车里边抽烟边等。林天豹回到办公室,他立即下车跟进来。林天豹问他是不是又有事了,冯三把铁龙飞和江水带那人如何到家里找他,如何处理那辆大翻斗讲给他听。

  林天豹说:“你派的都是些啥人嘛,笨死啦!”

  冯三称这两次都吃了铁龙飞的亏,后面想跟他玩大的,就得让刘万川和猴子配合。

  林天豹说:“先不说以后,就说眼前,老弟怎么才能把那臭婆娘帮我弄回来?”

  “我已让出口那疯婆子帮忙盯着呢。”冯三捻着手指头说,“只要老板你肯出钱,我可以帮这个忙。”

  林天豹想了想问多少,冯三伸出两根手指,意思至少两万。林天豹寻思片刻,说:“我先付你一万块钱,人弄回来再付剩下的一万块钱,可以吗?”

  事情就这样密谋并实施着,而映秋和铁龙飞都还蒙在鼓里。苏欣离开林天豹的工地,径直去了隧道出口,在隧道里找到了铁龙飞。

  在工程项目中,常会有那种为了利益,对对手暗中使坏的事。有时还会加入一些黑恶势力,为了争夺利益围绕项目建设强买强卖,甚至发生恶性事件。

  苏欣毕业进入铁路系统后,曾听说北方一个高铁项目刚上场,某局指挥长就惨死在当地黑恶势力的枪口之下,成为轰动一时的惊天大案。南方一条铁路的某局指挥长,因结算与劳务队发生争执,被包工头雇请的外地黑团伙,绑架带到一个山洞里,禁闭三天三夜,用刀和枪逼着在结算单上签字,幸亏公安干警及时赶到,才将他解救出来,但也落下了严重的抑郁症。还有的包工队,为争抢工程,双方组织人员,在工地附近的山窝窝里约架火拼。苏欣想起冯三那帮人的狰狞与残忍,还真有点后怕。正直刚毅的铁龙飞已经与竞争对手林天豹和以冯三为代表的当地涉黑团伙,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这不能不让苏欣替铁龙飞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

  苏欣来到出口查看掌子面,主要害怕在高压裂隙水冲击下断层软岩出现施工问题,还担心初期支护和初喷以及钢格栅间距密度过大,二次衬砌和仰拱跟得不紧,前后脱节,隧道断面形成不了闭环,那麻烦可就大了。除此之外,她更想见见铁龙飞。

  出口断层掘进不是很顺利,五级泥岩掺杂着大量涌水,根本没法放大炮,只能多打眼,少装药,放小炮,然后靠开挖班的工人,站在泥水里一锹锹地往外抠。掌子面泥泞湿滑,工人们浑身是泥。苏欣脱掉来时穿的旅游鞋,换上雨靴朝洞里走去。几个专业工班在同时作业,王大路、铁铮骨、小铁匠以及开挖作业的工人浑身湿漉漉的。铁龙飞穿着雨鞋,站在台阶上指挥着民工立钢格栅,没有注意到苏欣的到来。王大路发现了苏欣,上前拉了拉他。

  “每天能进多少米?”苏欣冷不丁的问话,让铁龙飞很高兴。他回答每天最多进两米,不敢太快。苏欣上下左右查看施工工艺和流程细节,整个掌子面还算规范,没再多说什么,要求他们保证施工安全,等石质变好再加快掘进速度。

  王大路凑到苏欣跟前,客气地向她介绍地质和开挖遇到的困难,苏欣说闯断层急不得,必须注意边墙沉降观测,加强初次喷锚和锚杆支护,紧跟仰拱和二次衬砌。王大路一处处指给她看,汇报说这些都在进行,又说洞内实在危险,催她和铁龙飞出去。

  “我们可是天天跟死神打交道。”苏欣脸上带着红晕说,“你不欢迎我来检查啊?”

  王大路憨憨一笑,说:“谁说不欢迎?这不龙飞兄弟找你有事嘛。出去吧,我盯着就行啦。”

  苏欣冲王大路笑笑,提醒现场工人注意事项,放心地和铁龙飞并肩朝洞外走去。俩人聊起冯三派人偷车的事,苏欣告诫铁龙飞,当地这些人不是什么好鸟,让他注意自身安全。

  铁龙飞一身正气和胆量,毫不顾忌,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只要你不受委屈,我吃多少苦,受多大累都心甘情愿。”琇書網

  这一番表白,实在让苏欣觉得很温暖,很甜蜜。越野车停在距洞口两百米的位置。走到车旁,铁龙飞问苏欣鞋呢,苏欣说在车上。铁龙飞急忙从副驾驶座下提来那双旅游鞋搁在她面前,又帮她脱掉沾满泥水的雨靴,换好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纸巾,将雨靴擦干净放进了车里。司机喊他们上车,苏欣让他把车开到外面等,她和铁龙飞走着出去。

  俩人还没走出隧道,山上那个疯婆子又下山来了。这次,疯婆子躺在进场路口的坡道上打滚,哭爹喊娘地跟张二奎纠缠。张二奎旁边停着专门买菜用的三轮车,车里装满了新买的肉蛋菜。疯婆子面前搁着只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死兔子,眼瞧着她抓起死兔子往车轮底下塞,叫道:“哎呀,我的妈哟,这可不得了哇,撞了我,还轧死我家的兔子,谁来管哟。”

  张二奎很无奈,冲着疯婆子嚷道:“你个疯婆子,谁撞到你啦!这兔子你提来就是死的,不是俺轧的。”

  听到疯婆子哭闹,混凝土搅拌站、材料加工棚的一些工人跑过来,将疯婆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数落她。映秋从超市那边过来,挤在人群里说:“疯婆子,你别赖人呀,大家都看着呢。”

  疯婆子起先趴在地上,听有人凶她,支起身子仰头指着映秋,羞辱道:“你个养汉的婆娘,还敢来训我,我家兔子被这死老头子轧死了,你来赔。”

  映秋气得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你个疯婆子,整天装神弄鬼,就知道骗人。再不起来,连你一起轧。”

  张善从宿舍正取东西出来,看老爹在坡下被疯婆子讹上了,立马来了脾气,踮着脚跑过去,将其他人扒拉到一边,伸手去拽疯婆子,说:“你别讹俺爹,兔子脚短跑得快,咋会跑到俺爹车轮下被轧死?把你的小把戏收起来吧。”

  疯婆子赖唧唧地说:“咦,他是你爹,轧了我家兔子也得赔钱呀,再说了,兔子像你一样腿短,哪跑得过三轮?你快松开吧,不然我咬你啦。”

  疯婆子双手抓住三轮车不放,张嘴猛咬张善的手腕,疼得他“哎哟哎哟”地直叫,一脚踢了过去。那疯婆子边号边闹,在地上开始打滚,冲着天喊:“老天哎,王母娘娘在上,山东队打人啦。我的妈哎,我可没法活啦。”

  铁龙飞和苏欣从隧道里出来,瞧见了眼前混乱的场景,觉得既可笑,又可恨。围观的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声讨,谁也不敢出手。

  苏欣说:“那疯婆子实在胡闹,你去拉开她。”

  铁龙飞和苏欣走上前,驱散了围观的工人,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下张二奎、张善和映秋。铁龙飞的出现,让张二奎有了主心骨,说:“龙飞,你看看,我没咋着她,是她往我三轮车底下钻,赖我撞了她,轧死她家兔子,让俺赔钱。这可怎么办好啊。”

  映秋瞅一眼铁龙飞,喊了一句“苏总”,说:“疯婆子被冯三和村里一些人带坏了,学会碰瓷啦。”

  苏欣见映秋衣服上沾着白色的麻线,伸手帮她摘下来,问她超市生意咋样。映秋说好着呢,只是林天豹经常来捣乱。

  苏欣提醒映秋,这里穷乡僻壤,到处都是像疯婆子这样的人,让她外出多加小心。映秋说自己也是当地人,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说话间,疯婆子更加嚣张。铁龙飞走近她时,疯婆子左手抓住车轮,右手突然扯住了他的裤脚,说:“大兄弟,你是队长,他们都听你的,你可要为我作主啊,王母娘娘在看着呢。”

  铁龙飞问:“你真被撞了吗?”

  疯婆子说:“就是他撞的,兔子也是他轧死的。”

  铁龙飞当然不信,问张二奎:“二奎叔,兔子是你轧死的?”

  张二奎说:“你们想想,三轮车能轧死兔子才怪呢,是她提着死兔子塞到三轮车底下的。”

  疯婆子不停地号叫,苏欣走近她说:“快起来回家吧,这老汉不会说瞎话,不行叫警察来断案。”

  疯婆子仰头望着苏欣,说:“你不就是大兄弟的对象吗?光替他们说话,冯三揍得你还轻。”

  提到冯三,苏欣像做了场噩梦,怒火腾腾往上蹿,真想上去踹疯婆子两脚,映秋赶紧劝苏欣不要理她。铁龙飞忍不了苏欣再次被侮辱,弯腰拽住疯婆子的衣襟使劲往上提,说:“起来,滚回家去。”

  疯婆子经不住铁龙飞的拉扯,左手松开了车轮,右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疯婆子的老伴儿站在半山腰门口,看到下面这情景,边嚷叫着边向这边跑来。等他快到跟前时,张善抓起车下那只死兔子,“嗖”地朝那老汉砸去,然后使劲掰开疯婆子抱住铁龙飞的手,将她拉起来推搡到一边。

  铁龙飞被拱起了火,抓住疯婆子的襟口直接怼到她老伴身上,骂道:“讹人也不是这个讹法,还要脸不?”

  疯婆子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胸襟,哭号道:“我的妈哎,我可没脸见人啦,姓铁的调戏妇女,摸我。”

  疯婆子知道占不了什么便宜,便让老伴儿架着自己回到了山上家中。第二天,路基队和桥梁队的民工们刚上工,就听到半山腰“哐哐哐”地传来一阵敲锣声。疯婆子的老伴儿左手提着一只铜锣,圆心破开一个大洞,右手抓着锣槌,边走边敲,喊叫了一路:“大伙儿听好了,山东队姓铁的耍流氓,调戏良家妇女,摸我老伴儿。姓铁的出来,老子跟你拼啦。”

  疯婆子的老伴儿敲着破锣,围着宿舍和超市转了几圈,没找到铁龙飞,却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民工。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让工地上的人都知道铁龙飞不是什么正经人,爱对女人耍流氓。这样一来,工地上传他与映秋偷情就算有了证据,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了。可惜那锣声并不清脆,每敲一下都发出咝咝啦啦的杂音。

  江水听到锣声从办公室出来,朝疯婆子的老伴儿挥手,说:“哎,走走,到一边敲去,姓铁的不在这儿。”

  小铁匠、铁松儿和张善跟在疯婆子的老伴儿身后轰他,那老汉转身对着仨人猛敲几下,震得他们直捂耳朵。

  疯婆子的老伴儿说:“你们再撵我走,我就天天来这儿给姓铁的叫魂。”

  小铁匠说:“咦,看你那熊样,还叫魂哩,叫魂能叫出啥花样来?回家看看谁的照片挂在墙上,就给谁去叫吧。”

  疯婆子的老伴儿不理小铁匠,又一阵猛敲乱嚷。张善夺走他手中的铜锣,说:“让我敲敲,给你家疯婆子叫叫魂看灵不?”

  疯婆子的老伴儿听不得别人戏弄他,拿起铜锣砸向张善,被铁松儿伸手挡住,劝他说:“走吧走吧,大早晨敲锣耍猴呢?猴子在斜井,你去那边敲吧。”

  疯婆子的老伴儿提着破锣,转到宿舍后面的坡上,对着山村“哐哐哐”狂敲猛喊,觉得仍不解气,就顺着隧道前面的路基往桥梁队和路基队那边走,仍是敲一路喊一路。民工和村民们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锣声吸引过来,看热闹不怕事大,鼓动他继续敲。

  有民工耻笑道:“哎,不想想你老伴儿多大年纪了,六十多岁的女人还有啥好摸的?谁摸不摸个小姑娘,那多好。”

  也许是经不住民工们的讥讽,疯婆子的老伴儿顺着路基敲了一段,觉得再敲再喊也没多大意思,就收起铜锣折身回家了。

  整个过程,铁龙飞没有出去,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锣声和叫嚷声,“扑哧扑哧”光笑,对江水和王大路说:“这回可长见识了,过去遇见过不要脸的,可没遇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拽疯婆子衣襟,哪摸她了?幸亏当时在场的人多,不然我还真跳进黄河洗不清,没法跟苏欣解释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疯婆子的老伴儿这边敲锣一喊,那边转眼就传到了路宽、汤公明和苏欣的耳朵里,林天豹和冯三、刘万川、猴子自然知道了。铁龙飞和江水开着皮卡车,去项目部核对产值和工程量,路宽正在组织开早会。林天豹和刘万川正好也在院子里等。四个人见面不咋说话,林天豹更是不理铁龙飞。

  刘万川打破沉默,笑着对江水说:“听说你们那边挺热闹啊,这回惹上事儿了吧。”

  江水说:“咋,幸灾乐祸啊。”

  刘万川说:“幸啥灾乐啥祸啊。拽就拽呗,那疯婆子都干瘪得不成样子了,有啥好摸的,没摸过大姑娘吧?”

  铁龙飞听到刘万川在嘲弄他,生气地骂道:“摸你个头啊,老子没那么下流。”

  林天豹凑过来冷嘲热讽,说:“有些人就是没种,敢说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啊?”

  铁龙飞说:“林天豹,咱们是来干活挣钱的,我不想跟你争,希望你不要说话带刺,别再造我的谣。摸没摸那疯婆子,去问问你的女人,当时她在场。”

  林天豹说:“我晓得她在啦,你在她能不在吗?不过,谁也别高兴得太早。那臭婆娘再不回来,疯婆子的老伴儿恐怕要去给她叫魂啦。”

  江水警觉地问:“林老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林天豹诡异地笑道:“没啥意思,我不能养大一只天鹅,让她跑到别的窝里下蛋去。”

  铁龙飞思索着林天豹这句话的含义,猜想着各种不同的结果。苏欣和路宽透过窗户,看见铁龙飞和林天豹站在院子里,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就结束了会议,叫汤公明喊他们进来。

  四个人一坐下,路宽问铁龙飞:“你们俩刚才在争啥呢?”

  铁龙飞望着苏欣摇了摇头。刘万川说:“还用争吗?疯婆子的老伴儿敲着锣到处喊有人耍流氓,摸他老伴儿。”

  苏欣站起来质问道:“刘万川,你当时在场吗?没在场就闭上你的臭嘴。”

  刘万川伸伸舌头不敢再言语。

  铁龙飞说:“我拽疯婆子时,苏总在场。我摸没摸那疯婆子,公道自在人心。不说了,我想抓紧核量,核完我和江水回工地。”

  路宽责怪林天豹和刘万川,说:“我说老林,你们能不能不听风就是雨?你和山东队干的是同一座隧道,也算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为什么非闹得都不开心呢?把进度、质量、安全搞好,不比瞎扯淡强吗?”

  林天豹说:“是啊,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干好隧道里的活。乱七八糟的事,找不到我头上,放心吧经理。”

  苏欣瞅着他说:“我想问你,这个循环进尺多少?”

  林天豹回答:“四米五。”

  “有没有出现错台超挖?”

  刘万川说:“没有,改好啦,不信你去看。”

  苏欣强调说,大干快一个月了,今天总监要来现场检查,如果被总监抓到隧道超欠挖或出现其他安全质量问题,计价签字会被搁置下来,到时谁的责任谁来负。林天豹听懂了苏欣的话,赶紧抢着对量。

  铁龙飞说;“先给他们对吧,我们后面对。”

  此时,路宽接到了现场监理打来的电话,报告说总监马上到大桥工地了,要他赶过去。路宽喊汤公明出发,让苏欣组织人跟林天豹和铁龙飞对量,随后再去。苏欣把工程部和计财部的业务人员叫到会计室,整整对了一个上午,才将两个隧道劳务队的工程量核对清楚。

  林天豹和刘万川走后,江水先钻进车里等铁龙飞。铁龙飞跟在苏欣身后去了办公室。苏欣告诉他,路宽交代晚上可能要一起陪总监出去吃饭,饭后不知道会不会去县城或镇上唱歌,这要看总监的安排。苏欣不想去,如果硬拉她去,又不能不给经理和总监面子,问铁龙飞咋办。

  铁龙飞说:“一群人呢,去就去呗,能咋样?”

  苏欣比较反感这种场合,但一些工地的总监、监理、设计和业主,在清一色的男人堆儿里,见到工地上有漂亮的女孩子就亢奋,吃饭的时间有时会长达两个多小时,饭桌上调侃的话题自然就多,不过,施工中的一些难题,包括变更签证、计价拨款,也都比较容易解决。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但女孩子总是有些不舒服。

  苏欣害羞地说:“我来例假了。假如非去不可,你得赶过来陪我。”

  铁龙飞答应了她的请求,晚上等她电话。苏欣点点头,嘱咐他回去准备好出口断层所有的技术变更资料,瞅准机会让总监现场办公,当场签字。

  “江水等你呢。”苏欣催他说,“快走吧。”

  总监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监理又换了个年轻人。路宽和汤公明陪他俩看完几座大桥和路基段,确定了一处路变桥方案后,再看隧道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苏欣在项目部处理完业务,提前赶到出口铁龙飞办公室,先将江水准备的变更资料仔细捋了一遍,然后等着总监来。苏欣来例假,本想去卫生间,一摸裤兜却忘了带卫生巾,只好临时去超市买。映春和映红正在超市里忙碌着,一听苏欣来买卫生用品,便说:“在工地上干活的都是男的,见不到女人,进货时没进这些。”

  苏欣问:“你们姐仨用啥?”

  映红说:“我们用卫生纸。”

  “你阿姐呢?”

  “一早进货去了,还没回来呢。”

  时间比较急,回项目部来不及了,苏欣只好买了卷卫生纸应急。汤公明给铁龙飞打来电话,称他和路宽陪总监已经离开斜井,马上就到。铁龙飞和江水拿着一沓变更资料,站在洞口龙虎碑前等候。苏欣赶来时,铁龙飞轻声对她说:“你在特殊时期就别进去啦。”

  苏欣知道有些队伍对女人进隧道很忌讳,不承想铁龙飞也劝她不要进。她感到很奇怪,问:“你是不是嫌弃我?”

  铁龙飞涨红着脸,摇头称不是嫌弃她,是因为洞内水大,阴暗潮湿,别着凉落病。苏欣听他的解释很合理,话语间透着关爱,心里还挺暖,就说跟总监打个招呼,在外面等。实际上,铁龙飞也多多少少有点儿讲究,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找了个恰当的理由劝住了她。

  来工地担任总工后,苏欣曾去总监办跟总监、副总监们报过到。她的技术能力给总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三辆越野车先后驶来,在洞口停住,总监落下玻璃窗,伸出头来喊:“小苏总,我说你咋没去斜井,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啊。”

  苏欣赶忙向前,边握手边说:“是呀,项目部有点儿急事,上午没陪您,我再不来您还不生我气呀。”

  “那走吧,一块进去看看。”

  “总监,今天不太方便,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总监理解苏欣所谓的不方便指的是什么,所以没再勉强,说:“那我们进去了,看完出来再交流。你可以不进去,但晚上不能不去吃饭啊。”

  路宽、汤公明、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陪总监和监理,在掌子面上看了一个多小时,从洞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总监没在工地值班室停留,提出直接去饭店边吃边聊。

  苏欣在洞口等到他们从里边出来,钻进路宽的越野车,说:“经理,我喝不了酒,想叫龙飞陪我去。”

  路宽坐在前座,朝后扭头问:“龙飞如果去,咋跟总监介绍呢?”

  苏欣说:“别说是我对象,就说你叫劳务队长来,一起研究断层施工,帮我挡一挡嘛!”

  路宽说:“行行行,让他帮你挡。”

  于是,苏欣笑眯眯地朝铁龙飞招手,让他跟着去。铁龙飞把变更资料放在皮卡车上,跟着车队后面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终于来到县城一家高档酒店。项目部综合部长已经提前赶到,亲自做了接待安排。六七个位置前面都摆着分酒器,酒杯里早已倒满了酒。总监一行进入包间刚落座,服务员就一道接一道把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总监坐在中间,路宽和汤公明坐在两侧,挨着路宽和汤公明的是两名年轻的现场监理。剩下两个位置,是留给苏欣和铁龙飞的,俩人恰好坐在一起。

  总监瞅了瞅铁龙飞,问:“他不是劳务队长吗?也来参加?”

  路宽解释说是让铁龙飞跟着来听听断层处理意见。总监“哦”了一声,朝苏欣招手,笑着说:“小苏总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哪行呢?路经理,让她挨着你坐。”

  年轻监理听总监这样说,立刻起身跟苏欣换位置。苏欣一再谦让,年轻监理却站她身后一个劲儿地拉她。

  苏欣说:“你们都是领导,我又喝不了酒,就坐在这儿吧。”

  总监热情地说:“坐过来吧,这座隧道还得靠你呢,你比谁都重要,跟我靠近点儿,我也好多喝两杯。”

  苏欣被年轻监理死拉硬拽调换了位置。路宽端起杯,说了一大堆感谢之类的客套话,把监理给的支持夸得没边,总监心花怒放,对两名年轻监理竖了大拇指。

  第一杯酒喝下去后,总监对那两名监理说:“咱们就是服务现场,路经理这么认可你们的工作,说明你们做得对。苏总,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向我反映嘛!”

  苏欣见机会来了,说:“我喝不了酒,咋向您反映呀?”

  “不怕呀。”总监指着铁龙飞说,“这不有人嘛,让他代你喝。”

  苏欣顺势将面前的白酒端给铁龙飞,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端起来说:“我先敬您一杯,敬完再说。”

  总监来了兴致,举杯一饮而尽。苏欣趁着总监的高兴劲儿,说:“我正要跟您说呢,总监,隧道出口断层与地质勘探有出入,提前进入了断层带,是个大一类变更,需要您和两位监理给签字呀。”

  总监瞧瞧两名监理,问:“你们要是现场核实过了,咋没报到我这里来呢?”

  一名小监理说:“变更资料还没做出来,所以没报。”

  苏欣故意问铁龙飞:“我记得变更资料你们做了呀,我签过字啦。”

  铁龙飞从屁股后头抓过一个纸袋,从里边抽出一叠变更单,递给总监看,说:“做好了总监,苏总签完字啦,正要报监理呢。”

  汤公明说:“龙飞,总监和监理都在,帮咱们签了字,你要把壶里的酒一口闷。”

  铁龙飞端起面前的满壶酒,说:“我喝三壶,总监一壶,两位监理各一壶。我先干为敬。”

  话说出去,铁龙飞毫不含糊,端起一壶喝完,又接连倒了两壶,全都一口气喝干。总监高兴地为他鼓掌,说:“好样的,这个大变更是实际情况,我们支持。喝完酒就签,抓紧报业主。”

  接下来到了一个个单敬的环节。路宽、汤公明敬完,轮到苏欣敬,总监端着酒走到她身边,说:“桌上就你一个小姑娘,人长得漂亮,酒都能多喝二两。路经理,这酒能不能抓紧喝?喝完咱们去吼两嗓子,也让小苏总一展歌喉。”

  酒桌上闹腾一个多小时,签完变更单,路宽让综合部长抓紧去联系歌厅包间,这可把苏欣愁坏了。从饭店出来,苏欣反感地对铁龙飞说:“瞧瞧,你不来我咋应付这些人?这一唱歌,不知道要唱到几点呢。”

  铁龙飞劝她说:“变更单签字是件大事,啥都别说了,我陪你去。”

  综合部长在周围找来找去,结果找到了林天豹常去的那个歌舞厅。里边的大包间都订完了,只剩下一个中包。房间很小,总监和路宽几个人一进去,显得满满当当。虽然各个包间都关着门,可那些跑调的歌声还是传来传去,令人烦躁不安。

  总监说:“今晚小苏总在,谁也不准找小姐,咱就自己唱。”

  苏欣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她紧挨着铁龙飞坐在沙发上,光听总监、监理和路宽他们对着话筒乱吼,没有一个在调上的。唱到半截,总监非要点名叫苏欣唱,苏欣大大方方地接过话筒,选了一首藏族歌曲《卓玛》。

  铁龙飞很喜欢这首歌,从沙发上起来,抓过另一只话筒,两人一起合唱,一开口就把总监和监理震住了。大家都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中,竟没发现包间门从外面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姐拿着手机“啪啪啪”地拍下了里面唱歌的场景。

  林天豹第一时间得到了路宽、汤公明、苏欣、铁龙飞陪总监和监理在歌厅唱歌的消息,恨得他咬牙切齿。照片是通过手机发过来的,那头问:“林哥,你认识这些人吗?来订包间的人说是工程项目部的。”

  林天豹把照片保存在自己手机里,说:“当然认识,小妹今晚立了大功,回头哥奖赏你。”

  拍照人是歌厅的老板。林天豹嘱咐过她,只要是项目上来唱歌的人,都要偷偷拍照发给他看。他没想到竟然拍到了苏欣、铁龙飞和路宽以及总监和监理。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意外收获,总有一天这些照片会发挥作用。眼下,他还没想好如何利用这些照片。于是,手里提着条拴狗用的铁锁链,吐掉叼在嘴边的烟蒂,走进里屋关上了房门。

  就在这天夜里,映秋没有回超市。早上出去进货,直到晚上九点,映春和映红都没能等到她的消息,一遍遍打她手机,都没能打通,最后还关机了。姐妹俩以为她回寨子家中去了,就去找小铁匠和张善。小铁匠和张善先搭乘拉料车下山,又坐着摩托车跑到寨子家中,但映秋并不在那里,这让他们感到事态严重,马上拨通了铁龙飞的电话,报告映秋失踪了。

  总监和监理在包厢里又唱又扭,正在兴头上,铁龙飞为不扫大家的兴,跑到包厢外面去接电话,问:“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找到。”小铁匠说,“手机也打不通。”

  铁龙飞不敢张扬,回到包厢告诉了苏欣,映秋可能发生了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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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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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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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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