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的时候,王大路被一泡尿憋醒,慌慌张张披上棉衣,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外朝雪地撒尿。回屋后,发现铁龙飞还没回来,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半。这时,从山上的隧道里“咚”地传来一声炮响,震得他睡意全无,嘴里嘟囔着,穿上衣服向坡下走去。
林天豹将铁龙飞推进映秋的被窝,为防止他酒醒后占映秋便宜,只脱去了他的上衣。铁龙飞喝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躺在映秋被窝里,忽高忽低地打起了呼噜。趁此机会,有些醉意的林天豹摇晃着身子,把铁龙飞的衣服拿到外屋,翻出他的手机,想删掉里边保存的照片,可手机设了密码,试了几次都未能打开,气得林天豹从门后找来一把铁锤,将铁龙飞的手机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铁龙飞醒酒后发现手机碎了,只能认为是自己喝多后摔的,怪不到他林天豹的头上。
林天豹对铁龙飞怀恨在心,偷偷掏出自己的手机走进里屋,摁开了灯。映秋和铁龙飞睡得很实,对刺眼的灯光全然不觉。林天豹悄悄走到床边掀开被头,迅速拍下俩人睡在一起的照片,拍完后又把被头轻轻盖好,关掉灯退了出来,坐在茶台前翻看照片,想着如何治服铁龙飞,不一会儿,他也困了,歪坐在茶台前的小椅子上打起盹儿来,这一闭眼就到了天亮。
映秋睡到半夜,侧身搂住了铁龙飞,发现一旁的人还穿着裤子,迷糊着说道:“说了别喝,非要喝这么多,睡觉不脱裤子,真能凑合。”
映秋边骂边帮着脱裤子,忽然觉得躺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浑身都是肌肉,不像是林天豹的身体,便下意识地翻身去开灯。这一看才发现旁边的人竟是铁龙飞,心头一惊,猜出是林天豹施的计谋。
映秋用手拍打着铁龙飞的脸,喊道:“醒醒!你醒醒!”
被拍醒的铁龙飞迷糊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躺在映秋的被窝里,慌忙坐起来说:“这是哪儿?我咋会睡到你床上来?”
映秋拉过被头捂住身体,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发现你在旁边。”
铁龙飞非常紧张,猜想一定是上了林天豹的当,赶紧穿好衣服。
映秋倒是直言不讳:“是林天豹故意安排的,你嫌我?”
铁龙飞摇头拒绝说:“当然不行。你是他的女人,我得走。”
林天豹被里屋的动静惊醒,起身冲进去,盯着铁龙飞和映秋冷笑,拿出手机又拍下两人在床上的照片,咬着牙说:“铁龙飞,你够胆。朋友妻不可欺,可你趁我喝多,跑到床上霸占了我的女人,你要给我个交代。”
映秋气得直骂:“林天豹,你别冤枉人。他没上我身,是你把他扶到我床上的,臭不要脸。”
林天豹急赤白脸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把他送到床上跟你睡一个被窝?我没有吃错药吧。”
铁龙飞在林天豹的质问声中彻底清醒过来,跳下床,扭头望着床上凌乱的被窝和被窝里的映秋,羞愧得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被林天豹陷害了,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瞪着面目狰狞的林天豹,对映秋说:“你帮我证明,我占你半点儿便宜了吗?”
映秋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说:“他没占我便宜,没有。”
林天豹扯开嗓子骂道:“狗男女,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啊!他在你被窝里,俩人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必须给我个说法。”
铁龙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天豹说:“行,林天豹,我算是看透你啦。用酒把我灌醉陷害我,不就是因为我手机里有二衬空洞的照片吗?我认栽行不?”
林天豹堵在门口,铁龙飞愤怒地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骂道:“混蛋,给我滚开!”
铁龙飞在屋里寻找着自己的手机,低头发现手机落在地上,弯腰拿起一看早已粉碎,顿时怒火冲天朝林天豹砸去,骂道:“你不就是想毁掉证据吗?给你。”
林天豹毫不示弱,用身子挡住外屋门口,说:“你休想走!你强奸我的女人,咱们去镇上派出所。”
俩人的吵声加上映秋的哭号声,惊动了宿舍区的民工。王大路最先听到林天豹屋里的吵闹声,心头一紧,预感铁龙飞出事了,迅速朝坡下林天豹的办公室跑去。不觉间,身后跟来一大群民工。江水、铁子安、铁铮骨、铁松儿、小铁匠、张二奎和张善等人,也从宿舍里跑出来,连正在做饭的厨子也不顾火灶,拿着勺子朝林天豹的办公室跑来。
不到几分钟,林天豹办公室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弄不清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七嘴八舌地互相打听着。众人正纳闷,屋门“哐”地被用力拉开,铁龙飞嘴里骂着“狗东西”走了出来。林天豹跟在身后,将用手机拍的照片展示给大伙儿看,说:“你们看啊,他姓铁的不讲仁义,昨夜钻了我女人的被窝,睡了我的女人,这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民工们被林天豹突如其来的这些话蒙住了。一听铁龙飞睡了映秋,个个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唯有江水冷静地观察着铁龙飞和林天豹的举动。他认定铁龙飞肯定是被林天豹设套陷害了,他认识的铁龙飞一定干不出这种事。
王大路拉住铁龙飞,问:“昨晚你真跟映秋睡一起啦?”
铁龙飞绷着脸,说:“大路哥,你信吗?”
王大路说:“那他咋敢诬赖你?”
铁龙飞说:“我被他灌醉了,啥也不知道。”
林天豹从背后揪住铁龙飞的衣服,说:“不行,我不能这么轻易放你走,咱到派出所说理去。”
江水上前拉开林天豹,说:“林老板,昨晚发生了啥事儿你肯定清楚,我相信龙飞不是那样的人。你的女人呢?叫她出来。”
小铁匠、张善、铁松儿和铁子安等人也嚷嚷道:“对,叫老板娘出来对质。”
映秋听到小铁匠和张善等人的声音,哭得更加伤心。她走到门口,指着林天豹骂道:“你陷害我们俩,你不是人,我再也不跟你了。”
映秋哭着独自朝山下跑去。事到如今,大伙儿也听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都暗暗骂林天豹龌龊。林天豹却理直气壮地坚称铁龙飞强奸了映秋。王大路一把揪住林天豹的领口,将他摁到门框边,说:“早知道你请我兄弟喝酒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敢陷害我兄弟,信不信我拿刀捅了你?”
林天豹在工地上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并不担心王大路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不紧不慢地说:“你敢?试试看!”
江水拉开王大路,推着铁龙飞正要离开,却听见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小铁匠朝坡下望去,发现一辆警车正沿着便道开上来,转身喊道:“警察来啦!警察来啦!”
闪着警灯、拉着警笛的警车停在了办公区一侧,从警车里下来一高一矮两名警察,晃晃悠悠地来到林天豹门前,驱散开众人。谁都不曾料到,跟在警察身后的竟是刘万川。
高个子警察巡视了一遍众人,问道:“谁是铁龙飞?”
林天豹指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铁龙飞,说:“就是他,昨晚强奸了我的女人。”
铁龙飞不再辩解,拨开人群站出来,说自己是他们要找的人。高个子警察亮出警员证让铁龙飞看,并指着胸牌报出警号,冷言冷语地说:“我们镇派出所接到报案,说你昨晚强奸了一名叫映秋的女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水、王大路等人见警察要带铁龙飞走,呼喊着站成一堵人墙挡住了去路。张二奎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抓住两名警察的胳膊“咕咚”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警察同志,求求你放过他吧。他不是那种人,不会做对不起人的事儿。”
林天豹不依不饶,冲着铁龙飞吼道:“我给他们发工资,姓铁的竟敢睡我的女人,天理难容。”
刘万川在警察面前幸灾乐祸,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咋就管不住自己的裤裆,上错了床呢?”
铁铮骨很愤怒,斥责道:“你们诬赖龙飞强奸,咋不说怂恿自个女人卖淫呢?”
江水骂道:“你们血口喷人,知道什么叫丧良心不?像你们这样的人,早晚遭天打五雷轰。”
铁子安提醒着众人说:“对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啊,千万别去触动他的利益。一旦挡了他的财路,会挖坑把你整死。龙飞,你咋犯这个傻呢?”
铁龙飞心里很坦然,不去与林天豹和刘万川争辩,对警察说:“我铁龙飞做人,向来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外对得起人,内对得起心。我可以跟你们走,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林天豹陷害我,你们拿他怎么办?”
“别废话,先跟我们走再说。”矮个子警察说道,“哎,那个女的呢?她在哪儿?也得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刘万川赔着笑脸说:“她家是寨子上的,回去啦。”
从空洞拍照事件开始,林天豹就对铁龙飞恨之入骨。除此之外,铁龙飞协助项目部整治林天虎的事,林天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暗暗地记着一笔账,毕竟俩人是同胞兄弟,同宗同族同血脉。现如今,他终于设套将铁龙飞弄进了派出所,可以解去心头之恨了。
大年三十的早晨,被这个事弄得晦气十足。隧道斜井两个工班的人群情激奋,全都停工不干了,东一群西一伙地议论着这件事,大家都相信铁龙飞绝不可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小铁匠说:“龙飞哥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映秋姐往床上拉他,他都不会去,他心里有人呢。再说,映秋姐也不是那种人啊。姓林的混蛋请他喝酒,当时也在屋里啊,龙飞哥怎么可能会跑到里屋床上去。”
铁松儿“嘿嘿”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见到女人我可抵挡不住。”
铁铮骨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就你这离开女人要死的德行,没出息的玩意儿,滚一边去。”
江水和王大路觉得,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必须向路宽报告,查个水落石出,还铁龙飞清白。于是,俩人顾不上吃饭,开车去了项目部。车子行驶到半路,铁子安打来电话,说路宽带汤公明来了斜井工地,检查过年期间的安全,俩人听后慌忙掉头往回开。
路宽和汤公明事先并未通知要来检查,径直将车开进了洞里,转遍整个掌子面都没有见到一个工人。夜里放完炮,拱顶处理了危石,可出碴的车辆和人连个影子也没有,路宽当场急了眼,要去找林天豹算账。越野车开到洞口,恰与江水和王大路驾驶的皮卡车相遇,江水二人赶紧跳下车迎了过去。
汤公明问:“林天豹和刘万川死哪儿去啦?他们人呢?”
江水说:“当缩头乌龟,在下面宿舍待着呢。”
路宽问:“干活的呢?”
王大路说:“龙飞被镇上派出所带走啦。”
汤公明问:“他犯了啥事儿?”
江水说:“林天豹陷害他强奸那女的,被带走了。”
汤公明很吃惊,说:“铁龙飞强奸那女的?胡说吧。”
路宽问:“他真强奸了吗?”
王大路说:“昨晚龙飞被林天豹请去喝了一夜酒,天亮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路宽和汤公明也不相信铁龙飞会做这样的事,喊着江水和王大路一起去找林天豹。此时,林天豹跟刘万川正在屋里窃喜,见路宽和汤公明突然到来,赶紧起身迎候,路宽拉着脸进屋,瞅着他不说话。
汤公明问:“老林,昨晚到底咋啦?”
林天豹说:“唉!我也没想到啊!铁龙飞竟强奸了我的女人。”
路宽问:“喝完酒是你故意安排铁龙飞睡在里屋的,还是他自己跑到你女人床上去的?”
林天豹说:“经理哟,我女人脱掉衣服睡在床上,我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家伙去里屋床上睡呢?还不是趁我喝多了,他自己钻到我女人被窝里去的。”
江水说:“林天豹,咱们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这么做,不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更毁了龙飞和你女人的名声。”
王大路问:“你说龙飞强奸,有啥证据?”
林天豹打开手机里的照片给路宽和汤公明看,说:“我拍下来的,他和我的女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还能有啥好事儿?”
汤公明问:“你的女人承认铁龙飞强奸她了吗?”
林天豹被问得一时语塞,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她光捂着脸哭了,铁龙飞不占她便宜,她能哭吗?”
路宽看完林天豹手机里的照片,开口骂道:“我不管你们谁强奸谁,只要求你赶紧派工人进洞出碴支护,将掌子面封闭起来。洞子要是塌了,你们都给我滚蛋。”
路宽让汤公明留下,又打电话让李从安赶来,盯着林天豹和刘万川安排工人进洞作业。铁龙飞被带走后,大部分山东工班的人都赶去了镇上派出所,只有江水工班的民工待在宿舍里,无论林天豹和刘万川再怎么催促,这些人仍无动于衷,急得林天豹两人满头冒汗。
两名警察将铁龙飞押上警车后,用林天豹手机里的照片取证。回到派出所,铁龙飞被带进讯问室。橘黄色的灯光不明不暗,光线不高不低,刚好照到铁龙飞的头顶。铁龙飞的双手被铐在扶手上。对面坐着两名警察,一个记录,一个讯问。
高个子警察一串问题紧逼铁龙飞,当时的环境啥样儿,如何去的里屋,又怎样进的被窝,在被窝里干了些啥,这些都要讲详细,越细越好。
铁龙飞死不承认,只讲他喝多后在椅子上睡着了,既不清楚怎么进的里屋,更不知道醒来后怎么会在床上。
铁龙飞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警察拿他没辙,最后问:“你跟那个叫映秋的女人有肢体接触吗?”
铁龙飞坚定地说:“没有。”
“你真的没跟那女人发生关系?”
“肯定没有,不信你们去问她。”
“你不承认也没用。”高个子警察说着从桌上拿起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铁龙飞说,“这个不会有假吧?你没强奸跑到人家女人床上干吗去啦?人家告你强奸有错吗?”
铁龙飞极为愤怒,说:“那是林天豹故意陷害我的。”
矮个子警察撂下笔,说:“你不用争辩,我们会取证,看看上面有没有残存的精液和女人的分泌物。”
铁龙飞觉得受到了极大侮辱,冲着警察吼道:“我是当过兵的人,我祖上是詹天佑修京张铁路时的工长。我做不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要相信我。”
看铁龙飞情绪激动,两名警察语气缓和下来,说:“请你冷静,冷静懂吗?我们警察办案历来依照法律程序。”
从讯问室出来,铁龙飞又被带到了禁闭室。大年三十这里没有别人,就他一个,这让他又气又恨,冲着墙大骂林天豹。发泄完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脑袋嗡嗡作响。忽然间,他想起了映秋,在心里骂着她,同时又抱着一丝幻想,坚信她一定会来帮自己洗清罪名。
此时,派出所的院门口已经围了黑压压一堆人,有的喊放了铁龙飞,有的要求把林天豹、刘万川和映秋也抓来审,不能冤枉好人。王大路、铁松儿、铁子安、铁铮骨和张二奎就在这群人中。值班警察让他们赶紧走,但没有人听,都揣着手堵在门口,这阵势一直持续到下午,差点儿酿成群体事件。
小铁匠和张善没有跟铁松儿他们去派出所,俩人结伴去了寨子上映秋家。映秋大过年哭着跑回家,把全家都整蒙了,无论咋问就是不说,一个人倒在床上蒙头大哭。小铁匠和张善搭乘工地买菜的三轮车去镇子上买了些年货,花四十块钱雇了一辆摩托车,带着东西往寨子里赶。进到映秋家,俩人先放下年货,向两位老人拜了年,又找映春问映秋的下落。
映春说:“她在屋里哭呢。”
映红见到张善略微尴尬,问道:“你们不回家过年吗?”
张善不敢正眼瞧映红,心里却有点儿暖,转了个心眼说:“你和映春在这儿,我们回山东过年没啥意思啊。”
映红笑着说:“你啥时学会说话啦?”
张善说:“我嘴笨,腿脚也不好,但我有的是力气,啥活我都会干。”
映红“嗯”了一声,问:“阿姐为啥哭着跑回来?”
张善说:“被姓林的坑害啦。”
映春领着小铁匠来到屋里,映红和张善跟在后头。映春轻轻拉开被头,喊道:“阿姐,铁匠和张善来看你和阿爸阿妈了,快起来吧。”
映秋撩开被子坐起来,眼睛哭得红肿,头发凌乱不堪。看到小铁匠和张善站在床边,连忙把脸埋在臂弯里,说自己没脸见人了。
小铁匠劝她说:“阿姐,大家都不相信林天豹说的瞎话。你跟龙飞哥也做不出那种事来,可……可警察把龙飞哥带到派出所去了。”
映春好奇怪地问:“哪种事啊?”
小铁匠说:“林天豹非说龙飞哥强奸了阿姐。”
映红一脸愕然,说:“阿姐,你被人强奸啦?我的天哪!”
张善打断映红,说:“是姓林的和姓刘的陷害龙飞哥和阿姐,根本没有的事儿。事到如今,只有阿姐才能救龙飞哥出来。”
听到铁龙飞被警察带走,映秋一脸惊恐,问:“啥时带走的?”
张善把映秋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听完张善的话,映秋毫不迟疑地说:“我要去派出所把事情说清楚,是林天豹陷害的我们。”
顾不上吃饭,映秋让映春和映红留在家里照顾阿爸阿妈,喊上小铁匠和张善,到寨子下面的路口,拦了辆车直奔派出所。三个人来到派出所时,王大路、江水、铁子安、铁铮骨和铁松儿等人还在那里。看到映秋和小铁匠他们过来,大家开始指指点点。有的骂她不正经,有的骂她是狐狸精,专门在工地上勾搭男人。映秋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低着头,流着泪,默默承受着。
江水和王大路见到映秋很生气,转念一想觉得她也是受害者,就冲身边的民工喊:“不说话是不是能憋死?都给我闭嘴。”
“憋不死也得憋疯。”不知谁接了这么句话,引来一阵大笑。
张二奎也在人群里,他很担心铁龙飞,怕铁龙飞有牢狱之灾。看到映秋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姑娘,俺知道你和龙飞都是好人,只是遇到了姓林的坏人。大叔求求你,龙飞还没成家呢,你能不能把栽赃给他的罪名洗干净?我们大伙还指望他哩。”
张二奎的话,让映秋很扎心,也很暖心。她抹着眼泪朝张二奎点点头。
小铁匠鼓励映秋说:“阿姐,进去吧。龙飞哥在里边,你进去说清楚,把他弄出来。”
高个子警察正在派出所门口抽烟,看映秋过来,挡住她说:“哎,你谁啊?有什么事儿?”
映秋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找个人。”
高个子警察一本正经地问:“找谁?犯啥事啦?”
“我叫映秋。早晨在高铁隧道工地上,有个叫铁龙飞的人,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我想见他。”
警察一听是映秋,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说:“你来得正好,我们还想找你呢,进来吧。”
映秋没有被带进讯问室,而是去了值班室。高个子警察喊来矮个子警察,说:“要找的人自己来了,给她做笔录。”
按照讯问铁龙飞的程序,他们讯问了映秋,问的问题一样。映秋始终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直抹眼泪,警察问啥她就答啥。映秋的回答和铁龙飞说的一样,没有半点儿出入。俩警察交头接耳嘀咕片刻,搁下笔不再多问,提醒她说:“你说话不能有半点儿假,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懂吗?”
映秋说:“我说的都是实话。铁龙飞是被林天豹灌醉架到我床上的,还用手机偷拍了我和他的照片。我们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没有强奸我。”
矮个子警察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映秋,问铁龙飞在被窝里都干了些啥,说得越详细越好。映秋羞红了脸,摇头回答说自己睡着了,铁龙飞醉得不省人事,啥都没做。
“嘿!这就怪啦。”矮个子警察骂道,“那姓刘的为什么来报假案,说你被姓铁的强奸了?”
映秋说:“他和姓林的是一伙儿的,在隧道里挖坑作假,被姓铁的工班人员拍到了。他们想毁掉铁龙飞手中的证据,就让我当了牺牲品。”
矮个子警察气得站起来,将笔一折两段扔在桌子上,骂道:“混蛋,敢玩我们,治他个诬陷罪。我们撤案给你俩正名,你签字回去吧。”
映秋在笔录上签完字,又按了手印,谢过警察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警察见她愣在原地,催她说:“你咋不走啊?”
映秋说:“谢谢你们。既然撤了案,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姓铁的放出来,我想跟他一块回去。”
铁龙飞没想到映秋会来得这么及时。他原想着这年就在里边过了,估计等过完年才能出去。谁料禁闭室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打开了。高个子警察站在门口喊:“哎,强奸罪名不成立,我们撤案了,你出去吧。”
铁龙飞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门口,听到警察说撤了案,坐在床边反而陷入了沉思。看他不动,矮个子警察走进来说:“咋?想在里边过年吗?”
铁龙飞双手摁在大腿上说:“为什么又放我出去?”
高个子警察说:“那个叫映秋的女人来把案子推翻啦。”
铁龙飞说:“那我也不出去了,就在里边过年。”
高个子警察凑过来说:“哎呀,别不识抬举好不好?你不出去,我们咋回家过年呢?出去出去。”
铁龙飞站起来,愤懑地说:“我没强奸那女人,没有犯罪,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句话就把我抓进来,现在又一句话把我放了。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出去。那诬陷我的人怎么处理?”
两名警察被铁龙飞质问得一时没了主意,你看我,我瞧你,不知如何回答。少顷,高个子警察清了清嗓子,说:“嗯嗯!这个案子的确有我们失职的地方。那这样,我们用警车给你送回去,恢复名誉,让姓林的和姓刘的给你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如何?”
铁龙飞吃惊地问:“姓刘的?”
矮个子警察不假思索地说:“刘万川啊。姓林的委托他来报的案。报案必接、有案必立,是我们公安的职责嘛!”
铁龙飞愤怒地一拳捶在墙上,骂道:“两个混蛋,我跟他们没完。”
高个子警察问道:“那你说到底咋办?”
铁龙飞说:“我既要他们赔偿,也要给我公平。”
映秋站在门外,听到铁龙飞和警察的对话,见他那样执拗,含泪慢慢地走了进来。她出现的那一刻,铁龙飞心中五味杂陈,歇斯底里地发泄道:“我被你们坑惨了。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出去?为什么?”
映秋没有因为铁龙飞的极度愤慨而悲伤难过,愧疚地说了两声:“对不起。”
映秋陪着铁龙飞走出了派出所,等了一天的工友们见铁龙飞出来开始欢呼。江水和王大路上前抓住铁龙飞的手,悲喜交集,感慨万千。
张二奎从人群中挤进来,说:“龙飞,我们知道你没事儿。过去啦,都过去啦。”
赶在天黑之前,两名警察用警车将铁龙飞送回了工地,映秋没有上车,而是回到了寨子上的家中。
上午洞内没人干活,路宽和汤公明不得不从另一座隧道工地调来工人打增援,将掌子面初支喷完混凝土后赶紧进行封闭,并下死命令将放过炮后的洞碴出完,当场罚了林天豹十万元。
林天豹自认倒霉,回到办公室唉声叹气,问刘万川:“是不是咱不该告姓铁的强奸?这下子把臭婆娘的名声也搞臭啦。”
刘万川说:“老板啊,事到如今后悔管个屁用,谁让他拍照抓咱们的把柄呢?”
林天豹得意扬扬地说:“我把他手机砸了,看他拿啥举报!”
刘万川说:“砸了他的手机,那小瘸子手机里还有啊。”
林天豹愣了愣神,说:“哎呀,我咋没想到那个小瘸子呢。”
“老板,铁龙飞真的强奸老板娘啦?”刘万川问,“我担心强奸案不成立,治不了他的罪。”
林天豹说:“本来也没真想让他坐牢,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听话!”
刘万川抬手拍着茶台,说:“老板啊,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万一老板娘不承认强奸,警察将姓铁的放出来,咱俩都脱不了干系,我得想办法躲躲。”
俩人正聊着,坡下的施工便道上突然又响起警笛声,吓得他们浑身一颤。刘万川预感事情不妙,起身想离开,但为时已晚。江水和王大路以及山东工班的民工,已跟随警车来到了办公区。见刘万川从屋里出来,江水、王大路、铁子安、铁铮骨和铁松儿等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住逼到墙角,一边怒骂,一边拳打脚踢,打得刘万川鼻青脸肿,哀号求饶。
王大路喊道:“拿绳子来,把他绑了扔到山下去。”
警察跳下车来,及时制止了江水和王大路等人的鲁莽行为,将刘万川解救下来,拉到了林天豹的办公室。铁龙飞紧随其后,其他人则堵在门口。林天豹和刘万川犹如惊弓之鸟,蜷缩在茶台后面的角落里。
高个子警察严厉地说:“经过与女当事人调查核实,铁龙飞和映秋被冤枉诬陷,你们报的是假案,触犯了治案条例,构成了诬陷罪。现在给他们正名,你俩需要跟我们去派出所录口供。”
刘万川吓得腿软,“咕咚”跪在了铁龙飞面前,拱手磕头,请求铁龙飞的原谅,承认是林天豹让他去报的案,嘴里喊着:“我不是人,我该死。”连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铁龙飞一脚将刘万川踢翻在地,正要对他一顿暴击,被矮个子警察拦住了。林天豹意识到这下把事情闹大了,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实在有点儿后悔。警察喊他起来去派出所,他却蹲在那里一声不吭。
铁龙飞绕过茶台走上前,拽住林天豹的领口,用力将他拉起来,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混蛋,没想到你这么阴险狠毒,如此卑鄙下流。为了赚钱不要良心、不择手段,陷害我强奸你的女人。映秋真是瞎了眼,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白跟了你这么多年。”
林天豹哆嗦着身子,说:“谁有钱不任性?我赔得起你们,只要你把拍的照片删了,我给你钱。”
铁龙飞掏出被砸碎的手机扔到茶台上,说:“咱让警察说咋办?”
矮个子警察拿起手机看了看,对林天豹说:“你砸碎了人家的手机,这叫损害他人财产,你得赔。另外,你还要赔偿他和你女人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名誉损失费等,你认吗?”
林天豹说:“我可以认,可他手里还有我的照片,他得给我删了才行啊。”
铁龙飞怒气冲冲地说:“姓林的,是不是以为我怕你?我们跟着你干活,但不是你的狗,我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血汗换来的,知道吗?你砸了我的手机没关系,我还有备份。现在明着告诉你,我要去项目部举报你。既然你想整死我,那我也不客气,就用流氓手段对付流氓。”
双方这次的较量,最终以铁龙飞的正义斗争胜利结束。林天豹和刘万川被带进派出所,大年初一才被放出来,并赔偿了铁龙飞的手机费用。
除夕夜,林天豹和刘万川透过禁闭室的玻璃窗,听到镇子上传来的鞭炮声,再看看搁在床头的冷菜冷饭,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林天豹凄惨地喊:“映秋哇映秋,你快来救救我啊!”
铁龙飞从派出所出来后,映秋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到寨子上,映秋和家人好好吃了一顿年夜饭,有鸡有鱼,唯独没有猪肉下锅做菜。江水派人去隧道斜井山外的超市,买了几箱白酒和几挂鞭炮,准备和铁龙飞、王大路一起喝酒、放炮庆祝新年。
铁龙飞说:“从今往后我要戒酒,坚决不喝了,谁要劝我酒,我就跟谁急。”
江水抓过一瓶白酒,用牙“嘣”的一声咬掉瓶盖,先给王大路倒满,又给自己倒满,说:“我和大路大哥不坑你害你,过年兄弟们喝一杯。”
“别让他喝了,昨晚的酒把他坑苦啦。”王大路端起酒杯说,“咱们出来挣个钱咋就这么难哩?”
江水说:“所以,咱们必须单干。”
三人喝酒喝到半夜。铁龙飞叫来守夜的小铁匠和铁松儿收拾摊子,让他们去外面放炮驱晦气。几挂鞭炮摆在宿舍门前的山坡上,小铁匠熟练地上前点着,一时间鞭炮花四处乱飞,鞭炮声震得整个工区的民工都跑出来看。m.xiumb.com
放完鞭炮,铁龙飞对江水和王大路说:“走,咱们去洞里看看。林天豹和刘万川不仁不义,但高铁不是他家的,咱们不能撂下不管。”
三个人出门沿着小路去了隧道。小铁匠瞧见他们向山上走去,便跑去挨屋敲门。正在屋里守夜唠嗑的铁子安、铁铮骨、铁松儿和张善,听到喊声跑了出来,问:“咋了呢?咋了呢?”
铁松儿说:“头儿上山了,咱们也去吧。”
于是,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在前面走,他们几个跟在后头,一起朝洞里走去。洞内已经收拾利索,掌子面完全封闭,洞碴也出完了,只有裂隙水“哗哗”地从掌子面缝隙里往外流,聚集到蓄水池里被抽水机抽进了排水沟,几个人在洞内转了一圈,看完才放心。
从洞内出来,铁龙飞对张善说:“你拍的那张照片保存了吗?”
张善掏出手机打开给他看,说:“在我手机里,好好的呢。”
铁龙飞拿过手机说:“借我用用,我要去给路宽拜年。”
项目部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了,路宽和汤公明没走,晚上做了一桌菜,跟留在工地的员工大喝了一场。快天亮时,铁龙飞带着江水和王大路赶到项目部,“咚咚咚”地敲响路宽的房门,喊道:“经理,我们来给你拜年啦。”
嚷叫声把路宽和汤公明吵醒了。好不容易有时间睡个好觉,可有人来拜年又不能不起,只好很不情愿地起床开门。几个人站在门外说着拜年的话,张口大吉大利,闭口步步登高,很是喜庆的样子。到最后,路宽话锋一转,问:“你真的和那女的没关系?”
铁龙飞说:“哎呀,经理,我要真和她有关系,还能来给你拜年吗?昨晚在里边过年的是林天豹和刘万川。”
汤公明问:“他俩啥时能出来?”
铁龙飞说:“诬陷罪,得蹲几天吧。”
路宽摆摆手说:“得赶紧把他们弄出来,初二隧道要复工。”
铁龙飞犹豫片刻,说:“那我下午去派出所找警察,放他们出来。不过,我们三个要举报他。”
“举报老林?”汤公明问,“举报他什么?”
铁龙飞掏出张善的手机,打开里面的照片说:“上一板二衬他们让林天虎的人来打的,在DK853+261处留有空洞,这板二衬到现在还没拆模呢,空洞就在上面。”
路宽和汤公明接过手机翻看着照片,骂道:“怪不得上次检查时老王说有问题,真有事儿啊。这坑挖大了,叫他在里边待着吧,别去找警察了,放了他还得再抓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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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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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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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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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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