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路朝天】>第9章 年关
  隧道斜井掌子面因整改封闭了几天,林天豹让刘万川用机械手对拱顶重新进行了复喷,里里外外整了个遍。等初支、二衬、仰拱和步距整利索后,他带着刘万川、王大路和江水工班的人进洞察看,自认为达标后才去请项目部的人来验收。路宽正和计划部门的人员商议与林天虎结算的事,铁龙飞、江水也在场,便指派汤公明和李从安开车去接监理进洞。

  监理是个中年人,身上挎着个背包,话不多,权力却很大,往往是说你有事,没事也有事;说你没事,有事也没事。既可以把施工中的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可以将小事放大,大到不可收拾。逢年过节,有的监理最爱耷拉着脸,去跑有毛病的工点和项目部,只要握在手里的笔头子一动,不是给你黄牌,就是不让你顺利过关。这样溜达一圈,过节费全都有了。

  拉监理的越野车驶进洞里,林天豹、刘万川和王大路提着安全帽在成洞处站成一排,毕恭毕敬地迎候。汤公明和李从安跳下车,陪在监理左右,一起在前面走,林天豹和刘万川等人紧跟在后头。李从安侧脸朝后瞧了瞧,有意放慢脚步等林天豹跟上来,问:“东西准备了吗?”

  林天豹莫名地说:“啥东西?”

  李从安捻着手指头说:“你傻啊,老规矩,信封呢?”

  林天豹恍然大悟,摸着脑袋说:“哎呀!咋忘了呀,我身上没带现货啦,现准备也来不及啊。”

  李从安着急地说:“奶奶个熊,啥都忘,出洞之前务必准备好。”

  汤公明知道李从安和林天豹落在后面,一定是在准备信封,催监理快点儿看,监理不吭声,越发看得更仔细。

  王大路跟在汤公明身后,悄声问:“这要验收多长时间?”

  汤公明用手推了推王大路,不让他说,转头给李从安递了个眼色,李从安心领神会,就在后面催林天豹,急得他抓耳挠腮。刘万川眼贼,瞧见林天豹在身后乱转,问咋啦。林天豹反问他身上带钱了吗?

  刘万川说:“有两百块钱,够吗?”

  林天豹皱着眉,小声说:“两百块钱不够塞牙缝的!你快出去找会计拿两千块钱,装个信封。”

  监理手里拿着小本和笔,边看边记录。看完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又跨过栈桥往二衬台车下走,站在下面仰头瞧了半天,突然往台车上爬。林天豹见状,上前一步拉住他,劝他台车太高别摔着,不如出去喝杯水歇歇。

  监理甩开林天豹,说:“我天天钻隧道,台车高不高,我还不清楚啊,看我是那种官僚吗?”说着,监理爬上二衬台车,站在作业平台上用手电筒照拱顶。

  拱顶刚浇铸完混凝土,又支着钢模,看不出啥来。等监理从上面下来后,汤公明和李从安劝他中午在工地吃饭,劳务队要杀猪过年,可以就着炖肉喝两杯解解乏。

  监理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问:“噢,猪杀了吗?”

  刘万川接过话说:“买回来了,还没杀呢。”

  监理说:“没杀叫我吃啥饭?二衬为什么不往前打了?”

  汤公明机智地说:“凝固期还没到,拆完模再打。”

  王大路突然说:“这一板需要炸掉重新打,有毛病。”

  此话像爆雷,惊得监理、汤公明和李从安都愣住了,问王大路有啥毛病。林天豹和刘万川最怕把空洞的事儿捅出去,冲王大路吼道:“你别胡咧咧!这板二衬是你们工班打的,有啥毛病?”

  汤公明和李从安不想节外生枝,将王大路推开,指着拱顶说:“还没拆模呢,拆完模再看,如果有问题返工重新做。”

  监理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拱顶,防水板耷拉出一节,是为下一板二衬留出的接头,弧形钢模一块块相互卡着,看不出有啥不合格,说道:“行呢,这回我听你们的,拆完模再来看。如果质量不达标,下道工序,你们只能停。”

  洞内验收总算没提出新的问题,监理当场同意复工,这让汤公明、李从安和林天豹松了口气,唯有王大路闷闷不乐,把汤公明拉到一边说:“你们不信我,他们在挖坑。”

  “挖坑?”汤公明惊诧地说,“是填充蛇皮袋还是留空洞?”

  林天豹在场,王大路不想把话挑明,说:“拆完模你们自己看。”

  应付完验收,汤公明和李从安要拉监理去林天豹办公室喝茶,监理知道这其中有安排,毫不客气地说:“饭就不吃了,喝杯茶送我回去,好多工作要做呢。”

  应该说,大多数监理还是正直负责任的,但也有少数外聘的监理不坚持原则,见钱眼开,给钱就签字通过,不给钱就出难题。汤公明和林天豹庆幸这个监理没有故意挑刺,不过辛苦费还是要给的。

  刘万川接到林天豹的指令,匆匆跑到洞外去找会计拿钱,可会计外出不在,只能跑去林天豹宿舍找映秋,说:“老板娘,快给两千块钱,急用。”

  映秋仍在生林天豹的气,说:“我没钱,别找我要。”

  刘万川说:“老板娘呀,打发监理,不然咱干不了活儿,停工一天就要给民工队补一天的钱,你不心疼吗?”

  映秋说:“那你给我打借条,算我借你的。”

  刘万川点头说:“行行行,我写借条,老板还你。”

  映秋掏了两千块钱给刘万川,又找出牛皮信封装好。刘万川正要往洞里去,汤公明、李从安、林天豹陪监理回来了。映秋见他们来,直往里屋躲,被林天豹喊住,说:“秋啊,见见领导。”

  映秋勉强地笑着,请他们落座。监理看了几眼映秋,说:“林老板,你真有艳福啊,是寨子里出来的吧?”

  李从安打趣说:“英雄不问出处,坐下喝茶。”

  林天豹殷勤地找出一包最好的冻顶乌龙,坐在主人位置上烧水。茶还没泡,刘万川喊他出去,将信封交给他,说:“我可是给老板娘打了借条的,不能让我还。”

  林天豹说:“不用你还,我回头给她!”

  几个人喝完一泡茶,汤公明暗示林天豹上货。林天豹掏出信封递给监理,说马上要过年了,略表一下心意。监理满脸笑容,嘴里谦让着接过信封,说:“这是做啥啊,用不着,用不着嘛。”

  事情就这样得到了解决,林天豹当场收到了监理签发的复工通知单。送走监理,汤公明严肃地对林天豹和刘万川说:“现在那板二衬,拆模后我们要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出现空洞或是填充物不合格,你们要炸掉重新做。”

  林天豹和刘万川觉得汤公明似乎知道了这板二衬背后有事,之后肯定会传到路宽的耳朵里,更增加了对铁龙飞和王大路的恨意。

  复工意味着没能回家过年的民工,将加班加点进洞干活。他们有的愿意干,既然回不了家,不如节日期间加班多挣点儿钱。刘万川找到王大路,叫他安排掘进班、二衬班、出碴班当天进洞作业。王大路有点儿含糊,打电话给铁龙飞,说:“龙飞,过年了,咱工班还进洞吗?”

  铁龙飞和江水正在向路宽汇报冯三结算的事,想了想答复说:“进呀,谁都不准回家。”

  王大路得到指示,当即把人分成几班,将小铁匠、铁铮骨、铁子安、铁松儿赶进了洞内。铁龙飞对王大路一向放心,洞内施工的事儿全交给了王大路,他和江水要集中精力解决出口设备的清场问题。路宽爽快地答应了铁龙飞和江水的建议,单独跟冯三办理了结算并同意付款,但还需要林天虎出具委托付款书。

  于是,路宽带着计划部部长又跑去县城宾馆找林天虎谈。自从在隧道出口跟林天虎发生争执的那天起,冯三对铁龙飞和江水的信任感增强了,天天带着两个兄弟去宾馆缠着林天虎讨要工程款。林天虎对冯三爱搭不理,无论咋要都用没钱两个字打发了。冯三当然不是善茬儿,林天虎走到哪儿,就让俩兄弟跟到哪儿,连上厕所都不例外,这让林天虎很不舒服,站在马桶前嚷道:“快把我憋死了,你们出去好不好?让我方便完再说。”

  那俩青年“扑哧”笑道:“想痛快就给钱。”

  等林天虎回到屋内,俩青年又直挺挺地堵在门口把守。林天虎本想去见林天豹,商量一下对策,可出不了房间。

  冯三说:“不给钱,你哪儿也别去。”

  见不到林天豹,哥儿俩只能通电话。林天豹在电话里说什么,冯三他们听不清,只听林天虎一直“嗯嗯”地应着,用方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其实,林天虎嘴上硬,心里急。上次跟项目部结算谈判不欢而散后,再没有人联系过他,让他心里很没底。这其实是路宽采取的“拉锯战”策略。人解决不了,就用时间去解决,虽然双方往往都拖不起,但谁先发慌谁就输了。

  离大年三十只有两天了,天气越发阴沉起来,山区那种特有的清冷让北方人着实受不了。路宽和计划部部长赶到宾馆,拿着一沓材料直接上楼。冯三把结算的希望,寄托在了路宽身上,说起话来客气了许多,也算替林天虎解了围。林天虎一个电话,把陈春山喊了过来,双方再次坐到了谈判桌上。头脑灵活的计划部部长提出,先把双方认定的费用结清,争议部分回头再谈,条件是必须把设备从洞内拉出来,并且给项目部出具一份单独与冯三结算的代付委托书。

  冯三听后大喜,说:“太好了!林老板,你给我出个委托书,我就放你出去。”

  林天虎不以为然,诡异地笑着说:“你们拿我当傻子吗?我的计价和变更谈不好,付不了钱,别指望我出具付款委托书。要谈,把争议部分和设备都谈妥,那些设备我拉走不够运费钱,就卖给你们,收不收你们决定。”

  谈判又僵在了收购设备上。那些设备没有一台是新的,都是二手货,折旧早提完了,原值所剩无几。

  路宽说:“咱们先把双方确认的计价结了,冯总的价款项目部单结,设备另说。”

  陈春山瞅准机会,凑到林天虎耳旁,说:“行呢,先把计价款拿回来吧,设备再谈嘛。”

  林天虎说:“我可以让一步,先给我结计价款。不过,钱到了我账上,我才能给冯三出代付委托书。”

  冯三对林天虎的这番表态很恼火,骂道:“你耍浑吗?项目部给我代付,你还不出手续,信不信我把你设备砸了?”

  “冯三,这不怪我。”路宽说,“林总不出委托书,项目部没法给你代付,你们商量好再找我。”

  路宽根本没谈收购设备的事,说完带着计划部部长下楼走了。冯三眼瞧着鸡飞蛋打,怒不可遏地冲到林天虎跟前,和那俩青年一起将他摁倒在沙发上,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抵住了林天虎的脸。

  陈春山惊骇不已,冲过来拉架,被冯三一脚踹开,骂道:“你们真不是人哩,这么坑我。我说三遍,委托书出不出?”

  此时的林天虎显得极为惊慌,脸色煞白,用手挡住刀尖,赶忙说:“别冲动,我出,但你不能动我洞里的设备。”

  林天虎被逼无奈,当即让陈春山写了一份代付委托书。冯三拿起委托书看了看,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宾馆。他先给铁龙飞和江水打电话感谢一番,随即开车去项目部找到路宽,将委托书交过去,说:“我只要我的工程款,姓林的钱不关我的事。”

  路宽把汤公明、李从安和计划部部长一起喊到会议室,又把委托书交到计划部部长手中,说:“冯三,项目部可是照顾你。你跟项目部没合同关系,按规定你的工程款,项目部可以代付,也可以不付。你答应把林天虎的设备从洞里拉出来,这回就看你能不能兑现了。”

  冯三追问,出口的活儿确定给铁龙飞和江水干了?

  汤公明说:“这你别管,你说能不能把洞里设备拖出来吧?”

  冯三说:“只要给我代付了钱,后面的活儿让我接着干,我保证把姓林的设备拖出来。”

  当晚,铁龙飞、江水便得到了冯三的工程款由项目部走代付程序的消息。林天虎后悔得要死,可为时已晚。

  林天豹打电话给林天虎,劝他胳膊拧不过大腿,项目部既然不收设备,拉出去算了。林天虎恼怒至极,发狠要找路宽的上级领导,看项目部敢不敢动他的设备。

  一波三折的较量都在大年三十的前两天集中爆发。劳务队的民工们也是在这两天领到的工资。隧道队不像路基队和桥梁队,隧道只要一进洞便无法停止掘进。所以,在担负洞外施工的大多数民工都陆续放假回家过年的情况下,隧道工班的人还在洞里继续工作。

  天黑后,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一场大雪。硕大的雪花覆盖了大地和山峦,皑皑白雪将黑夜映照成了白昼。尽管工地离县城、镇子和山寨比较远,但也能听到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经过林天豹的签认,项目部将民工工资以现金方式结算给了铁龙飞,还给张善争取回来五千元的补偿费。现金装了一大袋子,铁龙飞欣喜若狂,让王大路把所有人叫到食堂,对照每个人的出勤统计表,按工序单价给大家逐个结算,当场点了现钞。

  张二奎颤抖着双手接过厚厚一沓钱,两眼禁不住落下了老泪。轮到张善时,铁龙飞将工资和五千元补偿一并发给他,休整好的张善给铁龙飞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说:“哥啊,我要谢你的大恩。你不带我们出来,我们到哪儿去挣这么多钱啊。”

  铁龙飞说:“作啥揖啊,我咋承受得了。”

  发完工资,桌子上还搁着一撂现金。铁龙飞一数,竟有二十多万元。钱摆在那儿,大家都看得到。

  王大路催他:“龙飞,这些是你该挣的钱,收起来呀。”

  铁龙飞掂量了好一阵子,从成捆的现金中抓出五万块钱搁在大家面前,说:“这钱是该我拿,但也是你们在隧道里拼死拼活帮我挣出来的。咱们是同村同族的兄弟爷们儿,大伙跟我出来打工,我不能一个人独吞,有钱一起拿。这五万块钱给大家过年,不过有一个要求,该给家里打钱的,你们要打回去。”

  那一晚,食堂里灯火通明。发钱的当口,林天豹要吃夜宵,让映秋到食堂后厨去取吃的。映秋取完正要回宿舍,透过玻璃窗,看到铁龙飞在给大家分钱。她站在外面,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波澜。小铁匠领完钱推门出来,恰巧撞见映秋,问她下雪了咋不进去。

  映秋脸色有些阴郁,说:“我不进去了。明天杀猪,杀完猪我回家过年。你们谁会杀猪啊?”

  小铁匠想了想,说:“大路哥会杀。”

  映秋说:“那明天叫他去杀。”

  铁龙飞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映秋已经走了。小铁匠告诉铁龙飞,映秋在门外站了好久,铁龙飞没吭声。他和王大路回到宿舍刚坐下,铁松儿就嘎吱嘎吱踩着雪跑来了,进门后磨磨叽叽地说:“龙飞哥,我明天回家过年,你能准我假不?我想回去看看我儿子,生下来我还没见着他呢。”

  王大路问:“回去看儿子?假话,想媳妇了吧?”

  铁松儿站在那里傻笑,说:“没有哩,就是想儿子嘛。”

  铁龙飞说:“咱要接手隧道出口,今年你甭回去了。如果放你回去过年,别人都闹着回去咋办?等弄停当再给你们假。”

  铁松儿悻悻地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外掏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李雅芹刚坐完月子,正在哄孩子睡觉,接到铁松儿电话,问他能不能回来过年。铁松儿说工地不给假,电话那头的李雅芹听着听着哇哇哭起来。松儿娘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年货。每年三十前,她都要蒸好几笼细面馒头和黄米年糕,再打十多块枣糕,用来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戚。听到李雅芹这边的动静,她赶紧推门进去,见李雅芹在哭,心里顿时慌了,问她大过年的这是咋了,出啥事啦?

  李雅芹说:“过年他回不来,不给假。”

  铁松儿娘埋怨道:“这个死龙飞,过年也不让回来,初二咋回门给你爹娘去拜年呢!”

  铁松儿在电话里听见娘在骂铁龙飞,冲着手机里大声嚷嚷,李雅芹把手机递给婆婆,让她跟铁松儿说。

  铁松儿娘接过手机,说:“你龙飞哥不让回来,你偷着跑回来啊,谁过年不回家呀?”

  铁松儿站在门外,望着满天落雪很伤感,说:“娘,不是我一个人过年不回去,谁都不让回去,春节要抢活儿呢,我把钱给家里汇去。”

  铁松儿娘生气说:“行,不回来过年,那你永远别回来。等孩子长大,我也不让他认你这个爹。”

  李雅芹接过话说:“他不回来,明年你和爹帮着带孩子,我也出去打工挣钱,去找他。”

  铁松儿娘一听这话着急忙慌地说:“雅芹哪,我跟你爹也能带的了,可孩子太小,吃奶离不开娘,咱不挣那份钱,也不能舍下孩子不管啊。”

  李雅芹没再多说,这一夜她都没能恢复平静。

  映秋端着消夜回到办公室,林天豹正坐在茶台前,边泡茶边跟刘万川盘算过年期间隧道施工的事。茶台上摆着两捆钱,林天豹将它推到刘万川面前,说是奖他的。

  刘万川毫不客气,伸手揽过来搁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说:“老板,春节不能让民工歇着,过完初一就让山东河南两个工班进洞。”

  林天豹说:“你催催猴子,过完年让他马上带人上来!万一姓铁的去接出口,咱们可就抓瞎啦。”

  一旁的映秋听到他们的对话,问:“谁说他们去干出口?他们在这边干不是也能挣钱吗?”

  林天豹从里屋拿出一瓶五粮液,让映秋找来三只玻璃杯,倒了三杯,说:“你不懂啦!铁龙飞和江水占着窝,斜井和出口都不撒手,到时两边人手不够用,那样可把斜井耽误啦。”

  映秋摆好消夜,刘万川叫她坐下,将其中一杯酒端到她面前,说:“小嫂子,你把这杯少的喝了,我和老板喝这两杯多的。”

  映秋不会喝酒,把盛满酒的玻璃杯推给林天豹,说:“我才不喝呢。明天杀完猪,我要提着肉回家过年。”

  林天豹端起酒猛喝了一口,说:“明天一早杀,可谁会杀呢?”

  映秋说:“那个老王大哥会杀,叫他来。”

  林天豹问:“哪个老王大哥?”

  “王大路呀。”

  刘万川趁着酒劲说:“老板,上一板二衬,那个小跛子拍了照片,姓铁的手机里还存着呢。证据咱们可以有,他们不能有啊,不毁掉后患无穷。”

  映秋问:“你们又想干啥?挣钱挣得干净一点儿不好吗?我如果是他们,也会举报你们。”

  林天豹仰起脸瞅着映秋,说:“你个臭婆娘,嫌钱不干净,去找个盆子洗洗。这事呀,你俩都别管啦!”

  说完,林天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冲着映秋说:“秋啊,明天杀完猪,把肉煮了,让食堂做几个菜,我单独请铁龙飞喝酒。”

  映秋不会喝酒,实在太困,早早回到里屋睡觉去了。林天豹和刘万川喝到大半夜,送刘万川出门时,林天豹高一声低一声地开始嚷嚷。俩人站在雪中相互搂抱,泛着酒味的唾沫星子在对方脸上喷来喷去。最后,林天豹给刘万川下达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明晚让他去镇上派出所跑一趟。

  大雪下了一整夜,群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领到工资的山东和河南工班的民工们,高兴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太阳从灰色的云层里钻出来,融化了满山的积雪。

  吃完早饭,伙夫们用木板在食堂门口搭起一个台子和木架,架子上挂着四只用钢筋弯成的大铁钩,是用来吊死猪的。架子旁边安了一口铁锅,锅里盛满了热水,准备用来煺猪毛。黑白两头猪被牢牢捆绑着,蜷缩在雪地上,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冻的,一直在发抖。

  宿舍区这边,铁龙飞和王大路正要重新分班,安排铁子安、铁铮骨、铁松儿、张二奎、小铁匠和张善等人进洞放炮掘进,映秋突然出现在门口。铁龙飞问她有事吗?映秋说林天豹想让他派王大路、小铁匠和张善去杀猪,工钱林天豹付。

  铁龙飞说:“食堂没有会杀猪的人吗?”

  映秋说:“大厨会做饭,但没杀过猪,你说咋办?”

  铁龙飞说:“行。我们四个一起去,一会儿就杀完。”

  进洞干活的差事,交给了江水和铁子安负责。铁龙飞喊上王大路、小铁匠和张善,跟映秋去了坡下的食堂。刘万川一早进了隧道,林天豹嘴里叼着烟,已经在食堂门口等候了。

  铁龙飞四人来到坡下,问林天豹:“都杀吗?”

  “杀!都杀!”林天豹说,“杀完给项目部送一片,映秋带一片回家,剩下一头留下,明天大年三十,晚上请你们吃大餐,喝辞年酒,快动手吧。”

  食堂里有两个男厨师,还有一个帮厨的中年妇女,三人胸前套着围裙,脚上穿着雨靴,围着杀猪台子忙前忙后。王大路走到台子前,拿起摆在上面的一把菜刀左看右瞧,又用右手食指指肚在刀刃上试了试,问:“杀猪就用这个吗?”

  站在一旁的厨师,手里提着一只大铁榔头,说:“我用榔头把猪脑袋砸了,再用这把刀把猪头砍下来就行啦,没有别的刀了。”

  王大路摇头说:“杀猪没有用铁榔头砸的,都是用刀捅。不把猪血放出来,血会渗进猪肉里,杀出来的五花肉都变成紫红色的,煮熟了也不好吃。”

  站在一旁的映秋问:“那怎么办?”

  铁龙飞说:“刀不行,杀不了。”

  小铁匠说:“唉!没有金刚钻,俺们也揽不了这瓷器活啊。”

  张善踮着脚走到台子前,问:“有杀猪的尖刀吗?”

  帮厨的中年妇女说:“只有切菜刀,没有尖刀啊。”

  林天豹骂道:“你们比猪还蠢,没有赶紧去找啊。”

  折腾了一番,厨师没有找到尖刀。铁龙飞心生一计,对王大路说:“你去钢筋加工棚,用钢筋做个锥子试试。”

  王大路赶紧朝隧道洞口的山上爬去。过了半小时,他手拿两根钢筋回来了,一根长约四十厘米,另一根长约两米,两端都带尖。他给在场的人亮了亮那根四十厘米的钢筋,说:“这行哩,能捅到猪的心脏里去。”

  林天豹指着那根长钢筋问是做啥用的?铁龙飞笑着说是用来捅开猪皮的,吹足气让猪的身子鼓起来,才能用锅里的开水煺掉猪毛,否则猪毛刮不干净。

  张善问:“用啥接猪血啊?”

  帮厨妇女跑进食堂拿来一只大铝盆,说:“有呢!有呢!”

  王大路说:“去拿盐,猪血遇到盐才能凝固。”

  林天豹瞧着王大路和铁龙飞的一番操作,冲厨师说:“学学人家王师傅,这才是杀猪高手。”

  一切准备就绪,林天豹指挥先杀那头大白猪。铁龙飞、王大路、小铁匠和厨师,有的拽猪耳朵,有的提猪脚,将猪抬上了杀猪台。大白猪知道死期将到,用力地摇摆着脖子,拼命地叫唤,招惹的旁边那头黑猪也跟着嗷嗷地叫个不停,但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张善抓着短钢筋走到台子前,照准猪脖子狠狠敲了两下,顿时山野间传来凄惨且绝望的猪叫声。

  映秋站在林天豹和铁龙飞身后,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到猪的惨叫。看到猪那般拼命地挣扎,她有种莫名的忧伤,联想到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自己的命运也掌握在别人手中,到底是该认命,还是去拼搏一下,等待机会,等待贵人出现。

  映秋想到了林天豹。他到底算是自己的贵人还是自己的劫难,她不敢去多想,但对于铁龙飞,她觉得他兴许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小铁匠和张善站在台子后面,死死摁住大白猪的后臀和后腿,两个厨师摁住了猪的前脚。林天豹叼着烟边嚷边围着台子看来看去,映秋吓得直往后躲。王大路手里拿着钢筋锥子,站在台子前,用菜刀在猪脖子上刮掉一片毛,准备从那里往里扎。大白猪摇晃着脑袋仍在拼命挣扎。铁龙飞走到台子前一把摁住了猪的脖子。王大路用脚将铝盆踢到大白猪脖颈下面,左手牢牢掰住猪的嘴巴,右手将削尖的钢筋用力扎进了猪的脖子,连捅两下直插进猪的心脏,“扑哧”一声,猪血顺着钢筋往外流。等王大路抽出钢筋时,鲜红的血柱忽地喷涌而出。

  猪血顺着王大路捅开的那个大血洞喷了一地。林天豹见状急忙用脚将铝盆踢到喷血的位置,热腾腾的血咕咚咕咚流了一大盆。没过几分钟,伴随着大白猪号叫的声音越来越弱,猪血的流速也越来越慢,涌血量也越来越少,最后大白猪直挺挺地躺在了杀猪台上。

  “快!快!”王大路喊道,“搅猪血。”

  映秋听到王大路的喊声,胆子忽然大起来,走到台子前抓起那把染血的菜刀,在盆子里搅来搅去,猪血与盐混合后即刻凝为了一体。

  上午两个小时,要了两头猪的命,刮掉毛后浑身煞白的两头猪,被两只大铁钩钩住臀部,倒挂在早先搭好的木架子上。王大路举刀将两头猪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哗”地被扒落在下面的大盆里。

  南方人不吃猪下水。泛着青色的猪肠子被林天豹和厨师们一脸嫌弃,说他们不吃那玩意儿,让铁龙飞和王大路留下猪肝和猪心,把猪肠拿走。

  小铁匠说:“都是好东西,他们不要咱们要。”

  铁龙飞说:“端回去,洗干净炖了给大家吃。”

  王大路手举菜刀站在木架下,沿着两头猪的后脊梁骨中线一劈两半,切割成了四大片,又将其中两大片肉连着排骨,分割成若干小块,叫厨师提进厨房塞进冰柜冻了起来。剩下的两大片肉,林天豹喊来会计,让他开车给项目部送一片,另一片给映秋送回家过年。

  猪杀得利索干净,林天豹很满意,从口袋里掏出四百块钱,当场递给了铁龙飞,四个人每人一百。铁龙飞不要,转手交给王大路两百,小铁匠和张善各一百。

  林天豹对铁龙飞说:“兄弟,今晚我请你喝酒,你哪儿也别去,我等你。”

  一说要请铁龙飞喝酒,映秋立刻想起林天豹说过的话,连忙对铁龙飞说:“晚上有事你去忙,别喝他的酒。”

  林天豹见映秋有意阻拦,很不高兴,推开她说:“你呀,真是个臭婆娘,难道我还能在酒里掺毒吗?”

  铁龙飞搞不清其中缘故,却能猜出映秋说那些话的含义。他想映秋应该是在提醒自己,就对林天豹说:“你是老板,我应该请你。不是给了我们猪下水嘛,晚上炖了自己喝,不用麻烦啦。”

  林天豹咂了咂嘴,说:“不行啊!过年了,我要略表心意,就咱俩喝,我等你。”

  杀完猪,铁龙飞把江水从洞里喊出来,两人开车去了项目部。隧道出口的设备拉不出来,铁龙飞的心病去不掉。

  这边,王大路从厨师那里要了一大袋盐,带着小铁匠和张善蹲在屋后的雪地里,开始清洗端回的两大盆猪下水。清完猪肠和猪肚里残留的食物和粪便,又来到宿舍前的自来水地沟旁,将大肠小肠和猪肚直接套在水龙头上,“哗哗”地用水冲洗干净,往里塞满盐和雪来回搓,这才去掉下水的臭味。三个人的手被冻得通红发紫,但也不觉得疼。望着两盆清洗好的猪下水,三人都开始咽口水,不到饭点儿就觉得饿了。

  傍晚,一个新的难题出现了。劳务工班平时都吃食堂,一般不单独开伙,清洗好的两盆猪下水,没有地方做。

  张善问王大路:“咱们没有炉灶,到哪儿去炖啊?”

  王大路也想不出去哪儿炖,冲着小铁匠说:“你去找找老板娘,让她跟食堂说说,咱们单独做。”

  小铁匠说:“那也得等食堂把大伙的饭做完,才能腾出锅来呀。”

  张善说:“咱晚点儿做也行。你不去问,我去。”

  张善找到映秋,映秋爽快地答应了,说等做完大锅饭把炉灶腾出来,让山东工班单独做猪下水吃。张善很感激映秋,离开的时候想起一件事,问道:“映红还会见我吗?”

  “我让她见,你想好跟她怎么相处。”映秋愣了一下,又问道,“哎,你拍的二衬空洞照片还留着吗?”

  张善掏出手机给映秋看,说:“留着呢,龙飞哥手机里也有。”

  映秋问:“留着有什么用呢?”

  张善说:“龙飞和大路哥都说,那板二衬必须拆了重新做,不重新做就是坑人。”

  映秋又问:“你们是要拿着那些照片,去举报老林和刘万川吗?”

  张善说:“如果不拆了重新做,就去举报他。”

  映秋没再应张善的话,说:“你回去吧。”

  铁龙飞和江水在项目部商量完清理隧道出口设备的事儿回到驻地,正赶上民工们换班开饭。鲜猪肉炒出来的菜格外香,满食堂都是浓浓的香味,馋得河南工班的民工个个尖叫,却不见山东工班的人来吃饭。等他们吃完,王大路、小铁匠和张善才端着两大盆猪下水来到食堂,可厨师们还在忙活着炒菜。那是按林天豹的要求,炒给他和铁龙飞喝酒吃的,有炒猪心、炒猪肝、清蒸草鱼、炒年糕、炒鱿鱼等,共六盘热菜、四盘凉菜。炒好后直接送到了林天豹的办公室。

  这之后,厨师才让出锅灶。王大路亲自上阵掌勺,将两大盆猪下水搁到锅里放上葱、姜、蒜、盐、酱油、醋和花椒、大料,开大火一顿乱煮,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炖好。一出锅,山东工班的民工们蜂拥而上,挤在打饭窗口朝里伸饭碗。铁松儿排在头一个,后面跟着铁铮骨、铁子安和其他民工,张二奎排在最后,王大路把他喊到了前面。

  铁松儿有些急眼,说道:“我排的是第一个,为啥把二奎大爷叫到前头来?”

  王大路手里掂起勺子敲着盆沿,说:“他比你们年岁大,也比你们能吃苦。要吃等着,不吃就滚。”

  铁铮骨上前一步拉开铁松儿,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到后面去,小毛孩子。”

  张二奎和整个工班的民工出来几个月,炖猪下水是吃得最可口和最舒心的一顿饭。王大路掏钱请客,让小铁匠和铁子安跑去外面的超市,买了二十斤当地产的白酒,又买了两挂鞭炮。白酒度数不高,每桌放了两瓶。开喝前,民工们将两挂鞭炮挂在白天杀猪的木架子上点了。外面噼里啪啦震天响,屋里喝得天旋地转,把过年的气氛喝出了花样。

  江水本来要跟自己工班的民工一起吃,被铁龙飞劝住,让他等着吃猪下水,再和大家喝几杯。猪下水还没开锅,刘万川跑来食堂喊铁龙飞,说:“林老板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今晚他请你喝酒,等着你呢,走吧。”wWW.ΧìǔΜЬ.CǒΜ

  铁龙飞说:“我一个人就不去了。要去我和江水、大路哥一起去。”

  刘万川说:“老板请你一个人,没说请别人。”

  江水和王大路知趣,往外推铁龙飞,说:“既然请你一个人,你就去吧。我们跟大家喝,你怕喝不过他吗?”

  铁龙飞没有多想,跟着刘万川去了林天豹的办公室。映秋在屋里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显得很娇艳,瞄了一眼铁龙飞,转身给他沏茶倒水,说:“老林酒量大,你千万别跟他拼酒。”

  林天豹坐在茶台前,抓起一瓶白酒倒了三杯,朝映秋扬手说:“不让他喝多,我们边喝边聊,你忙你的去吧。”

  映秋识趣地进了里屋。她在屋里假装看电视,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屋的动静。外屋,林天豹、刘万川和铁龙飞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她听见林天豹聊起了二衬空洞的事儿。

  铁龙飞说:“林老板,你请我喝酒归喝酒,那板二衬你还是咋请人来打的,咋拆掉重新做,这个坎在我这里过不去啊。”

  刘万川端起酒杯敬铁龙飞,说:“哎呀,那板二衬没啥大问题,何必这么较真呢?!”

  铁龙飞掏出手机晃了晃,说:“不是没问题,而是问题很严重,我手里的照片不会有假。”

  林天豹说:“我知道你手机里存着小瘸子拍的照片。我说兄弟,你带劳务队干活,咱们也算合伙人,将来如果能多要到钱,我一定将劳务费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多分给你,能不能将那些照片删掉?”

  铁龙飞放下酒杯,说:“我明白了,今晚请我喝酒,是为了让我删掉照片啊。老板,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宁可不要你多分给我的利润,也不能眼瞧着施工留下质量隐患啊。”

  林天豹听完,脸色变得很难看,朝刘万川使了个眼色。刘万川站起身来,借口忘了件事,得去洞里转转,谦恭地让他俩喝着,转身出去了。其实,刘万川躲出酒场,根本没进隧道,而是开车去了镇上。

  林天豹不再提二衬空洞的事儿,和铁龙飞只管喝酒。林天豹酒量大得惊人,铁龙飞已经喝得睁不开眼了。不知过了多久,两瓶酒被喝得精光。铁龙飞东倒西歪地站在门前朝雪地撒了泡尿,林天豹又扶他回到屋里继续喝,最后铁龙飞竟被灌得不省人事,耷拉着脑袋睡在了椅子上。

  林天豹和铁龙飞一直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映秋在里屋实在熬不住,便躺在床上睡了。铁龙飞喝得酩酊大醉被林天豹摸黑架进了里屋,映秋睡得迷迷糊糊,误以为是林天豹,懒得去搭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林天豹悄悄地将铁龙飞扶到床边,扒去他的上衣,把他推倒在映秋的被窝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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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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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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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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