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模没拆,看不出二衬有何异样,只能先把模拆了,再拿铁锤或钢筋敲,才能判断里边有没有空洞。路宽气得双手叉腰,仰头望着拱顶,嘴里不停地骂着林天豹。
汤公明说:“去喊人,把模拆掉。”
江水跳下台车,跑到洞口给铁铮骨、铁子安和自己工班的其他人打电话,不一会儿铁铮骨、铁子安、小铁匠和十几个壮汉赶来,肩上扛着撬棍,手里拿着钳子、粗麻绳和其他工具。进到洞里,等路宽、汤公明和铁龙飞从台车上下来,江水对大家说:“上去拆模,不让你们白干。”
路宽说:“今天的加班费项目部出,把有空洞的地方都给我拆了。”
铁铮骨和十几个壮汉带着各自的工具爬上了台车。王大路站在平台上,指挥着那些人拆模。钢模之间环环相扣,螺丝互相搭接拧得很紧,虽然涂了脱模剂,但粘着混凝土,卸开螺丝后仍撬不动、掰不开。
小铁匠喊道:“从中间拆不行,要拆都得拆。”
路宽朝台车上扬手,下令全拆了,工人们这才放开手脚,从边墙搭接处的第一排钢模开始拆起。拆一块便用绳子拴住钢模吊着往下卸一块,折腾了整整一下午,才把整板钢模拆完。
路宽、汤公明、铁龙飞和江水又爬了上去。王大路手拿铁锤,站在台车顶端仰脸一块块地敲。二衬密实处发出的是“铛铛铛”清脆的声响。敲到空洞处,则传来“嘣嘣嘣”的回声,足有三平方米之多。敲完拱部所有刚打完的二衬部位,路宽和汤公明认定,铁龙飞的举报是真实准确和可信的。
路宽破口大骂着林天豹,命令民工上去把空洞部位至少破开一个能钻进一个人的大洞。铁龙飞派铁子安和小铁匠去洞外扛来电钻和风枪,双手把牢风枪柄,对准空洞位置“嗒嗒嗒”往里钻,只听“扑哧”一声,二衬混凝土很快被钻透。钻杆抽出来一量,混凝土厚度不到二十厘米。
路宽骂道:“姓林的是想让咱们去坐牢啊。”
空洞被捅破一个大洞裸露在拱顶。路宽、汤公明、铁龙飞和王大路用手机拍下了破开的场景。路宽说:“谁也不准动,就这样摆着,等林天豹和刘万川从局子里出来,看他咋交代。”
汤公明建议路宽,项目部应该奖励山东工班和河南工班。路宽决定罚林天豹二十万,用罚的钱给两个工班各五万,铁龙飞单独奖励两万。天黑前,路宽派人把奖金和工人加班费,送到了工班驻地。铁龙飞和江水领到奖金并不高兴,回到宿舍跟王大路商量,该如何处理与林天豹的关系。
江水对铁龙飞说:“这个梁子结下了,你以后恐怕不能在他手下待啦。”
铁龙飞对江水说:“咱们三个合伙,你的工班在这边干,我和大路哥带民工去出口干,跟林天豹打对家,总之是对手,咱们要干死他。”
王大路发愁出口林天虎的设备还没拉出去,问咋办。铁龙飞说林天虎回家过年了,按照项目部的安排明晚动手,能留下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拉到洞外搁起来。冯三要干出碴,进场后再跟他谈单价,重新签合同,拉林天虎的设备,他不会带人来挡道。正式接手后,就回老家去办劳务公司营业执照,筹钱添新设备。王大路说已经让家里准备好了三十万。
江水说:“我回去看看能不能筹到两百万,再不行我用房子抵押贷款。”
三个人正私下筹划着,铁龙飞突然接到路宽打来的电话,要他想办法把林天豹和刘万川弄出来,好找他们算账。铁龙飞听了,满口答应去派出所找人。
王大路说:“他那么害你,管他干啥,歇着不好吗?”
铁龙飞说一定要去,这样不仅给了路宽面子,更能掌握主动权。他内心清楚,派出所拘留的最长时限是二十四个小时。林天豹和刘万川也快到被放出来的时间了,何不顺水推舟落个人情,让林天豹知道他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江水笑着拍了拍铁龙飞的肩膀,说:“行,够智慧。光凭这一手,林天豹就别想斗过咱。”
铁龙飞坐上江水开的皮卡车,直奔镇上派出所。江水问:“咱还要拉他们回来吗?”
铁龙飞说:“不拉,让他们去坐三驴子。”
镇里年味十足,家家户户挂着灯笼,到处都是跑出来放鞭炮的人。皮卡车在派出所门前停下,所里只有一名值班警察,问他们是来找人还是来报案。
铁龙飞说:“不报案,来接人。”
值班警察问了很多问题,铁龙飞一一作答,求警察放了林天豹和刘万川。
警察听完后说:“嘿!没想到你还是个不计前嫌的人。之前听我两个兄弟说过这事,把他们折腾得够呛。所以,不到点少一分钟都不能放他们走。”
铁龙飞说:“到点能放他们出来吧?”
警察说:“到点肯定放,不然我们就违规了。”
江水站在一旁没说话。铁龙飞觉得,来这儿本身就是个面子活,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林天豹看罢了,没必要耽误太多时间,便向警察告别,让警察转告林天豹,就说他和江水来派出所要求放人。警察答复说,今晚肯定放林天豹和刘万川出去。
林天豹和刘万川蹲在禁闭室里,警察也不理他们。从大年三十晚上到大年初一下午,总共送来两顿饭,饭菜极其简单,青菜加肉沫。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躺下又睡不着,无聊得要死。虽然在里面只待了一天,却像过了好几年,尤其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更加心烦意乱。
刚进来时,林天豹和刘万川还算安静。时间一长,俩人脾气都见长,一个埋怨,一个骂人。林天豹要扣刘万川的奖金,刘万川跟他讨价还价,让林天豹赔损失费。林天豹气得骂道:“这些年我没亏待你吧!我让你报案你就来报啊?你不报咱俩也进不来啊。”
刘万川不服,说:“你非得要给姓铁的难堪,他和你女人没关系,你干吗非要诬陷他呢?老板娘不跟你了活该。”
林天豹后悔莫及,拍着大腿哭道:“我的婆娘哎,你可别离开我,我舍不下你,你要回来啊!”
两人在里面吵一阵,闹一阵,哀号一阵,实在累了,才都闭嘴躺了下来。天黑以后,门外“嘎嘣”一声响,禁闭室里的灯即刻亮了,刺得两人睁不开眼。没一会儿,铁门“哐啷”被打开,值班警察站在门口喊道:“到点了,你们可以走啦。”
林天豹听警察放他们走,连说谢谢,甚至要给警察下跪。警察没好气地说:“谁要你跪,起来起来。出去以后长点儿记性,别再干没谱的事儿,犯了事不抓你们抓谁?”
林天豹和刘万川在警察面前老实巴交,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嘴里“是!是!”地应着。
警察看了看他俩,又说:“你陷害的那个人姓铁吧?他可是和姓江的专门来这儿,要求放了你们。看看人家怎么做人,出去谢他吧。”
刘万川听说铁龙飞和江水来给他求情,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瞬间还有点儿内疚,但转眼又反应过劲儿来,内心很是不服气,警察越说铁龙飞好,他和林天豹对铁龙飞越记恨。两人拿好手机走出派出所,林天豹先给会计打了个电话,催他赶紧开车过来接他们,然后跑到附近的一家小卖部,买了两包大中华,站在路边一支接一支地过着烟瘾,在里面真是憋坏了。抽过几支烟后,他又骂起铁龙飞,对刘万川说:“哼!还让我谢姓铁的。怪我瞎眼,当初拉他来干活。不是他,咱俩至于在局子里待一天吗,早晚得赶他走。”
刘万川道:“说得轻巧。赶他走,到哪儿去招劳务队啊?”
林天豹咂着嘴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民工!南来的,北往的,哪个不是出来干活挣钱的?猴子回来,咱就不用他啦。”
会计开着车终于到了,一脚刹车停在了林天豹和刘万川跟前,急火火地跳下来,扶着林天豹,问候道:“老板,在里边没受罪吧?”
林天豹吹牛说:“没有啦!三十晚上好吃好喝好招待,谁敢拿我怎么样?”
会计信以为真,谄媚说:“我就说嘛,你到他们这儿来喝酒,是给警察面子。”
林天豹被会计扶上车,正准备走,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刘万川,命他搭辆车回工地。大年初一晚上,镇子街道上很少有车,刘万川根本搭不到,就问林天豹不回工地去哪儿。
林天豹说:“你搭辆摩托车回吧,我得去寨子上接那臭婆娘!”
听到这话,刘万川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一遍遍地骂他重色轻友,见利忘义。林天豹根本不顾刘万川的感受,让会计掉头朝寨子驶去,把刘万川留在了车后的灯影里。
映秋头天傍晚回到寨子家中,守着阿爸阿妈过年,也始终心神不宁,越想林天豹诬陷铁龙飞这事就越闹心。
初一上午,映春和映红跑去寨子广场上,看年轻姑娘和小伙儿唱歌跳舞。映秋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会儿想想铁龙飞,一会儿想想林天豹,对比中更加觉得林天豹又丑陋又可怕,厌恶之心油然而生。她也猜到了林天豹一定会来家中找她,甚至会强行接她回工地。可她已经铁了心,不管怎样以后自己要有个营生,就像以前设想的那样,带着映春和映红在隧道出口开个小超市,这样就不会被随意地甩来甩去。
会计开车来到寨子上,映秋家早已关了大门,阿爸阿妈和映春、映红已经睡下。映秋眼皮直跳,心里一直有预感,如果铁龙飞不来,林天豹一定会来。果然,院子大门“咚咚咚”地被敲得震天响,接着就听到林天豹在门外“映秋!映秋!”的喊叫声。
映秋不想去开门,更不想见林天豹。敲门声和喊叫声一停,手机再一次响了。她一次次挂断,林天豹又一次次拨进来。实在烦了,映秋只好接通了电话,但并没有出声。林天豹在手机里叽里呱啦地“喂喂”叫着,然后喊道:“映秋啊,你开门让我进去,求求你,我向你请罪!”
敲门声吵醒了映春。她穿上衣服想看个究竟,便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发现林天豹在外面来回转圈,赶紧跑回屋里喊映秋:“阿姐,他在外面呢,叫他进来见一面吧。”
映秋不给她好脸,说:“不许去开门。”
映春“嗯嗯”地应着退到房间门口,说:“你跟他总得见面才能把话说开呀,我可去开啦。”
映秋始终不搭理,不回应。林天豹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一旁的会计也不敢多问。两人正打算走,院子大门忽然开了,林天豹双手顶住门,问:“你姐在吗?”
映春说:“阿姐在。”
林天豹让会计在车上等他,甩开映春一个人跑去了映秋房间。映秋见他进来,抓起枕头朝他砸去,接着“呜呜呜”地哭个没完。林天豹不知道怎么劝,走到床前又拉又拽地安慰,被映秋用力推开。一看劝说不顶用,林天豹连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说:“秋啊,我刚从派出所出来,被警察抓去关了一整天,年三十到初一没吃没喝,好可怜的。都怪我一时糊涂毁了你的名声,全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跟我回去吧,我要加倍补偿你,从今以后全听你的。”
映秋通过这件事更看清了林天豹的本性,抬起头说:“以后别来我家,我和你再没什么关系了,你走吧。”
林天豹站在床前观察着映秋的神情,发现她这次像是动了真格。尤其赶他走的语气,没有一点儿缓和的余地,但他仍不甘心,声音瞬间变了调儿,说:“不行啊,别的女人我不要。现在我就接你回去,跟我走吧。”
林天豹一顿花言巧语,搅得映秋略有动摇,但她并不是真心想回,而是另有打算。最后,两人达成协议,既然林天豹说全听映秋的,映秋便提出要带着映春和映红去隧道工地开超市。林天豹答应了映秋的这一要求,只要不跟他断绝往来,开超市的费用全部由他出。
会计开车拉着林天豹从寨子回到工地时,已是满天星斗。寻思一路,林天豹想,为了近期的工程,还是得去给铁龙飞道个歉。可他转遍整个宿舍区都没找到铁龙飞,宿舍区的灯都是黑着的,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发现民工全跑光了。林天豹急得原地打转,跑去宿舍找到厨师,问:“两个工班的民工跑哪儿去啦?”
因为每天都要早起,所以两位厨师睡得都早。林天豹像死了爹似的在门外叫唤,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吵醒。其中一个厨师眯缝着眼睛,说:“吃饭的时候都在,不知他们上哪儿去啦。”
铁龙飞和江水从镇派出所回来,没有回工地,而是开车去了项目部。按照之前商议的方案,那晚要动手清理隧道出口的设备。他们在路上打电话给王大路和河南工班的工长,让大家带上工具赶往隧道出口。
这是一次不得不展开的秘密行动。王大路带着两个工班的人,关掉宿舍的灯后偷偷沿着山路朝隧道另一头进发。铁龙飞和江水到达项目部时,路宽、汤公明和项目部留下过年的其他人员,站在院子里已经整装待发。
恰在这时,从院子外边开进来一辆小轿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是冯三,这大大出乎路宽和汤公明的意料。路宽以为当晚的行动被谁走漏了风声,四下看了看众人。冯三腿上和脚上沾满了泥,还没等路宽开口,急匆匆地说:“不好啦!隧道出口塌方啦,你们快去看看吧。”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人极为震惊,路宽问塌了多少?冯三估摸着称有几百立方米,整个掌子面被涌水浸泡多日,连同十几米的拱顶都塌下来了,初衬钢拱掉落一地。
面对这个坏消息,路宽顿时急哑了嗓子,问:“里边有人吗?”
冯三说:“我的人撤出来啦,里边两个看设备的是林天虎的人。”
汤公明问铁龙飞:“你们的人去出口了吗?”
铁龙飞答道:“正在去的路上。”
“通知他们再快点儿。”路宽挥手朝众人喊,“快上车,去出口。”
弯弯曲曲的施工便道上,闪烁着一溜忽高忽低的车灯,五六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碾过铺满砂石的路面朝山外驶去。两侧的高山在黑暗中隐匿成模糊的黑影。铁龙飞的皮卡车行驶在最前头,江水把油门踩到了底,遇到一道土埂“噌”地飞了过去,后面的车也因速度太快,都跟着一腾而起,又“嘭”地落在地上。
江水双手把牢方向盘,直视着前方说:“这下完了,咱们接手头一件事就要战塌方,全怪林天虎那个混蛋。”
铁龙飞坐在副驾驶上,右手紧抓门把手,脸色十分凝重,告诉江水不论谁干出口的活,都必须先抢塌方,赶紧将山东工班所有民工调往出口。江水说如果人手不够,他的工班也过去,一起把出口的任务接下来。
四十多分钟的山路,把路宽和汤公明颠簸得浑身酸疼。车队到达时,王大路带领的两大工班也刚赶到。他们聚集在洞口,边聊天边等铁龙飞和江水,根本不知道洞内发生了什么,突然看到两个头戴安全帽的民工,惊慌失措地从洞里跑出来。
小铁匠盯着那俩人,问铁松儿:“哎,他们从哪儿蹦出来的?”
铁松儿一边摇头一边喊:“哎,伙计,跑啥呢?”
两个人不停步,穿过人群仍往外跑,指着身后的隧道说:“里边塌了,差点要了我俩的命。”
“塌方啦?!”
民工们吃惊地相互看着,有些惊慌失措。
江水的皮卡车打头,第一个到。大家看到来车了立马闪到两侧,让开了一条道,江水径直朝洞里开去。铁龙飞落下车窗玻璃,朝王大路和铁铮骨等人挥手道:“快进去,快点儿进去!洞里塌啦。”
大家听到铁龙飞的喊声,扛着工具就跟车队向隧道里跑去。小铁匠和张二奎要照顾张善,三人又落在了后面。在距掌子面一两百米的成洞处,车辆停成了一排。路宽、汤公明、铁龙飞和江水上前一瞧,整个断面都塌了,把洞子堵了个严实,前面的照明灯和三管两线,已被塌下来的巨石砸断。初衬好的钢拱拧成麻花悬在空中,大片拱顶怪石嶙峋。随着塌方涌出来的泥水,已经淹到了开挖台车的下部,好在林天虎的装载机和钩机停在成洞处没有受损,只是小型抽水机掩埋在了泥石之中。从塌落的石缝间隙里,一股股裂隙水喷涌而出,在塌体前形成一片积水。
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塌方场景,路宽、汤公明、铁龙飞和江水满脸愁云。铁铮骨、铁子安、铁松儿和小铁匠等人没见过这阵仗,跟紧随其后进来的冯三一样,望着塌体紧张得不知所措。
路宽观察完拱顶,说:“上面还有可能再塌,先把危石处理掉。”
汤公明问铁龙飞:“你们工班谁干安全员?”
张善肩上扛着撬棍,挤到前面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铁龙飞戴好安全帽,从张善手里抢过撬棍,接过手电筒说:“你腿脚不利索,到后面去。江水,咱俩上。”
路宽安排工程部长赶快带上人到对面隧道去拉湿喷机器,对塌体进行全封闭。随后指定汤公明负责,让铁龙飞和江水对两个工班的民工进行分组,立即启动出口的材料加工和搅拌站生产。
江水毫不含糊,从张二奎手中抓过撬棍,跟在铁龙飞身后蹚着泥水爬上掌子面,王大路、铁铮骨和铁子安也手抓撬棍上去了。铁龙飞站在掌子面乱石堆上,仔细看了看拱顶,朝王大路喊:“人多更危险,你们都退回去。”
王大路、铁铮骨和铁子安站在塌方体下不动。路宽和汤公明打着强光手电筒蹚水过来,示意王大路:“你们退回去,我们四个先处理。”
王大路只能服从命令,对铁铮骨和铁子安说:“下去,走啊!”
三个人蹚水退回到了塌体后。其他人有的跟着工程部长出洞去准备抢险物资材料,有的去启动洞口混凝土搅拌站生产。小铁匠、张善和张二奎在塌体前原地待命,想去帮忙却帮不上,只能望着铁龙飞和江水往掌子面最高处爬去。两人用手电筒一照,头顶上方正是塌方形成的锥形大洞,足有五六米高,面积达十多平方米。塌落时的巨大应力,将顶部初衬焊接好的钢拱破坏性地撕裂扭弯了。两侧边墙因掩埋在泥石中,看不出变形下沉程度。
根据经验,路宽和汤公明基本能够作出判断,一定是边墙拱角搭接的钢筋锈蚀严重,失去了应有的承载力,加之山体下压才导致塌方。
铁龙飞站在能举手够到的部位,看准头顶上方一块悬空的较小危石,用撬棍连捅两下,危石“哗”地掉落了下来,砸在他跟前的乱石堆上。江水与他背靠背,举起撬棍撬动另一侧拱部的危石,只听“咚”的一声,危石贴着他的脚面,重重地砸在塌体上,接着滚到下面的积水中,击起的泥水溅了小铁匠和铁松儿一身。
撬完几块危石后,路宽和汤公明打着手电往上瞧,发现林天虎劳务队先前初支好的拱顶,完全与山体分离开了,这意味着塌体段落所有初支,必须拆掉重新做。
四人踩着乱石,刚从站立的位置移动到另一侧,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只见一股裂隙水从顶部“哗”地冲下来,碎石和黄泥也开始往下掉。
铁龙飞知道这是二次塌方的前兆,凭直觉认定拱顶马上就要塌下来,此时的路宽离塌落的位置最近。铁龙飞迅速反应,用身体挡住上方坠落的泥石,用力将路宽推了个跟头,躲开了危险之处。眨眼工夫,拱顶格栅在间隙水和泥石的共同作用下,再次被撕裂,猛然塌落。铁龙飞的右脚还没来得及往回抽,就卡在了乱石堆里,被尖锐的石块划得鲜血直流。
铁龙飞抽动几次右脚未果,又一拨泥石被间隙水冲刷下来,他来不及躲闪,倒在了塌体乱石堆上。一旁的路宽、汤公明和江水看到这一幕,都为他捏了把汗,急忙踏着乱石围过去,扒开乱石拽出他的右脚。铁铮骨、铁子安、小铁匠、铁松儿、张善和冯三等人,眼看着铁龙飞倒在掌子面上,喊着他的名字,慌里慌张地蹚过积水爬上去帮忙。
“快!架他下去。”路宽喊道,“都下去。”
铁龙飞为救路宽右脚受了伤,被铁铮骨等人架到了成洞处的安全地段,蹲在混凝土打成的垫层上,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冒汗。路宽和汤公明等人围在他身边,小铁匠和铁松儿想脱掉他的鞋看看伤势,他一把挡住小铁匠,说:“别动,我自己脱。”
铁龙飞缓缓地脱掉鞋,右脚脚面仍在流血,周围肿得发紫。路宽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先帮他擦去血迹,然后脱下身上的衬衣,扯成布条捆在他的脚面上止血。
汤公明说:“快送去医院。”
铁龙飞强忍着疼痛,说:“不用不用,等清完设备再去。”
铁龙飞真是个倔驴脾气,坐在地上问冯三哪些是林天虎的设备。冯三说除了台车,剩下的都是。路宽听后,嘴里不停地骂着林天虎,指示汤公明去调装载机和吊车来,把所有设备拖到洞外去。等装载机和吊车开进洞,跑出去的那两个看守设备的民工冲了进来,挡在装载机前,说:“你们不能拖,要拖我俩死给你们看。”
冯三上前劝,说:“你俩眼睛蒙着布转圈,瞎了啊?看没看见隧道都泡塌方啦?再不滚,我废了你们。”
两个民工双手扒着装载机,死活不肯放,说:“不能拖设备,不然我们没法给老板交代,就是打死我俩,也不准你们往外拖。”
路宽愤慨地走到那两个人面前,抬手就是两个嘴巴子,骂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交代。来人,把他俩扔上车,送到镇派出所去。”
王大路、铁铮骨、小铁匠和铁松儿赶紧上前去掰他们的手,嘴里不停地骂道:“奶奶个熊!是不是脑袋让驴踢啦?隧道塌了,我们队长也被砸伤了,再不松开把你们轧成肉馅包饺子下酒。”
那两个人沉着身子使劲往下坠,嘴里嗷嗷地叫着,双脚在地上拉出两道印,安全帽被碰掉滚出好远。
江水说:“别跟他们废话,连人带设备一起拖出去。”
王大路、铁子安、铁铮骨、小铁匠和铁松儿抓住这两个人就往外拉。张善和张二奎搀扶着铁龙飞,慢慢朝停在一旁的皮卡车走去。路宽、汤公明和江水指挥着民工,将林天虎留在洞里的设备用装载机和吊车拉到了洞外。
整整忙活了一夜,林天虎的设备全部被拖出隧道,搁在了洞口空场上,清理设备的难题这才算是解决了。等到监理和设计代表赶到现场察看后,湿喷机械手才将塌方后裸露的掌子面全部封闭,等待拟定处理方案,报业主和设计院审批。
铁龙飞被江水、汤公明和小铁匠送到镇医院,先照了X光片,医生看完片子得出结论,说:“右脚趾骨骨裂,养好了再着地。”
医生当即给铁龙飞的右脚打上了石膏板,用纱布绑紧,由江水和小铁匠架出了医院。几天后,江水开车去镇子上买回一根木拐,辅助铁龙飞恢复脚伤。
斜井出现空洞,出口塌方,这一连串的事情让路宽和汤公明火冒三丈,忍无可忍。从出口回到驻地已近天亮,两个人窝了一肚子火,顾不上休息,直接去了林天豹的办公室。林天豹在局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回来又发现山东工班和河南工班的民工不知去向,就把刘万川叫到办公室,转着圈骂了铁龙飞和江水两个钟头。刘万川心眼转得快,怀疑工班的人去了隧道出口,打电话给林天虎询问出口情况。
林天虎腊月二十九才跟项目部办完计价结算,争议项先搁置了,等着之后讨价还价,前面的钱一到账,他便不辞而别,开着车日行千里回老家过年去了。回到家后,除了跟陈春山和几个干工程的老板喝酒、打麻将,无所事事,整日醉生梦死,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刘万川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天虎正和一帮老板玩牌。看到刘万川打来的电话,并没有立马接,玩完一圈后才回拨过去。出口掌子面塌方的事,林天虎并不知道,马上打电话问看守设备的民工,得知塌方了,吓得他第二天一大早立马往工地返。
刘万川向林天豹报告了民工的去向。林天豹听后很震惊,说:“你说啥?出口塌方啦?”
刘万川说:“塌啦。你弟弟不在,咱们要不要去出口看看?”
林天豹思考良久,低着头摆摆手,说:“不能去。虽然跟林天虎是亲兄弟,但他是他,我是我,咱不能往里掺和,不然说不清啦!”
刘万川点点头说:“行,老板,听您的。”
刘万川离开后,林天豹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肚子也咕咕地叫个不停,就喊厨师起来开小灶做夜宵。在派出所这两天,让他实在是难熬,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惫。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是想出口塌方,就是想斜井复工,还惦记着映秋,翻来覆去一个钟头,才迷迷糊糊睡去。
天亮时分,林天豹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懒得起床,蜷缩在被窝里喊:“敲啥敲!我在睡觉!”
汤公明站在门口用力砸门,喊道:“林天豹,你还有心睡觉?快起来,路经理来啦。”
听到路宽的名字,林天豹像受惊的小鸟,忽地从床上爬起来,慌里慌张抓过衣服往身上套,顾不得穿袜子,趿拉着皮鞋忙去开门,邀请路宽和汤公明进屋。路宽累了一夜身感疲乏,脸上更带着厌烦,见到林天豹并不理会,进屋坐在茶台前,抓起紫砂茶杯“嘣”地扔到了茶筐里,说:“老林,你还真睡得着,在局子里没睡够吗?”
林天豹偷偷地瞄着路宽和汤公明,揣摩着他俩的心思。路宽这么发问,他以为是开玩笑,回答道:“哪睡得着啊!心里慌着呢。”
汤公明讥讽道:“给铁龙飞安了个罪名,把他弄进去了你还慌?”
林天豹直挺挺地站着不敢坐,说:“他出来了啊,可我进去啦!”
路宽指着林天豹说:“该!你整人家,人家还去派出所做工作救你俩,你说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要换别人非得要求判你几年。你老林一大把年纪了,咋净干些没屁眼的事啊!”
林天豹叹着气,装作很后悔的样子,说:“怪我!也怪他。”
汤公明反问道:“也怪他?你说说,怪他啥?”
林天豹摇头摆手道:“不说啦!不说啦!”
路宽说:“不,要说。我们一大早来敲你门,就是要把事情跟你讲清楚。我问你,你知道昨晚隧道斜井出了啥事吗?”
林天豹慢慢吞吞地说:“听说出口那头出塌方了。”
汤公明说:“不说那头,说你这一头。”
“我这头?”林天豹一阵发蒙,很淡定地说,“斜井能有啥事?我和刘万川在局子里,不知道哇。”
路宽站起来说:“假装不知道是不是?那你跟我俩走。咱去洞里看看,你和刘万川请来的工班把这板二衬干成啥样了。”
林天豹顿感大事不好,心中猛然一颤,跑去喊醒刘万川,开车跟着路宽和汤公明进了隧道。王大路和小铁匠回到宿舍照顾铁龙飞,小铁匠端着脸盆出来倒洗脸水,抬眼看见两辆越野车开进了隧道,转身进屋说:“路经理和林天豹的车进隧道啦。”
铁龙飞坐在床上,右脚露在被子外面,说:“经理带林天豹看空洞去了,你俩快去看看。”
王大路和小铁匠来到二衬台车跟前时,路宽、汤公明、林天豹和刘万川正从台车上下来。路宽嘴里嘟囔着,转身指着拱顶裸露的空洞对林天豹吼道:“空洞是你们故意留的!咋的?想挖坑讹项目部对不对?那我先罚你二十万。”
空洞整改一刻都不能耽误。路宽对林天豹和刘万川下达了工期要求,从初二当天开始复工,要赶在业主、设计和监理正式上班之前完成空洞回填,不能走漏风声。如果回填不密实,处理不好,就让林天豹跟他弟弟林天虎一样自己退场。
路宽并没在意说这些话有何不妥,更没想到林天豹从他的一席话里听到了机会。作为总包方,最怕现场出安全质量事故被业主和上级知道,这个把柄被林天豹死死攥在了手里。
作为项目副经理兼总工,汤公明更气愤,说:“留那么大面积空洞,简直坑人啊。既然你们要砸我们的饭碗,那我们就先砸你们的饭碗。按经理说的进行返工回填处理,再填不实把你俩填进去。”
林天豹和刘万川涨红着脸不敢吭声,发现王大路和小铁匠不知啥时候跟来了,气急败坏地指着王大路,说:“你们害我。谁说的?”琇書網
王大路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大伙儿说的。你们工程作假,偷工减料,还不兴我们说吗?”
路宽说:“我要求内部旁站监理,谁举报质量问题就奖励谁。就你老林,咋学的跟你弟弟一样昧着良心赚钱呢?”
林天豹狡辩道:“我真不知道呀,是刘主管负责现场,他没跟我说啊!”
明明是林天豹安排的这些事,可当事情被捅出来后,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要让刘万川背黑锅。刘万川一听顿时来了气,干脆把话挑明:“老板,我可没有那么大胆,都是按你要求才做的,你咋不承认呢?”
林天豹听刘万川这么说,颜面尽失,一脚将他踹倒,破口骂道:“奶奶的,你咋管的现场?还把责任推我身上。”
汤公明说:“老林,你可真是戏精,演得太好啦。”
林天豹说:“汤总啊,我可没演戏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路宽说:“你这张嘴没白长,敢当着我的面儿说瞎话,再瞎说信不信我加罚你二十万?”
林天豹最怕罚钱,只要不在钱上跟他计较,当孙子喊祖宗都行。路宽此话一出,林天豹立刻了,赶忙点头认错,表态称一定返工重打。路宽和汤公明一走,林天豹被气得从台车下抓起一根钢筋,边骂边追着刘万川猛打。
刘万川“嗷嗷”地叫着往洞外跑,跑几步就朝后面看看,生怕林天豹的钢筋头子扎到自己,嚷道:“你叫我干的,我又没去举报,再打我就不干了,你愿找谁找谁。”
林天豹追出隧道,没打着刘万川,自己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值班室门口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王大路和小铁匠跟在他身后,说:“你打他做啥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空洞不返工填实,我们工班没法接下一道工序。”
林天豹用手中的钢筋拄地,没有正面回答,斜着脑袋瞧王大路。刘万川跑得不知踪影,王大路随后也走了,就剩小铁匠在后面。林天豹逮着小铁匠问铁龙飞在哪儿。小铁匠告诉他,铁龙飞脚受伤在宿舍休息呢。林天豹气得脸色铁青,拄着钢筋直起身来,慢慢往山下走。
小铁匠跟在他身后,说:“你惹阿姐生气了,出来后没去寨子上看她吗?”
林天豹说:“我才不去看她呢。臭婆娘不回来,还想让我用八抬大轿去接她啊?”
小铁匠讥讽道:“你用八抬大轿去抬,她也不一定回来啊。”
林天豹追问小铁匠,到底是谁去项目部举报了二衬空洞。小铁匠摇头称不知道。林天豹心里明白,王大路和江水不可能去举报,只有铁龙飞跟自己有过节,并且曾经说过要去项目部举报的事儿。于是,又开始满嘴污言秽语骂着铁龙飞,扬言要去找他理论。
铁龙飞着实很累,很想睡一觉,但右脚疼得厉害,只好躺在床上琢磨事。先想着怎么处理出口塌方,后想起要回家筹钱买设备的事,令他心急如焚,最后猜测林天豹和刘万川知道空洞被举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万一来兴师问罪,他该怎么应对。
王大路回到宿舍,把路宽和汤公明当场做出的处罚决定和要求,给铁龙飞讲了一遍,并说林天豹接下来肯定会追查是谁去项目部举报他的。铁龙飞很坦然,告诉王大路,不管谁问都说是他一个人去举报的,和别人没关系,让林天豹尽管来找他。
两个人正在屋里说着,只听小铁匠在门外嚷道:“林老板,你追查谁举报的干啥啊?还不如回去歇歇准备复工呢。”
“不行!”门外传来林天豹的声音,“我要弄清楚谁害我。”
铁龙飞听到林天豹和小铁匠的对话,催王大路赶紧去开门。王大路拉开屋门,发现小铁匠站在门口,双手拦着林天豹不让进。
铁龙飞坐起身喊道:“铁匠躲开,让他进来。”
林天豹手里提着钢筋头进屋,站在床边不说话,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盯着铁龙飞。小铁匠想从背后拽掉林天豹手中的钢筋头,但钢筋头被抓得太紧没拽动,还被林天豹扭头瞪了一眼。
铁龙飞冷静地说:“老板,你是来看我,还是来打我?”
林天豹举起钢筋头,指着铁龙飞说:“过年本来不想跟你吵,可你让我进了局子,还去举报我,害我被罚二十万,我要问你良心何在?”
铁龙飞告诉林天豹是他一个人去举报的,因为林天豹陷害他在前,所以他明人不做暗事,也曾警告过林天豹,如果不把二衬空洞重新回填密实,山东工班的民工不会接着往下干,更不会容忍林天豹和刘万川埋这样的地雷,谁酿的苦果谁来吞。
至于林天豹和刘万川被关进派出所的事儿,铁龙飞更不客气地说:“是你们自己把自己弄进去的,我反而被你们设计的陷阱关了一天,要说不讲良心,是你林天豹不讲,我不计前嫌还去派出所求警察把你们俩放出来。”
林天豹被铁龙飞呛得一时无语,十分懊恼。王大路和小铁匠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良久,王大路说:“你追后账有啥意思?我们凭苦力挣钱,你不能坑我们大伙呀。路经理让明天复工,要干咱们就把空洞填了打好,以后别再干坑人的事啦。”
林天豹强词夺理,说:“铁龙飞,我没你狠。你不但抢我的女人,还让我破财,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哇。”
铁龙飞抓起床头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骂道:“混蛋!你可以不珍惜映秋,但不该再侮辱她。她跟你这么久,你想想应该如此待她吗?”
林天豹说:“这有什么,我跟她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铁龙飞说:“哼!操心?我吃饱没事干撑的啊。再说一遍,我没占过映秋半点儿便宜,你不信给我滚蛋!”
王大路听不下去,指着林天豹的鼻子说:“就你这德行,还当老板?真不是人哩。”
小铁匠说:“哼!阿姐早该离开你。你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你的臭钱。”
林天豹被骂得灰头土脸,想赶快出去,却抬不动脚,说:“我用不起你们!那从今天起,终止咱们的劳务合同,你们另寻出路去吧。”
铁龙飞、王大路和小铁匠没料到林天豹会来这一手,终止合同意味着所有山东工班的人都要失业,一时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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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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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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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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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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