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径如是说,我却如坠云雾,不知其何所
指。
“你刚才说,江寒也许被江雪顶替了。
“不是已经排除了吗?”我说1。
“但我们可以做一些修正。”万径说着
又去口袋里摸烟,“你的猜想是江寒被杀,再
由江雪顶替,如果江寒没有死呢?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两人共同隐居在此呢?”
万径深吸一口尼古丁,表情明显兴奋起来。
“江寒的样子,你昨天也见过了。我时常
有一个疑惑,只是从未深思,就江寒的身休状
况来看,他那双手真能敲键盘码字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给我带来不同寻常的强
烈冲击。江寒那双枯椅的手,一个个膨大儒硬
的指关节开始浮现在脑海。
“另外,他那副身子,真能划动船桨,驾
舟钓鱼吗?”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眼前,我却全然
未察觉。里
万径继续说:“也许,早些年他的身子还
没衰退到如此严重,但后来必然有人帮他。”
我突然想起昨晚谷舟给江寒送饭的情景,
托盘上的饭菜绝不是一个人的食量。
江寒和江雪共居在此,可我们只见江寒,
那么另一个人..我下意识抬起头来,原来如
此,这就是藏书室的秘密吗?
万径又一次洞察了我的想法:“二楼一定
有江雪的生活痕迹。“江千山夫妇知情吗?
万径摇头:“应该不知情,把三面墙的窗
户封死,书斋大门终日反锁,二楼专门定做防
盗门,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防江叔谷婶夫妇
俩。
他顿了顿,又说:“江寒经常斗笠餐衣面
具装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容吗·...·啊难
道说
我俩互相对视。
斗笠衣面具下的,不一定是江寒,有可能是江雪。
通过这种方法,江雪也能近距离与前来送
饭的父母接触,却不被发现。
“江叔谷婶说,江雪二零一零年走失,但
我想,一定不是走失,而是抛弃,也许他俩不
愿复制江寒父母的悲剧。江寒大概早有察觉,
出于同病相怜,在江雪被遗弃后,他又情悄将
其领回,藏在这座书斋。之后,为了方便照顾,
便以专心写作为由,长久住了进来。江雪当时
五岁,正到懂事的年龄,对于发生之事,想必
已能理解,所以,才会配合江寒藏身此处。
我沉默无语
“江叔谷婶只说过,江雪的生长发育有问
题,但没说具体是何病症。我认为,未必和江
寒患的是同一种病。
“为什么?早衰症本来就有家族遗传性
吧?我提出质疑。
“如果两人都患早衰症,江寒不能做的事
江雪同样不能做,不是吗?”万径一针见血,
“虽然不确定,不妨猜想一下。江寒收留江雪
隐居在此,开始创作‘寒江雪’系列小说。‘寒
江雪”的人设,是一个老人的灵魂转移到一个
孩童的身体。为何非要创造这样一个人?毕竟
读者第一时间会联想起‘名侦探柯南有被
质疑抄袭模仿的危险。事实上,过去也确有类
似发声。按江寒所说,他本人是年轻的灵魂被
困于老朽的肉体,所以想创造一个与自己相反
的人物。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如果说,“寒
江雪’的设定灵感来自于江雪呢?成熟的灵魂
附着幼稚的身体,这会让你想到什么?
难道是
“保儒症。
“休儒症病人,智力与正常人并没差异身体虽然发育慢,但相比早衰症,更接近健康
人。很多休偶症病人从事马戏荣技,甚至做演
员。他们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工作,结婚生
于
万径一边说,一边将香烟续上。看来在解
开真相前,他的烟是不会停的1
“江案一边写作,一边教江雪认字读书上
网敲键盘。等江雪学会,便能帮助江案扮演作
家助手的角色,另外,我还想到一种可能
万径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你们的金牌作家‘襄笠翁也许不是
一个人,而是两个。
我惊讶地张大嘴,摸摸下巴,幸好没掉。
仔细想想万径说的话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合乎
情理,毕竟在这种特殊环境下长大,江雪爱读
爱写推理小说,几乎是必然。加上他需要给江
寒帮忙,参与创作的可能性极大。
“江寒,江雪,寒江….原来,寒江雪
就是義笠翁。”我感叹。
可是,即便推理出江雪的存在,面对眼前
谜团,依旧束手无策。江雪在这件事中扮演什
么角色?凶手?他为什么要杀江寒?还有,怎
么杀的?
这些问题,仍然一无所知。
没想到,万径接下来的话像一-只无形的手,
狠狠扇了一巴掌。
“现在我们知道,江寒并非独4自一人,而
是和江雪共生。以此为前提,这起不可能杀人
事件的手法和动机也就一目了然了。
“什么?”我觉得这回下巴真要掉了。
万径表情语调始终平静:“首先看手法。m.χIùmЬ.CǒM
两人事先准备好《最后的谜面》这篇小说,存
进电脑,留作线索。等夜里雪停,江寒前往别墅和江叔谷婶见面,从而取得雪停后人还活着
的证词。回到书,江雪用渔线勒死江寒,将
尸体背上身,用绳索捆绑固定,连同斗笠、襄
衣、面具一起用袋子装好携带,然后,走到这
个位置…
万径一边说,一边走到落地窗玻璃门一旁,
站在可开合的窗扇前。他将窗扇锁扣旋开,朝
外一推,冷风扑面而来。我在万径示意下走上
前,将头伸出窗外。由于书斋南墙紧贴湖岸
窗外便是湖面。
“江雪背着江寒尸体,手拎着袋子,爬
上窗,跳出去。”
万径用手在我眼前划一道弧,指向窗外湖
Tr1
“江雪身体健康,又爱驾舟钓鱼,懂得游
泳潜水,实属正常。然后背着尸体,朝乌篷船
游去,虽然吃力,好在路程短。到了船边,改
为潜水,到达船底找到“茅坑”门,朝上推。
“茅坑”尺寸很小,正常人不可能通过,可江
寒江雪都不是正常人。以他俩的身型,由此进
出,绰绰有余。江雪先将袋子经‘茅坑’扔进
船舱,再解开绳索,把尸体托起塞进去,最后
自己爬上船,替江寒的尸体穿戴上斗笠餐衣面
具。这么做,也许出于仪式感,但我认为可能
是为了留下线索。当我想摘下面具时,发现面
具被冻住,夜里天气虽冷,可要将面具整个冻
在脸上,除非脸上有水。穿斗笠饕衣也是一样,
为了检查尸体,必须将其脱下,期间注意力自
然会集中至尸体衣着。然后,我们会发现一个
异常现象一衣服被冻得硬邦邦。
我回想当时的情景,江寒身上的棉睡衣,
其质感有如硬纸。一般来说,即便天气再冷,
棉布料也不会冻成那样,除非布料湿了
“他们在暗示‘水路'”我说。
万轻点点头,继续说:“做完这一切,江
雪原路返回,关上窗户。如此,一宗不可能的
杀人谜案便诞生了。
我细细咀嚼万径的推理,这起不可能杀
人事件的基石,在于一条处于思维死角的路
径—一水路。造成思维死角的原因有二,其
是“茅坑”的尺寸,其二则是冰封的湖面。勘
查现场时,整个湖面结上一层薄冰,冰盖完好
无损,让人想当然以为,没人下过水。案发时
雪虽停了,却不代表湖面结冰,依据常识可知
雪后方才上冻。即使江寒江雪下水时,湖水已
结冰,两人将冰盖破坏,经过一夜,冰盖依然
会复原。毕竟,水路冰面和陆路雪面截然不同。
“如此看来,江寒江雪其实是自导自演?
“本来还有疑虑,可看了小说,我相信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最核心的
动机问题。
万径突然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出道以来,载笠翁’拒绝一切采访,
为什么偏偏这次会同意?
“因为是封笔啊。”虽然这么说,但我也
感到疑惑。
“我想,他的真正目的,是让你来担任见
业人
“见证人?见证什么?
“江寒昨天对你说,今天会给你一个惊喜
对吧?
的确如此,可人死了,也不知这惊喜所谓
何事?
“我推测,他所谓的惊喜有两个版本。
万径点上烟,“至于选哪个版本给你看,取决于他和江叔谷婶的交读结果。
“此话怎讲?“
“江寒身体越来越差,想必时日无多。最
大的问题撰在他面前,江雪以后怎么办?江寒
夜里去找江叔谷,一定想告诉他们江雪还活
着,他想知道夫妻俩的态度。如果他俩愿意重
新接受江雪,那今天早上,江寒一定会在我们
所有人面前让江雪现身,将他交还给自己的父
母,同时也交给你……
说者,万径指了指我。
“我?”我惊道。
“他会告诉你,江雪是“装笠翁’的一部分,
他会让你为江雪提供平台,帮助江雪开启属于
自己的作家道路。”万径语速飞快,“安排好
家庭和事业,如此,江寒便可安心离去。
听了这些话,我嘴嘘不已。
“可事实结果应该是一江叔谷婶依然无
法接纳江雪。于是,我们看到了第二个版本,
一起名为“雪地密室”的不可能杀人事件。
“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身为推理作家的
人生吗?”我低喃道。
“这不仅是江寒的个人表演,他将江雪的
存在,藏于谜团之中。
我顺着思路接过话:“解开谜团,也就知
晓江雪的存在·
“这是隐身人江雪的第二套出场仪式,既
然不被亲生父母接受,不为世人所知晓,便只
能以这样一种方式证明他存在过to
“江雪现在何处?”我注意到,万径使用
“存在过”这样的字眼。
“大概自杀了,又或者藏在某个地方
说到这里,万径突然打住,他的目光变得
古怪又犀利,仿佛被钉子牢牢钉在某个点。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向,看见摆在书架上的乌篷船模型。
9篇
船模和湖中实物一样,舱中有一暗门,只
不过门下并非排泄口,而是一个暗格,我们在
其中找到了钥匙。
二楼防盗门终于被打开,我们踏入这间神
秘的藏书室。意料之中,江雪并不在此。
“看来,果然自杀了。”万径轻声说,“毕
竟按照既定剧本,江雪自杀是最合适的结局,
活下来只会更可怜。
我们开始搜查,二楼和一楼一样,靠湖一
面开有四扇大窗,采光很好。此刻,所有窗户
都锁着。房中整齐摆放七排书架,几乎全是推
理小说,按国籍、年代、流派、作者分门别类,
有序陈列。我注意到其中不少绝版书,价格不
非
只是,此刻我俩无心阅览。终于,在最后
一排书架后的角落,发现了东西。
垫铺、棉被、枕头、衣物,还有保温杯·
我们找到了江雪的生活痕迹,万径的推理
是正确的。
“接下来怎么办?”我转过头问。
万径脸上丝毫看不出胜利的喜悦,相反,
他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离开Fo
我俩回到别墅,江千山和谷舟依然待在卧
室
万径上前用力敲门,江千山一脸疲惫地出
现在门口,我从门缝瞧见谷舟木然地躺在床上,
怀中抱着那只又旧又脏的布娃娃,我一阵心寒。
“江寒夜里找你,是告诉你,你们的孩子
江雪还活着,对不对?“万径厉声问。
江千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谷舟也一股慌
张地望过来。
“他问你们,愿不愿意抚养江雪,你们拒
绝了,对吧?”
“不.…….不.….没没有,我没有…..·江千
山一个劲儿摇头,身后的谷舟开始哀嘹。
看来,推理已成事实。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十二点,以江千山夫妇
的精神状态来看,不能指望他们做午饭了。
万径让我到客厅歌着,自己钻进厨房,煮
了一大锅面条,我俩各自盛一碗,万径又盛了
两碗给夫妇俩送去。窗外,雪依旧下个不停,
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吃完回房休息吧。“万径一边1低头,经
过这一切,他变得无力起来,“雪一时半会停
不了,等雪化路通,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该
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等与外边联系上,交
给警察处理吧。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吃面。
回到房中,我整个人如大字躺倒在床,疲
急感袭来。恍饱间,我想起一件事,江雪真的
死了吗?总觉得需里不对。
按照万径的推理,江雪杀死江寒后,返回
了书斋,这是对的。如果他选择直(接在船上投
溯,那么书斋的窗扇应该开着。可我们查看现
场时,窗扇锁扣是从内锁上的。
问题在于,回房后江雪又去了哪里,并如
何自杀?
对江雪来说,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投湖。
可是,一楼窗户从内锁上,二楼同样如此。如
果从书斋内投湖自尽,必然要打开某扇窗才行。
那么屋外呢?
早上出发前往书斋,一路上,我看见四周
雪地平整洁净,保持初雪之态。若江雪选择屋
外投湖,必须走到湖边,也就会在雪里留下足
查
所以,他没有选择投湖,而是用了别的自
杀方式。可又一个问题,尸体呢?如果在屋内
自杀,不管别墅或书斋,都会留下尸体,可是
没有找到尸体。如若远离屋子,跑进深林自杀,
难免要留下足迹,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么,江雪并没有自杀?面是藏了起来?
他会藏在哪儿?还有,他打算做什么?
一股无法言喻的不安感袭上心头,可更为
强烈的倦意将我赛住,我终于失去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眼皮如铅
一般沉重,口千舌燥,想喝水。
可房中没水,我只好起身,看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我打算到厨房取水。当我走到一楼
楼梯口时,站住了。和夜里一样,我看见正对
楼梯口的卧室门敞开着,而房中景象,比夜里
所见更加恐饰。我飞一般转身上楼,跑到万径
门前,猛敲,不想门没锁,直接被我敲开。
万径没有睡,侧身坐在床边,两手搁书桌
上,一手托一张白色烟纸,另一只手撮一团类
似烟叶的东西,正往烟纸上放。看见我,万径
似乎微吃一惊,不慌不忙将手中东西放下,轻
轻推到桌子中央,问:“怎么了?
“他们死了,全死了。”我感觉自己的声
音在颤抖。
江千山和谷舟死在床上,两人心口各中
刀,血溅了一床。
第三具尸体斜躺在靠窗的地板上二,此人没
见过,男性,光头,身材矮小,不到一米,似
乎是孩童,可面容五官和成人无异。
休儒症患者—江雪。
死因应该和他的父母相同,心口中刀,不
同的是,凶器依然留在心口——象征国内悬疑
推理文学最高荣誉的黑匕首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和万径一道检查江雪
的尸体。除心口一刀外,后脑勺有一处血肿
头皮轻微擦破,似乎是钝器击打所致。另外,
尸体口唇周围,还有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课处,
都发现类似胶带捆绑的痕迹
“看来,江雪并没有自杀,而是回来找自
己的父母,被两人袭击后捆绑囚禁起来。我想,
大概是藏在衣橱里。
万径说着,指了指床边的衣<橱柜。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把江雪放了。
江雪回到书斋,拿到匕首,回来又将两人杀害
然后自杀。
万径深深叹一口气。
我一边听万径说话,一边扫视江雪的尸体。
不对劲,少了点什么。
万径向门口走去。
“是我的错,我草率地以为江雪一定会自
杀,不想他对自己父母还抱有某种复杂的感
个背
“的确是你的错。”我回答,目光锁住万
径的背影,“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9篇
卧室外,我与万径隔门对立,像两名对弈
的棋手。
万径朝我摆个手势:“说吧。
“第一个疑点,江雪的尸体上,少了点什
么
说着,我朝房中一指。
“心口中刀,由于刀留着没拔,所以身上
没多少血。可是,本该有更多血才对——不是
他自己的,而是江千山和谷舟的血。照你的推
理,是他杀了江千山和谷舟。那么,匕首刺人
和拔出,两人的伤口必定会喷溅大量血液,正
如床单上呈现那般。可是,行凶时应该站在两
人面前的江雪,身上却几乎没溅上多少。
万径点头:“所以,”个现场是伪装的,
他们三人都是被人所杀,这里除了他们,只有
你我,我有嫌疑,你也有
万轻轻松化解我的攻势
“第二个疑点,既然江雪杀人再自杀这一
结论是错的,那么导致这一结论的前提自然也
是错的。换句话说,江雪并没有找江千山谷舟
也没被他们囚禁在房中。江寒死后,江雪没有
理由来找自己的父母,既然如此,便出现另一
个问题一江雪藏身何处?我考虑过,江雪自
杀的可行性不存在,所以他只能藏在某处。无
论别墅或书斋,每个地方我都仔细搜查过,除
了江千山和谷舟的卧室,还有一个地方——你
的汽车。
万径眉毛扬扬,左手抬起捋胡须,表情
依然轻松:“有意思。
“第三个疑点,我查阅了有关早衰症的资
料,显示患者的寿命区间在九到二十岁,平均
年龄是十三岁,很少有活过二十岁的病人,可
江寒的年龄却是二十五岁
“或许他是极端个例。
“第四个疑点,夜里我在窗口看到的人影,
从身形判断为小孩,结合江千“山的证词,可以认定是江寒。可当时所见,人影正朝书斋飞奔,
问题来了,患有早衰症的江寒,凭他的身体如
何能飞奔?
这一次,万径没有说话。
“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大胆的想
法,如果反过来看呢?患早衰症的其实是江雪,
而江寒才是休偶!
万径目光流转,如剑客在防另马一把剑。
“以这个想法为基础,我开始重新看待整
件事。首先,江雪被遗弃,江寒背着江千山夫
妇将其捡回,教养长大,这些应该和你所说
样,是事实。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江雪患有早
衰症,该如何看病?江寒是休儒症,比起早衰
症身体不会太差。而且,即使生病,就算没有
医保卡,也可以去私人医院。可江雪怎么办?
早衰症的健康状况普遍很差,这么多年下来,
江雪不可能不生病不看病。可「是,江寒如何才
能瞒着江千山和谷舟,一个人带江雪外出就医
呢?做不到。
“好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江寒当初肯
见你,唯一的原因是你能帮忙把江雪带出去看
病。我想,乌蓬船的真实作用不是游湖钓鱼
而是用来运送江雪。为了防止江千山夫妇发觉,
你不会把车开到这里来,而是停在湖对岸,山
谷入口处。江寒则假装钓鱼,驾舟把江雪送去
对岸,交由你手,你再带出去看病。你一定乐
于如此,因为江寒会支付给你相当可观的酬金,
毕竟仅靠微薄的稿费,无法支撑你四海游历的
生活。
万径笑笑,眼中毫无笑意:“我这人很节
省的。
“回到这次采访,除了敲定采访工作外,
江寒还委托我办一件私事——调查一家国外的基因医疗机构。
听到这,万径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我知道
刀刃制到他皮肤了。
“他大概想通过这家机构为江雪治病,江
寒之所以封笔,也是因为江雪的病情恶化。他
们下定决心,结束过去,换一种活法。我推测
江寒的计划是一安排采访,将“囊笠翁’带
来的荣耀成果交由江雪享受,为的是给他激励
江寒则藏于幕后,这也是为何「与我见面的是患
有早衰症的江雪。采访结束时提到的惊喜则是
指,两人会在所有人面前揭开秘密,结束隐身
的生活,重新开始。所以,江寒江雪的计划是
积极的,绝不会因为江千山谷舟夫妇的态度而
动摇。自然,也不可能通过自杀来营造推理谜
团,写下这样猎奇又悲惨的剧本。
万径从裤兜掏出银色烟盒,从烟盒抽出
支烟,一支没有滤嘴的烟,放进嘴里。
在他打火的同时,我继续说:“江寒委托
我调查时,我没有多想。直到现在,我了解到
江寒江雪和你的关系后,才心生疑惑。既然你
是这世上唯一知晓他们秘密、与他们关系最亲
近的人,为何不让你调查?唯一的原因就是
这家医疗机构是你推荐的。江寒江雪应该对你
信任有加,毕竟这么多年你帮了他们很多忙,
所谓调查无非走个过场。他们一定对这家机构
深信不疑,对治疗充满希望。然而,这家机构
是假的。
万径淡然地抽着烟。
“你骗了他们,那些资料全是假的。问题
是,你为什么要骗他们?善意的谎言?类似临
终关怀?我想不是,你应该是为了钱。
“通过这一骗,你从他们身上获得相当数
量的钱,名头可以是跨国治疗中介费、委托费医疗订金等等。当然这么做风险极大,既然是
骗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你原木赚了不少酬
金,为何还要冒这么大风险?我想。一定是你
有了需要花大钱的理由...
我指了指万径手中的烟:“你吸的不是烟,
是毒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的毒瘾,人一
且吸毒,就会变得疯狂。“
万径笑了起来,他开始变得挣疗,然后挑
鲜般朝我吐出个烟圈。
我继续道:“巧的是就在昨晚#,调查报告
发到了我的邮箱,我又转发给了江寒。江寒看
过后非常生气,立刻联系你。而你就在那时起
了杀心,想好杀人计划,并立刻付诸行动,对
吧?
现在想来,正是我转发邮件这一行为,引
发之后一连串的惨剧,不由心中一痛。
“让我来看看,你是如何行动的。其实整
个计划的核心很简单,你只利用了一点—我
眼中的江寒和江千山谷舟眼中的江寒,不是同
一个人。前面说过,我采访时见到的‘载笠翁
是江雪,到晚饭时,你向我讲述“载笠翁’的
生平,除了早衰症这一点外,都是江寒的生活
经历。那时你还没有杀人意图,江寒江雪也没
有向你透露‘惊喜计划’之所以这么做,纯
粹是为了替两人保密
“结果,在我看来,所见之人便是江寒,
名早衰症患者。然而,对于江千山和谷舟来
说,江寒是真正的江寒。当你起了杀心,立刻
意识到这一点,便结合下雪天气,制定杀人计
划。昨晚,江寒一定联系过你,让你前去书斋
对质。出发前,你做了一件事,你知道这一家
人睡前有喝牛奶的习惯,便在牛奶壶中偷加安
眠药,让江千山夫妇和我睡熟,方便你行事。
同时,你还将掺了药的牛奶带去书斋,诱骗江
寒江雪喝下。两人被你迷晕后,你先将牛奶杯
带回别墅,冲洗干净,同时确认我们已睡熟。
接着,你再次返回书斋,趁两人没醒,用渔线
勒死江雪,替他穿上襄衣斗签面具,趁雪还在
下,抱着江雪的尸体来到乌蓬船上。上船时,
你故意把尸体放进湖中浸泡,制造在水中待过
的假象。之后,你便将他放进船舱,摆成我们
发现时的样子。
“你回到屋内,等待雪停,同时等江寒配
来。你告诉他,你囚禁了江写,藏在某个地方,
并以江雪的性命威胁,让他所命行事。雪停后,
你让江寒回到别墅见江千山和谷舟,让他告诉
夫妇俩,江雪还活着,看夫妇俩如何反应。这
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夫妇二人作证,证明
江寒雪停时还活着。我当时恰巧看见江寒返回
的身影,进一步巩固江千山的证词。只不过这
也是一处破绽,因为我发现江寒跑得很快,不
像早衰症病人。等江寒回到书斋,你对他偷袭,
大概是用书桌上的笔筒砸后脑,将其砸晕,并
用胶带封住嘴,绑住手脚。接下来你打开电脑,
将所有程序删除,其实想删除的只有Q0,因
为有你们的聊天记录。但册QQ太显眼,只好
掩人耳目,将一切删光。之后,你通宵写下那
篇小说——《最后的谜面》,作为假线索备用。
“写完小说后,你趁天没亮,抱着江寒回
到别墅。这时,江千山夫妇和我已睡熟。你从
大门出去,将江寒藏进车里。只要悄俏把车子
的内循环和空调打开,江寒并不会被冻死或闷
死。最后,你将整个屋子的无线路由破坏,切
断与外界联系。
万径依旧无动于衷。
“今早我起床后,你从大门外进来,说出去探查路况,其实是借此掩盖藏匿江寒时留下
的足迹。之所以把江雪打扮成‘襄笠精’
来让我确信死者就是江寒,二来不让江千山谷
舟看清死者真面目。江寒江雪身高相似,都不
足一米。看不清相貌,夫妇俩只能凭借身高装
扮做出判断。如此,由于我和江千山谷舟夫妇
各自的误判,让这桩雪地密室得以形成。
“回到别墅,你外出寻找救援,不让我同
行,是因为真正的江寒正被你关在车里。之所
以要切断外部联系,是为了延缓警方介人,以
便你诱导真相,同时也为后续犯罪留下时间。
不得不说,你是个小说高手,更是个犯罪天才
杀人有如写作,整个过程唯一遇到的困难,就
是找不到二楼藏书室的钥匙。推理需要决定性
物证一江雪的生活痕迹。你知道,证据就在
二楼,可又不知钥匙在哪,撬门又失败,所幸
钥匙还是被找到。自此,你已成功大半,但还
需收尾。你必须把江千山谷舟夫妇以及江寒全
部灭口。杀江寒是必然,你也打算让其项罪。
而你的计划之所以能实现,在于我和江千山谷
舟几乎零交流,可时间一长,困在一起的我们
难免得说话,话说得越多,诡计暴露的风险就
越大。所以江千山和谷舟也必须死。我之所以
幸免,是因为我得做你的清白证人。
“我想,你一定又在面条里下药了,我们
全部睡晕后,你完成最后一步。杀江千山和谷
舟时,身上一定会溅到血,所以得事先换件衣
服,这件血衣恐怕被你扔进湖里了。做完这
切,你只要和我一起等待雪化,外出报警,将
一切交由警方,并在警方调查中说出你编排好
的剧情,即便警方出手也不会有问题。因为,
江寒和江雪的特殊在于,两人都无社会身份
都身患残疾。无论进行户籍调查还是尸检认鉴,
都难以像正常人那样确认身份。两人谁是谁
只能听你我一面之词。只是,最后的最后,你
犯了致命错误一江寒的身上少了本该有的痕
迹,正是这一点,让我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
“你的解答很好,比我的更好。只是有
点,你的推理中,所有适用于我的,同样适用
于你自己。作为“笠翁’的责编,你可以和
江寒建立超越工作的亲密关系,自然也可以知
晓他和江雪的秘密,进而提供帮助。你和贵公
司从‘葚笠翁’身上赚取大量利益,江寒突然
宣布封笔,相当于砸你饭碗。劝阻无效后,你
心生恨意,进而演变为杀意。你说你对江寒委
托之事做了调查,并发回调查报告,这份报告
也许本身就是假的,目的是为了打消江寒治疗
江雪的念头,让其回过头来安心写作。你的推
理中,所有我行凶的时间,你都在睡觉。这也
可以反过来——你行凶,我睡觉,对吧?
万径嘴角浮笑,云淡风轻般拔刀出鞘,我
感到一阵刺痛
“这个时候了,还要狡辩吗?
笑容从万径嘴角消失,目光如1刀光闪烁:
“雪还在下,所有痕迹最终都将被掩盖,切
会回到最初。你我写下的推理,会被全部擦除
变成雪一样的白纸。然后在这张白纸上,重新
写下内容。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目光转向卧室,我
也是
留在江寒心口,乌黑的匕首。
看谁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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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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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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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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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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