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塘村也就猫脸大的地方,本村本土的,谁不知道谁啊?
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人说过。
平日里,眼前这个混小子拧巴得要死。
你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你让他打狗,他偏偏撵鸡。
跟他商量件事,就没有成的时候。
今天怎么这么痛快?
是不是没憋什么好屁?
转念一想,陈文三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儿多。
从家到镇上粮站,八里路,来回十六里,自己一路跟着,他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先谢谢你了,一鸣,你看着牛车,我把麦子扛过来。”
“都是自家爷们儿,客气什么。那什么,你是长辈,怎么能让你扛,还是我来。”
“……”
两人的对话宛如夏日的和风,穿过庭院,一字不落传进王芳耳朵里。
这家伙,还挺会装。
王芳暗嘲一句,打死她都不相信,一个人会在一夜之间改变得如此彻底。
同时,她又有点儿小庆幸。
有文三叔做伴,那混蛋就不敢欺负自己了吧?
想着,王芳打开门,走出院子,手里仍握着一把镰刀。wWW.ΧìǔΜЬ.CǒΜ
这是她刚进屋时,找的“武器”,为的就是以防陈一鸣突然硬来。
其实,她找了好几样,只有这把镰刀最称手。
刚跨出院门,王芳傻了眼……
陈一鸣正扛着一袋百十斤重的麦子,一溜小跑,从陈文三家出来,放到牛车上,并贴心地做了个记号。
然后又飞快地跑进去。
反观陈文三,他也扛着一袋麦子,却走的不急不躁。
这还是那个横草都不愿拿成竖的懒鬼?
就算他是装的,可额头的汗珠装不出来吧?
王芳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些坚硬的东西正在崩塌。
十几袋麦子很快扛完,陈一鸣检查了下车胎的气压,又提醒陈文三和王芳带好粮本,上车出发。
鞭声清脆,老牛奋蹄。
陈一鸣和陈文三分别坐在两边车辕上,王芳抱着东东,坐在牛车正中央。
这个地方是陈一鸣特别嘱咐她坐上来的,车轮正上,稳当、不颠。
另外,装车的时候,陈一鸣还特意在这位置留了个空当。
牛车很慢,不疾不徐,绿树红花缓缓退去,悠闲而又惬意……
陈一鸣曾跟林娇娇说过。
某一天,他一定会寻一处田园,盖几间小屋,再挖个鱼塘,养点莲藕,种点儿菜,侍弄几只鸡鸭……
友至,三五人小酌,把酒言欢。
酒酣,则携手望月、昂首数星……
林娇娇笑着说他是个文青。
可这些,还没来得及去实现。
牛车又很快,追逐着太阳,一去一来,尝尽苦辣酸甜,便是一生一世……
说实话,陈一鸣有点想林娇娇了。
她还好吧?
会不会哭的很伤心?
唉!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又不是不再见了。
“来,爷们儿,抽一根。”
牛车出了村,刚上柏油路,陈文三掏出烟,抖出一根,递向陈一鸣,客气道:“有点孬,将就抽吧。”
陈一鸣看了一眼,没有接:“哟,大丰收啊,叔,你发财了啊!”
“发什么财,八分钱一包的烟你叔还抽的起。”陈文三讪讪一笑,再次把烟卷递了过来,“来,点上,男人嘛,就应该烟酒糖茶五毒俱全。”
“叔,我不会抽烟。”陈一鸣笑着拒绝,又问道,“叔,什么烟最好?”
“最好?自然是中华了。”
“叔,等我发了财,一定送给你几条。”
“那敢情好……”
这真是传言中那个混蛋透顶的混小子?
不光一口一个叔叫着,说话还那么中听。
别管是胡吹大气还是信口开河,他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真舒坦。
看来,传言就是传言,不真。
交公粮是个耐心活。
并不是说的你到了粮站,把粮食送进去就完事。
还要排队,等着验收,划等级,过磅,开票,入库,领钱……
一套流程下来,三四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陈一鸣回到家,把牛解了套,赶回牛棚,又添了些草料,这才进了屋。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姜素云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陈一鸣的老爹陈光武正坐在桌旁,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
看到儿子进来,陈光武放下酒盅,说道:“我跟施工队的何队长说好了,他同意你去干小工,试用期一个月,干得好,就签合同,下午就跟我去吧。”
陈一鸣想都没有,直接拒绝:“不想去,下午我想出去走走。”
见到自己老爹,陈一鸣心中并无波澜。
倒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对自己老爹也就那么回事。
况且,前一世自己的爹,活了很久很久,甚至比自己更久。
“什么!你还不想去?”陈光武见儿子违拗自己,不由瞪大了眼,“为了能让你去干活,你知道老子费了多大劲吗?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的,好话说尽……有多少人想方设法想进去,都进不去,你还不想去了!”
陈一鸣知道。
老爹所在的建筑队在九零年改成柳树滩第一建筑公司,开发房地产,成了省级文明单位,并且一直持续发展到21世纪。
如果想要稳稳当当,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陈一鸣天生就不是安分的人。
未来那些行业吃香,那些东西能赚钱,他一清二楚。
这一世做生意,只会比前世更加顺畅。
况且,此时正是入场做生意的黄金节点,可谓是遍地黄金,只要肯弯腰,生意绝对会比前世做得更强,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看到丈夫发了火,姜素云打起了圆场。
她先训斥陈一鸣道:“你这孩子,从一大早起来我就发现不正常,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你说你天天瞎混也不是个法子,总得找个活计干着吧?省的天天出去闯祸。”
接着,她又说起了自己丈夫:“你说你也是,喝点逼酒就发火,眼睛瞪得像铃铛,有话不会慢慢说啊?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你让他去工地搬砖、运石子,就不怕给他热病了……我看你就不是他亲爹……”
“亲不亲的你不知道?地虽然是你的,可种子是我的……”
眼瞅着话题跑偏了,陈一鸣不禁笑出了声。
这才叫日子。
吵吵闹闹的才有人间气息。
“臭小子,你乐什么乐?吃蜜蜂屎了?”
夫妻二人同时调转了枪口。
“没有,我觉得吧,上班没什么出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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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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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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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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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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