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夜里,不知有几许人家正牵挂着陈煜这个“红颜”,辗转反侧。
六月二十,晨风习习,白色云朵开满了天际。
一大早,陈煜家门口来人便络绎不绝。柳贝儿和段紫烟强打起精神拾掇着早饭,众人尽管都空着肚子,却没什么胃口。围坐在桌旁,也不言语,都焦急地等待着商保龙的最新消息,望眼欲穿。
好在没过多久,商保龙便到了,身旁还带着一个人,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一看便知是那狱卒。
“大家都已到齐,我就不做赘述了。这位狱卒王大哥非要亲自前来,便由他详说一下昨夜与陈煜兄弟的交谈情形。”wWW.ΧìǔΜЬ.CǒΜ
“诸位公子小姐,昨日在下听闻恩公之事,心中忐忑难安。一直等到后半夜,终于让我瞅到了机会,趁着同班之人去往茅厕之时,我便悄悄叫醒了恩公,好在他还记得我相貌,没费多少口舌便信了我。由于时间紧迫,便只让我转述三件事——”
“何事?!”
“其一,昨日有一个堂官不由分说,便定了恩公杀人之罪,看样子必是有人故意设计诬陷!”
“他娘的,果不其然!”金世豪极是愤懑。
“其二......其二——不知萧家书坊东家萧大小姐可否在诸位之中?”
“我便是。”
众人目光都望向了萧诗语,不知陈煜有何事专门要与她交待。
“这便好!恩公让我转述的第二件事,便是告知众位,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萧大小姐一人知晓,上告官府时一定要以她所陈述的内容为唯一实情,其他人均不可节外生枝!”
这话在众人听来觉得是多此一举,本来就只有萧诗语从头至尾参与了其中,何须专门强调一遍。
但只有段紫烟心中清楚,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陈煜是打算让真正的实情烂在肚子里,所以必须要封了段紫烟的口。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的话就说得更直白了。
“其三,恩公嘱咐家中丫鬟,这几日务必看顾好自家柳小姐,尽量不要出门,救人之事全交由商公子主持便是。”
“就只说了这些?兄长还有其他嘱托么?”
“当时看管甚严,时间仓促,便没来得及说太多——对了,恩公还说自己身体无恙,没人提审也没有用刑。并且自己是为救人自卫才失手杀的绑匪,人证物证俱全,相信官府最终定会查清真相,还自己清白,让大家不要太过担忧。——有在下在狱中,定会竭尽所能照顾恩公,至少吃喝上不会太过委屈。”
看来陈煜所知也甚是有限,不过有了这些消息,总算令人心安了些。
众人正打算商量如何行事救人,敲门声急促响起,原来是商保龙留在府衙打探消息的小厮。
那小厮却并未直接进门,而是急忙将商保龙请到门外,附耳说了几句,只见商保龙脸色顿时一沉。
呆立片刻,商保龙才转过身来,在所有人急切的目光催促之下,缓缓说道:
“知府衙门刚刚张贴出告示,陈兄......被判了绞立决,秋后执行......”
“啪——啪——”两声。
白衣柳贝儿和青衫萧诗语同时跌倒在地。
其他诸人亦是两股颤颤,站立不稳,扶着桌子才能勉强撑持。
好在段紫烟和小黑瘦二人见多了生死之事,还算沉稳,一人一个先将段萧二女扶起坐下,喂了些茶水顺了顺气,这才抬头望向了此时主持大局的商保龙。
商保龙虽无官职在身,但自幼在父亲身边见惯了官场之事,养成了一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功夫,是以此刻还算沉着,只是身上那大堆的肥肉明显颤抖得厉害,可见体内憋了多大的怒气。
“诸位,先勿要惊慌失措,自乱了阵脚,事情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未必没有转圜余地。我这便回府,将此事原委禀告于家父,即刻彻查此案。还是那句话,商某断不信这青天白日,真的叫谁只手遮了天!泉州府官场如若真的已烂入骨髓,我们便去那临安府,上京师告御状,让赵官家亲自评判!”
扔下这慷慨之言,商保龙便转身欲走。
“且慢!商公子,妾身与你一道去。方才这位狱卒大哥转述陈公子之言,倒点醒了我——人证物证俱全,人证的话自然我萧家上下老小均可为证,但那物证却只有一件,便是当初那绑匪的勒索信!或许只有将其作为呈堂证供,才能佐证事实真相,救出陈公子——”
“如此事情便简单多了,萧姑娘这便随我一起,将那勒索信交于家父,想必立时便可翻案!”
众人听闻之后皆热切地盯住萧诗语,好似看到了救世主,充满希冀之情。
萧诗语快要被这些目光灼灼的眼神烤化了,终是硬着头皮低声嗫嚅道:
“昨日一早我去央求贾培利,恳请其带人前去寻找幼妹和陈公子,便拿出了那封勒索信,指明绑匪在北城门外方向,他言称要去调集差役,顺手便连着勒索信一起拿走了......”
顿时如三九寒天冷水兜头,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束火苗。
虽没有人指责于她,亦无人出声抱怨,但这良久的沉默则更令萧诗语感到愧疚万分,无比自责。
降至冰点的氛围当下,终究是萧诗语打破了沉寂: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这勒索信既是失自我手,自当由我寻回。假若天不怜见,最终真的......真的寻不回来,害了陈公子罹难,我萧诗语便一命赔一命。——商公子,既然顺路,便请捎我一道。”
说罢推门而出,目光坚韧,气势决绝。
商保龙紧跟其后追了上去,金世豪便也再坐不住。
“我看还须得两条腿走路——既然商公子他们去行正道,我便去走偏门。先行筹措好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也急匆匆归家而去,准备贿赂之银。
段紫烟抚慰着瘫坐在藤椅上、身体依旧颤抖不已的柳贝儿,抬头对那狱卒轻声说道:
“这位狱卒大哥,请随我进来一下,妾身有话相询。”
两人便前后脚进了陈煜屋内,厅堂中小黑瘦略一思量,便随后跟了进去。
见段紫烟略显惊讶地瞧着不请自来的自己,小黑瘦轻声笑道:
“段姑娘,黑某昔日在战场上阅人无数,你那一身高深莫测的轻身功夫却也瞒我不过。在下不管你究竟是何身份,只认你做东家丫鬟,那便是自己人。我知姑娘你现下心中所想,这等事怎么能少得了我黑元朗。”
段紫烟听后只轻轻一笑,没再言语。便接着问起狱卒牢狱之中的布局,一边在纸上画出简易图案。
那狱卒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不问及原因,只有问必答,把牢狱的建筑格局、高墙小道讲得极是详尽,话里话外的又“无意中”透露出巡逻岗哨的交接安排,连哪把钥匙在谁身上都解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反正压根是谁也没提劫狱俩字儿......
此时敲门声咚咚响起,门外有人轻声低呼:
“请问柳家小娘子在不在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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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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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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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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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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