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上正在努力平复心神的柳贝儿听到门外声音,便知来者不善。
强自撑持着站起,深吸了几口大气,尽量抑制住不安的神情,先在陈煜屋外悄声嘱咐里面几人不要吱声,这才整理了下衣衫秀发,开门见客。
“柳家小娘子,许久不见,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啊!”
来人一脸猥琐笑容,戏弄语气甚是露骨,丝毫不加掩饰。
不等柳贝儿开口,宋押司便自行推门而入,扫视一圈后,大喇喇坐在最大的藤椅之上,翘起了二郎腿,盯着柳贝儿嘿嘿发笑。
柳贝儿瞧着眼前之人的贼眉鼠眼,胸中泛起一阵恶心,强自压抑了下去。
单刀直入,询问来意何为。
“小娘子,莫要急躁嘛——怎么只你一人在家中,你那姓陈的兄长不知哪去了?”
“我家之事,与你何干?!如无正经差事,便请快些离去,恕不奉陪!”
看着对面垂涎已久的美貌姑娘,此刻柳眉倒竖,怒气勃发,胸口起伏不定,宋押司反倒更觉俏丽增色,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明人不说暗话,宋某便也不兜圈子了。想必陈煜之事你已知晓,他之性命全系你一人之身,若想要你家兄长安然无恙,只需你答应我先前所提之事即可——还算划算吧?哈哈!”
柳贝儿见宋押司露出本来面貌,这般无耻要求竟大言不惭的宣之于口,气极反笑:
“休想!宋黑矮子,你当真无耻之尤!三番两次设计于我,纠缠不休,现下竟连这等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简直不配生而为人!今日本姑娘好叫你知,不是任何人都会屈服你这狗官淫威之下,我兄长此次如若真的逃不出魔掌,我立时便随了他去!趁早断了你的春秋大梦!呸!”
宋押司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发作起来竟有这般气性,本以为陈煜之事肯定已将柳贝儿吓唬的方寸尽失,自己掐着点前来只需稍加威逼利诱,便能手到擒来,骗了她的身子。
没成想打得啪啪响的算盘珠子错得一塌糊涂,看来浑水摸鱼是不成了,便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瞬间换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阴狠说道:
“一死了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实话告诉你,你的心上人死不了,但等其获释出狱,你怕早已入了当今官家的后宫了!他陈煜胆子再大,敢跟皇上抢女人吗?哈哈!于你们这对儿深情鸳鸯来说,怕是比死还要痛苦吧?哈哈哈哈!”
“你说甚?兄长他不会被处死?!”
柳贝儿虽然被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绕,但这一点还是听得真真的,竟有些呆了。
“哼,走着瞧吧。”
宋押司说罢便自行滚蛋了。虽说此次全是由自己给贾培利谋划献计,必然会讨得其欢心,但毕竟最终没能吃上柳贝儿这只日思夜想的天鹅肉,还是颇觉失落。
但宋押司此人心理早已病态,自己得不到的便硬是毁了也见不得别人得到,念及于此,又阴笑一声,加快了往知府衙门签事房赶去的步伐。
“黑大哥,你刚拦着我干嘛!这种人渣败类直接剁了便是,留着他净生些祸事!”
小黑瘦瞧着兀自怒气冲冲,眼睛瞪得溜圆的段紫烟,笑道:
“如果事情如此简单,莫说小小一个押司,就连那知府少爷恐怕此时也早已成刀下之鬼了。朝堂事官场事,与江湖事百姓事哪能一般对待。——早些年他若能领悟个中道理,我们这一波人又何至于此......”
正给段紫烟解释着的小黑瘦,不知想起昔日甚么往事,竟而有些恍惚愣神了。
柳贝儿一把拉过段紫烟,战战兢兢地问道:
“妹妹,你方才可曾听得清楚,那宋押司是否说道我兄长并无性命之忧?!”
“呃......好像......似乎......可能......没听太清,那人说话云里雾里的,不大明白......”
段紫烟求助的目光望向小黑瘦和王狱卒,两人皆摇了摇头,方才都分心拦着段紫烟,怕她冲出去,更是没留意。
柳贝儿见此情状,亦没了判断,又无力地坐回椅上......
另一边金世豪此时正在自家府中,端立在父母面前,静候答复。
“豪儿啊,平日里爹娘从未管过你花销之事,净由着你自行支取。可今日你忽然张口要这么多银钱,又不肯说出用处,别说是你爹,便是连为娘都没法答应。”
“哎,还不都是你惯的!这小子自幼便被你百般宠溺,每每犯错后我要责罚之时,都被你死死护住,打不得也骂不得,才致使其愈发顽劣,胸无点墨又不学无术,家中生意也从来不闻不问,整日间却挥霍无度,如今这一张口便是八千两!他倒是觉得咱家银钱都是大风刮来似的!”
“豪儿难道不是你金家的独苗么?子不教父之过,现下反倒全推在我身上了,你从来只顾忙着生意,可曾好好教导过豪儿?如今竟说出这般话,看来是嫌弃我们母子了,我们也不讨人嫌,这便和豪儿回娘家去......”
金石氏说着便啜泣了起来,金兴望连忙起身劝慰,最看不得的便是爱妻掉眼泪了......
金世豪后退一步,当堂跪了下去,叩首道:
“爹娘在上,不肖儿先给你们磕头赔罪了!”
金兴望夫妇从未见过儿子如此郑重其事,皆感诧异。
金石氏起身要上前去扶,口中说道:
“豪儿,你今日是怎么了?不就是银钱么,待会儿从为娘那儿给你支取便是,快些起来,莫要受了凉!”
“娘,您先坐下,爹,您也别站着。有些话其实憋在儿子心里很久了,今日既然说到此处,索性便捅破了,讲透了。
打小你们都忙于生意,陪我的时间便少了些,那时我年幼不懂事,便故意调皮捣蛋,想吸引你们瞩目,多陪陪我。谁知久而久之,竟真养成了不少坏习惯,一发不可收拾。等到再稍微大点儿的时候,偏又不想整日间被你们管得太紧,于是便故意跟你们对着行事,直到你们真的放任我胡作非为。
我一直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整日呼朋唤友,吃喝玩乐,觉得这才是人活于世最重要的事情。
直到我遇到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家道中落,现下只是一家商铺的一个寻常伙计,和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对待生活的态度竟是如此简单,总是说没有任何东西比家人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比和家人在一起更幸福。
起初我并不认同,但潜移默化之下,如今我是完全能理解了。方才听闻爹娘又因儿子旧事伤怀,心中非常自责懊悔,这些年来让你们操碎了心,却未曾尽过丝毫孝道,实是罪该万死!
儿子日后定当悔过自新,不再终日游手好闲,上行孝心,下学商道,帮爹娘多分忧,做我们金家的顶梁柱!”
金兴望夫妻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这一番话,瞧着眼神坚定,已然流泪不止的金世豪,这两位既是惊喜,又是感动,恨不得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一场,把多年以来压抑的各种情绪抒发通畅......
“少爷!舅小姐使了婢女小昭过府,说是有事请你相商——”
金世豪那贴身小厮得了这好消息,便兴高采烈地直冲了进来,眼见三位主子如此模样,以为出了甚么大事,竟吓得一时呆了......
石慕怡此刻正在家中坐卧不宁,翘首以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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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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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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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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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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