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间算,从朝廷下函给京中的无量观,到无量观传信给三清宫,再到三清宫派遣人……姊姊应该还没到扬州。
大约这会儿是在船上?
萧琰心中有九成肯定,如果道门遣医师过去治疫,沈清猗应该在其中。
她有种感觉,道门是在培养沈清猗。
虽然上次回到国公府,沈清猗对于她在三清宫药殿的事没有详提,但萧琰本就聪敏,一旦她关心一件事,多半能从蛛丝马迹中推出条理。她能确定,道门重视沈清猗,否则不会派出洞真境的宗师护卫她出行。
但这种重视,她不确定是道玄子的遗泽,还是沈清猗在医道上的天赋和造诣太过出色?或者两者皆有,但应该还有更隐秘的原因——否则只是医道方面,不足以让一个修行巨擘宗门重视。或者是沈清猗在药殿测出了卓绝的丹道天赋?但上次在国公府,萧琰感知了沈清猗并没有入道。那就是有其他的隐秘原因?——但无论哪种原因,道门着力培养沈清猗应该是无疑的。
而医家治疫是最能显扬于天下的,道门若有心培养沈清猗,遇上扬州瘟疫这种连疫症都没能准确断定的复杂疫病,必定不会落下她。
但道门若真的是在培养沈清猗,萧琰又有隐忧:
其一,三清宫一贯和世家若即若离,沈清猗出身吴兴沈氏,又是兰陵萧氏的宗媳,有双重的世家背景,道门却大力培养她,一旦她声名鹊起,或者道门确定的培养目标成功,对于她和萧氏、沈氏的关系,道门是怎么个处置态度?——若是借此进一步关系,那倒是好;若不是呢?
其二,不知道道门是出于什么目的培养沈清猗,又不知道道门培养沈清猗的目标是什么。
这就让萧琰觉得道门在这事上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它行事的方向和目的。
萧琰怎么能放心呢?
也正因为如此,萧琰在李毓祯面前绝口不提沈清猗的医道,扑朔迷离的道门和目前看不清的前景,让她不敢给沈清猗增添可变的因素。
萧琰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想了一会没想明白,就又将这事先搁一边,以后再想。不管道门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总有显露的时候。到那时,她应该已经晋入洞真境了,如此年轻又潜力无穷的宗师,在萧氏应该会有更大的话语分量;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会守护四哥,也会守护姊姊。琇書網
萧琰心绪平静下来。
耳边听着母亲匀细的呼吸声,知道她已深睡,想着明天就要进入天策书院,规矩严格,不能随意出来,心中就眷恋不舍。在长安这段日子,她体味到了孩童般的快乐,无忧无虑,欢乐恣肆,仿佛可以和母亲做一切快乐事,这种快活的感觉是她以前没有的;与母亲墨尊的相处,是另一种幸福。但两种幸福,都同样让她眷恋。
萧琰偏头去看母亲,锦衾下右手轻轻伸过去,握住了母亲的手。
阿娘。
我会守护您,长乐未央。
有这么多要守护的人,她必须强大。
她微抬身轻轻亲了一下母亲的脸颊,微笑着躺下,闭上眼睛,数个呼吸后便睡去,心中是平静的坚定,睡颜恬静安然。
……
次日,因萧琰入天策书院,李翊浵起得比往日早,朝食也成了早食,提前在卯正一刻。
李毓祯已经过来了,穿了件白色朱缘薄绫褶裙衫,交领宽袖,云肩横襕通绣织青龙纹,前后暗线织易纹,行走间卦影流光,一头乌发戴白玉冠,笄白玉龙首簪,风格清贵,衣袂飘然,显得潇洒多姿,引得萧琰多看了几眼。
李毓祯向她飞个勾人眼色,转脸叫了声“姑母”,便走近挨她肩上吃声笑,“悦之——被我迷住了?”“之”字尾音翘起,叫得极勾缠。
萧琰白她一眼,“我是看你衣服。”
李毓祯这身是天策书院洞真境宗师的服色。
她伸手勾了萧琰颈子笑,夸自己说:“衣服好看,也要人长得好,美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说着另一手摸上萧琰衣领,“就像你,穿这身学子素衫也是好看的。”
萧琰穿的是件细白麻布褶裙衫,交领箭袖,除了两边衣袖上绣着“武”字外,通身无纹饰,十分素洁,是天策书院天院武道生的学子服。但这身白衣素服却将她的气质衬得愈发干净明澈,就像一块通透的晶玉,让人看了就想摸,摸了就不想释手。李毓祯抚她衣领的手便抚上她颈子,再抚上她的脸。
萧琰心中对她有愧疚,一时忍了她的动作,横眉瞪她道:“别过分。”又翻了下眼有些无可奈何的,“好好坐着用膳,咱们还去不去书院啦?”
李毓祯一听“咱们”眼里就流出了笑意,竟然没再纠缠的应了声“好”,却又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一个闪身坐到了方食案的东面去。
萧琰气得咬牙,瞪了她好几眼,才黑着脸坐到西边位上。
膳阁内依然是四方食案和扶手椅,李翊浵坐在北面椅上笑悠悠的,一副袖手看好戏的样子,玉指捏着金边匙慢悠悠搅着碗里的翡翠燕窝,心里想道:阿祯进步了嘛!以前身子才挨上去就要被推开,如今挨着、摸着了,宝树都还能忍她。不过,要想再进一步,可就难了。李翊浵表示,对侄女不大看好。
用罢朝食,萧琰和母亲告别,与李毓祯出了公主府,策马出坊。安叶禧穿了身圆领箭袖服,和秦国公主府的十几名侍卫跟随在后。
一行人出了拨马往南行,过大宁坊入通化大街,折东直行,跨过龙首渠的内河桥,再行一里就出了东城通化门,策马驰过龙首渠的外河桥,往北朝龙首原驰去。
龙首原位于长安城东北外,因为西端从渭河边突兀拔起,势如龙首而得名。大明宫就建在龙首原上,从太极宫以东的长安北城墙修出去,凸出于长安城北,因为是高原,地势高,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于是原是避暑夏宫的大明宫就成了皇帝的常驻之地,政事堂三省六部也随之搬过去,渐渐取代太极宫成为大唐的中心。龙首原当然成了禁苑,左右羽林军就驻扎在龙首原上。而从长安城通向龙首原只有一条直道,位于大明宫东禁苑十里外,李毓祯就带着萧琰从这条直道驰行向北,这是长安城通向天策书院的唯一道路,太宗立名“双龙道”,因为它是从通化门外的“龙首渠”起始,往北三十里修到龙首原北端的“泷河”,故名双龙。
天策书院,就在泷河北岸。
葱茏的林木中,能看出书院占地极广,青白色的檐瓦西起渭河,南起泷河,往东、往北延伸开去。往北一直到远处黛色青山,那是拢翠山;往东出了龙首原。萧琰目测,应该比大明宫大出十几倍。这还只是拢翠山南面。李毓祯说:这座突兀拔起于平原上的拢翠山只是书院的内山,山的北面仍然是天策书院的地盘。
但见树木参天,数不清的院舍楼阁延伸至林深处,望不到尽头。远处青山耸立,峰脉起伏,隐有钟声悠扬。还未进书院,萧琰就感到一种壮阔气度,还有那种幽深的悠远。
驰马过了泷河桥,沿着泷河北伸的渠流,往北驰去二十多里,才到了书院的东门。
天策书院一共有八门,是按易数的八卦方位修建而命名,东门就是震门——这是正东的方位。泷河往北开挖的河渠就是从东震门入,如一道波浪线横穿书院,往西流出兑门,即西门,连通到渭河:这就是泷渭渠。横穿书院内的这一段叫“弘毅渠”,将书院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南面是外学,北面才是书院的核心,内学。
萧琰要进入的就是内学。
李毓祯领着她从东门入。因书院规矩,学子带入院的侍从不得超过一人,故只有安叶禧和尉迟亭随行,其余侍卫都留在东门外的候廊阁里等候。
东门建在弘毅渠的南面,入门后往北行就要过此渠。这条河渠修得挺宽,李毓祯说,是六九之数,六丈九。渠水深两丈,千料船都可以渠上航行,其实这就是书院的一条航道:商人们可以不入长安城申请双龙道的特别通行令,直接将货物从渭河和泷河船运到书院中。但最初修这条泷渭渠并不是为了商货物流的方便,而是锻炼学子“弘毅”——内渠是学生修建的。不过世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真实的原因是出于风水考虑。至于折腾学生,那是顺带的。
过桥时,李毓祯说,这条弘毅渠统共修了二十年,从明宗朝修到高宗朝才全部修通,那段时期的皇族和宗室学生都被整得鬼哭狼嚎,称这渠为“子弟血泪渠”。
萧琰不由回头再看这条渠,心里仍然想不通,便问道:“明宗和高宗怎么想到让学子修渠?弘毅,这也太折腾了吧?”将皇族宗室子弟当民夫用?难怪这条二百里的内渠修了二十年——一年十里?!哈!就算是明宗朝那会,内外学的学子加起来也有千人吧?这速度,不知是折腾人还是折腾渠——估计真是拿来折腾人的。
李毓祯笑悠悠的,“你当这些学子能被允许使用武力,一刀一剑下去劈出个大沟?”眼神斜过去,“少年,你想得太天真了。”
萧琰哼声,“你才少年!”
李毓祯带着几分轻佻的眸子在她胸口溜了几眼,“还不‘少’?”
萧琰挺胸义正词严的,“不许人身攻击!”
李毓祯噗一声,笑倒在马背上,“啊哈哈哈!”萧悦之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安叶禧、尉迟亭在后面听得一脸茫然:什么人身攻击啊?十七郎君还没及冠,说“少年”也不算错啊?
萧琰磨了下牙,决定晋入洞真境后就恢复女身,坚决不要穿束胸的护胸了,省得李毓祯老拿她“胸小”调戏她。哼一声,斜乜眼看李毓祯,“再笑,翻脸了。”
李毓祯噗声忍住笑,转脸见她微带恼意乜人的样子,眉斜飞,眼微眯,浓长的睫毛落下漂亮的弧影,心中就觉得好痒,想扑上去啃她一口。
萧琰一见她眼神,立即拨马往旁边行开两步,杏核眼警惕的瞪她。
李毓祯又笑一声,眼神也斜乜她,却是眸光旖旎,带了勾人的味道。
萧琰立即转眼不看她,夹马快行几步。
李毓祯轻磕马腹赶上去,和她并马而行,神情悠然的就着刚才的话说:
“修渠时,有内力的学子,都被夫子封了大半经脉,允许他们使用一部分内力,但敢放大招儿的,夫子一准提溜他去演武场‘武道弘毅’!相比这个,挖下渠,担下土,掘石块什么的,就是小意思了。练武的筋骨强,不差这点力气,也不觉得有多苦。叫苦连天的是地院、人院那些文科学子。
“既然要‘弘毅’,那就要吃苦。苦其筋骨,锻其心志。儒家夫子不是老拿《孟子》的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书院还只是‘劳其筋骨’,没有折磨他们,饿了他们,困乏不行了也要赶他们上工——比起儒家说的差得远了。”
萧琰哈哈哈笑,这“劳其筋骨”,对于从小有奴仆服侍,连穿衣都可能只是张着手的皇族宗室子弟来说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读明宗本纪就知道,那时大唐统中原已七十年,太宗皇帝定四边之后,皇族宗室子弟就有些松懈了,到仁宗朝,因为仁宗的软和性子,没了太宗的严厉,皇族宗室头上搬去了座大山,都有些趋于享乐了,如果不是明宗力治,后面又出现高宗这么个对内极严的圣皇,估计陇西皇族就要跟大梁萧氏皇族一样,往奢侈享乐方向渐渐腐化了。皇族这样,世家也会这样。于是大唐王朝又会和以前王朝一样,转着历史兴衰更替的魔咒。
萧琰想到这里就对明宗、高宗很是佩服,却又觉得当时情况下,这条弘毅渠能修成实在不可思议,在高宗铁拳覆灭太原王氏踏着第一世族的尸体亲政之前,即使是皇帝的诏令也不一定能让皇族宗室王公们都乖乖顺服。
“那些子弟就乖乖听话了?不可能吧?还有他们的父母就愿意孩子受苦?”
世上的“严父严母”还是比较少的,就算是严父,也不愿意拿孩子当“民夫”的方式来折腾孩子。何况还有溺爱孩子的祖母?这可是为数不少的;再说了,就算是“劳其筋骨”,锻其心志,也不用修渠呀……肯定是反对如潮!
李毓祯凉凉声音道:“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学子们闹着要罢课;皇族宗室王公纠合起来反对,哭诉说‘圣人拿贵当贱,不合体统’;朝上谏官的谏章雪片似的,说圣人‘苛待宗室,有失仁德’……林林总总,闹腾得厉害。——而这些惊涛骇浪,在国史上不过寥寥一句:《明宗本纪》载‘弘治元年,帝扩宗学,五服适龄子弟皆入天策’;《高宗本纪》载‘大业元年,帝下《宗室入学诏》,宗室子女适龄皆入天策’。”
李毓祯也就寥寥这么几句,却能让她想象到,当年是如何的“惊涛骇浪”。
弘治元年、大业元年,均是明宗、高宗才登基的时候,明宗是踏着风浪登位,高宗即位也还没亲政,却都下了这样的诏,惊起风浪当然大。
萧琰心里又忖,应该也是故意搅风浪,借着皇族宗室的闹腾,做迷惑人的烟幕,让太原王氏乐见皇族闹内讧,降低太原王氏的警惕,也转移太原王氏关注的视线。
李毓祯神识传音说道:【你可知,明宗、高宗为何要修‘弘毅渠’?】
【为了拢水泽地,育风水?】萧琰说出世家对泷渭渠的看法。
有钱人家修宅子、建墓地都要请风水师测个风水,皇室和世家当然更讲究,而做堪舆的都是真正的易道大家,绝不是民间招摇撞骗的术士可比。天策书院是陇西李氏的镇族武力,放到大唐来说就是“镇国武力”,又是培养皇室人才的地方,对皇室的作用和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不亚于皇陵和皇宫,修建书院的地方当然要风水好。风水风水,必得有风有水,引条河挖条渠真不算什么。
但萧琰并不肯定这个原因,是因为奇怪:如果真是风水的原因,为何天策书院没在建院之初开挖这条河渠?
李毓祯说道:【因为风水的原因,这是没错的。但书院内并不缺水,有拢翠山的山水汇成湖溪。开挖一条泷渭渠只能说锦上添花,并不是必须。再者,太宗皇帝建书院时没这么大,水过多倒不利了。后来,明宗皇帝即位后扩建书院,才从拢翠山修到了泷河北岸,开挖泷渭渠,就成了必须。】
萧琰点头。
李毓祯道:【至于学子修渠,弘毅,锻心志,这是拿出来说的原因,虽然也是明宗和高宗的目的之一,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给这些皇族宗室找事做,省得精力太旺盛,瞎折腾。】
萧琰心里“啊?”一声:【……瞎折腾?】
折腾什么?
应该是明宗高宗两位陛下折腾皇族宗室再扰乱王氏吧?
李毓祯淡然道:【明宗皇帝,是第一代女帝;高宗皇帝,是第一位女太子、第二代女帝,你当是这么容易的?搅风搅雨的多去了:皇族,世家,寒门出身的文官,都有上蹿下跳的——耻于居女人之下。】
她眼神凉薄,唇角微挑,似是讽笑。
萧琰又想起四堂叔祖萧勰说的话:世家遵从的是强者为尊这个天地规则,拜的是强者,不是拜的“皇帝是男人”或“皇帝是女人”。
——但有这样清醒认知的,毕竟只是世家中少数的高位者和睿智者。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脑子,多数人只是遵从世间的俗理、规则。他们不会去深想,只会照着规矩和书本做事,认为自己持着“大义”,这就是“圣人的道理”。再被有心人从中挑动,可不就有很多人“大义凛然”、上蹿下跳么?
萧琰挑了下眉,眸色哂然,然后神情平静。
大浪滔滔,立在潮头的,永远不是愚者和盲从者。
世间的道路,是智者和勇者引领。
李毓祯看着萧琰:【大唐有今日之局面,是前后四代女帝,苦心孤诣,营造奋斗的结果。尤其明宗、高宗两位陛下,当年面对的阻力、非难,种种波澜,腥风血雨,非后世可及,也非今日可想象。悦之,我们是在前人踏出的血路上享福。】
萧琰神色一凛,然后肃然起来。
她当然能意会到,李毓祯说的“大唐有今日之局面”,不是指大唐的国力,而是指女子的局面——前所未有的拥有自由,尊严,和权利,能够自强自立,掌握自己的命运。
萧琰转目看着李毓祯。
她想到了《高武大帝》中的一句话——那部沈清猗说的“罗马史官写的纪传体”她终于看过了——
“这是一个沸腾的时代”。
这是一个沸腾的时代,这是一位伟大的帝皇。她沸腾了一个时代,也创造了一个新时代。大唐和世界因为这位帝王沸腾。历史长河因为这位帝王翻浪而后滚滚向前。
现在,她想加一句:这是一个沸腾的时代,一个男性和女性共同踏浪前进的沸腾时代。
【前人辟路,后人当】她对李毓祯说道。
【是呀,当奋进不辍。】
李毓祯眼眸望向前方,眼神有些深远,像是从时光长河中倒溯回去,看到当年那血与火的时代,那位先祖,以耀亮深蓝和长河的智慧,让禁锢在历史轮回中的时代沸腾翻滚,挣脱了轮回的桎梏。
李毓祯神识中的声音也似从长河中而出,带着时光特有的冷静和沉邃:
【高宗皇帝选择了以武定国,这是四边的形势决定。从太宗皇帝中期起,大唐的重心就放于国内,这也是必然,四方安定后,就要着重于国内治政了。至仁宗、明宗二朝,也是重心在国内。但仁宗后期,大食和欧罗顿的百年圣战已经结束,两国都在休养生息,目光已经望向了东方,圣教传教士和真主信士开始涉足西域,在西域诸国传教,渐渐与佛寺僧侣冲突。到高宗亲政时,西域王国的信徒冲突已经越来越烈了。大业十五年,大食帝国东侵占领了中洲西端的波斯王国。欧罗顿帝国也出兵东至咸海,占领阿兰国,东逼内附大唐的康国。
【高宗皇帝确定,大唐不能再延续太宗以来对西域的宗主国朝贡统治,必须以武力拓疆占领西域,彻底将西域华夏化,否则中洲大陆的西域将成为欧罗顿和大食的领域,成为西教徒的教区。这是高宗以武定国的第一原因。
【其二,高宗皇帝必须确立自己无上的威权,才能以大浪滔滔之势,推动她的思想如潮滚滚,打破旧的思想,覆灭旧的规则,让大唐跨入新的长河。
【在人间,最能确立威权的手段,就是武力。
【覆灭太原王氏,是高宗皇帝确立威权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开疆拓土,让大唐成为最强大的帝国,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强大的国力。这些铸就了大唐帝国的伟业,也铸就了高宗皇帝的威权。威权之下,睿智深远的思想才能如星辰高悬于天空,以智慧的光芒照亮大唐,跨过轮回的历史河流,踏入新的滚滚向前的长河,让新的时代在星辰的光芒照耀下前进。悦之,我们是在高宗的光芒照耀出的长河中前进。世宗皇帝、昭宗皇帝,又继续为星辰增添光辉,才有大唐女性在时代长河中的浪头,踏浪弄潮头、引浪前进。
【悦之,我们是在一个最好的时代。】
【是。】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这是一个奔流的时代。
【数大浪潮头,谁家风流。】李毓祯轻声吟道。
她回眸看着萧琰:【还看今朝。】
马鞭呼啸挥了出去。
【萧悦之,可愿与我同行?】
萧琰扬眉一笑,马鞭也挥了出去。
两条马鞭在空中挟着真气内力交击,发出“啪”一声震动气浪的脆响。
如同手掌重重交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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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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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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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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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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