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献之定定望着她,眼眸里犹如沁了一层水光,柔和地叫人沉沦,“嗯,此事交由我便好。你安安心心待在府里,什么都不要怕。”
他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丢进了沈徽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底。
刚刚回忆带来的恐惧,被他一句不要怕,轻柔地奇迹般抚平。
沈徽眼眶有些酸,慌忙低下头,藏在袖里的手指紧紧绞在一处,“对了,刚刚你说的账簿里关于宋大人之事,其实不用详细告诉我。”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闺阁女子。
也明白这桩婚约,是一道枷锁。
既然他已有了剑客的眉目,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的势力,这样一来,沈徽的美人计便无需再用。
免得自己生出更多不该有的心思,也不想他再继续有所误会。沈徽诚恳道,“我们虽然结亲,但目前的局势,仍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我知晓你的好意,所以以后这类的事,你不必解释,我都能明白的。”
“若沈大人问起来,你会将今夜我告诉你的话实说么?”
夜风送来丝丝凉意,刘献之微微含笑,悄悄走近了几步。
沈徽顿住,片刻后才道,“会。”
她心头发涩,他们终究不是寻常人家,利益相冲,她不能不顾沈家。
就算刘献之责怪迁怒也在情理之中。
半晌,头顶的发丝上轻轻落下一个大掌,极为爱怜地揉了揉,刘献之的笑声低沉悦耳,“不必担心我,若沈大人真的问起来,你直说便是。”
“嗳?”她惊诧地一抬头,手指搭上他的衣袖,又极快地松开,“我才,才没有担心你。”
他身上熏有好闻的白木香,本是静心的气息。此刻,却无端带着惑人神志的力量。
“疼不疼?”他问得突兀,修长的手指在隔空虚虚抚在她的脖颈。
沈徽怔愣,他怎得......
冷不丁一用劲,咬住的唇弥漫出一股血腥,她脱口问道,“什么?”
那手指一顿,轻轻抚上她的唇角,就连好看的丹凤眼里也懊恼一片,“怎得这般不小心,你瞧。”
他的拇指似是滚烫的火,极慢地蹭过被咬出血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抬手,新的血珠又沁了上来。
刘献之皱眉,轻轻按在她的伤口。
他这一靠近,沈徽大半个身子都快倚进刘献之怀里。
若不是这窗,刘献之遗憾地想。
还好有这窗,沈徽庆幸地想,她微微仰着头,眸子左转右晃,生怕对上那双丹凤眼。
“好......好了没?”脸上火烧火燎,想不叫人发现都难。这才一开口,沈徽悔得都快窒息了。
往常说话也没觉得,这会被他按着唇,短短四个字,却好像她故意为之。
指尖上还有她刚刚说话时残留的温热,饶是刘献之面上再镇定自若,月色下通红的耳也是无法隐藏。
更别提他一开口,忽然有些哑的嗓音,“还......还没。”
不过就是不小心咬破了点皮,哪里需要按这么久?
沈徽心里疑惑,却也不敢贸贸然开口。刘献之也不说话,好看的丹凤眼里目色比夜还要更暗。
直到手下的娇颜彻彻底底红透,他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人,极快地撇过脸,“好,好了。”
他难得结巴,沈徽正用双手捂着脸给自己降温,闻言抬眸偷偷看了过去,月下的郎君衣袖翩翩,姿容胜雪,偶尔飘过来几眼,也是云淡风轻。
“那我就先走了。”
“好。”
说是要走,刘献之脚下却像是定了桩,那一双丹凤眼斜斜睨了过来,隐隐有些怨。
“怎么了?”沈徽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的脸色,被他这么一瞧,渐渐又有烧起来的意向。
转身过来的刘献之目色发亮,“你不再与我多说些什么?”
沈徽一窒,还要说什么?
啊!难不成是那个!
她露出个甜美的笑,抬起手臂挥舞的用力,“那你路上小心。”
“......”刘献之默然了片刻,“不是这句。”
“不是?”沈徽更懵,就听刘献之道,“之前不是说惦念我吗?”
“啊,那个啊。其实我不是......”
“我知道。”解释的话被截断,刘献之眉目舒展,玉白的面上罕见地又浮出一抹红,“可我惦念你是真,徽娘。”
他似是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动摇人心的话,修长的手指拂过沈徽发髻,唇边的笑意带着微微的羞,“早点歇息吧。”
窗户被人贴心地从外关上。
树叶轻响,瞬间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留沈徽一人愣愣站在窗边,心口似是请了全京都的锣鼓队,咚咚敲个不停,片刻都不得安稳。
“完了。”她伸手扶住桌面,心里百转千回的。
要是话本上说得没错,那她必然是中了刘献之那厮的美人计,“呐,你争气点!”
用力拍着心口,也挡不住里面乱糟糟的一团。
“嗷,我完了!”
沈徽捂着脸,一头扎进软和的被里,连人带被滚了几遭,猛地又停下来,赤着脚跑向书架,找了几本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谈情话本,匆匆翻了几下。
“嗳,不不不,我还没完!”她激动地瞧着那一行字,很是安心地念道,“......心若擂鼓,并非皆为情动,惊吓可,慌张可。”
合上书,沈徽深深吐了口气,“我必然是被惊吓到了。没错!”
可这放松也不过须臾。m.xiumb.com
纤细的手指悄悄捂上唇,不知说给谁听,“前世今生,我与他所作一切,不过都是计。”
天上的月晃晃悠悠坠进云层,街上冷冷清清漆黑一片,唯有刘府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
“爷,早前沈姑娘说得那个剑客,当真是铃鬼?”管事手里捧着几个密卷,小心地堆在书桌。
“嗯。”刘献之不欲多说,伸手拿起一卷,只看了三个字,就又听管事道,“可爷之前不是说过,没有人能躲得开他的剑吗?沈姑娘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她怎得会知晓的这么清楚?”
“事有例外,不足为奇。”
铃鬼的剑极快无比,从无活口。不然他也不会再第一次听闻沈徽说起声音沙哑的剑客时,讥她笑她。
刘献之心口钝钝的疼了起来,却也没再说什么。
偏管事不走心,哪壶不开提哪壶。
“爷,早前沈姑娘说得时候,您可是好好奚落过的。今到底是听了什么。”管事嘿嘿一笑,瞧着刘献之拇指上一抹红,“竟把人家的口脂都骗了来。”
“是我蠢。”
手指一捻,似要将那一抹血色好好印进眼里,“没有护好她。”
“爷......您这是。”
管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瞧刘献之那懊恼后悔又不似作假,他拧着两道眉,粗粗想了几遍,也没想出这沈家姑娘哪里受了危险需要护着。
两人又翻了几卷,管事困得眼皮都有些支撑不住。
“爷,小的还是没想明白。查宋夫人是因为宋昱那老小子有猫腻,可您为什么突然要查冯素?那不是沈姑娘的小娘么。”
刘献之眼中一冷,手中书卷握得发紧,他没有回答,却是问了管事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
“假如世家联姻,新娘却在新房被人悄无声息的掳走。你会去查什么?”
“世家联姻,竟然也能丢了新娘?!”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两撇胡子刚刚翘起,猛地瞥见刘献之的眼色,又极快地收好。
只干干笑了几声,挠着头道,“莫不是这小娘子的夫婿家里出了内鬼?”
“还有呢?”半干的发散散披在耳后,刘献之用手捏了捏眉心,倒是不急于公布自己所想。
“这......”管事抿了抿唇,想了想又道,“既然是悄无声息,那就说明掳走小娘子的人进出新房是如履平地的。”
刘献之颔首,提醒道,“便是能支开其余婢子,有些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意离开。”
“比如世家送婚里的陪嫁婢子,教养嬷嬷。”
说到这,管事忽得一拍桌,惊道:“爷的意思是,这内鬼不止一个!”
“不然这么多人守着,竟无一人高声呼救,此事本身就很离谱!”
“那这小娘子也真是惨,新婚之夜被掳走,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也说不准那陪嫁婢子、教养嬷嬷都被迷晕了。说来说去,还是她夫家守卫不严,不然哪里能让这帮贼人得逞。”
“对了,爷,您说的这桩惨事是京都哪家啊,小的倒是头一次听......”
管事瞧了眼刘献之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脸,后面的话生生咽回了肚里。
念及刘献之这几日反常的举动,管事福至心灵,想了想才又道,“爷是不是怕这样的惨剧,也落在咱们府上?”
“爷,你这就多虑了。咱们府里的护卫都是自家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更何况,要是爷新婚那日,沈府也会来许多婢子、嬷嬷,哪里真的会......”
“够了!”
刘献之眉头一皱,竟是半分也听不得他说出沈徽会香消玉殒的话,言语间冷淡了许多,“你先出去吧。”
管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
毕竟他家爷头次动了心,不喜这些不吉利也是自然。
他低下头,又嘿嘿一笑,还是得尽快娶沈姑娘进门,不然府里的水怕是也解不了这位爷的火。
啧啧,这情啊,还真是磨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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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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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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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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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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