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天道行>第90章 抉择
  叶尘远在等待,等待萧秋雨做出他最后的抉择。

  “我并不赞同你的想法和做法。”萧秋雨说道。

  叶尘远没有动,还是如之前那样看着萧秋雨。

  “不过……我的确不该阻止你,也没有任何道理阻止你,将众生的罪恶,归咎在你一人身上这对你也不公平。”萧秋雨说道。“希望你不要忘记此心,希望百年之后,这片世界会有所改变,如果……人间众生还能到那个时候的话。”

  叶尘远:“我可以以我之血给予你长生的力量,让你可以看看那时候的世界。”

  萧秋雨摇摇头,“还是算了,今世人还今世业,我这满身罪业,觉悟底下的人还是不要牵连未来之人了。”

  叶尘远:“那……就这样了?”叶尘远试探着问道萧秋雨。

  萧秋雨:“对,就这样吧。”他长叹一声,“用超脱的思想去要求众生每一人,这本就是太过苛刻,也很荒唐,但若用一句‘善恶共存’便无视人间疾苦,怙恶不悛,这便是不要脸了。”

  叶尘远笑道:“我想也是,秋雨,你太苛刻,也太善良了,你这样活着,会很痛苦的。”

  萧秋雨:“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叶尘远:“你能原谅我吗?”

  萧秋雨:“我从未恨过你,只是对你很失望。”

  叶尘远:“我明白。”

  萧秋雨:“有时间去仙泉镇找我,咱们喝一杯吧。”

  叶尘远:“现在?”

  萧秋雨:“现在我没心情,走了。”

  说罢,萧秋雨转身便要离开。

  叶尘远:“在你走之前,有个人我想要你去灵皇宫见一面。”

  “我没有兴趣。”萧秋雨步伐未停。

  叶尘远:“是我的父亲,创世神祖,轩辕太昊。”

  萧秋雨停下了脚步,转回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尘远,他确实不想见任何人,只是叶尘远口中的这句话,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

  灵皇宫,夜。

  神祖轩辕太昊在树下静坐。

  “你,就是萧秋雨?”轩辕神祖忽然开口问道。

  “是。”

  萧秋雨已跟随叶尘远来到了灵皇宫,他看着眼前的人,这不是那与他在药香居外交战,名唤“无易”的来客吗?

  他竟然就是今纪十洲的创世神祖,轩辕太昊!萧秋雨不敢置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您,就是轩辕神祖。”萧秋雨问道。

  “是。”轩辕神祖

  叶尘远看着萧秋雨的神态,暗暗好笑,他笑道:“怎么?不敢相信。”

  萧秋雨:“我只是……感觉……你们父子俩长得不太像啊……叶尘远,太矮了……”

  叶尘远笑道:“你脑海中的创世神祖,是不是一个神态冷峻,中等身材,眼中充满智慧与慈悲,还有一点点胡子的中年大叔?或者像慕容龙辰那样的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萧秋雨没有否认。“至少他们一样都很高大。”

  “我也想过是不是小时候被抱错了。”叶尘远笑道:“而眼前这个被你打跑过,还被你抢走兵器,体态壮硕如牛像工地苦力一样的壮汉,好像怎么也不和神圣或者智慧这样的词汇沾边吧。”

  萧秋雨只是一笑,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萧秋雨:“您想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萧秋雨一改过往狂傲的姿态,很是谦卑的问道。

  轩辕太昊:“爻儿,不,叶尘远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所做所想都告诉你了吗?”

  萧秋雨:“是,不过,他现在还有没有隐藏就不知道了。”

  叶尘远:“毫无保留。”

  轩辕太昊:“这么说,萧秋雨,你已打算不再干涉他的做法了?”

  萧秋雨:“是。”

  轩辕太昊:“哪怕,你身边的人也发生这‘不幸’,你也可抽身事外,不生怨恨了?是吗?”

  萧秋雨低头道:“是,如若这是命运,众生皆应当如此,我也亦然如此。”

  轩辕太昊:“很好,你可想过,你身边人的本不当消亡,但身处人世,难免纠缠罪业,以致遭受牵连,被迫为这业劫殉葬?”

  萧秋雨:“当然想过,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人心难改,天意更难欺。”

  轩辕太昊:“当真?”

  萧秋雨:“当真,善恶并存,世间绝无至善之地,除恶,静心,克己,守念,这便已是至善了,不过我还是会为他们寻一个好去处,避开这污秽的人世。”

  轩辕太昊点头:“这也无可厚非。”

  萧秋雨:“您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些事吧?”

  轩辕太昊:“当然不是,萧秋雨,如果我将我曾经创世之时的力量赋予你,你在当下会做些什么?”

  萧秋雨神情一怔,叶尘远倒是很泰然。

  萧秋雨想了一下,说道:“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做。”

  轩辕太昊:“为什么,拥有那等力量,你可以让世人为你做出改变了。”

  萧秋雨:“我知道,但即便是那等力量,也依旧是无力的,我可以让世人为我做出改变,但我依旧无法让他们为自己有所改变,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轩辕太昊:“我当然明白,你觉得那股力量在世人的业念之前依旧是无力的。”

  萧秋雨:“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倘若世人真的可以改变,那么你早已改变他们了,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那么我便告辞了。”

  轩辕太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萧秋雨:“你们还真是父子俩,请问吧。”

  轩辕太昊:“如果我让你取代叶尘远,成为今纪的人界之主,你愿不愿意。”

  萧秋雨一笑:“我愿意……不过,我想我不会做出和他不一样的选择,而且又窝囊又纠结,我更不要,我一定会做一个荒淫的暴君,这是我的志向。”

  叶尘远笑道:“你还真有出息。”

  萧秋雨:“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而且到那时,我肯定把沐绯烟也抢回来。”

  叶尘远笑道:“我就知道你对她有意思,你对年龄比你大一点的,又强势一些的女人有一种病态的迷恋,我早就看出来了。”

  萧秋雨:“小的我也喜欢,长得漂亮的我都想要,而且沐绯烟性格还那么强势,本领又大,所有男人都喜欢,只是都自惭形秽罢了。”

  叶尘远:“好像长得一般的你就不想要似的,再说了,你怎么不自惭形秽啊?”

  萧秋雨:“因为我不要脸啊,就跟你一样,哈哈哈。”

  两人对视大笑。

  萧秋雨:“现在您是真的没有问题了吧。”

  轩辕太昊:“没有了,萧秋雨,如果你将来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萧秋雨:“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还有,当初我在您手中‘借走’的天罪,现在就在您儿子的手中,你若想要,直接问他要吧,与我无关。”

  叶尘远叹了口气。

  萧秋雨“你叹气干什么?难道你不想还给你父亲?”

  叶尘远:“不是,我不是叹气,是舒了一口气。”

  萧秋雨:“为什么?”

  叶尘远:“我与倾念和我父亲有约,不可以干涉你的抉择,如若你的意志是阻止我,无分善恶,解救十洲众生,那么我便只能旁观,否则,他们也会出手,将我无限期法封印起来,如若你的意志是不阻止我,认可我的行为,那么他们也将置身事外,不做纠缠。”

  萧秋雨:“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以我的意志为准则?”

  叶尘远想了想,看了看轩辕神祖,他此刻已在树下再度闭目入定,于是便对萧秋雨说道。

  “既然你已认可我,又何必再问,何必再新添烦恼?”

  ……

  仙泉镇,傍晚。

  萧秋雨再度踏上自己的花船。

  夜晚还未降临,花船还未靠岸,现在还不是营业的时候。

  海红珠把花船维护的很好,比萧秋雨离开的时候还要好。

  萧秋雨踏上船的时候,花船中传出的女人们的笑声还是和曾经一样,其中还夹杂着更年轻更有活力的声音。

  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在船板上玩弹珠,海红珠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孩子。

  看见萧秋雨,那个小孩跑到海红珠身边躲在她的身后,看着萧秋雨,海红珠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她却没有开口,她缓缓的站起身,走到萧秋雨的眼前。

  “我回……”萧秋雨正想说‘我回来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萧秋雨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迎接萧秋雨的不是深情的拥抱而是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啪啪啪啪啪……”一连十几个耳光都打在萧秋雨的脸上,萧秋雨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抓住海红珠的打他的手,两人对视了很久。

  “能不能换一边打,这样,我起码还能有一边能分担一下疼痛。”萧秋雨说道。

  海红珠已经流下了眼泪,破涕为笑——

  “啪。”海红珠的另一只手落在萧秋雨的另一边脸上。“啪啪啪啪啪……”

  “哎呀——老板回来了,老板回来了,情人重聚,亲子相认,船上演大戏了,快过来,快过来,大家快过来看啊……”一女人大声叫嚷道,随即一大群女人的声音叽叽喳喳,在这山呼海啸中跑来船外看戏……

  夕阳照在海面,淡金的海面波光粼粼。

  海红珠坐在船头,看着夕阳落日,柔和的日光洒在萧秋雨的脸上,他正躺在海红珠的腿上,而萧秋雨的孩子就蹲在一旁看着两人。

  海红珠:“太阳要落下去了。”

  萧秋雨:“我知道。”

  海红珠:“从来都没有和你一起看过落日。”

  萧秋雨:“是没有,你和我都不太喜欢看落日。”

  海红珠:“那我们怎么还不进去。”

  萧秋雨:“我想在你的腿上躺一会儿,好软啊。”

  海红珠:“知道我的好了?”

  萧秋雨:“我一直都知道。”

  海红珠:“待会儿太阳落下去,海上可就冷了,你不怕你孩子冻着吗?”

  萧秋雨:“我儿子会体谅为父的。”

  海红珠:“你再不回来,这小东西可就都要叫别人爹了,镇南裁缝铺的陈大妈来找过我好几次了,给他儿子说亲。”

  萧秋雨:“那陈三傻子不是有老婆吗?还有儿子,怎么,跟人跑了?”

  海红珠:“没有。”

  萧秋雨:“那是死了?”

  海红珠:“也没有,那孩子不是他的。”

  萧秋雨:“哦!”

  海红珠:“我想你,真的。”

  萧秋雨:“小贝呢?怎么还没看见他?”

  海红珠:“算你还有良心,还记得小贝。”

  萧秋雨:“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的长子啊。”

  海红珠:“他去上私塾了。”

  萧秋雨:“西镇刘夫子的那个?还是那个老和尚?”

  海红珠:“刘夫子那个。”

  萧秋雨:“儿子,给为父拿点吃的来,为父饿了,为父想吃鸡。”

  小孩没有动,还是蹲在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萧秋雨和海红珠两人。

  海红珠:“宝贝儿,快去。”

  小孩进去了船里。

  萧秋雨:“孩子取名字了吗?”

  海红珠:“叫‘小宝儿’,海小宝,你想给他改个名字吗?”

  “不用,挺好的……”萧秋雨:“要不……叫萧尘远怎么样?”

  “这什么名字啊?这也太难听了……哪有女孩儿叫这名字的……”

  ……

  三年后。

  萧秋雨和易千浔走在人群喧嚣的集市,海小宝在他们的前面跑着,萧秋雨肩上扛着糕点,一手拿着米酒。

  “跑慢点儿啊,你再让人拐跑了,现在的仙泉镇可不比以前安全了啊。”海红珠在后面跟着大嚷。“还有,你快点,晚上小贝就回来了,我回家还要做菜呢?你早上买的猪蹄子你还没退毛呢。”

  “放心,我一只手干活儿可快了,这你是知道的,我办事,你放心。”萧秋雨说道。

  “晚上我想吃鸡。”海红珠说:“好久没吃了,还买转角张老七家的烟熏鸡。”

  “算了,还是吃鸭吧,卷点黄瓜挺好的,老是吃鸡,我都遭不住了。”

  “不行,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海红珠大声嚷道。

  忽然,前面的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惊呼,海红珠连忙跑过去,挤进簇拥的人群。

  而萧秋雨去立在原地,仿似在思索着什么。

  海红珠挤进人群,看到小宝就站在人群边上,赶紧拥住小宝,驻足在一边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獬豸。

  獬豸在街上,足下利爪按压着一个中年妇女,这只獬豸,双目炯炯有神,看了一眼旁边的海红珠与海小宝便对身下的妇女咬了下去。

  这已不是那只得到萧秋雨左眼的初代独眼獬豸。

  那妇女身体造创,但疼痛与惊惧之下,口中仍是污言秽语哭着叫骂不绝。

  “你们这帮窝囊废,看见女人受灾还不上来帮帮手啊,都是不是男人,全家老婆都是养汉的主儿,你们都不是娘生的,我要是你们娘,你们还看着吗?都怕死,都不愿意为女人站出来,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替我被这畜生吃了,这是……”

  她不再喊叫,也再喊叫不出来,口舌之业的人死在禽兽之口中,何等讽刺。

  海红珠赶忙捂住海小宝的眼睛,围拢的人指指点点,但没有人上前救援,毕竟他们早已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死全家的,这灵皇宫干的这算什么事啊?啊!嚷嚷着什么除恶务尽,现在怎么了?啊!那些败类,奸诈小人更猖獗了,知道自己活不成,就天天拼了命的祸害人,官府衙门啊,都跟死狗一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了,怎么,都看透了,知道早晚有一天都能轮到自己的身上,所以都他么立地成佛了吗?”

  “原本咱们这小镇的城主,那个姓萧的,还算个人,来了之后吧,多少也做了点人事儿,这咱们得摸着良心说,后来莫名其妙就跑了,后来獬豸降世,他也回来了,好么,俩腿儿一伸啥都不管了,任由人们自生自灭。”

  “那管得了吗,这儿的人也是不争气,管得紧说压迫人,不管了吧,又说人家不负责任,这是帮人遭恨,不帮人也遭恨,死活都没有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他就是没救了。”

  “都赶紧都死绝了得了,踏马的,反正在我死之前,我得把那些欺辱过我的杂碎都弄死,他们不是也有心吗,对,我就先挑他们家人下手,那许大疤他不是有个九十岁的老娘吗,唉我就先勒死她,谁让她生这么个杂种,还有那小花刀子,他抢来的小姑娘不是给他生了个刚周岁的儿子吗?我就把他淹死,我还不杀他们,然后我就自杀,让他们报仇都没地方去,就这么在一天天的痛苦里熬着,受着,省的他们一天天嚷嚷什么,混江湖的,过一天得一天的快活这种屁话,就让他们这么一边苦着,痛着,一边等死。”

  “你这也算是做了件有益别人的好事,给咱们老实人出了口恶气。”

  “你还真别说,我听我表哥说隔壁镇那个卖豆腐的小张,那多老实的孩子啊,硬是把陈三爷全家都给那个了,听说就是因为那个陈三爷,抢了他的老婆打死了他的老娘,还占了他家的地,这几次上告官府也没人管,后来就下手了,连五岁大的孩子都给摔死了,然后没过几天,那个独眼的獬豸,就把这个小张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后来还是我表哥心善,给收的尸,下的葬。”

  “哎呀,就这样吧,就咱这种小老百姓,就是那些畜生的陪葬品,我算是看透了,谁管你委不委屈,委屈都没地方哭诉去,爱咋咋地吧,都死了也干脆,没人欺负人,没人受委屈,也挺好的,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他奶奶的,哎呀。”

  等到人群散去,海红珠带海小宝来到萧秋雨身边。

  “又是一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海红珠说道。

  萧秋雨毫无回应。

  “你怎么了?”海红珠察觉到萧秋雨的异样。

  “没什么。”萧秋雨忽然展颜笑道:“晚上吃鸡吧。”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海红珠用手去摸萧秋雨的额头。

  看着海红珠牵着海小宝去买鸡的背影,萧秋雨喃喃自语。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吗?”

  ……

  夜,花船。

  萧秋雨未眠,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船板。

  “你怎么还不睡?”海红珠说:“你睡不着吗?自打你回来到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失眠。”

  “你怎么知道?”萧秋雨问。

  “因为,我每天都是在你睡着之后才睡的。”海红珠说。

  “为什么?”萧秋雨问。

  “因为我怕,一觉醒来,又见不到你了。”海红珠说。

  萧秋雨看着海红珠,却没有回答。

  “你又要走了,是吗?”海红珠问。

  “不。”萧秋雨回答的很干脆,“不,在我有生之年,绝不离开你们,我保证。”

  “那就好。”海红珠沉寂了片刻说道:“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是。”萧秋雨说,“但这是世人自己的抉择,谁也无力更改,也不可更改。”

  海红珠不再询问。

  过了好久好久之后,海红珠终于又缓缓问道,“小贝和小宝怎么办?”

  萧秋雨:“他们会好好的,我保证。”

  ……

  灵皇宫,夜。

  叶尘远闭目独坐在灵皇殿的金椅上。

  他紧闭的眼角竟流下一滴眼泪。

  “蝶落,我失败了……云荒,你说得对,让你看笑话了……”

  “孩子,这与你无关,是十洲众生自己的抉择。”叶尘远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耳语,这声音是轩辕神祖的声音。

  “我知道。”叶尘远只是平静的回答道。

  过了好久后,几近黎明,有一人缓缓走到叶尘远的身边,是沐绯烟。

  沐绯烟:“已经是时候了,虽然已经来不及了,但这不怪你,你也无能为力。”

  叶尘远一手拉过慕绯烟的手,一手抚摸着慕绯烟的肚子。

  叶尘远:“我知道,谢谢你。”

  慕绯烟:“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叶尘远想了想,笑道:“你觉得呢?你决定就好,听你的。”

  慕绯烟一笑:“就叫叶秋雨吧。”

  叶尘远也是一笑:“万一是个女孩呢?”

  慕绯烟:“无论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吧。”

  叶尘远笑道:“算了,这太难听了。”

  ……

  清源峰,太虚玉洞。

  明月朗朗,华光遍野,倾念正在用手拿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着什么文字,忽然,手中树枝在书写之时折断,他抬起头,似在眺望夜幕下的朗月,他面带笑意的摇了摇头。

  “叶尘远,你算是赢了吗?还是败得一败涂地?你的付出值得吗?萧秋雨的牺牲,又值得吗?现在,恐怕这十洲满溢而出的业念中,也有着萧秋雨对你的恨意吧,唉……”

  ……

  东王宫,长乐书阁之下。

  沉睡的木龙忽然惊醒,他的双眼睁开,绵延在大半个东王宫地底的庞大身躯盘绕位移,王城逐渐塌陷崩毁。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的抉择吗?”木龙笑道:“人类,可气啊……可恨啊……你们又好可悲啊,这满溢人间的业念,终于将十洲残余的壁垒侵蚀决堤了,而‘你’,终于也要借此世业念再塑躯体,重临十洲了吗,哈哈哈哈——”

  木龙身躯腾挪,东王宫地面的大部分建筑,都似因这木龙的腾挪而坍塌,山岳震荡,他将自己的身躯舒展,那绵延无尽的身躯冲破土地壁垒,挪动到地面上,他蜿蜒的身躯仅仅直立起少许部分,便近乎触及夜幕下流动的云层。

  他身下的地方被他移开一大片空地,他似乎之所以挪动而出便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躯移开这个位置……难道,他是预感到什么不祥的事将要发生吗?若不避开便会遭祸受损?

  根枝散开,再无遮挡,月光洒下,清晰明朗,这里,便是玄尊沉寂之地,玄尊原本无神的双目忽然绽射两道红光,红光似血,洞穿天幕,这木龙之所以腾挪开来难道就是为了躲避这道透世血光?

  这血光以此地天幕为点,在天幕之中蔓延四方,正如当初十洲神现,众神临世之时的模样,只是此时的血光,比那时更加浓烈,更加汹涌,更加阴沉,蔓延宇内的血红之光似有吞没整个十洲之星的态势。

  宇宙之中,这蔚蓝的十洲星辰正在被这血色云幕缓缓吞噬——

  十洲之上,天幕霹雳不绝,世间血红一片,阴沉的血红天色压抑至极,似乎将永不退色。

  整个十洲的天破之音都响彻不绝,而天破之音中,似乎还隐隐透出如江海潮涌般纷乱的人声,人声交叠不休,亿兆人声汇聚而出,却同言一语——

  “我今日临世。”

  “乃是众生抉择。”

  “众生之心。”wWW.ΧìǔΜЬ.CǒΜ

  “造我法身。”

  “众生之业。”

  “塑我之能。”

  “我,便是十洲之心。”

  “众生之愿为我之父。”

  “人心之念为我之母。”

  “至纯之业乃我法身。”

  “谁若仁恕勇爱。”

  “便是我眼中之刺。”

  “那是自寻死路。”

  “断无活命之理。”

  “谁若憎恨于我。”

  “便是成全我的大业愿力。”

  “造就我的大能。”

  “吾乃,灵帝,穹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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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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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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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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