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天道行>第89章 业眼(二)
  还是那浓烈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易千浔坐在屋中,萧秋雨走近她,而后又止步,他远远的看着易千浔,不过短短几年的时候,她变了很多,其实易千浔算不上是绝色佳人,但是也算是容貌上品,而且她的言谈举止中始终洋溢着一股自信与阳光,让人看着便觉得舒适,这也是萧秋雨当初之所以喜欢易千浔的原因,因为每次和易千浔在一起,萧秋雨都会觉得很快乐,仿佛是易千浔补全了萧秋雨心中那部分残缺的孤寂,叶尘远让他不再孤独,而易千浔让他感受到他还可以爱人与被爱,可以说易千浔是他人生之中唯一的救赎。

  而此刻的萧秋雨,她的双眼已经可见些许凹陷,面颊皮肤黯淡无光,也失去了曾经的弹性,发梢之间竟也可见几丝白发,她还未到三十岁,此时的她已失去了萧秋雨记忆中的那股朝气与精神。

  她已不是萧秋雨记忆中的样子了。

  在进来之前,萧秋雨只是不曾憎恨她,但对她还是有些怨气的,可是进来之后,看着这副模样的易千浔,萧秋雨只觉得心痛,比自己的断臂之痛还要痛上三分。

  “你,还好吗?”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萧秋雨。

  易千浔能理解萧秋雨心中的怨气,如果现在萧秋雨和她发火,甚至打她两巴掌,我她虽然会更难过,但心中积压的情绪会减少一些。

  可是听到萧秋雨如此问她,她虽然更愧疚,但心中的多少还是有些欣喜的,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我。”易千浔低着头,不敢看萧秋雨,“我,还好,你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到萧秋雨如今的这副模样。

  萧秋雨虽然身躯残缺,但不见衰老,他的眼中没了昔日的那股锐气,但多了些许仁善祥和。

  “你觉得呢?”萧秋雨说道,“我还不错,开了家……画舫,比茶楼赚钱,怎么,叶尘远没有告诉你吗?”

  “他有告诉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和我说。”

  “既然你这么挂念我,为什么不去找我呢?”萧秋雨问她:“难道你怕我会伤害你吗?”

  “我没有勇气见你。”易千浔说:“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在你的茶中下药,但我又不得不那么做。”

  “既然你明知不该那么做,又为什么要做呢?”萧秋雨:“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个理由,不一定能让我原谅你,但足以让你自己原谅你自己,对么?”

  易千浔眼角已经泛起泪珠,“我……本有个弟弟,名叫易千言,他死的时候,才七岁,他……”泪水已经在易千浔的眼角流下。

  “够了,不要说了。”萧秋雨说道。

  易千浔止声,但不敢去看萧秋雨。

  “我能想到发生了什么,我原谅你。”萧秋雨说道,他叹息了一声:“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秋霜身上,我也会做和你同样的事的。”

  易千浔:“叶尘远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在犹豫,可是他跟我说,他不会伤害到你,只需要你的一只眼睛便可……便可让我弟弟的悲剧不再发生,我相信他,相信他不会骗我,我……”

  萧秋雨:“不必再说了,换了我,我也会相信他的。”

  易千浔:“后来他告诉我……”

  萧秋雨:“现在我已经在这里了,他后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易千浔点点头,眼泪落在他的腿上。

  萧秋雨:“獬豸的事,你是一开始就知道吗?”

  易千浔点头,“他告诉我,若要消弭罪业,便要除尽造业之人,獬豸是上古之古的山海神兽,他可借助神族之力,为獬豸重塑形体,但神兽的观业之眼,他也无力塑造,只能……”

  萧秋雨:“只能取我的眼睛。”萧秋雨忽然苦笑一声。“看来我还要谢谢他,只取走了我一只眼睛。”

  易千浔说:“你恨他吗?”

  “恨?”萧秋雨摇摇头:“我从来都没多喜欢他……我,只是很失望,很心痛,现在也是……”

  易千浔:“你,会不会阻止他?”

  萧秋雨:“我会不会阻止他?我有什么立场要阻止他,又有什么道理阻止他?怙恶不悛?还是助纣为虐?”

  易千浔:“这么说,你会帮助他了?”

  萧秋雨:“我可没这么说过,因为这件事,是不应该的,虽然他没有错,但也不对,可我若阻止他,我认为是错,但若要我帮助他,也是绝无可能的。”

  易千浔:“我就知道,你们俩终究还会走上对峙的路。”

  萧秋雨:“为什么这么说?”

  易千浔:“你以前从来不会骗人的?”

  萧秋雨:“你这么看好我吗?”

  易千浔:“至少,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至少,重要的事,你从来不会骗我。”

  萧秋雨:“是叶尘远告诉你我会回来的,是他让你们在这里等我的,现在他在哪里?”

  易千浔:“你回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萧秋雨:“叶尘远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他告诉你了,你却不信了?”

  易千浔:“你回来这里的原因,恐怕只有你和他知道。”

  萧秋雨看着易千浔,缓缓说道:“千浔,我回来这里是为了你。”

  易千浔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秋雨,萧秋雨的神色不像是在欺骗他。

  萧秋雨:“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我从未改变或是欺骗,只是自一开始,你我对彼此的了解便不似你我以为的那么多,你没有骗我,是我自己在骗自己,当初我知道那茶水有问题,但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我还是喝了下去,叶尘远也知道我会喝下去,所以他才需要让你来为我送那杯茶,那时候,我在你心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恶意,或是欺骗人的快感。”

  易千浔:“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

  萧秋雨:“我知道,我理解,我爱你……我也爱小武,画画,甚至包括叶尘远……就因为如此,我才回来……因为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像你们一样的人,你们值得好好生活,但却受业障所扰,挣脱不得,试想一下,如若你的弟弟还活着,今日的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会一尘不染吗?善恶虽说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但现实是即然有伪善,自然也有伪恶,我宁可让叶尘远与诸神连成一线奴役人世,也好过这样,将众生视作砧板上的鱼肉家禽一般随意宰割而食,因为若以‘迹’驭人,世人皆可为圣人,但若以‘心’求人世上哪有完人,哪有好人,哪有不当死之人。”

  易千浔:“就凭那观业之眼难道还不足以分辨心迹善恶吗?”

  萧秋雨:“观业之眼当然可以分辨人心善恶,业障邪念,可是你别忘了,那只眼睛是我的,我所眼中的世界是如何你或许无法一窥全貌,但我待人看事何等苛刻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若以‘迹’便论‘心’,那世上何人可活,你?我?叶尘远?小武?还是画画?”

  易千浔:“可叶尘远他说。”

  萧秋雨:“叶尘远他是骗你的……”萧秋雨忽然吼道,这是易千浔自认识萧秋雨以来第一次见他情绪失控,“……更可怕的是叶尘远现在也在骗自己,我担心他是在自欺欺人,其实他知道最后结果会是如何,但他还是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尽,业方尽,他所寻求的便是无业无人的世界,他是与十洲共存的生灵,在他眼中人与虫鸟花鱼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无论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认可他有良知,这良知是无私的,不止偏爱于人……千浔,你知道吗,我这一生,看人观业,我所看到的所有人心有两个相通的道理,一个,是人都是善变的,其二,便是人永远都是不会变的,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无法超脱本性,无论你用怎样的手段去苛求,都无法改变,只有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点点觉悟。”

  易千浔:“不不不,这一定不是,这一定不是……”

  萧秋雨:“这也许不是叶尘远一个人的抉择,而是这十洲意志的抉择。”

  易千浔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秋雨:“秋雨,你在说什么?”

  萧秋雨:“我能感觉得到,人业积累于世间,已将这世界污染的污浊不堪,就犹如洪水暗涌积累,终将一日会冲破堤坝,这是人祸,也是无可抵挡的天灾。”萧秋雨摸着自己心口,说道:“我能感受到十洲之痛,就犹如人腹背生疽一样,痛苦难忍,我亦知道,这次神族复生乃是十洲自己的意志……这就如你身上满身淤泥恶臭,你总要清洗之后,方觉舒适,皆同此理。”

  易千浔:“可是没有人的十洲,还称谓十洲吗?叶尘远他,他……”

  萧秋雨:“只有叶尘远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声音,响彻整个长乐书阁。

  “秋雨,你所言都不错,只是有一点错了。”这是叶尘远的声音。

  “是吗?老叶,我哪里错了?”萧秋雨也不吃惊,只是平静地反问道。

  “你说反了,灭世除尽世人不是我的意志,而是十洲的意志,而我的意愿才是去其糟粕,留其精华,以众恶之命换少善之生。”叶尘远说道。“秋雨,如果你想阻止我,我给你个机会,下来书阁的六层来找我,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

  长乐书阁第六层。

  层高三百六十丈,方圆宽阔三万丈。

  这里是一片奇珍植园,上下分九层,每层四十丈高,每层三千石柱为梁,上刻山海异兽百草花卉,九层衔接由木桥石阶拼接而成,其中珍药异果数之不尽,奇香扑鼻,沁人心脾。

  花果草卉四季不绝,獐鹿鸟雀树丛奔行,暖白的嵌顶水晶,光照和缓,这里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在这里——”声音不再空灵,叶尘远就在此处。

  萧秋雨和易千浔循声走去,他们看到了叶尘远。

  叶尘远站在木龙身边,那木龙探头而出,藤须及地,通体青黑,无爪无鳞,两根龙角亦是青木而成,它的身躯粗若石墩,大部都隐在身后巨树根基之中,那蜿蜒盘旋的藤根,好似一片树林一般。

  “秋雨,好久不见了。”叶尘远看着萧秋雨笑道。

  萧秋雨也是笑着回应:“对我来讲,不算太长,而对你这无尽的寿元来说,更是短短一瞬吧。”

  叶尘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挂念的很。”

  萧秋雨:“所以你就把我的眼睛给了你重塑的畜生吗?让他来代替我陪伴在你身边。”

  叶尘远:“我听人说原本你也是打算回到北海城之后养只狗来代替我的。”

  萧秋雨:“你不高兴?”

  叶尘远:“如果你不用柯基的话,我确实会不高兴。”

  萧秋雨:“你叫我下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狗吗?”

  叶尘远:“我不喜欢狗,我只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叶尘远身躯一转,他身后曲折缠绕的藤蔓呈现在萧秋雨的眼前,那上面竟然有着两只獬豸幼崽,可他们,却都有一双眼睛,不是独眼。

  萧秋雨和易千浔也很是吃惊。

  易千浔:“这是什么?”

  叶尘远:“獬豸的幼崽”

  易千浔上前拿起一只在怀中抚摸。

  萧秋雨:“这怎么可能?”

  叶尘远:“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灵兽即因天地灵气而生,自然是雌雄同体了,你以为呢?”

  萧秋雨:“你刚才说,灭世除尽世人不是你的意志,而是十洲的意志,怎么讲?”

  叶尘远:“秋雨,你是个聪明人,虽然你脑子受过伤,但同样的话没必要让我重复两遍吧,就是字面的意思。”

  萧秋雨:“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尘远:“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秋雨:“什么问题?”

  叶尘远:“你愿意为了守护这世上的阴阳相对,善恶守恒,让所有人都一同湮没在十洲的业劫之中吗?”

  萧秋雨:“废话。”

  叶尘远:“好,那我再问你个问题,如果我让你为了至善的少部分而去抹除那善恶共存的‘平凡人’,你会怎么样?”

  萧秋雨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说只问一个问题的。”

  叶尘远:“我猜也是,你下不了手的,那如果我只是让你看着而不做阻止呢?你做的到吗?”

  萧秋雨:“我……做得到。”

  叶尘远看着萧秋雨的表情,只是微笑,继续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力量去执行这件事,非你去做不可呢?你可以做到到吗?”

  萧秋雨:“我当然做不到。”

  叶尘远:“而现在就是了,你的业眼塑造了未来净世的力量,你要毁灭它吗,就让那少数的良善之辈随着大部分人所造的恶念业障一起共赴黄泉,自此彻底消弭,永不为人。”

  萧秋雨,没有回答,因为他回答不了。

  叶尘远看着萧秋雨的神情,忽然伸手自易千浔手中拿过獬豸的幼崽又将另一只幼崽拿起放在萧秋雨身前。

  “掐死他们,这样世界便没了‘净化’的威胁,然后再干掉我,反正你的三业剑也是为我而准备的……其实我也真的很累了,这么久以来,事情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我又不得不做,做了,又总是难免出现纰漏,有纰漏就会被人骂,被人记恨,而我,还是只能迎着头皮继续做下去,却又没人能理解我的委屈……我真的够了……我死之后,这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因为是你杀了我,所以自然,接下来的一切就是你无可推脱的责任了。”叶尘远笑着说。“然后你又打算怎么办?告知众生真相?感化他们?为他们灌输知识,他们便不再无知了?能够脱离嗔恨业障,觉悟迷离了?你很厉害……可你比道皇倾念如何?比我的父亲轩辕神祖又如何?你的力量更强大?人望更高?还是怎样?秋雨……我不是刁难你……只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好?”琇書蛧

  萧秋雨:“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对吗?”

  叶尘远:“当然,我知道,木龙。”

  叶尘远话音刚落,那木龙便将蜿蜒的藤蔓身躯翻转,他身躯所盘绕的巨树被藤蔓缠绕的部分分离开来。

  有一人在树根昏睡,他的身躯被树根刺穿,仿佛是这棵树茎根须所汲取养分的来源,其实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那人是一动不动,因为他的双眼仍在睁开,只是已似迷失在了精神世界。

  那赫然就是神王玄尊,兽灵之主。

  木龙忽然开口笑道:“千年前的神战之时,帝爻便是在此处斩杀了灵帝‘穹高’我将他的残躯吞下,所获能量不可言喻,直至如今我尚未能完全消化吸纳,想不到数千年后,我竟然连兽灵之主,神王玄尊也吞掉了,哈哈哈哈哈,我将玄尊体内的业念与神族兽脉之血抽取出来,重塑了獬豸之身,你的眼睛令它可感受业念,辨别善恶之心,我又以兽脉之血助他衍生新的生命,此等机巧汇聚之事,真的可谓是天意了。”

  萧秋雨:“我记得上次来时,你对我说过,你说就算你把世上所有的生命都吞噬掉又能怎样,那样岂非是太无趣,很久很久以前灵帝穹高,就曾拉拢过你一起对付帝爻,但是你拒绝了他,我以为你是中立的。”

  木龙:“没错,因为当初我并不想涉及人神两族的恩怨,现在也是一样,可是我也说过,因为神族一旦得手必定会‘净世’那样的一个少言寡语的世界岂非太无趣了,再怎样单调无趣,总胜过一片死寂……更何况,十洲业劫一旦降临,我是否能够脱离生存,尚不得而知,那样岂不更是看不到人间百态,享受其中之乐了?”

  萧秋雨:“原来你也怕死。”

  木龙:“不是怕死,是还未活够,天意让我活到今日,必有其意义,我又怎可不惜爱已身呢?”

  叶尘远:“秋雨,你感召玄尊被你灌注的业念而来,因为有些话,你需要向他询问,这我知道……而其实当初玄尊去找你,就是在我看到你成就了‘三业剑’之后有意为之的,就像你想的那样,其实与其说是这一切都是因缘际遇,倒不如说,这或许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神族复现,我夺你业眼,你因此缘由而得悟‘三业剑’,而后你又以‘业留心’封存了玄尊,将百业之念灌注到他的身躯之中,使他的存在与你的业念一同成为獬豸重生的必要养分,当世之间除了你们无人能办得到或是取代,如果说,你是獬豸的‘父亲’,那么‘玄尊’便是母亲了……”叶尘远笑道:“可能神族复苏,以及你的三业剑之所以成就,也是冥冥中天道的运营,给了十洲生灵的第二次机会,我想这种事,倾念曾经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倾念曾经和萧秋雨说过的话犹在耳畔。“世人皆自有天命,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就比如,我遇到你,告诉你这些事,云荒遇到你,传你五式剑意,甚至你曾经所见到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造化所赋,还有你将来要遇到的人和事,皆有其意义,你自有你的天命需要去完成,别人无可替代,别人也有别人需完成的天命,你亦无法代替。”

  叶尘远:“千浔,请你先离开,接下来,我想要和秋雨独处。”

  易千浔看了眼萧秋雨和叶尘远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她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其实与其说是他们两人要做些什么,倒不如说是萧秋雨将要做什么?

  等到易千浔离开,叶尘远便对萧秋雨说道:“来吧,秋雨,做出你的选择吧。”

  獬豸的幼崽在叶尘远的手中不断挣扎,似乎叶尘远抓握他们的力量有些过于大了,它们感觉很不舒适。

  过了好久之后,萧秋雨忽然问道:“可是这三只獬豸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光世上所有的邪念呢?”

  叶尘远一笑:“三只?每只每年可以再生下两三只。”

  萧秋雨:“九只加三只这才十二只啊!每只每天吃掉一个人,一年才四七千三百八十人,且不说你想要用一个畜生去吃掉坏人这种想法和行为有多么无稽,你知道这世上每年降诞的生灵有多少吗?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叶尘远:“那两年后呢?獬豸会繁衍多少?”

  萧秋雨:“十二只加三十六只,这也才四十九只啊。”

  叶尘远眼睛上翻,在想着萧秋雨刚刚的答案,继而又问道:“好,四十九只,那再一年之后呢?”

  萧秋雨在计算。

  叶尘远:“你直接告诉我,六十年后是多少吧。”

  萧秋雨想了好久:“呃……哈……天文数字哈!”

  叶尘远:“倒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你灌注到玄尊体内的业念就那么多,在加上玄尊本身也只是有限的生命,终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怎么可能承载那么多生命的衍生呢?不过,当獬豸吞噬掉足够的业念与血肉,也可自行生衍,众生业念越多,獬豸也就生衍的越多,所以世间有多少獬豸,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世人自己,就如当下这千秋业劫的降诞,不是我所为,也不是十洲本意,而是众生自己决定的,这不是你以任何力量可以化解的?你要怎样化解?弥漫十洲的人心邪念致使天下即将崩坏,而你为了救十洲众生便要先杀了十洲众生吗?你说我的行为荒唐无稽,而你的行为和想法岂不是矛盾可笑?你的行为就像愚昧的世人一般无二,自己想要生存,却又不断残害彼此的生命,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却又都是施害者……而且,你就算能化解此时的,那么未来的呢?再下一次的呢?再再下一次呢?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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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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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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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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