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辑佚学

　　梁启超

　　☉1873—1929☉

　　字卓如，一字任甫，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广东新会人。中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和学者。清光绪举人。甲午战争后，与其师康有为一起推动变法维新，参与公车上书、强学会、湖南新政、保国会等一系列改良运动。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后逃往日本，期间仍热心政治运动，组织保皇会，先后创办《清议报》、《新民丛报》等杂志，宣传新思想、新知识，对国人进行思想启蒙；如所著《中国积弱溯源论》与《新民说》，最早系统检讨了国民性问题，《新史学》以“史界革命”为旗帜，为中国现代史学的建立初步奠基。辛亥革命后，出任袁世凯政府司法总长。此后，策动护国反袁战争、参与讨伐张勋复辟。1918年赴欧考察，两年后回国，于清华大学任教。其著述丰饶，涉及政治、经济、哲学、历史、语言、文学等诸多领域，将中国传统学术与西方学术方法融合，极大地推进了这些学科的发展。撰述总计逾千万言，收录于《饮冰室合集》（40册）。历史、文献学方面的著作有《清代学术概论》、《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历史研究法》及其《补编》等。

　　经典导读

　　辑佚就是从传世的有关文献中钩稽、辑录已经散失的整部古书或现存古书中部分遗失的内容（包括较完整的篇段和残章断句）[232]。我国古代的辑佚实践历史悠久，按照孙钦善先生《中国古文献学史》中的界定，东汉马融为辨伪《尚书·泰誓》利用过《春秋》《国语》《孟子》《荀子》《礼记》中的《泰誓》佚文，已可视作一种辑佚活动。宋代，学者开始自觉地进行辑佚活动，历经元、明两代的发展，至清代，辑佚古籍进入了繁兴的时期、成就卓著。较之辑佚实践，辑佚学理论的发展则相对迟缓。南宋郑樵才开始对古书散佚情况、辑佚方法做出总结。明清两代亦有学者进行相关论述，如胡应麟《经籍会通》对古佚书进行了考证，探讨了佚文搜辑的途径。然而他们皆将辑佚视作校勘的附庸，论述亦较为零散。至民国，学者才将辑佚学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进行较为系统的论述，而梁启超先生就是其中的代表。

　　梁先生的辑佚学论述主要集中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该书第十三到十六章为《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分学科总结清代的文献学成果，同时述及各学科的相关理论。他将“辑佚书”与“校注古籍”“辨伪书”等并列，把辑佚从校勘中分立，使得辑佚学成为独立的学术科目[233]。就内容而言，主要包括以下两部分。

　　一方面，梁启超先生系统地总结了清儒辑佚的巨大成就。他认为清以前的辑佚“范围既隘，体例亦复未善”，到清代“此学遂成专门之业”，然后作出脉络清晰的梳理：首先，列举惠栋《易汉学》、余萧客《古经解钩沉》，认为是清儒“辑佚之嚆矢”；而四库馆臣辑《永乐大典》佚书则是“辑佚家模范”。其次，按经、史、子、集四部列举代表性的人物及其作品。如经部“现行《十三经注疏》中注为魏晋以后人作者，清儒厌恶之，务辑汉注以补其阙”，史部则分古史、两晋六朝人所著史、地理三类，子部则以儒家、法家等分类罗列，集部尤推重严可均《全上古三代两汉三国两晋六朝文》。复次，指出“嘉道以后，辑佚家甚多”，并以黄奭《汉学堂丛书》、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为代表。最后，总评清儒“所做辑佚事业甚勤苦，其成绩可供后此专家研究资料者亦不少”，但也批评了一些专事辑佚、不读存世经典的末流学者“本末倒置”。这些系统的总结为我们勾勒出了清代辑佚的主要成就，眉目清晰，重点突出。

　　另一方面，梁先生从清儒的实践入手，考察他们的经验方法，总结出辑佚活动的内在规律，开创性地构建了辑佚学理论的框架。具体包括以下几个重要问题：

　　第一，辑佚活动的起源。“最初从事于此者为宋之王应麟，辑有《三家诗考》《周易郑氏注》各一卷，附刻《玉海》中，传于今。”学界对辑佚活动的起源说法众多，未有定论。“王应麟说”源自章学诚《校雠通义》卷一《补郑编》、王鸣盛《蛾术编》卷二《才集群书引用古学条》，为诸说中影响较大的一种。

　　第二，辑佚概念的界定。虽然题为“辑佚书”，但实际上梁先生对辑佚概念的理解并不局限于佚书的搜辑，界定较为科学、全面。既包括辑佚书，亦包括辑佚篇，如“书虽存而篇章残缺，据《大典》葺而补之，例如《春秋繁露》”，还包括辑佚一代诗文，如：

　　晚明张溥之《汉魏百三家集》，事实上什九皆由裒集而成，亦可谓之辑佚。……清康熙间官修《全唐文》《全唐诗》《全金诗》，其性质实为辑佚。与《唐文粹》《宋文鉴》等书性质不同。彼乃选本，立一标准以为去取；此乃辑本，见一篇收一篇，务取其备。[234]

　　第三，辑佚的材料来源。在清人工作的基础上，先生有意识地总结出五种辑佚的重要材料来源：

　　（一）以唐宋间类书为总资料。如《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白帖》《太平御览》《册府元龟》《山堂考索》《玉海》等。

　　（二）以汉人子史书及汉人经注为辑周秦古书之资料。如《史记》《汉书》《春秋繁露》《论衡》等所引古子家说；郑康成诸经注、韦昭《国语注》所引纬书及古系谱等。

　　（三）以唐人义疏等书为辑汉人经说之资料。如从《周易集解》辑汉诸家《易》注；从孔、贾诸疏辑《尚书》马郑注、《左氏》贾服注等。

　　（四）以六朝唐人史注为辑逸文之资料。如裴松之《三国志注》，裴骃以下《史记》注，颜师古《汉书注》，李贤《后汉书注》，李善《文选注》等。

　　（五）以各史传注及各古选本、各金石刻为辑遗文之资料。古选本如《文选》《文苑英华》等。[235]

　　类书将历代典籍中的资料分类编排，保存了许多亡佚材料，且检索便利，成为辑佚工作的首选；汉人注经、著史、论说等多征引先秦古书，而义疏体在注解时旁征博引，资料鸿富，皆成为辑佚渊薮。史注、文章选本、金石碑刻亦有其独特价值。虽然没有提及方志、字书等辑佚材料，但瑕不掩瑜，其概括可谓精当、全面。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从同时代人著作中辑佚子部书的方法：

　　以吾所见，辑子部书尚有一妙法。盖先秦百家言多散见同时人所著书。例如从《孟子》《墨子》书中辑告子学说；从《孟子》《荀子》《庄子》辑宋钘学说；从《庄子》书中辑惠施、公孙龙学说；从《孟子》《荀子》《战国策》书中辑陈仲学说；从《孟子》书中辑许行、白圭学说……[236]

　　第四，辑佚的优劣标准。书中还提出鉴定辑佚书优劣之标准有四：

　　（一）佚文出自何书，必须注明；数书同引，则举其最先者。能确遵此例者优，否者劣。

　　（二）既辑一书，则必求备。所辑佚文多者优，少者劣。例如《尚书大传》，陈辑优于卢、孔辑。

　　（三）既须求备，又须求真。若贪多而误认他书为本书佚文则劣。例如秦辑《世本》劣于茆、张辑。

　　（四）原书篇第有可整理者，极力整理，求还其书本来面目。杂乱排列者劣，例如邵二云辑《五代史》，功等新编，故最优。

　　此外更当视原书价值何如。若寻常一俚书或一伪书，搜辑虽备，亦无益费精神也。[237]

　　这些说法实则给出了辑佚的规范化指导。首先，在辑佚工作前，须择取学术价值高的古籍，并做好辨伪工作；其次，搜辑过程中追求完备，同时必须追溯最早出处；然后，对待搜辑的材料要详加考订；最后，对辑佚成果进行整理，注明出处，有原书者尽量恢复原貌，新编者亦须排列有次。简单的几条论述就勾勒了辑佚的完整过程及要求。后世学者论及辑佚工作的优劣，皆以梁说为蓝本。

　　梁启超先生扼要地总结了清儒辑佚的成果，并把历代学者的见解和采用的方法进行归纳总结，使辑佚理论系统化、条理化，开启了辑佚学理论研究的先河，为后世刘咸炘、张舜徽等学者的进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础。

　　（高策撰稿）

　　推荐版本：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辑佚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延伸阅读文献目录：

　　1.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2.曹书杰《中国古籍辑佚学论稿》，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3.刘咸炘《刘咸炘论目录学·目录学·存佚第二》，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

　　4.张舜徽《中国文献学》第六编《前人整理文献的具体工作·辑佚》，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鲁迅

　　☉1881—1936☉

　　原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中国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1902年赴日本留学，先在仙台医学院学医，后弃医从文，希图以文字改变国民精神。1909年回国，先后在杭州、绍兴任教。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洋政府教育部部员等职，并在北京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授课。五四运动前后，参加《新青年》杂志编辑工作，成为新文化运动主将。1930年起，先后参加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他笔耕一生，留下大量著述，如短篇小说集《呐喊》《彷徨》《故事新编》，散文诗集《野草》，散文集《朝花夕拾》及《热风》等杂文集和书信集《两地书》等。此外，他在古代文学研究和古代典籍整理方面亦有卓越成就，校勘整理《嵇康集》《鲍照集》《沈下贤文集》《虞永兴文录》，辑有《古小说钩沉》《小说备校》《谈菽》《唐宋传奇集》《小说旧文钞》，著有《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等。《鲁迅全集》经过数次整理，通行本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16卷版，后亦多次修订再版。

　　从前篇梁启超的叙述中，可以见出清代辑佚的巨大成就。清末民国，学者的辑佚实践延续清代遗风而有所突破，鲁迅辑《古小说钩沉》就是其中的代表。该书辑录自周至隋的散佚小说凡36种，在辑佚学上的成就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拓展了辑佚工作的领域。在鲁迅以前，从事辑佚工作的学者，如清代马国翰、黄奭、严可均等，工作重心几乎都在经史、诗文，只因某些古佚小说作为史部或子部的一部分载于历代书目，他们才顺便加以辑录。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收录小说较多，却不过八种而已。自鲁迅开始，才有意识地专门辑佚古小说，搜罗丰富、规模空前。究其原因，是鲁迅能突破前人狭窄的“小说”概念，《古小说钩沉·序》追溯“小说”从《汉书·艺文志》起的含义，提出“去古既远，流裔弥繁”，小说的内涵和外延在发展，不能再“墨守故言”。所以他兼顾中国传统与现代小说的概念，折衷至当，体现了卓越的见识，拓展了辑佚工作的领域。

　　第二，建立了辑佚古小说的科学范式，取得了丰硕的辑佚成果。一方面，在采集佚文上，取材广泛，取舍精审。引用古籍包括《大戴礼记》《风俗通》《北堂书钞》《太平广记》等凡60余种，用来参校的古籍还有10余种，因此其辑本所获颇多，远超前人。例如与马国翰辑本相比，《古小说钩沉》中裴启《语林》多28则，《玄中记》多9则。又如刘义庆《幽明录》，明桃源居士《五朝小说》魏晋部分仅辑得11则，胡珽《琳琅秘密丛书》辑得161则，鲁迅辑得265则。更为难得的是，在辑得大量佚文的同时，能够审慎地取舍。例如戴祚《甄异录》，鲁迅辑得17则，同时甄别、舍弃重编《说郛》所录五则之一。该则记宋查道事迹，见《宋史》卷二九六，乃属误收。鲁迅《〈唐宋传奇集〉序例》说他辑录古籍的目的是纠正“妄制篇目，改题撰人”的混乱，实非虚言。

　　另一方面，在整理佚文上，编排、校勘得当，拼补和按语具有特色。各书条文编次，按所述人物事件的先后为序；无时代可考者，则依内容性质分类编排；每条皆注所出书名卷次，便于考溯。单文孤句或文义可疑、不似某书的，置于文末，详注出处，以资征信，如《语林》末数条：

　　大夫向而立。（《广韵》二十四盐注）

　　报至尊。（《书钞》二十二太子）

　　茶博士。（王楙《野客丛书》二十九云，茶博士。见《语林》。）[238]

　　以上数条由于文字过少，除注书名卷数外，还标明门类，令所示更为清晰。在校勘方面，同一条文分别见于各种古籍者，由于各书所引详略不一，字句亦多有差异，所以常采用内容较全、文义较胜的一种，其他异文则择要节录，夹注文内或附载全文后。其校勘记简明扼要，他在《唐宋传奇集·序例》中说：

　　本集所取文章，有复见于不同之书，或不同之本，得以互校者，则互校之。字句有异，唯从其是。亦不历举某字某本作某，以省纷烦。倘读者更欲详知，则卷末具记某篇出于何书何卷，自可覆检原书，得其究竟。[239]

　　《古小说钩沉》即用此法出校，简明易读。而此书最见功力的是鲁迅先生做了大量细密的拼补工作。古小说往往被各书分别征引一些片段，支离破碎，不易窥见其貌。鲁迅先生在辑佚时则把这些碎片拼补起来，努力恢复其旧观。如《汉武故事》中的一则：

　　上喜接士大夫，拔奇取异，不问仆隶，故能得天下奇士；（已上《续谈助》引有）然性严急，不贷小过，刑杀法令，殊为峻刻。汲黯每谏上曰：“陛下爱才乐士，求之无倦，比得一人，劳心苦神；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资（《御览》引作“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于陛下，欲谁与为治乎？”（“汲黯每谏”至此已上，亦见《类聚》二十四）黯言之甚怒，上笑而喻之（“性严急”至此已上，据《御览》八十八）曰：“夫才为世出，何时无才！且所谓才者，犹可用之器也；才不应务，是器不中用也；不能尽才以处事，与无才同也，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以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愚为不知理也。”（已上三句，《御览》四百五十四引之）上顾谓群臣曰：“黯自言便辞，则不然矣；自言其愚，岂非然乎？”时北伐匈奴，南诛两越，天下骚动。黯数谏争，上弗从；乃发愤谓上曰：“陛下耻为守文之士君，欲希奇功于事表；臣恐欲益反损，取累于千载也。”上怒，乃出黯为郡吏。黯忿愤，疽发背死。谥刚侯。（《续谈助》三）[240]琇書網

　　此段主要依据《续谈助》，而使用《太平御览》及《艺文类聚》作了两处拼补，使得文意完足。前人辑校小说，常常采用一种较为省事的办法，即将各书所引一一收入辑本，如叶德辉辑《玄中记》“以各书所引完者居首，而以删节有异者，低附逐条之后”，鲁迅此法，于读者更为便利，却仰赖学者自身的文学与文献学功底，花费巨大功夫。

　　拼补之外，每一则的内容亦重视去伪存真。如鲁迅据《北堂书钞》和《太平广记》辑《语林》“王蓝田”条：“王蓝田作会稽，外自请讳；答曰：惟祖惟考，四海所知；过此无所复讳。”事实上，《太平御览》卷五六二引此段后还有如下文字：

　　徐邈表不讳太子名：义兴太守禇爽上表称皇太子名，尚书下之礼官，以时议其可否。……论之曰：“《礼记》曰，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案夫人国之小君，君之一体，太子之母也；而尚不讳，则太子何嫌乎？又礼君前臣名，又周公告文王，皆称武王名，可益明矣。[241]

　　此段文字讨论避讳问题，实出徐乾《褚爽表称太子名议》。鲁迅仔细查考，删去此节。

　　此外，《古小说钩沉》中亦有不少按语，是先生对某些问题的看法，虽然简短，但内容丰富，有关作品时代的考证、书名出处的辨正、对原书内容补充说明、考辨各书所引内容异同等。郑振铎先生评价此书辑校方法说：“这是乾嘉诸大师用以辑校周秦古籍的方法，而用来辑校古代小说的，却以鲁迅先生为开山祖，而其辑校的周密精详，至今没有人能追上他。”[242]此言可谓确切的总结。

　　第三，实现了辑佚与研究的结合，充分体现辑佚工作的价值。鲁迅辑校此书，是为了保存和整理汉魏六朝时代的重要小说，从而助益小说史的研究。他写作《中国小说史略》第三篇至第七篇，就得益于此次辑佚工作。不仅如此，其他研究汉魏六朝时代的社会状况、宗教信仰、民俗方言的人，也可以从中取得需要的材料。

　　以书中杂传体志怪小说《汉武故事》而言，该篇主要记叙了汉武帝一生由求仙到悔悟的经历，旁及一些历史人物的逸闻趣事。最初著录在《隋书·经籍志》史部旧事类，两卷，不题撰者，《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著录同。清编《四库全书》时归入子部小说类异闻之属，然所用底本为已经刊削的《古今逸史》本，仅残存寥寥数页。鲁迅先生从《太平御览》《艺文类聚》《初学记》《续谈助》《事类赋注》等书中辑录，方使篇目较为完备。从选篇中即可看出鲁迅先生采辑佚文的范围之广，同一段叙述甚至注出五、六种来源，并详加校勘；全文编排、拼补得当，阅读顺畅。不仅可见先生辑佚的方法、体例，更能体会其谨严的治学态度与求真的研究精神。

　　《古小说钩沉》在鲁迅先生生前未作最后整理，1938年出版二十卷本《鲁迅全集》才将其列入第八卷，故而此书留下了一些遗憾。如先生手订目录中仅有31种书目的次序，剩余5种未列入目录，使得全书次序的编排存在一定混乱。又如鲁迅先生本拟刊印说明各书来源、考证意见的小序，“但是因为屡次想付印都没有成功，同时因为别方面的写作也抽不开时间来整理，所以至今印在全集里的仅是小说”[243]。再如由于使用的古籍底本不佳，导致校勘不够周密，如《太平广记》的底本复杂，先生所据当为乾隆十八年（1753）黄晟刻小字本，其他如明谈恺本等皆未参考。此外，辑佚工作难以穷尽，如若扩大搜辑范围，尚可增补，鲁迅之后的学人在此基础上，对各篇进行了许多辑补工作。

　　虽然有些缺憾，但这丝毫不影响鲁迅先生在古小说辑佚方面的突出成就。他用卓越的理念，拓宽了辑佚的对象；用科学的辑佚方法，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能够将辑佚与研究紧密结合，充分发挥辑佚工作的价值。

　　（高策撰稿）

　　推荐版本：

　　鲁迅辑《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卷一《古小说钩沉·汉武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

　　延伸阅读文献目录：

　　1.鲁迅辑《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卷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

　　2.曹书杰《中国古籍辑佚学论稿》，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3.顾农《〈古小说钩沉〉的成就与遗留问题》，《社会科学辑刊》1984年第3期，第125-130页

　　4.林辰《鲁迅述林》，载《林辰文集》第2册，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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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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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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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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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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