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微勾,面上带着笑和声说:“无妨,不过是区区纹样而已,没什么绣不得的。”
邹嬷嬷垂眼道了声是,噤声退到身侧。
尚服解释说:“仍用莲花纹,实乃是此团案的寓意太好。”
“哦?”张太妃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仔细说来本宫听听。”
于是,尚服娓娓道:“一则,团案中虽用的是莲花,但又不能称作莲花纹。实际上是桃形莲瓣的半团花,上方绣有云纹,取吉祥之意,下方以如意托之,配有联珠。寓意着祥云瑞彩、丹青不渝。二则,也是为了恭贺张将军凯旋,仕途亨通之意。”
世人都喜欢听些赞美之言,便是听尽了奉承的太妃也是如此。尤其这话头,实在是戳到她的心里去了。
在肃皮河关时,张将军守城关有功,此次回来必定会受到封赏,那么他便可以在张家地位稳固,也可以好好挫一挫杨家最近的士气。
张太妃满意首肯:“听起来确实有些意思……不过本宫倒是从未听过这等意蕴,便是从哪里见得?”
“莲花生的娇嫩,但其莲蓬和枝杆内有许多中空的孔洞,此寓意就叫做路路通。便是绣娘从古书中记载所知。”
“路路通……路路通……”
张太妃喃喃两句,眼角眉梢透露着得意之色。
“好!果真是好寓意!”
尚服暗暗向身后的甘棠看了眼。
甘棠在后面听着,她知晓自己的身份,深知这种场合并没有她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于是垂首,一直在观察着上方人的语意。
至此,她也放心下来,张太妃这边应该是满意了。
她感受到视线,悄然与尚服回望的视线相和,嘴边浮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甘棠借机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方嬷嬷的身影。她从前并未见过方嬷嬷的样子,只是听说方嬷嬷身量大,可如今张太妃身边只有个精瘦的嬷嬷,年龄也对不上。
她心里有些慌乱。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希望不是竹篮打水才好。
此时,张太妃又开口道,这一次,她看向尚服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惬怀的意味。
“这绣纹的确好,你这次办的事情不错,应当有赏。”张太妃赞道,“那绘制图样的女使在何处?是今年新进宫的?”
“回太妃,并非是新进宫的。”
尚服往旁边侧了两步,现在身后的甘棠变得异常显眼。
“此女曾经是前任掌衣的徒弟,继承了她师父的衣钵,一手绣艺精妙。这件衣裳上花样绘制和绣纹,皆是出自她手。”尚服道。
甘棠没想到尚服会在太妃面前提起自己。
她同意随尚服进亭原因有二。一是,想见方嬷嬷。二是,她的提议太过冒险,倘若张太妃不喜欢这种说辞,自己已经想好了说辞先一步请罪,绝对不连累尚服。
可目前……
她微微攒眉,没有耽搁,跪下身,叩首行了大礼。
邹嬷嬷在一旁愣了一下,小声道:“不像是尚服局的宫服,倒像是……永巷的……”
尚服深深福下去:“确不是尚服局的女使。但此女技艺泯灭众人,若是仍呆在永巷,实在是作践。深知娘娘是惜才之人,奴婢胆大想讨个恩典。”
甘棠听闻一双秀目微睁,眼角轻轻跳动了几下,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尚服的背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尚服的这番话,为何从未和她商量过?
张太妃似笑非笑,问道:“这话我听明白了,你这是想让本宫将她调进尚服局里?”
“娘娘明慧。”
“好!”张太妃站起身,广袖掠过茶案,沾染了些茶水。
不过她并不在意,接着说道,“先前尚服局办事不妥,现在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不去管正在谢恩的尚服,一双冷眸直挺挺的看着仍跪在地的甘棠。
缓了一会儿,才说道。
“永巷宫女么……那就赏她……”张太妃顿了顿,她面带温柔笑意地说,出口的话却冰冷的向针锥一样刺骨。
“赏她,臀丈二十吧。”
话尾轻飘飘的落下,却狠狠砸在亭下二人的心上。
尚服心中骇然,不知道是何处引起了张太妃的不满。
但立刻镇静下来,随即上前两步跪下,震惊道:“太妃娘娘恕罪……她年纪还小,受不得这二十臀丈。”
张之桃原本在旁边听着,事情明明正在向好的结果发展,可不知怎的就突然转了方向,也忍不住问道:“姑母,那宫女是如何得罪了姑母……这罚得是不是太重了些?二十臀丈,受不住是会死人的。”
尚服仍在说着什么,而此刻的甘棠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
“太妃娘娘……奴婢……”她忍不住出声为自己辩驳。
可她突然又想起末等宫女不允许在主子面前出声,随后又立刻缄默。
跪在地上的膝盖,钻心似的冷,她忍不住抬眼看看上面的人,又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罚她……
到底是哪步错了?
绣工合意,寓意合意。
她想不透……
真的想不透。
张太妃冷哼一声,重新坐回铺满软垫的红木椅上,说道:“区区一个永巷宫女,能进尚服局里做活就罢了,还有一手好绣技。偏偏本宫的衣裳坏了,她又凑巧为本宫修补出如此精妙的衣物。若不是处心积虑地往上爬,那就是别有图谋了?”
甘棠喉咙发堵,强忍住酸意,努力恪守规矩。
尚服想置辩:“太妃娘娘,甘棠她并不是刻意经营的人,她到尚服局帮忙是……”
张太妃打断她的话,道:“本宫生来是最讨厌不守本份的人了。是什么样的人,就要做什么身份的事,贪心不足……可是会害了自己的。”
“来人,将她拖到阳涞园最中间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来看看,痴心妄想的下场!”xiumb.com
“娘娘……”
尚服话音未落,亭外立刻进来两名太监,一边一人架起甘棠就拖着向外走去。
动作之快,甘棠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两人被按在了长凳之上。
宫里罚人的方法数十种,而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受臀丈的责罚,对宫女来说却是最难看的一种。
为了防止扭动,被打的宫女要面朝地下,用白布条绑在长凳上。外裤褪去,单单留一条薄里裤。
施刑的太监都是手法高超的行家,可以使里裤没有一点破损,但裤子下肉绽皮开,深红的血液从白里裤上慢慢沁出来,逐渐染成一片。
二十臀丈,不说要了命。
即使是男子,多半也会残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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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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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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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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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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