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桃越说越心慌意乱，到后面夹杂啜泣声，已然含糊不清。
邹嬷嬷从袖口拿出手帕，拈起一脸，怜爱地为她拭泪，“傻小姐，何苦往自己身上揽。那都是太后做的，您从来不知此事，以后可别说漏了嘴。”
“嬷嬷……”
张之桃停下抽泣，一动不动的看向邹嬷嬷。她忽然觉得后背吹来一阵凉嗖嗖的风，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懂为何邹嬷嬷会这么说……
明明自己在张太妃震怒后，就和邹嬷嬷坦白了此事是她的无心之失。邹嬷嬷也答应他，会替自己张太妃求情的……
怎么一个下午的时间，事情就与太后扯上了关系，还罚了尚服局那么多女官？
“嬷嬷，我不明白……”她喃喃道。
邹嬷嬷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之桃小姐，你是奴婢看着长大的。您进了宫，奴婢自然就要护着你。”
“嬷嬷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小姐年纪小，宫里的人心太复杂……您与大小姐不一样，大小姐自小在太妃娘娘身边侍奉，两人宛如亲生母女。您刚进宫，之前又与太妃只见过几面，感情还没深厚，千万莫要因为此事生了嫌隙才是。”邹嬷嬷谆谆告诫。
“可太妃姑姑总是板着脸。我害怕，性子也不讨喜，太妃姑姑是不会喜欢我的……”张之桃垮起脸，委屈道。
“小姐千万不能这么想。”邹嬷嬷忧心，生怕她弃本逐末，“您想想大小姐，太妃将她指给了新科状元，嫁的风光，如今姑爷的仕途也一路高升。就是老王爷的郡主也没那么气派啊。”
“嬷嬷惯会诓人。”张之桃腻烦，反驳道，“外面的人都在说，这新科状元就是舅舅选好的人选一路提上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才，实在是配不上状元位。大姐姐嫁给他，不过就是拉拢世家罢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不是傻子，也懂得些事了。
那状元家底深厚，族中却没有入仕的大官。舅舅把他家提拔上来，许他家子弟状元位，不过就是巩固张家权势而已。
在她看来，大姐姐也只是拉拢其他世家的棋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哎呦，之桃小姐……”
真话摆到明面上来，倒是不知道从何处讲了。
“小姐到底还小，有些事您长大了就懂了。”邹嬷嬷无奈，又道：“只是小姐记住了，莲花纹衣裳的事儿你全然不知，莫要再提起了。”
话说尽了，她长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摇摇头。
张之桃欲张口说些话，寻思片刻，还是说出了口。
“之桃知道了……但是尚服局的女使是我无辜连累了她们。等他们再来，嬷嬷能不能从中周旋，不要再罚他们了……”张之桃踧踖不安地说道。
邹嬷嬷还是关心她的，知晓她心善，不忍心看她自责。
遂跟她挑明了说：“太妃自然是明白的，尚服局不过是听人吩咐办事，所以只罚了跪和手板。倘若她们把这事后面办的漂亮，必然不会再受罚。”
“之桃小姐不要自责了。太妃还等着咱们拿汤去，别让太妃等久了，等会儿端进去，记得笑的好看些，不要苦着个脸。再惹娘娘不开心，要是张大人知道了后，受苦的就是小姐您的姨娘了。”
邹嬷嬷嘱咐着，宽慰似地笑了下，然后转身向厨房离开。
张之桃仿佛被钉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邹嬷嬷的背影，眼中闪烁，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答。
“……好。”
只是她的声音太轻，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
月亮挂在树梢，宁静银雾般洒在她的身上。她抬头望着月亮，只觉得那么陌生，丝毫没有在府中见过的温煦，为什么她穿着这么暖的袄子，还是那么冰冷地让人寒战。
冬天真是太长了……
────
司衣司的门，从尚服单独留下来时就紧锁着。
一直到了翌日的未时，里面还没人出来。m.xiumb.com
昨个晚上，曹掌衣领着羊羽几个侍女想要送晚膳进去，却都被尚服拒了回，扬声让她们没有传唤不必打搅。
灯烛通明了一整夜，屋子里人影绰绰，依稀可见两个人埋头辛劳的姿势。
她们几个不放心，唯恐什么时候里面有事吩咐，轮值在外面也候了一夜。
但快十个时辰过去了，屋子里也未见动静。
伏茗和羊羽替换了上一轮人去吃饭，守在门外。
两人也不嫌弃地面冰冷，一屁股坐在石板台阶上，互相依偎着，身边摆着食盒。
是给尚服和甘棠准备的果腹点心，为了需要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能送进屋内。
食盒底盒下面嵌了锡质座，装满了滚烫的开水，点心放置在上层，外面用棉套包着，将食盒封得严密不漏风，以便长时间的保温。
即使如此，这食盒也要一个时辰换一次。
羊羽回头瞧了眼司衣司的门口，大门紧闭，一片寂静。
她神情萎靡，小声嘀咕道：“尚服她们怎么还不出来？晚饭、早饭、午饭都不吃，熬鹰都没这么熬的吧。”
伏茗轻轻拽了拽羊羽的袖子，小心翼翼问道：“羊羽姐姐，你说尚服都亲自出手了，还有甘棠姐姐这么好的绣技，张太妃那儿就不会再有事了吧……”
羊羽看向她，坚定的点点头。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而且，这回我要死守这件衣裳，衣裳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谁也不能靠近！”她愤愤地说道。
“嗯嗯，我跟羊羽姐姐一起守着！”
“好！”
两人互相打气。
羊羽记起一事，接着道：“明天宫里要开始制糕了，你不是爱吃云片糕嘛，我跟膳房里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多给你留……”
话还未说完，只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两人停下交谈，下意识回头看。
惊讶大喊。
“尚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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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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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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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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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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