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一女正在路边的那辆凌志车旁站立,风吹动他们的发丝,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时而低头,时而微笑。我看到关若菱抬起手将乱发拨到耳后,而陈瑀涵就站在她的身前,仿佛是在为她阻挡风的侵袭。而他的身边,一身休闲打扮的罗家伦双眼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大铁门,期待的眼神如此庄重,他穿着便衣,或许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那套正儿八经的服装亮相。
孟雨先我一步跳到他们身后,猛地一拍还是很努力的注视前方的男子,转过身,罗家伦额头上的一道伤疤很明显的映入眼帘。
他的眉头一皱,那道疤便又明显的揪在一起,“秋雁枫。”他是如此惊讶的叫出我的名字。
“你回来的还真及时。”他的第二句话,不咸不淡,听的出来带着责怪。
孟雨捅了捅他的胳膊,一把撂到车边上,“小样,你的车是吧?有特殊证件就是好,我们的都开不进来。”
只见罗家伦一个反手,孟雨的脖子就已经被人用另一只手掐住,看的出来没有用力,甚至都没碰到,可是孟雨还是咳嗽了几声,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总之好像小孩子在打闹一般。
间隔四年,好像我已经插足不了他们的生活,那些总在脑子里的过去,竟然和现实早就脱了节,他们的吵闹或许在于平日的积累,而我,俨然已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对着他们的如此熟悉的动作,却做不出该有的反应。
这好像也是几天前我见张迈的感觉,他和孟雨之间温馨而逗趣的互动,既让我羡慕不已,又不敢插足。
罗家伦没什么变,那道乍看让人惊讶的疤把他的男人气熏染的更加浓烈,不是以前的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以想象他穿上警服的英姿飒爽。
若菱挽起我的胳膊,甜美的笑挂在她的脸上,似乎是在帮我解围,“孟雨跟每一个人都是这么闹,简直是把你之前的境界发挥得更上一层楼。”
罗家伦闻言突然停止了嬉笑的表情,抬头看我,认真而严肃,“有吗?秋雁枫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熟过啊?哪一年,哪一天,是我脑子失忆还是若菱你脑子长虫了。”
我面对指责,始终不发一语,孟雨挽住我的右手臂,“你没失忆,若菱也没长虫,是这个人脚瘫了,在国外回不来。”
罗家伦嗤笑,“脚瘫拉,那这样子回来真是折磨你了。”
我静静的站立一边,身边陈瑀涵如同一个陌生人般顾自吸着烟,长长的烟灰已经接近掉落,而他却还是含在嘴里。以前不喜欢他抽烟,甚至每次还责怪是张迈把他教坏了,想来好笑,每次张迈都没有反驳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而我却永远无法理解他在承认什么。
陈瑀涵的烟终于还是掉了,半空中,随着风,消散而去,他的眼一如既往的注视着那扇门,不受我们的影响。
孟雨白了罗家伦一眼,“行了,别过分了,没事想想自己帽子上的徽,做人正直点,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吃饭都问那姓秋的什么时候回来,真回来了你又装傻,快点,哥哥给妹妹一些温柔的拥抱,不要吓得人家又走了,到时张迈一定砍死你。”
罗家伦收起一脸的严肃,突然一个上前,两边本来挽着的手臂被突然悬空,身子便被罗家伦死死的抱住,宽大的手掌拍在我的后背,而我的下巴刚好靠在他的锁骨处,一阵疼痛。
“秋雁枫,我收回4年前骂你的话,你也知道我嘴笨,张迈也已经骂过我无数次了,我承认我们对你苛刻了,你爸不是你。”
他站直身子,双手仍用力掐着我的手臂,“这些年我当兵了,出事了,死了,又活过来了,现在还成抓贼的警察,终于是明白世事无常。我们这伙人现在还能一起站在这等着张迈出来,本身就是奇迹了。行了,咱不互相责怪了,秋雁枫,你给我个回应哪。”罗家伦使劲说着,手使劲抱着,最后却又突然停止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怪我我理解,他不怪我我倒害怕了。“罗家伦。”
“恩。”他答。
“你结实了。”我想我的话似乎很有笑点,话一毕,身边的人都笑开了,除了陈瑀涵,依旧是那样的一脸严肃,眼神始终对着那扇不知何时开启的铁门。
啧,啧,孟雨轻咳了两声,“别闹了,张迈要出来了。你们可都得面带微笑哦。”她像个幼儿园门口那个检查卫生的老师,把每个人的脸都晃过一遍,“秋雁枫,你,把嘴角弧度咧大一点,不要悲悲戚戚的,笑要自然点,像我这样。”她把嘴角翘高,滑稽的表情又是让大家一阵狂笑。
这一次陈瑀涵终于不可免俗的咧开了嘴角,地上的烟头已经被熄灭,只剩下一些烟还在飘着,孟雨搭在他的肩头,“你也是,当老板整人的时候可以严肃,现在请开心一点,不想张迈出来就看到一群痴男怨女站在这迎接他吧,要学若菱,笑得多开心。”
若菱显然是没有料到孟雨的矛头会突然对准自己,有些讶异,战战兢兢开口,“我还要怎么笑才符合标准?”
孟雨看了看,眉头瞬间皱起,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罗家伦绑到一边,她一边挣脱,罗家伦一边捂住她的小嘴,“行了你,歇歇吧,我们的笑都已经很标准了,就是你别笑得太夸张,把整脸的皱纹都给掰出来了,会吓到张迈。”
“真的吗?”孟雨蹲下身子,对着车前镜照了半天,理着鬓角的碎发,“不会啊,我觉得,咦,张迈出来了。”她突然的振臂高呼。
不远处的铁门一点点的拉开,张迈的影像随着孟雨的一个突然叫起而清晰起来,生锈的铁门里,他在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陪伴下,缓缓步出。
小平头,一身褐色的西装穿在张迈的身上,只见他将手遮住额头,阳光照耀在他半边脸颊,仿佛是刚从一片黑暗中走出的人,对光有着敏锐的洞察。边上的人是那天的监狱队长,不知道和张迈说着什么,拍着他的肩膀,而张迈很认真的点了下头。
这是监狱的最后一道门,跨出一步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传奇,我站在远远地距离里,看着那扇门被打开,然后关上,最后就是张迈咧开嘴,笑得那么热烈,那么开怀,那张开的双臂,还有身边人的欢呼,似乎把一切掩盖在了一种刻意营造的愉悦之中。
我被孟雨一路拉着跑向前方,在张迈面前,伸出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里,“雁枫。”他叫我,一如以往的平静。
我笑,“张迈,你腿好了吗?”
他点了点头,手臂拉高伸直,对着明媚的天空狠狠眨了下眼睛,“这天,还是一样宽啊!”
抬起头,阳光的直射让我不自然的低下头,刺眼总是一种体会,我想我的体会一定和张迈不同,他是如此微笑的看着那让人觉得难受的光线,好像是一种久违的景象让他感动。
陈瑀涵已经接过张迈手里的包,沉甸甸的感觉一直拉着他的手臂下垂,“哥,欢迎你回来,我们先为你洗尘。”m.χIùmЬ.CǒM
那句话任谁听到都知道是真心的,十几年的兄弟情谊在张迈伸手紧紧握住陈瑀涵的另一只手时,就那么充分的体现出来,眼神的交汇,更多出的是一种彼此的惺惺相惜和看重。
罗家伦跑到那个狱警身边说了几句话,互相握了下手,便招呼着要走了。
孟雨拒绝了罗家伦让老迈坐上那辆特殊车的提议,原因很简单,那是官车,刚出来哪有又上去的道理。
所以最后只有罗家伦一个人开车,我们陪着张迈,一路走向那片开着漫山野花的地方。
路上,陈瑀涵总是和张迈并肩而走,孟雨习惯了在两个男生的身边叽叽喳喳,而我始终走在张迈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悄悄跟进。他的腿应该还是没有好利索,石膏拆了,可是他的步伐在一步一步之间总是要稍作停歇。这段路其实不长,但是山路难免坑坑洼洼一些,小石子在山路上隔几步就会出现。张迈一边走一边调皮的踢着,低着头,好像个孩子独自享受着那份信手拈来的喜悦。
和张迈认识7年,我一直认为他就是个好人,因为他从来不会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每一次他总是习惯反省自己,哪怕是别人的错,他也习惯为别人开脱而说出自己的不是。
我想他愿意为我去做任何事,应该是源于那个夜晚,那个大年除夕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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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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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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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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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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