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不是靠天光照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需要借助计时器才能知道确切的时间。
灯楼长明。
钟楼常鸣。
每隔两个时辰,钟楼就会鸣钟,市民听钟声判断时辰。
每座钟楼底座都有一个配套的浑天仪用来计时,如果想要知道更精确的时间,可以跑去附近的钟楼察看。
裂谷城的灯楼、钟楼和浑天仪都由相应的阵法驱动,与市民的生活密切相关。
听钟声,木流知道该吃晚饭了。
一路走走停停,吃了不少零嘴小吃,可一到饭时,感觉还是有点饿。
之后跟随司冥琴真穿过北区中层的一个大集市,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名流贵族出入的戏楼。
兄弟二人仍是一身平民装扮,气质从众。
木流向来不入流,却能在不同身份之间切换自如。
即使用着同一身衣服,没有刻意乔装易容,各色人等也被他演绎得惟妙惟肖。
有时还故意露出破绽,再巧妙化解,让自己塑造的形象更加真实。
和木流不同,司冥琴真使用幻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掩饰气质,一身乡土气息。
他可以敛尽上位者的气势,却无法像木流这样随心所欲。
所以一路很少说话,都是木流在应付那些混迹在裂谷城的可疑之人,以致于让不少人误以为他是个哑巴,还搏得一些善良人的同情。
眼前这家戏楼不同于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些不起眼的小地方。
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眼界不俗的名流显贵,穿着打扮很讲究。
没有人因为兄弟二人的出现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而表露出什么,以彰显自己的高贵。
哪怕是门童,也很有素养,不过是多看了一眼,有一点点意外,下意识地担心这哥俩可能支付不起费用。
其中一个门童跟司冥琴真的年纪相仿,看起来稍微大一点。
他恭敬行礼,想说点什么,免得这哥俩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却因为拿不出钱而吃苦头。
接到木流给的十个银仙贝后,这个门童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由于是在地下,戏楼内部的建筑布局自然跟地面上的有所不同。
戏楼主体部分成扇形。
中间是供戏子名伶表演的戏台。
外围是从岩壁上开凿出来的洞窟,装饰成精致的雅间,供各路贵人凭栏看戏听曲赏舞,还有侍者陪伺左右。
木流和司冥琴真不是来看戏的。
他们有着明确的去处,不用跑堂伙计带路。
两人走石梯,来到位于高层的游廓。
没等他们靠近,其中一个雅间出来了一个人。
旁边的侍女也是一愣。
此人双手拢在袖口里,镇定自若又谨慎小心,面容和善却又不失威仪肃重。
他头发花白,已经现出老态,但腰杆依然挺直,气定神闲,神采奕奕。
“蔡伯!”
木流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喊了一声之后,把小毛球和包裹都扔给了司冥琴真,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这个铁木崖的老管家。
当初离开铁木崖的时候,他身高还没到蔡伯腋下,如今掂起脚几乎与蔡伯齐高。
蔡伯轻轻拍了一下木流的脑袋,笑道:“在那岛上修行六年,也没能把你修出个正形,看来还是得回家,让你梅姨来管教。”
一提到梅姨,木流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之后,木流和司冥琴真随蔡伯进了雅间,拜见坐在轮椅上的儒雅男子。
司冥琴真散了幻术,露出本相。
早在木流进药店买黑莲花时,他便已经借助神识与远在宗室府邸的父亲大人司冥怀安取得联系。进入戏楼之后开了一扇门,将司冥怀安和蔡伯送到这个已经被他掌控的雅间。
“请求父亲现在就离开北海。”
司冥琴真开门见山,不啰嗦。
对他来说,离开裂谷城还不够,整个北海现在都很危险。
司冥怀安毫不怀疑自己儿子的判断,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解释。
可是家宴还没开始,而且这次家宴不同以往,意义非凡,来都来了,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不妥。
铁木崖终归隶属于北海司冥一族。
司冥琴真看出父亲的为难,沉默了许久,道:“我试试。”琇書網
木流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对司冥琴真的“试试”还是很有信心。
因为司冥琴真对他说的“试试”都成功了,除了自己还没有成为法师。
司冥怀安和蔡伯刚刚才穿门离开宗室府邸,不急着回去。
于是一家人留在雅间欣赏戏曲。
木流喊肚子饿,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女罢办些酒食。
蔡伯说起了他的银月森林之行,没有因为木流在场而有所避讳。
在他们看来,那些事情,木流终究要去面对。
木流和司冥琴真去学宫的第二年春,蔡伯和龙应台结伴去了银月森林,深入木族领地,探寻木流父母相关的线索,几经周折,前后费时五年,多少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的父亲是岐山桐柏一脉的传经人,那些木头人说他不务正业,从小就嚷嚷着要离开银月森林去外面闯荡,几次离家出走,最后都被捉了回去。直到他十九岁的时候,在河里下毒,把半个岐山的木头人毒晕了整整三天。最后没办法,部落通过岐山大会约法三章,同意他外出历练,也有几个木头人跟着他一起。十六年前,他回去过一次,带着樊大小姐,那会儿樊大小姐已经有孕在身。”
蔡伯看着正在喂小毛球吃鸡腿、若无其事的木流,续道:“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樊大小姐只身离开了岐山,传经人消沉了三年。三年后的某天夜里,传经人突然消失不见,木族人为找他去了西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樊大小姐含恨离去,岐山的木族人守口如瓶,就是不肯说,我和应台兄弟也是毫无办法。”
司冥琴真问道:“有他们后来的消息吗?”
司冥怀安浅笑道:“其实这几年,蔡叔和龙大哥也在暗中找寻你云聪叔叔。因为这次家宴,蔡叔提前回了铁木崖。前些日子我收到龙大哥的来信,说是在黑流城碰巧遇到了云聪以前在学宫的朋友。”
“莫非小叔的这位朋友有林雾前辈他们的消息?”
司冥琴真推演能力超凡,几乎无须思索就听出了司冥怀安的意思。
(不行了,太困了,今晚就到这里吧,请各位见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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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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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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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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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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