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划水之声,一条快船在黑夜的掩护下驶进港汊。
袁可立等人伏在船头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甘浒轻声道:"过了这条港汊,前面便是北沟大仓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
甘浒紧张地道:"老爷,大仓附近戒备森严,除了码头外,船只无处靠岸,咱们只能先躲在芦苇荡中,待有机会再下船查看。"
袁可立道:"芦苇荡离仓房有多远?"
甘浒道:"码头旁边就有一片苇荡。可有一样,大家一定不要出声,万一被守卫发现,那可就完了。"
袁可立回过头对身后众人低声道:"过港汊之后,大家要加倍小心,讲话不要高声,以免被守卫发现。"
众人低声答是。
几座孤零零的仓房矗立在荒滩上,仓房前是一座很大的码头。此时已近初更,可码头之上却灯火通明,几十条快船停靠在岸边,数百人役推车的推车,肩扛的肩扛,将一袋袋官盐运上快船。
两个身穿便服的男子站在码头上监督众人装船。
袁可立乘坐的快船在港汉两旁芦苇荡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仓房码头。
袁可立望着码头上的景象轻声道:"我们来的正是时候,看起来,他们是要将盐运走。"
张子羽点了点头对甘浒道:"把船再驶近一点。"
甘浒紧张得声音直发颤:"老爷,别再近了,再近就要露馅了。"
袁可立四下看了看道:"我们驶进这片芦苇荡,慢慢靠过去,越近越好。有蒿苇掩护,天上又没有月光,他们很难发现。"说着,冲后面一摆手,使船的苏烈将船撑入苇荡,慢慢向码头靠去。
刚才那两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站在码头上,其中一人不耐烦地问另一人道:"还要多久?"
另一人赶忙道:"已经装了大半,再有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已近初更了,要大家动作再快一点。必须要赶在二更前出发。"
另一人答应着飞奔而去。
快船离码头已经很近了,袁可立透过苇荡向码头上望去,只见中年男子在码头上不停地徘徊。
袁可立转过头问甘浒道:"这个人是谁?"
甘浒凑上前来,向码头上看了看道:"他就是监库雄杰。"
袁可立问:"哦,他就是雄杰?"
甘浒道:"正是。"
张子羽接口道:"老师,他们要将官盐运走,我们该怎么办?"
袁可立沉吟片刻道:"顺藤摸瓜!看看他们究竟要将官盐运往何处。"
张子羽问:"您是说跟踪他们?"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些人之所以选择夜间出发,就是为怕引人注目。他们定然是想利用夜色掩护先将船队驶离扬州,而后再继续北上。"
张子羽点了点头。
袁可立低声说道:"我们先返回河口镇,然后兵分两路,袁攸率宇文皓轩、宇文皓磊和卫士们跟踪运盐船队,摸清他们的藏盐地点。"
袁攸点了点头道:"老爷放心。"
袁可立冲袁攸招了招手,袁攸赶忙凑上前来,袁可立低声道:"将我们送回河口镇之后,你们不需要再回到这里,而是驾船到上岩村附近去等着他们。"
袁攸愣住了:"上岩村?为什么要到上岩村?"
袁可立道:"不管这些人的的地是哪里,只要顺运河北上,必定会经过上岩村。待他们到了,你们便暗中跟上,查个究竟。"
袁攸点了点头。
袁可立嘱咐道,"记住,绝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袁攸应道:"老爷,您就放心吧!"
张子羽问道:"老师,那我们呢?"
袁可立道:"我们在石口镇歇息一宿,明晨赶往淮安县。"
张子羽轻声道:"去淮安?"
袁可立点了点头:"正是。我要亲自查看王俭的死亡现场,再见一见那位第一个发现王俭自缢的淮安知县刘闻道。待这一切做完后,我们便返回扬州,等候袁攸的消息。想来那时史兄也该到了。"
张子羽点了点头。
已是初更,街道上一片寂静。淮安县衙后院中静悄悄的,正房和偏房中都亮着灯。
刘闻道在偏房中心烦意乱地踱着步。猛地,他停住脚步,重重地吐出一口郁积在胸中的闷气,从怀里掏出史昭临行前留下的信,用手轻轻抚摸着。
外面传来了初更的梆铃。刘闻道推门走了出去,到了正房门前,踌躇着停下了.脚步。
良久,他似乎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房门。
甄馥正独坐在榻前,对着烛火发呆。听见敲门声,甄馥抬起头道:"请进。"
房门开了,刘闻道走了进来道:"贤妹,我还怕你休息了呢。"
甄馥赶忙站起身,迎上前来道:"睡不着啊!"xiumb.com
刘闻道点了点道:"我、我也睡不着,到你这儿来坐坐。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甄馥微笑道:"非常好。听下人们说这是你住的房子。"
刘闻道道:"正是。"
甄馥道:"真是不好意思,把你挤到偏房去住。"
刘闻道笑道:"这有什么,我这人长得就偏,住偏房才是得其所哉。"
甄馥笑了:"大哥,你坐呀!"
刘闻道点点头,坐在了榻上。
一阵沉默。
还是甄馥先说话了:"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和小妹说?"
刘闻道抬头看着甄馥:"你怎么知道?"
甄馥笑了笑道:"看你的表情就能猜到。"
刘闻道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是呀,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亲人,更没有旁人能够听我说话。"
甄馥道:"想说什么?"
刘闻道深吸一口气道:"明日,明日就是与史兄约定的见面日期了。"
甄馥点了点头道:"是呀,你来之前,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明天就能够见到他;紧张的是,万一、万一他没能如期赴约……"
刘闻道脸上变色道:"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想过了,史兄武功机变均属一流,坞衣社的杀手虽狠,在魏善庄还不是被他玩儿得滴溜乱转?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甄馥望着他道:"你不担心?"
刘闻道摇了摇头。
甄馥道:"真的?"
刘闻道道:"真的。"
甄馥沉默了。
良久,刘闻道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甄馥抬起头,望着他轻叹一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担心,就不会半夜跑到这里对我说起此事。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心里没底,想从我嘴里听到些令人安心的话,是吗?"
刘闻道愣住了,良久,他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道:"是,你真聪明,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本来我是不想到你这儿来唠叨,怕你担心。可,可不跟你说跟谁说呀。说实话吧,我这心里边是忐忑不安,刚刚在房中,想起此事,掌心便不停地冒汗。你说,史昭他,他,他不会,有,有事吧……"
甄馥深吸一口气道:"大哥,说没事那是自我安慰。我心里也非常紧张,可是,我相信一点……"
刘闻道忙问道:"是什么?"
甄馥道:"还记得你上次在树林中说的话吗?"
刘闻道道:"记得。"
甄馥双眼望着烛光,坚定地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佑!"
刘闻道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是呀,是呀!"
甄馥坚定地道:"我想,史大哥明日一定会如期赴约!"
刘闻道望着她凝重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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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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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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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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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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