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打开,店老板露出头来:"哟,是您呀!"
瘦子点了点头道:"步不卜在吧?"
危宪道:"在屋里,还没起呢!"
瘦子点了点头,走进客店。
危宪带领瘦子穿过外堂走进院中,来到了袁可立门前,危宪道:"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瘦子伸手推开房门,走进屋中。
袁可立和张子羽坐在桌旁静静地望着他。
瘦子立时感到事情不妙,转身要走,"砰"的一声,房门关闭,一人站在门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瘦子故作镇定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袁可立冷冷地道:"步不卜和你是一路的吧?"
瘦子猛吃一惊道:"什么步不卜,我不认识。"
袁可立道:"识相一点,不要逼我把事做绝!这样吧,我给你提个醒,那十几包官盐是你们二人运到石口镇的吧?"
瘦子脸上抽搐了一下,赶忙掩饰道:"什么官盐呀,我说你们认错人了吧?"
袁可立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包袱,露出内裹的步不卜的首级。
瘦子失声惊叫:"你们杀了他!"
袁可立摆了摆手,张子羽将包袱合上。
袁可立道:"知道为什么吗?"
瘦子浑身颤抖着摇了摇头。
袁可立道:"就是因为,他不肯合作!希望你不会落得他那样的下场。说吧,那些官盐是从哪里来的?"
瘦子哆嗦着,猛地,他跳起身向窗边冲去,一旁全神戒备的张子羽飞步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瘦子面如土色连连磕头道:"老爷饶命,饶命啊!这些盐是从北大仓房偷出来的!"
袁可立和张子羽对视一眼道:"北沟大仓房?"
瘦子道:"正是,正是。"
袁可立道:"起来说话。"
瘦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袁可立道:"北大仓房在什么地方?"
瘦子道:"离石口镇不到三十里地。"
张子羽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胡说!地理图显示,石口镇附近没有任何村镇房舍,更不要说仓库了!"
瘦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老爷,小人说话句句是实,那北大仓房是两年前才建起来的。"
张子羽道:"哦,两年前才建起?"
瘦子道:"正是,原先那里是一片苇荡和荒滩。"
袁可立和张子羽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子道:"小人,甘浒。"
袁可立道:"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把盗盐的经过,给我详细道来。"
瘦子顿了顿道:"是,是。小人就是,就是北大仓的水鬼。步不卜是看管仓房的,因大仓内存有很多食盐,小的二人商量着盗出一些卖到北边,赚些银子花花,这才趁夜潜入仓房,盗出了十几包。我二人说好,小的负责去找买家,而步不卜带着盐包在石口镇等信儿。"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北大仓中有多少水鬼?"
甘浒想了想道:"有,有七八百人。"
袁可立道:"还有上百只快船吧?"
甘浒一惊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袁可立没有理他,继续道:"每次江淮转运使的运盐船在邗江翻覆,你们便乘快船赶往事发地点,将沉入水下的食盐打捞起来,运回北大仓存放,是这样吧?"
此言一出,甘浒大吃一惊:"这,这,这你也知道?"
袁可立不置可否地道:"你的话太多了,回答问题。"
甘浒咽了口唾沫:"是,正是。"
到了此时,张子羽才真正相信了袁可立的话,他长出一口气道:"事情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道:"甘浒,你们是怎么干起这种营生的?"
甘浒道:"先前,小人们都是在江河上讨饭吃的,每逢货船翻没触礁,人货落水,船老大就出钱请我等救助打捞,因大家的水性极好,穿上水靠,潜入河底,能够几天几夜都不上岸,故此河湖道上行船之人将我们称做水鬼。两年前,一个叫山鹏的人花重金从各地将我们请来……"
袁可立道:"山鹏?"
甘浒点了点头道:"正是。"
袁可立道:"这个山鹏是做什么的?"
甘浒回忆道:"据他自己说是个船老板,常年在运河上运货跑船。此人出手豪阔,挥金如土。他对我们说,有件大事要数百名水鬼一同去做,酬劳从优,而且包吃包住;但有一点,几百水鬼必须聚集起来,住在一处。本来,大家还有些犹豫,但山鹏当场就给每人下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钱,眼见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大家经不住诱惑,便接了定钱分批来到北沟,山鹏已经为我们修好了住处,果然是衣食无忧。可当时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我们做什么。过了些日子,大家发现,住处周围盖起了几座很大的仓房。"
袁可立道:"就是现在的北大仓?"
甘浒道:"正是。"
袁可立和张子羽对望了一眼。
甘浒继续道:"正当我们惊疑不定之时,山鹏带着监库雄杰和上百名手持刀枪的黑衣人出现了。他告诉我们,所有前来北沟的水鬼都是从事秘密打捞事务的,从即日起,大家听候监库雄杰的统一调遣,任何人不得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袁可立道:"这个监库雄杰又是什么来头?"
甘浒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是山鹏的亲信。"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甘浒道:"听了山鹏的话,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但既已上了贼船,又难以反悔,再加上北沟大仓戒备森严,想走也走不了,便只得安心住下。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监库雄杰将所有水鬼唤醒,穿上水靠,集合后上了快船,径直驶到邗江的鬼石头,到了地方,雄杰才告诉大家,有一队运盐的官船在鬼石头翻没,让我们潜入水中打捞落水的官盐。从此以后,过一两个月就要进一趟邗江,记得最后一次是到邗江北端的淮安县。"
袁可立道:"你们是怎样打捞落水的官盐的?"
甘浒道:"每条快船上都有几张粗绳结成的大网兜,水鬼们带着网兜跃入水中,将沉在水底的盐袋放进网兜之内,而后浮出水面,将绳索头儿交给快船上的人,快船上的人将绳头固定在船尾铁钩上,起动快船,拖着水下满载盐袋的网兜驶回北沟大仓。"m.xiumb.com
张子羽对袁可立道:"果然与齐宾媳妇所见相同。"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那么,那些运盐的官船又是如何在邗江沉没的呢?"
甘浒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我们北沟大仓的水鬼只负责打捞,其他的一概不知。每一次将盐运回后,就存放到仓房里,过些日子便会来一艘大船将库存的官盐运走。"
袁可立道:"哦,什么样的大船?"
甘浒道:"就是平时运河上载货的翘头大趸船。"
袁可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么,大趸船将官盐运到了何处?"
甘浒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但装船时,听大趸船上的人说话,好像是淮北口音。"
袁可立道:"淮北口音?"
甘浒道:"正是。而且,每次大趸船前来运盐,山鹏都会出现。"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今夜由你带路,我们潜入北沟一探究竟。"
甘浒大吃一惊道:"老爷,北沟大仓把守极其严密,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可是死路一条啊。小人好不容易逃离了那里,若是再回去……"
袁可立的脸沉了下来道:"既然你有能耐跑出来,就一定有办法回去。这样吧,两条路由你选择,第一条路,带我们暗探北沟,回来后,我便放你离开。第二条,现在就死。"
甘浒浑身一哆嗦,赶忙道:"小人还是选择第一条路吧。可,可老爷,您可得说话算数,回来后便放小人离开。"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说着,冲袁攸一摆手道,"带他下去休息。"
袁攸、宇文皓轩等人答应着,押着甘浒走出门去。
张子羽道:"老师,一切都被您说中了。果然是这些人将沉入水下的官盐盗走,而且,他们的窝点就在附近。"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目前有一点可以肯定,邗江覆船绝非意外,而是歹人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巨大阴谋。首先,他们暗中袭击盐船,令其在邗江翻覆。而后,再派出早已准备就绪的水鬼,赶到事发地点,捞起官盐,将盐悄悄运走,存进北沟大仓房。最后,再由另外一批人用大趸船将官盐悄悄运离。"
张子羽双掌一击道:"不错。老师,如此浩繁的作案过程,其牵涉之广,用人之多,实在令人咋舌,其中不管哪一个环节衔接不好都会出问题。我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会有如此手段?而且,这些人截夺数百万石食盐到底要做什么?盐由朝廷专售,他们是无法公然买卖的呀!"
袁可立道:"是呀,这也正是我在想的问题。他们会将盐运到什么地方?又要怎样处置?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子羽道:"老师,要不要通知钦差卫队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袁可立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绝不可打草惊蛇。"
张子羽点了点头。
袁可立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想,此事今夜便有分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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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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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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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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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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