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澄一看见她,全身如同被电流击荡过,垂败得可以即刻昏睡在街上也不会动弹一下的精神蓦地震碎消失,血反而神奇地在他的身体沸腾起来。
“等了很久了吧。”他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犹如恋人赴约来迟了一样的忧虑,忘了立场的他挠着脑袋,带着抱歉的意味说:“我睡过头了……”
“吃午饭了吗?”刘海女生轻轻摇摇头,露出夹着凄楚的笑容,柔声细气地问。
“没有……”孙澄忽地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们去吃吧,顺便想和你商量些事情。”
“好好。”孙澄拘谨地点着头。
他们最后来到了距离地铁很近的一间肯德基点了餐坐在近窗的位置。孙澄紧张得仿佛小女孩见了陌生人似的,尴尬得最后只盯着餐桌。他多次想开声说话,最终都咽回肚子去。
打破这个困局是上餐后,刘海女生主动开的头。
“也许这要求有些不合理,我想你暂时装做我的男朋友。”
孙澄第一时间听到的只有“男朋友”这三个字,差点笑掉了他的大牙,真切地明白到欢喜得抓耳挠腮的情感是怎么回事。
“这可能是有点搞笑。”
“不,我的笑不是这个意思……”孙澄见流海女生误会了自己的笑脸,急声纠正,但一看到她那带着自我嘲笑的苦闷表情,紧张地绞着的手指,自己今天所来的任务当即被唤醒。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了,文绉绉地说:“你还是说说原因吧。”
“我得去和我的男朋友断掉来往,所以我想你帮一下忙。”
两份放着的肯德基如摆设地隔在他们之间。
“你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掺和?”
“那样的话不就不彻底了吗?”
“‘不彻底?’”xiumb.com
“如果我死了……”她咬了咬嘴唇,语气艰难地说下去,“我觉得像他这样好的人可能会认为是因自己对我不好才导致我有这样的念头,到时有搞得他崩溃的可能。”孙澄听出她声音里抑制着的苦涩,那是透过每一个尽可能想平静吐出来的字传达出来的。
“那我掺和进来又能彻底吗?分手一样会让他以为是他不好的缘故。”
“我可以告诉他我也喜欢他,但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这样的解释还不够好吗?”
她嘴唇紧抿,克制的悲酸情感还是从她的眼神流露出来,泪光早在眼角边闪烁。
孙澄还能想出各种问题和理由来诘难这个计划,但他没有说。他以为自己再说什么的话,等同于强硬扯开一个人绑了绷带的伤口来看他的伤是不是严重得需要用到绷带,即使明明目睹了绑带上面渗出的血迹。
他退缩了。眼前的汉堡包让他感到烦燥憎恶和反胃,他仿佛看到上面的油在往下滴落,看到了牛肉的牛在死前被宰的尖叫,看到它被牢牢地圈住在一个动都不能动的小空间里,连自杀的能耐都没有的苦痛。
“听你的。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去。”
孙澄和刘海女生都没吃这一餐。
孙澄不发一言跟着刘海女生坐上地铁。
他回想起她在地铁里的死,她是因为不愿意推麦小燕下地铁而被杀的。
“那狗屁的强逼着人作决择,自相残杀的规则。”他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们走街过巷,穿过一个名存实亡的公园,拐过小型的菜店,一栋栋租房。最终在睡着一条浑身黄的狮子狗的楼门前停下来。
刘海女生掏出手机来拔了她男朋友的号码,孙澄一路上只感到快被窒息了的难受。
“睡了吗?……下来楼可以吗?我就在楼下。”
挂了机后,剩下的是两人的静默。
孙澄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使得气氛活跃起来。
电子门“D”的一声响起,走出门来的是个板寸头的长脸形二十四五左右男生,单看着脸孔就给人一种整洁的印象,身材修长,大概有一米七左右,穿着白衬衫,一条黑色运动裤,深蓝的拖鞋。
“久等了……”他看见了孙澄的时候脚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挠着头发抱歉地说,“我刚准备睡午觉……”因为留意到了孙澄,他的最后几个字拖得有点长。
刘海女生咬了咬嘴唇,从裤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表递到他面前,眼睛盯着板寸头男生的胸前的纽扣:“我们分手吧。”她说得很稳,仿佛要将每一个字清晰地传进她男友的耳去,每一个字的语气都很重,无疑是在克制情感所导致的。“这,还回给你。”
浓重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孙澄更加地感到窒息的气闷。这时,狗醒了过来,左右打量了两眼,快快地逃离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板寸头男生明显接受不了。
“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流海女生说,拿着手表的手还僵僵地举着。
“这是怎么回事?”
孙澄不禁怀疑事情很快就会激化得无法收拾,无论是他还是她。
刘海女生蹲下身来,把手表放在她男友面前,仍没有去看他的脸,只是直白地重复了句:“我更喜欢跟他在一起。”
孙澄攥紧拳头,估计要掺和的可能性,他猜想着,只要上前给板寸头男生一拳的话,事情大柢就结束了。他感到刘海女生快要哭出声来了。
“是吗?……”
“是。”
她转身往孙澄走去。
“那我们以后还联系吗?”板寸头男生语气突然稳定了,不知是因为装的还是爆发前的短暂平静。
“不了。”
流海女生抓上了还不自然地站着的孙澄的手,拉着他转身走了。那手的柔软使他全身打了好几个颤抖,仿佛被股电流在全身周游。孙澄一惊,看刘海女生时,发现她的眼泪在往下流,意识到她要崩溃大哭了,赶紧拖着她的手快步走到转角处去。
刚拐进转角孙澄就听到男生暴怒的大吼,然后是手表被砸在地上的声响。
“别哭,千万别哭,不然真会纠缠不清的。”孙澄一面拉着她走,一面轻声叮嘱,“你不能在这里哭,不然他有可能听到的,你再忍一会,等我们走到街上为止。”他不时回过头来,看那男生有没冲出来的可能。
她一味小声地抽泣,让孙澄拉着她穿过小巷,走过泥泞的路,公园。当孙澄说走到大街了时,她没耽搁一下就抽回了被孙澄紧抓的手,猛地大声哭喊起来。
孙澄尴尬地站在一旁,顾忌兼彷徨地看着走过身边的路人。
她边哭边走,经过一个市场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他们最终坐在地铁的入口处两边的矮墩时,她哭喊才稍稍减弱,孙澄把途中买的纸巾摆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看着穿流不息的人,暗自想着自己命运和境遇的荒唐。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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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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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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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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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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