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师精神头好了一些,她看着学生红肿的眼睛,拍拍她的手背。
“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人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你要学着坦然接受。”
苏意哽咽,“您不该瞒着我。”
杜若轻笑,“就是知道你的脾气秉性才没有告诉你,不然你肯定会跑来上海。”
苏意见老师如此,犟道,“就算我不来上海,你也可以跟我回北京。”
杜若噤声,许久才说道,“北京真是一个伤心的地方,老师不想去。”
苏意一咬牙狠心道,“我已经跟医生谈过,我要把您带回北京看病,医院都安排好了。”
杜若看着这个倔强的徒弟,眼神哀伤又悲凉,“苏意,你这样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老师这个病”
杜若还没有说完,苏意“腾”的一声站起来,“我不管那些,我只想让您跟我回北京,京里的医疗条件比这边好。我已经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一定有办法的。”
走廊外的顾随安听到病房的声音走了进来,杜若抬眼便看到了一个俊朗的身影。
看一眼她就知道是谁,他的眉眼太像那个人了。
苏意站在一旁,别扭的扭过脸,眼泪哗哗往下掉。
杜若看着顾随安,“这孩子还是这样,一言不合就闹脾气,你平时一定要多多包容她。”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是顾随安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看着苏意,“苏意也是担心您的身体,您对她很重要,这几天她非常自责。”
杜若把手放进被子里,侧了侧身子。
顾随安对苏意说道,“我和杜老师聊聊,你去问护士老师可以吃哪些东西,问仔细点。”
苏意点点头,出了病房。
杜若看苏意走了出去,再也不用忍剧烈的疼痛,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
顾随安连忙上前扶着她吃了止疼药。他进来时就发现了杜老师的不正常,她咬紧牙关,手不停的颤抖,似乎在忍着什么。
别扭的苏意没有注意到,他就想到是病痛犯了,这才找了一个理由将苏意支开。
他看着杜若满头大汗,疼的翻来覆去。他知道这个病发作的时候疼的让人受不了,很多胰腺癌晚期的病人疼的受不了最终选择了放弃治疗。
“您不去北京她放心不下,您比我了解她,她太倔了怕是以后过不了这道坎。”
“人一旦有了愧疚感,就是一辈子的事。”
“您忍心看她后半辈子在痛苦中渡过吗?”
杜若怎么忍心,她这一辈子就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她不想也不愿苏意过着和她一样的日子,那样太难了。
杜若眼角流下泪,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低声哭泣。
走廊外苏意呆滞的靠着雪白的墙壁,她知道顾随安是想支开她。她听见老师痛苦的哀嚎心里就像被刀劈开一样难受,几次想冲进去可是又怕老师看到她更加难受。
她心里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不管老师同不同意,她一定要尽快把老师带回北京。
下午苏意就和主治医生商量了一下,出于对病人身体的考虑,直接由医院救护车送到北京,以防路上出现任何不测。
杜若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任由苏意安排。
苏意给梅主任打了电话说了一下情况,不到两点就跟着救护车出发了。
出发前顾随安接到林奶奶的电话让他今晚回家吃饭。
顾随安说自己在上海没有时间,等回去之后再说。
林月珊嘱咐他多注意身体,也没有多问。
救护车上高速后,杜老师又发作了一次。她紧紧抓着苏意的手,指甲生生掐进了她的肉里。苏意一遍遍给老师擦着头上的虚汗,着急的让护士想办法。
随行医生给老师打了止疼针,又输了一点助眠的药。杜老师情况才好一点,沉沉睡了过去。
苏意的双手颤抖的不行,顾随安拉过失魂的她。
“北京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专家,你先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苏意的手冰凉,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十几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北京,救护车到解放军总医院时,门口已经有医生和护士在等着。
医院给杜老师又做了一次系统全面的检查,结果和上海中山医院差不多。
顾随安和主治教授谈了好半天,杜老师的身体情况和病情确实不适合做手术,目前只能靠药物来减轻痛苦。
苏意问了教授是否可以通过化疗来遏制癌细胞的扩散,年过半百的姚教授摇摇头。从医学人文主义来说不建议化疗,化疗带来的副作用会加重病人的痛苦,缩短病人的寿命。
总而言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只不过医院实验室自主研发了一种特效药,针对这类疫病带来的疼痛有不错的效果。
来的当天白教授就来了医院,当知道杜老师的病情这位向来稳重的男人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出声。
苑琼芝给她们送来了营养汤,和苏意轮流守着杜若。
顾随安安排好病房的事抽空回了一趟公司,董事长莫名失踪三四天公司堆积了太多的事情。卫毅将重要的合同挑出让顾随安过目,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下午。
夜晚他回了一趟老宅,顾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看见孙子明显憔悴的面容,他开口问道。
“这几天去哪了,脸色这么难看。”xǐυmь.℃òm
顾随安正喝着保姆端上来的汤,“陪苏意去了趟上海,她老师生病了。”
顾尚德手中的报纸悄无声息的掉在桌子上,他沉声问道,“什么病,严重吗?”
顾随安说了一个名字,顾尚德吃了一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顾随安有些惊讶的看着爷爷,正巧这时候林月珊打包好顾随安要的东西从厨房出来。
“这里面是周嫂炖的汤和奶奶包的小馄饨,按照你说的没有放辣椒,回头苏意还想吃什么你告诉奶奶。”
顾随安接过饭盒,“谢谢奶奶。”
林月珊握紧他的手,“千万让苏意注意身体,实在不行可以找一位护工,知道吗?”
顾随安点头,拿着饭盒赶去医院。
林月珊转身看见顾尚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她惊讶的上前扶住他。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顾尚德的身体在颤抖,他努力想握紧拐杖,可是脑海中全部被顾随安说的几个字塞满。
晚期胰腺癌,晚期胰腺癌。
杜若竟然得了晚期胰腺癌!
他下一秒就想去医院,刚迈出一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老头子,”
林月珊尖叫一声扶住他瘫软的身子,吓得六神无主。
“问,问,快问她们在哪个医院。”
顾尚德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林月珊上下抚着他的胸口让他喘气,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老头子,你可别吓我。”
周嫂闻声而来和林月珊一块把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好。
周嫂吓得就要拨打120,老爷子抬手制止了她。
“给随安打电话问他们在哪个医院。”
林月珊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给孙子打了电话,告诉了老爷子地址后,顾尚德才慢慢镇静下来。
林月珊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这种感觉跟五十年前一样。
那个时候,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这个她用生命爱着的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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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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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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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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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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