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典雅的房中干净整洁,香炉中徐徐飘来淡淡沉香味,一抹霞光倾斜入窗,似乎这个屋子已被整个世间所抛弃。
徐傲低头看着窗沿下的一个鸟巢。
或许是客栈的杂役疏忽了,并未注意到这个鸟巢的存在。
鸟巢中有三只长了些许羽毛的丑陋幼雏,眼睛沉闭晒着余晖。徐傲一靠近,便以为是成鸟回来了,急忙伸长脖颈张开大嘴,叽叽喳喳地索食。
徐傲从桌上拿了些许点心投喂,可手中动作却又渐渐停了下来。
巢中有两只相互依偎的雏鸟,个子颇大,也很精神。剩下一只被排挤在一旁,个子瘦小,精神也很萎靡。
徐傲投喂那只小的时,两只大的不仅要抢食,还将那只小的踢到了一旁。
徐傲曾听说过,成鸟一次会下几枚卵,全部孵化后,若无法将所有孩子养活,便会优先抚养那些较为强壮的雏儿。
至于那只最小的,成鸟狠不下心去杀死,便放任它自生自灭。在食物匮乏时,它甚至还会成为兄弟的口粮。
这个念头令徐傲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父王与母妃共育有三子一女,因他曾是家中最为健壮的子嗣,所以父王力排众议,将他这位嫡次子立为了少主。
曾经的他是那般的强势,除了父王和母妃之外,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目空一切的孤高狂傲,似乎随时都会将武功平平的大哥与天生残疾的三弟一口吞掉。
而今他近乎夭折,原本便抱团的大哥与三弟反过头来排挤他了。
若有需要,或许还会将他吃干抹净。
最是无情帝王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无能罢了。
若当时不逞能便好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鸟巢,一滴透着莹莹光芒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悄然坠地。
转身之时,一窝雏鸟已无生机。
夜半时分,天月当空,向世间倾洒着朦胧的皎白。
一道矫健的黑影在屋顶狂奔,其形如鬼、其影如魅,在屋顶上来回跳跃,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压着身子来到一个亮着灯烛的院子上,左右环顾一眼,确认无人后,将双脚勾住屋檐,身躯倒挂而下,如同洞中黑蝠。
他朝着屋顶上的缝隙看去,发现屋内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鼻青脸肿的戏班子头头抽着闷烟,长叹一声:“丫头,这般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办法,连被欺负了也不能轻易动手。不然,你还是回月门吧。”
那姑娘坐到一旁,褪去戏妆的她更显娇嫩,小巧精致的脸蛋清秀可人,眉心处的弯月印记清晰可见,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她捧着小脸叹声道:“我也想回去,可师父去世之后,月门如今由大师姐说话,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戏班主左右打量了一眼,而后压低着声音道:“你师父临终前曾料到了如今的一切,她告诉我,你若夺得冰眼泉莲,或许会有一丝胜算。”
姑娘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冰眼泉莲?那是何物?”
戏班主再次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隔墙无耳后,才娓娓道来:“你师父说,那是月门碧海潭中的神物。三十年成株、五十年开花、七十年结果。若取之服下,不仅百病全消,还可功力大涨。”
听到如此,姑娘小嘴一张,显然震惊不已:“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戏班主道:“那是月门历代掌门方才得知的密辛,你自然不知了。她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辜负她一番苦心啊。”
倒挂着的黑衣人身子一翻,再次离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他刚走了没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一个短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屋檐上,他举坛邀明月,从嘴边流出的酒水疯狂下滴,徒增万丈豪气。
黑衣人并未言语,但他明白,今夜想走,怕是没那般容易了。
混子阿进嘴角一挑:“大半夜跑来偷窥美人,你不正常。”
说罢,眼角一冷,当即抬手一挥!一股肉眼可见的涟漪扑杀而去,似要将眼前的黑衣人一击毙命!
如此凶猛的攻势下,黑衣人却只是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拍,瞬间便将那涟漪掌力拍了个粉碎。
见到如此,阿进不怒反笑,将手中酒坛抛来:“赏脸否?”
黑衣人接住酒坛,却没有给阿进半点面子,随手一扔,酒坛掉入一旁的小巷子中摔了个粉碎,打破了夜的静谧。
下一刻!他双膝一弯,仰身一倒,避去突至身前的两条健腿,并迅速抬脚上踹。
阿进一脚下抵,借力不断向后凌空翻旋数圈,再次落地时,双目寒光毕露,如同下山猛虎再次飞蹿而来!
场景视角如同盘旋着的露珠不断靠近!二人四目相杀!纷纷双腿一跃,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在另一间房顶上。
贴身肉搏十数回合,阿进见吃不下这黑衣人,当即一手撑地而下,迅速朝黑衣人下盘扫来一记扫堂飞腿。
黑衣人见状,当即头颅朝下一倒,身躯空翻而起,提脚狠踹而下!
阿进抬手朝上一拍,瞬间便将黑衣人的攻势逼退回去,而后迅速起身,不肯让步地上前纠缠。
双方的战团从屋顶落到漆黑深巷中,这次的交手便不再那般温和了。
阿进穷追不舍,黑衣人也是怒了,开始动了真格。
双方每道落空的攻势皆将一旁的墙壁砸出窟窿,你来我往的交战引起巷中飞沙翻腾,似乎随时会将这个巷子涨破!
再过数回合后,双方互拍一掌!掌力对冲!将四周墙壁震出丝丝裂痕,阿进亦被这股反弹巨力震得数步倒退。
阿进不再动手,而是挑着眉道对寸步未退的黑衣人笑道:“好生精猛的内力,若在下所料不假,阁下应当来自不夜烟云吧。”
黑衣人不答,只是随后转身一跃,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阿进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身影,并未追赶。
烟云的人在此出现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此人居然有如此了得的功夫。
若有机会,他定要再会会不可。
客栈天字房内,徐傲正靠在窗边看书,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头也不抬一下:“进来。”
门打开后,一名黑衣人进屋来,他合上门门后将蒙面布扯下,露出了聂胜的脸庞。
见聂胜有些气喘,徐傲奇怪地问:“遇见事了?”
这可奇了,这座城中居然有人能让聂胜如此狼狈,难道是中原武林的那几个人来了?
聂胜接连倒了两杯茶咕噜饮尽,解了渴后,道:“出门没看黄历,碰上那混子了,与他斗了几招。”
徐傲将书合上,坐到桌旁为聂胜斟了一杯酒:“把他杀了?”
听到是混子阿进,徐傲便宽下了心。以他目测的实力来看,混子阿进似乎还不是聂胜的对手。
聂胜摇了摇头:“属下无能,与他皆未尽全力。又因不愿恋战,便只是一掌将他打发走了。”
徐傲并未怪罪,又问:“探听到什么了?”
聂胜将那姑娘与戏班主的对话一五一十道出,徐傲听后,渐渐陷入了沉思。
他本以为冰眼泉莲只是生长在月门之中的珍宝,虽为罕见,却也不会多么稀缺,聂胜偷偷潜入摘来一朵便是。
可照戏班主所言,此物数十载方才成型,又乃月门掌门才知的绝密。如此奇物,若要摘取必是险象环生、困难重重。
他稍作思量后,道:“你说那姑娘是被赶出来的,是否能从她身上做些文章?”
被驱逐之人无不有怨,徐傲可谓感同身受。强攻月门行不通,只有智取。
唯一的办法,便是与那姑娘合作。
不说其他,若无月门中人带路,只怕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碧海潭所在之处。
再且,那姑娘既是被人赶出,说明赶她之人必定远胜于她。
她若想回去,便需有一得力帮手。
否则,她回去也是枉然。
徐傲可借此为条件,派聂胜做她得力帮手,再暗中探到碧海潭下落,借机取得冰眼泉莲,便大功告成了。
他将想法说出后,聂胜也表示了赞同,可同时也有疑惑:“如何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呢?”
这倒是个问题,贸然出去说合作,是个人都会心中起疑。
但徐傲已经想出了对策:“子旗是否在这附近?”
只是一语,聂胜便知晓了弦外之音:“属下明白了。”
聂胜既已明白,徐傲便也不多说什么了,而是举起茶杯轻抿。
而在这时,他忽然眉头一皱,立即对着门口怒喝一声:“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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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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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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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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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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