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姜山和周薛打了赌后,猎衫骑和散游郎便放下了戒备,只是相互间的敌意仍旧很浓,仅仅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罢了。
羊舌烈出现后,也没有对葵眼川的改变表示什么,也不理会猎衫骑、散游郎的敌视。
他一出现便传下将令召集两曲六屯升帐议事。
猎衫骑军侯熊罴一人,屯长姜山、余味、耿咸鸢。
散游郎军侯周薛、宋笠隆二人,屯长陈言、张渡辞、张三千囊括其中。
等这些人收到将令陆续赶到大帐时,发现羊舌烈已经在原木打造,还未干透的大案上展开了一副羊皮长卷,羊舌烈伏案若有所思。
熊罴作为羊舌烈的老部下,上前缴令:“大人,猎衫骑军侯熊罴,屯长姜山等人,及散游郎军侯周薛、宋笠隆,屯长张三千等人奉命议事,特来缴令!”
羊舌烈闻言抬起头,没说话,只是招招手,示意九人上前来看案上的羊皮卷。
众将围上前去,看那案上的物什。
等到他们看清,原来这物什竟是一副舆图,图上极为粗糙,仅是用炭笔勾勒了个大概其,用笔也极为随意,可都是行伍出身的众将再仔细看看,就看出了门道:这是葵眼川方圆百里的地形图!
到了此时,众将才恍然大悟,原来羊舌烈失踪这么些天,竟然是一个人靠着双腿上山趟河,硬是丈量出了这百里地界,甚至是他们头顶峭壁之上,羊舌烈也探出去百里!
众将震惊,就连和姜山打了赌的周薛也不禁咋舌,一个人就能完成如此繁杂的查勘,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羊舌烈倒是如往日一般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更看不出连日奔忙的疲态,有的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就这案上百里葵眼川,诸位能看到什么?”
传阅到最后一个的姜山小心翼翼的放还羊皮卷,谄笑道:“将军好手笔,就这几天工夫便摸清了方圆百里地,真是好生了得!”
羊舌烈目不斜视,只是屈指扣了扣还散发着木材清香的大案,姜山便缩了缩脖子,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在熊罴身后。
熊罴上前说道:“将军,虽然卑职不晓得将军想听些什么,可以卑职看来,这幅羊皮卷上以葵眼川为点,东西北是高山莽林,唯独往南却是无垠大漠,所以在卑职眼中,葵眼川便是头虎口朝南的大虎,只要一咬合葵眼川中的所有,都将成为大虎的腹中餐!”
羊舌烈满意的点点头,却没做任何评价,他对站在另一侧的散游郎的军吏说道:“说说你们的看法。”Χiυmъ.cοΜ
三个屯长自然不敢擅自作答,而周薛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心想的是打赌输给了姜山这个小小的军侯,根本没在意羊舌烈的问题,一贯信奉明哲保身的宋笠隆不得不站出来答道:“回禀将军,葵眼川确如熊军侯所言,是一处凶险之地,可将军却驻军于此,由此可见,将军极为重视此地,而将军连日来的亲自查勘更是佐证,所以,依卑职猜测,将军是想要长驻于此,可对此地地形颇有顾忌,因此稍显为难。”
羊舌烈手指点了点熊罴、宋笠隆二人,一双眼睛更加锐利,“你二人不错!不妨告诉你们,从今日起六百袍泽弟兄奉刺史令,便要长驻葵眼川了,你二人刚才也说了,葵眼川是一处凶险之地,是张着牙口的大虎,而我等却需身在其中,故此应如何处之?”
熊罴不假思索的说道:“派出暗桩明哨,撒出游弋斥候即可。”
周薛也提起了兴,跟着补充道:“游弋斥候不必多撒,只需在适当位置布下,能与暗桩明哨呼应即可,属下不敢夸言,将军若要如此行事,我散游郎当仁不让,定不辱使命!”
羊舌烈哦了一声,想起某事,“差点忘了,林靖那家伙就是斥候出身。”
宋笠隆沉吟片刻,说道:“将军,此法过于守正,而忽略了守奇,而守奇上策便是奇正相变,奇正相变说白了便是留有后路,要想有后路就得将大虎的虎牙给它拔几颗,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从虎口脱险,逃出生天,所以属下认为应该将葵眼川与南面的大漠之间的路途贯通,以便战马破阵或求援,只要冲出这片路途,沿着大漠边缘往东可到秦亭,往西可到望垣,横穿大漠可到上邽,只要能到任一城池,自然便能脱离险境,至于三面高山莽林也须开辟几条小道,以便不时之需!”
羊舌烈听着宋笠隆侃侃而谈,清冷面容终于流露出几分欣赏,一双锐利的眼睛射出的光芒也趋于柔和。
他等宋笠隆讲完后,满意的点头道:“很不错!你算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奇正相变正是我辈武人排兵布阵万万不能忽略的,你能一针见血的提出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这个大帐内总算不全是如姜山这般,做事顾头不顾腚的家伙了,看来林靖那小子带兵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宋笠隆恭敬拱手:“将军谬赞。”
姜山不屑的翻翻白眼:老子那不是顾头不顾腚,那是有死无生的豪迈气概,岂是宋笠隆这种瞻前顾后的怂包能懂的?!
羊舌烈用手指着羊皮卷开始一一指点,“葵眼川方圆百里,地形复杂,莽林,河湖,峭壁以及峭壁之上的瘴气老林不一而足,甚至于在东行五里处还有一片沼泽,深可过腰。”
“如此地形,布撒暗桩、斥候,该如何布撒,该在何处布撒,这些东西都得由你们去做,可有一条,待你们布撒好以后,我会一一进行暗探,如果让我摸进葵眼川,哪个方位摸进来的,哪个守将自罚。”
他抬头看向周薛等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治军严,所以我给你们提个醒,千万别栽在我手里。”
站在另一侧的熊罴、姜山低着头腹诽:哪是什么严,明明是严酷好不!
谁他娘的见过自罚的被四个军士死死摁住杖脊的?!
是,羊舌将军说的自罚,不是他动手,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监罚啊,姜山、耿咸鸢这几个不安分的主刚入猎衫骑时谁不是想钻自罚的空子,叫弟兄们不痛不痒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可最后哪个不是被羊舌将军软刀子逼着杖脊的?嚎的哭爹喊娘的时候也就这些刚调过来的家伙没见着。
周薛宋笠隆等人自然不晓得此时熊罴、姜山的心思,只听着羊舌烈的布置,至于提醒算是忽略不计了。
羊舌烈也不管周薛等人是否将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将羊皮卷丢给熊罴后,他双手虚按在大案上,本就锐利的眼神瞬间如刀,直刺众人,众将不由得肃然无声,静待将令。
“诸将听令!葵眼川之布守自今日施行,原猎衫骑左部左军侯熊罴守备正北方位,左曲左屯长姜山守备正南方位,左曲右屯长耿咸鸢守备正东方位,左曲后屯长余味守备正西方位,原散游郎右部左军侯周薛守备东北方位,右军侯宋笠隆守备东南方位,左曲屯长陈言守备西南方位,右曲左屯长张渡辞及右曲右屯长张三千守备西北方位。”
众将轰然应诺,各自从羊舌烈手中接过令箭。
羊舌烈将最后一根令箭交由张渡辞、张三千兄弟二人后,语气恢复平常,说道:“行了,就这些了,你们可以去着手布防了。”
众将躬身行礼,便转身欲退出大帐。
众将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且慢,众将只得重新转身面对羊舌烈。
羊舌烈平平淡淡的开始叙说:
“熊罴,凉州人氏,擅刀长于搏杀,
姜山,凉州人氏,擅枪长于潜行,
余味,并州人氏,擅弓长于骑射,
耿咸鸢,幽州人氏,擅刀长于文书,
周薛,司隶人氏,擅戟长于凿阵,
宋笠隆,益州人氏,擅弩长于突袭,
陈言,荆州人氏,擅钩镶长于纵横,
张渡辞,凉州人氏,擅枪长于观象,
张三千,凉州人氏,擅戈长于匠作,
羊舌烈,凉州人氏,擅刀长于寻踪。”
众将面面相觑,就连跟随羊舌烈多年的熊罴、姜山等人也是发懵,不知羊舌烈为何会有此说。
“我之所以说这些话,不是叫你们如前几日一般相互提防,相互敌视,甚至于拔刀相向,而是叫你们各自了解自己的袍泽几分。”
“因为从你们进到葵眼川时起,世上就没有猎衫骑和散游郎了,有的只是六百袍泽,是今后要在生与死之间相扶相携的袍泽。”
羊舌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可以死,你们也可以死,但我们不能被猜忌、提防所累死,所以,今日过后,我不想再听到猎衫骑、散游郎这六个字,我要的是六百知根知底的过命同袍。”
众将默然,连日来的仇视在这一刻冰消雪融,是啊,归根结底还是无衣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又岂能互有仇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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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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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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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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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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