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塞北烟云>第七章 扎布之死
  扎布看见了管事喇嘛和一枝花的苟且之事,觉得心里一阵阵恶心。原来这个道貌岸然的旺丹喇嘛,还是个男盗女娼的色狼。他点完了卓拉,在回屋的时候,正好碰上从乌云其其格那儿回来的赛扎。在扎布的心里,赛扎就是他的亲哥哥,他有什么事都愿意和赛扎说。他拽住赛扎,悄悄地说:“赛扎哥,方才我看见了花花事。”

  赛扎问:“什么花花事?”

  扎布向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这才趴在赛扎的耳朵上说:“我去给管事喇嘛点卓拉,正好碰上旺丹光着腚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干那事呢!”

  赛扎小声问:“哪个女人是谁?”

  “就是那个烂货一枝花。”扎布肯定地说:“她傍晚来的,现在小轿还在庙院里放着呢。”

  赛扎早就看透了管事喇嘛旺丹,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此刻,听扎布一说,感到这是整治旺丹喇嘛的最好时机,便对扎布耳语说:“扎布,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把我的两个弟弟特木热和白云找来,定要抓奸捉双,给旺丹一个好看的。”

  扎布点点头说:“好!”

  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时气枪打不着。赛扎转身刚走,一枝花就从旺丹的屋里出来上轿走了。等赛扎领着特木热、白云赶来,一枝花的小轿早已出庙门了。赛扎看着旺丹的住处,“呸!”狠劲地吐了一口,“还佛门净地呢,却养了只色狼。”

  这几天梅林西虎可高兴坏了。一是老婆死了,他整天可以和一枝花鬼混在一起;二是旺丹喇嘛肯定是在王爷面前说了西虎的好话,王爷看见他脸上也有笑容了。浪女人到手了,官帽子保住了,他能不乐吗?可好景不长,西虎天天晚上做起了恶梦。他每天夜里都梦见他的老婆,看见他和一枝花睡在一起,便披散着头发,伸着尖尖的利爪,掐住他的喉咙不放开……直吓得他惨叫一声,忽地从床上坐起。他这么一折腾,一枝花也像中了邪一样,一到晚上夜深人静,她总觉得西虎的老婆在院子里哭。头两天夜里,那女人的哭声不大,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得见,可这几天夜里,哭声一夜比一夜大,吓得一枝花猫在西虎的被窝里,浑身还是抖成一个团。梅林府闹起了鬼,这鬼越闹越厉害……

  西虎和一枝花一商量,无计可施,只好请旺丹喇嘛来念经驱鬼。

  自从那天晚上旺丹喇嘛尝到一枝花以后,他天天魂不守舍,一心想再和一枝花快活快活。他挖空心思,就是找不到机会。这回西虎请他到梅林府去念经驱鬼,他心里乐得莲花盛开。旺丹抓紧准备一番,便领着六七十喇嘛,拖拖拉拉地涌进了梅林府。

  旺丹喇嘛身披金黄色袈裟,头戴黄缎帽,手拿着紫红色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装模作样地端坐在法台上。他的眼前摆着八八六十四个不足一尺高的小巴灵,两侧是哈达庙上的大小喇嘛,整齐的燕翅式排开。喇嘛们有的手拿法器,有的手执芒筒或云锣,还有八个扮成牛头马面的喇嘛站在身后。场面不小,也很气派。

  降魔驱邪开始了。鼓、镲、铙、钹齐响,十面云锣齐鸣,十支芒筒齐奏,发出了恐怖阴森的音韵,仿佛把人们带到了阴曹地府一样。接着,戴着牛头、马面假面具的八个喇嘛跳了出来。那些面具十分凶恶可怕,有的头上长着长长的尖犄角;有的张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有的……他们随着阴森恐怖古怪的音乐节奏,蹦蹦跳跳,张跟头打把式,像旋风似的旋转着,像发疯似的一蹦老高……

  牛头马面跳完驱鬼的查玛舞,旺丹喇嘛双手合十,敲响法铃,六七十名喇嘛都双手合十,迷离玛拉,嘟嘟嚷嚷地念起了驱鬼佛经。这些喇嘛一起叨叨咕咕,时强时弱,时高时低的声音,就像闷雷平地响起,轰轰地滚向远方……

  念了一会儿经,旺丹喇嘛就拿起小巴灵,按着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扔一遍小巴灵。然后便乌木、玛、呢、巴达、卖、哄

  ……地念起了咒语。念一气咒语,又按着地支的顺序,扔用烧纸做的、盖着红朱砂圆印的阴曹地府银元,打发恶鬼回地狱。

  今天晚上来念经驱鬼的也有小喇嘛扎布。他虽然是个不怎么会念经的小喇嘛,旺丹为了凑数显威风,也逼着他来了。因为小扎布是个干粗话的小喇嘛,哪有静坐敛心的功夫呢?他坐在地上跟着乱哼哼了一会儿,腿就坐得麻酥酥的,难受地钻心。他拿眼睛偷偷地看看,见旺丹喇嘛还在那里一会儿念经;一会儿念咒;一会儿扔小巴灵;一会儿扔纸银元……他没完没了,小扎布真的受不了啦,便悄悄地从喇嘛群里趴了出来,他假装去茅房,在外边溜达了一会儿,又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喇嘛中间坐在那儿了。

  小扎布出去溜达叫西虎梅林看见了。他把圆鼓鼓的大眼睛骨碌了两下,计上心来,这可要了小喇嘛扎布的命。

  旺丹喇嘛领着众喇嘛一直作到小半夜,说是驱走了死鬼,法事结束。

  这时西虎梅林来到旺丹喇嘛面前,故作发怒地说:“管事喇嘛,你领来的喇嘛怎么有小偷啊?”

  旺丹喇嘛一愣,忙问:“梅林大人,您丢什么了?”

  “我夫人死后留下的金戒指丢了。”

  “不会吧?”旺丹喇嘛哪里知道,西虎又想叫喇嘛念经驱鬼,还想不花一分钱,才假装说丢了金戒指。

  “那夫人的金戒指会长膀飞了不成?”西虎一口咬定:“管事喇嘛,一定是你们的人偷去了。”

  西虎梅林这条毒计,叫站在一旁的一枝花早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忽然想起,在念经驱鬼的时候,小扎布出去过,何不把这丑事栽赃陷害到他的身上,也解解她的心头之恨。想到这里,她扭扭胖屁股,走到西虎面前,用手指着扎布无中生有地说:“梅林大人,方才念经驱鬼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小喇嘛偷偷地溜进了夫人的卧室。”

  旺丹一看一枝花指的是小喇嘛扎布,心里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这是一枝花借此机会想整死扎布,好啦,自己也来个借刀杀人吧,这个小东西坏了他和一枝花的好事不说,弄得他还提心吊胆,怕他把那件花花事说出去。旺丹都恨死他了。于是,他又添油加醋说:“那个小喇嘛是有点手脚不老实。”

  “来人!”西虎大喝一声。

  “在。”管家乌当带着几个打手站在了西虎梅林的面前。

  “把那个小喇嘛给我抓起来!”

  “喳

  !”几个打手跑过来,抹肩头拢二背,就把小扎布五花大绑捆上,吊在了马棚的房梁上。

  西虎走到扎布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三马鞭子,打得扎布脸上、身上,立刻鲜血流了出来。“你把金戒指放在哪儿了?”

  “我没拿。”

  “叭叭!”又是两马鞭,西虎大声审问说:“你不说,我就打死你。”

  “打死我也没拿。”

  “大人,你何必跟他生气,让我来拷问他吧。”梅林府管家乌当献殷勤说:“您回去休息吧。”

  西虎本来就是拿扎布赖帐,至于扎布死活,他才不管呢!乌当这么一说,他就把马鞭交给了管家,拉着一枝花的手说:“我们是该休息了。”

  梅林拉着一枝花一走,管事喇嘛旺丹就事像丢了魂。他还留在梅林府有什么意思呢?也领着一群喇嘛耷拉着脑袋回庙了。

  马棚里就剩下乌当和几个打手。俗话说:王八好当气难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西虎竟然领着他的老婆大摇大摆地睡觉去了。乌当就像被打翻了醋罐子,那股无名火一下子都烧到了扎布的身上,那马鞭子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了小扎布的身上。打够了,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个小偷,说,把金戒指放哪儿了?”

  小扎布早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心里明镜似的,落在这几个豺狼的手里,自己是没有活命了。他想死,想快点死,因此,故意拿话激乌当:“我不是小偷,可你是乌龟大王八。”

  扎布这话真灵,乌当暴怒,扔了马鞭,拿起大马棒,就向扎布的脑袋上使劲打。

  “王八!大王八!……”扎布又骂了两声,再没有动静了。

  “管家,他快死了。”一个打手上前看了看说。

  “我就想打死他。”

  “他死了,梅林的金戒指上哪儿找去?”

  这话还把乌当问住了,乌当没了主意。他对身边的打手说:“我去找梅林,怎么处置这个小兔羔子好。”

  这时候,西虎梅林正躺在床上和一枝花亲热。乌当一敲门,把西虎吓了一跳。他在床上不是好声地问:“谁?”

  “乌当。那个小兔羔快被打死了,可他就是不承认偷了金戒指,怎么办?”乌当说。

  “打死了,拖到外面去喂狗。”西虎训斥说:“没用的东西,屁点小事也来问我。”

  “喳!”

  乌当心里有了底,回到马棚立刻变成了一条疯狗。他也不再问金戒指的事了,抡起马棒狠狠地往扎布的脑袋上打,恨不得一棒子下去就要了扎布的小命。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小扎布断气身亡。

  一个打手说:“管家,这回他真的死了。”

  “拖到外面喂狗。”乌当吩咐说。

  几个打手把吊在梁上的扎布卸下来,拖拖拉拉地抬到梅林府大门外,扔在了野地里……

  赛扎和两个堂弟因为不会念经,都没跟着旺丹喇嘛上梅林府。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听说,昨天夜里小扎布被西虎抓起来的事。赛扎感到事情不妙,领着特木热和白云急三火四地向梅林府跑来。在离梅林府不远的野地里,他们发现了扎布被打得血葫芦一样的尸体。从来没掉过一个眼泪疙瘩的赛扎,抱着扎布的尸体,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扎布小弟,哥哥来晚了!”

  特木热和白云也掉下了眼泪。他俩挥舞着拳头说:“赛扎哥,我们去宰了西虎梅林这条老狗,给扎布小弟报仇!”

  赛扎擦了擦眼泪,对两个弟弟说:“我们还是先叫扎布小弟入土为安,西虎的账早晚会清算的。”

  扎布被梅林府打死的消息,传到了查干少卜大叔的耳朵里。查干少卜领着乌云其其格也来了。赛扎兄弟和查干少卜父女,一齐动手,把扎布埋葬在背靠远山,面对宽广科尔沁草原的一个高岗上。查干少卜大叔一边用手向空中大把大把地扬着纸钱,一边沉痛地低吟着:

  “可怜的孩子,

  你不该短命。

  恨就恨这漆黑的世道,

  怨就怨“蟒古思

  ”执掌着天庭。

  错就错在不该脱生为人啊,

  不如草木无忧无虑一生。

  苦难的孩子,

  你年幼丧命。

  恨就恨梅林府的豺狼,

  怨就怨“马哈禽

  ”在草原横行。

  错就错在不该投胎为人啊,

  不如小鸟高高兴兴一生。

  慢慢地睡去吧,我的孩子,

  睡在草原上做个美梦。xiumb.com

  你终于脱离了人间无边的苦海,

  不在为庙上劈柴点灯。

  愿你的灵魂飞上美好的天堂,

  变成一只超脱的神鹰。

  久久地睡去吧,我的孩子,

  睡在青山下做个美梦。

  你终于躲开了人间凶恶的豺狼,

  不在为庙上化缘上供。

  愿你的灵魂飞到极乐世界,

  变成一只超脱的彩凤……”

  阴云密布,远方传来滚滚的雷声,纸钱在空中飞舞,人们泪水纷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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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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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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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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