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珍妮苏是在一个全国青年作家夏令营邀请团里认识马面人的。
马面人那天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夹克衫,戴了顶黑色礼帽,不伦不类,珍妮苏觉得他或者应该戴顶前进帽配夹克衫,把自己装扮得老气横秋一点,或者穿一件斗篷配礼帽,假扮成魔术师。
如果老气横秋和魔术师相比起来,珍妮苏还是喜欢后者,前者已经过时了,随风沙浪石深埋河底,而后者会让人眼前一亮,希望有能和他多多相处的机会。
马面人长相普通无奇,扁平的肉脸,大嘴巴,身材也普通,珍妮苏觉得他最好可以在外形上武装自己,否则辨识度太低,转眼就被人忘记了。
当主持人站在台上介绍马面人的时候,珍妮苏身边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很兴奋地跟同伴说:“他就是马面人啊,我读过他的文章呢。”起初珍妮苏的目光游离,没有落脚点,她是赶早从杭州到上海来的,有些疲倦,此刻她正打算假寐片刻,却因女孩子兴奋的声音而抬起头看了看他----眼前的那个平淡无奇的男人笑眯眯地站在台上,衣着古怪,长相普通,他环视一周,好像有一刻也落在了珍妮苏的脸上,下面响起了一片热烈掌声,珍妮苏没有动弹。她回忆关于马面人的记忆,始终想不起这人写过什么书是她读过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比较懒惰的人,只顾自己写从来不看别人的,这次夏令营还是主办方下了三次邀请函,她才勉强答应,其实主要原因是她在杭州的房子需要装修,一时间也无处可躲,索性就答应了。
她继续垂下头,身边女孩子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知道这个团里还有很多人是文学爱好者,也一起参加,看到崇拜的作家自然兴奋,也是难免,管他是谁,她只想休息。
不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而她还在半睡的状态,那人又叫了一声,她才抬起头,原来是主持人在台上叫她,她环顾四周,大家都在看她,她略有些歉意地微笑着走上台。主持人说:“有请著名作家珍妮苏小姐,她的作品《一种药片》和《无药可医》都是非常棒的作品,现在请珍妮苏小姐上台跟大家讲话。”
台下一片掌声,珍妮苏刚刚从睡梦中转醒,拿着话筒一时间不知要讲什么,她停顿几秒钟后说:“谢谢大家,大家晚安。”然后把话筒交还给主持人,款款走下台,台下观众一片惊愕,这才刚刚中午,连主持人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收场,不过到底还是专业的,主持人马上说:“珍妮苏小姐喜欢把要讲的话都放在她的作品当中,让我们多了一分期待。”台下有人偷偷笑着。她继续低头装睡,希望这烦人的开场会早点结束。
散会后,她没参加聚餐,先回房间睡了一觉。
刚刚过了中午,太阳明晃晃挂在天空,四下里静悄悄的,让人晕眩,她回到房间锁了门,闭合窗帘,打开空调,美美地睡了起来,梦中她爬几座大山,几栋楼房,累得满头是汗,远远看见有一匹骆驼慢悠悠地走过来了,她顿时心下欢喜,可是走得近了发现不是骆驼,是一匹长着马脸的四不像,又矮又丑,满身臭味。
醒来后,她长长地抻了一个懒腰,浑身舒畅,哪有什么骆驼,她不禁笑了一下。她爬起来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慢慢地喝着,打开电视机。
这时有人敲门,她去开,竟然是同路而来的叶梅,她们刚认识不久,叶梅主动过来跟珍妮苏搭讪,说自己是北京人,写过一本《悲伤且无奈地夹着》,珍妮苏没读过,但装成知道的样子,叶梅是个十分爽朗健谈的人,这样才能交到朋友,珍妮苏很喜欢她的性格。
“刚睡醒?”叶梅问。
“是啊,进来坐。”
“你怎么没去聚餐?”
“有点累了。”
“刚才有人到处打听你呢。”叶梅说。
“谁啊?”
“马面人。”
“哦,是他?他找我有事?”
“说读过你的小说,很喜欢。”
“哦,他写过什么小说啊,我不记得。”珍妮苏有点不好意思。
“有一本叫<女人淌过几条河>,你读过没?”
“<女人淌过几条河>?好奇怪的书名。”珍妮苏反复在脑中回忆,好像没什么印象。
“嗯,正是,这人很有才华呢。”叶梅说:“写得不错。”
“哦。”珍妮苏应了一声去拉开了窗帘,一大片阳光突然冲进房间里。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号码,她会心地笑了,她对叶梅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于是跑到阳台上。
“喂,你到了吗?”对方是一个声音很有磁性的男子。
“早就到了,刚才睡了一会儿。”珍妮苏笑眯眯地说。
“累吗?”
“嗯,挺累的,不过现在好了。”
“那就好,我还在开会,晚上聊。”
“嗯,好。”
两人挂了电话。
回到房间里,叶梅问他:“你男朋友吗?”
“嗯。”
叶梅说:“貌似……我以前有听说过关于你的一些传闻。”
“我知道。”珍妮苏说:“媒体都会捕风捉影。”
“是啊,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那些故事一定是假的。”叶梅说。
“什么?”
“媒体说你介入了一段感情,成为第三者,对方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没有给你任何名分,而你却心甘情愿跟着他,多可笑。”叶梅摊摊手说:“原谅我的直白,没有恶意的。”
珍妮苏笑了:“我喜欢你的爽快,其实,这件事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叶梅问。
珍妮苏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可乐给叶梅,然后坐在床上讲了起来。
“他叫洛岛,确实自己做着一点事业,刚起步没几年,也不像媒体说得那么厉害,挺辛苦的,而且,他不是有妇之夫,他结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来离了,一直单着,老婆因为他没钱离开了他,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决定不再结婚了,我们属于正常恋爱关系。”
珍妮苏换了一个坐姿,乌黑的瀑布一样的头发懒散地垂到胸前。
“我和他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上认识的,我们是自由恋爱,他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有什么想法,我也一样没从他这个企业家身上拿到一分钱,一切都是你情我愿,我们的媒体朋友就是有意思,往往一提到企业家就和土财主啊第三者啊划等号的,洛岛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也写得一手好文章。”
叶梅喝了一口可乐,问道:“那你们以后怎么打算?按你说的,洛岛不相信婚姻,你们会结婚吗?还是各自单着?”
“不知道。”珍妮苏摇了摇头:“他害怕婚姻,我呢,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其实婚姻就是一根禁锢人的绳索,有还不如没有,我和他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有了那张纸就有了太多的责任和牵扯,我没有时间,不能每天盯着他,他也是这样,我们都希望给彼此空间,所以目前的状态是最好的。”
“我不觉得。”叶梅说。
“为什么?”珍妮苏问。
“你刚刚接他电话时候的笑容到现在都没有消散,你是在乎他的,我想啊,肯定你想结婚,他不想,你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只好说你也不想结婚,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的。”叶梅一语道破。
珍妮苏咬着下嘴唇不说话,叶梅戳中了她的心事。
“我这人口无遮拦的,你不要见怪。”叶梅笑着说。
“哪里,你说的是对的。”珍妮苏说:“女人都想拥有一场美丽的婚礼和一个终生不变的承诺,再坚强再倔强,女人终归是女人,女人变不成钢铁侠。”
“就是。”叶梅完全同意,她虽然有点女权主义,却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你担心长久下去,洛岛会有外遇吗?”叶梅问。
“唔……”珍妮苏在思忖着,然后她说:“有外遇我也没办法啊,不过最好让我快快知道,我可不想像猴子一样被人戏耍。”
“如果是真的,他肯定不想让你知道。”叶梅说。
“女人直觉很敏锐,尤其我们写作的。”珍妮苏说。
两个女人都笑了。
晚会的时候,马面人礼貌地坐到了珍妮苏的身边。
“你好,珍妮苏小姐,我叫马面人。”他很绅士地摘下了礼帽,梳了油头,泛着亮光。
“我知道你,马面人,你好。”珍妮苏笑着说。
“下午没有见到你。”马面人说:“他们说你回房间休息了。”
“是的,赶早来的,有点累。”珍妮苏说:“我不太习惯这种聚会。”
“我也是。”马面人说:“珍妮苏小姐是杭州人?”
“是的,马面人先生呢?”珍妮苏问。
“哦,我是山西人。”马面人说。
马面人是山西人,中学时代开始写作,有几个短篇被国家级的杂志刊登后受到了文化界的关注,后来又写了几部长篇小说,其实一部叫《女人淌过几条河》,引起过轰动,当时他和陈敏、周长郎被文化界称为“晋中三侠”,他的文字中透着侠气和狂放,是个魔幻浪漫主义作家,珍妮苏对他没有印象也是自然的,马面人比珍妮苏大几岁,又是少年成名,近几年的作品也都没能超越那本《女人淌过几条河》,当然淡漠如珍妮苏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当马面人提到自己的另外一部作品《黄雀在后》时,珍妮苏表示读过。
“原来是你写的,那本书很棒。”珍妮苏说。
“可是销量并不好。”马面人尴尬地笑笑。
“销量不是衡量一本书写得好不好的标准,我的书销量都不好。”珍妮苏说:“但我希望有人能够真正读懂我的书,哪怕只有一个人。”
“我读得懂。”马面人说:“我喜欢那本<无药可医>,写一个女人面对感情的彷徨和挣扎,就像是作者在讲自己的故事。”
“读者都有误解。”珍妮苏笑了。
晚宴后,马面人约珍妮苏去外面散步。
他们住的度假村靠近朱家角,天然的湖光山色,树丛幽深,盛夏的夜晚竟也有了些微凉意,他们走得很慢,越聊越投缘,但大多数时间是马面人在讲述,珍妮苏负责聆听及微笑,看来他们相处融洽。
“问个冒昧的问题,可以吗?”马面人说。
“我有男朋友,但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珍妮苏说:“我想你要问的应该是前一个问题,你应该也对那些八卦不感兴趣。”
“当然。”马面人说:“我从不相信传闻,我也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我对珍妮苏小姐有好感,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如果你有男朋友但尚未结婚,那我更高兴了。”
“高兴什么?”珍妮苏问。
“说明我也有机会。”马面人说:“希望能得到珍妮苏小姐的垂青。”
“婚姻有什么好的。”珍妮苏说:“婚姻只能绊住一个人的手和脚,没有自由,写作的人都有一颗自由自在的灵魂,所以我从不看中婚姻。”
“那正合了很多男人的意。”马面人笑着说。
“珍妮苏小姐手里一直不停地捏着手机啊。”马面人说:“看来,在等他的电话。”
“也不是,习惯了拿在手里。”珍妮苏说。
“我就没有拿手机的习惯。”他说。
“所以,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她说。
“不停看手机的女人内心是孤独的。”他说。
“你以为可以钻进我的心里吗?”她问。
“没有,也不敢,但我觉得珍妮苏小姐一定是个内心孤独的人,渴望得到关心。”他说。
“少在这里装专家了。”她笑着说:“专家都是骗子扮的。”
“如果能够治愈珍妮苏小姐内心的孤独,我倒情愿是一个专家。”他说。
他们很快回到了酒店里,道了晚安便各自回到房间,马面人没有问珍妮苏要电话号码。
可是,她刚洗完澡,就有一条短信进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希望我可以分担掉你的孤独。”
她知道是谁发的,她竟然忘记了参加夏令营的所有人都有一份通讯录在手上的。
第二天,大家去度假村的饮雪湖里划船,据说冬天的湖面结着冰,配上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树,非常美丽,所以得了这个名字,此时湖面上波光潋滟,起着微澜,山和树便倒映在这湖水之中,行船划过,绿影婆娑。
导游说:“看看各位老师会不会得到什么灵感,回去后写出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来。”大家都笑了。
这时,珍妮苏的电话又响了。
“对不起,昨晚很忙,一直很晚,没有给你电话。”洛岛说:“睡得还好吗?”
“我昨天睡得早,也没有看电话。”珍妮苏说:“睡得很好。”
“那就好。”洛岛说:“还有多久回来?”
“还有两天吧。”珍妮苏说:“这里挺有趣的,风景很美,有点舍不得呢。”她等着洛岛是想念她的话,但他没有说,好像他从来都没有说起过。
“时间是挺匆忙的。”洛岛说:“下次你可以多去玩几天。”
“你也应该出来走走,不要总忙着工作。”她的潜台词是问他:难道你不想陪我来吗?
“好的。”洛岛说:“你开心玩,我挂了。”于是就挂了,她还没有多问几句话,他就挂断了。
珍妮苏不由自主地抬头寻找马面人的身影,原来,他正坐在船尾,给两个女粉丝签名,他的油头泛着太阳光,竟然像是秃顶,她把目光移开,去看远山,一片苍茫翠绿。
她以为他会坐到她身边来的。
“也许
我不是你
最爱
而你
却是我今生
我执着
在湖面找寻
几个世纪了
可你
爱向了哪里?
……”
马面人朗诵着湖面上写就的新诗,在晚宴后的茶会上,众人都在微笑,叶梅用手肘碰碰珍妮苏,珍妮苏装着没注意听,什么狗屁诗,散了会后,叶梅问珍妮苏有没有觉得马面人在向她示爱,珍妮苏摇摇头说:“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我也是女人,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叶梅说。
天黑了,马面人和叶梅过来邀珍妮苏一起散步,他们三个人。
叶梅和马面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珍妮苏听着。
“如果我有一个爱人的话,会对她很好,照顾她,帮她烧饭,她眼睛不舒服,我来念书给她听。”马面人说。珍妮苏有轻微的眼疾,不能读太久的书。
珍妮苏笑了一下,心里想如果洛岛也是这样就好了。
叶梅说:“马先生真是浪漫。”
马面人笑起来:“可以叫我马面人,但不能叫我马先生,我不姓马,我姓韩。”
“今晚的月亮很圆。”珍妮苏突然想起第二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哦,28岁了哦,已经不是少女了,不过连少妇也不是。
回到房间后,她上网看网页,写了一些东西,又读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时间快速地走着,一分一秒,那么漫长,无聊极了。
当时钟到0:00分的时候,突然一条短信进入了珍妮苏的手机。
她翻看。
“宝贝,生日快乐:-D”
发信人:“洛岛”
她快速地回复:“是今天的第一条短信,谢谢。”然后,又不知道要发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不见洛岛再发短信来,珍妮苏还是忍不住发短信给洛岛了。
“如果我多认识一些朋友你会介意吗?如果介意,我就算了。”
“男的?”洛岛很快回复了她。
“是。”她答。
“对方追求你了?”
“没有,可能对我有点好感。”她随即又补充:“不是多严重的事,我可以不再理他。”
她明明想试探,又怕他真的误会,不停地解释。
“如果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我不反对,毕竟我不能时时陪你,不过,如果你被叛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你不会死,死的是我,而且会死得很难看。”洛岛一口气发了这么长的一条过来。
她真快回复:“好,好,我知道了,是我不对,我逗你玩呢,根本没这样一个人,我只是看你不怎么理我,才这样发的。”
洛岛没回复,可能有点生气了。
她又补发:“我只爱你一个,不然遭天打雷劈。”
洛岛回复:“我也只爱你一个,不然我也会遭天打雷劈。”
珍妮苏笑了。
白天珍妮苏都为那条短信开心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马面人和叶梅都在她身边聊天和吃饭,马面人时不时打量她,叶梅全部看在眼里,窃窃地笑,珍妮苏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下午导游又组织去钓鱼,叶梅问珍妮苏,珍妮苏嫌累,匆匆回房间去了,叶梅没能叫住她。
马面人过来敲门。
“明天我们要离开夏令营了哦。”马面人在门外说。
“是啊,时间好快。”她在门里答,但不开门。
“珍妮苏,我有话想对你说。”马面人说:“我怕再等就来不及了。”
“不要说了。”珍妮苏依然没有开门,却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他反问。
“我困了。”珍妮苏说:“让我睡个觉吧。”
“你在逃避我。”马面人说。
珍妮苏笑了:“你这么直接啊?”
“珍妮苏,快开门。”马面人说:“我要晒化了。”
珍妮苏还是不开门,却在里面笑得咯咯咯的。
“你走吧,我爱洛岛。”她说。
“可是我也想拥有同样的机会。”马面人说:“我觉得他一定不如我那么喜欢你。”
“胡说,你知道什么。”珍妮苏反驳他。
“他都不给你电话。”马面人揭穿她。
“他有,昨天夜里零点钟,他给了我一条短信,祝我生日快乐。”珍妮苏说。
“完蛋了,真的化了。”马面人说。
“什么?”珍妮苏没有听清楚。
“你快开门,蛋糕化啦!”他不得不说实话。
她赶快开门,满脸汗的马面人端着一个已经走样的蛋糕,歪站在太阳下眯着眼睛傻笑。
“他怎么不来陪你?”他一边问一边推开她的门。
她转身走回去,赌气一样地说:“要你管。”
“他可读过你的小说吗?”马面人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地拆里面的纸盘和塑料刀,一边问:“他可知道一种药片是治什么病的?无药可医又该如何是好?”他转身深情望她,继继续说:“遇到你,我可真是‘无药可医’了。”
珍妮苏不理他,坐回床上去,但是被他说穿了心事,撅着嘴一言不发。
“今天是你的生日哦。”马面人切了一块蛋糕:“让我来帮你庆祝,不好吗?”
“你不应该提他。”珍妮苏转过脸看他:“他是他,你是你,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你心里是在意的。”马面人说:“你骗不了自己,看你的手机还捏着呢,他没来电话吧。”
她赶快把手机丢在床上,用被子用力盖住,像个故意生气的小女孩,马面人越看越觉得可爱。
“我可以去杭州的。”马面人把蛋糕递过来她眼前,她不接,也不回答他。
“给你寄的草药好用吗?去年冬天肩周炎犯了吗?”马面人又问她。
珍妮苏愣了几秒,眼睛眨巴眨巴的,然后盯着马面人看。
“是你寄的?”她不相信:“去年的草药?”
马面人嘿嘿笑了两声:“怎么,不相信吗?”
去年冬天,珍妮苏在自己的博客上说天冷犯了肩周炎的事,可是没几日就有几包草药通过出版社寄到了她手上,她以为是某个热心粉丝,当时挺感动的,贴了几次之后,果然有好转。
“我特别会照顾人。”马面人笑着说:“有重活儿,我都会抢着干的。”
珍妮苏笑了:“你这算什么,自我推销吗?”
“你觉得算就算。”他说。
“马先生,我们认识没多久。”她说。
“不,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他说。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一脸无语。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她问。
“我就是知道啊。”他说。
“不可能。”她断定。
“真的。”
这时候,有手机铃声响了,叮咚,是一条短信。
“谁的?”她问。
“你的吧。”他也问。
结果不是他们两个的,他们循声望过去,蛋糕白白的奶油边缘露出一个摩托罗拉手机的小小的头部,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谁的?眼熟极了。”她问。
“是啊,谁的?”马面人把手机从奶油里抽出来,拿纸巾擦了干净,珍妮苏靠过来,想了想:
“好像是叶梅的。”
“叶梅的,怎么会在这里。”马面人也奇怪。
珍妮苏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是一条彩信,有图片的,发件人的名字……竟然是“洛岛”!wWW.ΧìǔΜЬ.CǒΜ
洛岛??
珍妮苏倒抽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点开。
图片上是两个人搂抱在一起的照片,光着身子,那女的正是叶梅,而男的……确是珍妮苏的恋人洛岛无疑,下面还有一句话:“要这照片干吗?这么想的话,回来让你见真人,老公会好好爱你。”
珍妮苏傻了。
“洛岛?……”马面人虽然没见过洛岛本人,但他看到了这名字:“这蛋糕是叶梅给我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过的。
“珍妮苏,这是怎么回事?”马面人正打算解释。
“滚出去!”珍妮苏朝他吼了一声。
马面人欲言又止,进退两难,珍妮苏的眼泪紧绷在眼睛里,却没有掉下来,马面人想了想还是走了,轻轻关上了门,那满是油脂的手机留在桌上,蛋糕已塌成了一滩雪水,沿着桌边往地上淌去了。
马面人从珍妮苏房间出去后急匆匆地寻找叶梅,想问清楚是怎么一桩子事,珍妮苏的反应未免过于奇怪,而他本人好像莫名其妙地参与进一场暗算珍妮苏的阴谋当中,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找了一圈没找到,问谁都说没见着叶梅,还有两个团员问:“叶梅是谁?”,最后找到导游,导游说叶梅已经提前走了,不过有一封信要交给第一个寻找她的人。
马面人找开那封信。
“珍妮苏:我是洛岛的前妻,也是他现在的情人,你没想到吧。他是如何离开我的,我一辈都记得,他欺骗了你,因为你的出现,他才跟我离了婚,可是当他得知我父亲的财产都在我个人名下的时候又回来苦苦哀求,可我就是不让他如愿,也不让你们安心在一起,所以,我让洛岛成为了我的情人,成为我可以随意玩弄的棋子,他感动得给我跪下了,而你这自认为骄傲无敌的婊子,被我们耍得像个光着屁股的母猴子,自我感觉还那么良好,真是可笑死了,这种被人玩弄的滋味好受吗?”
马面人气得将信撕个粉碎,原来叶梅以为第一个来找她算账的人会是珍妮苏,没想到是马面人,既是如此,马面人决定不让珍妮苏看到这封信,就当没有这回事吧,应该给珍妮苏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他不该插手。
他回到房间躺着,一直在想珍妮苏的事,越想越觉得她可怜,还以为洛岛是什么好人,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离婚。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原本以为不会见到珍妮苏,结果一进餐厅便看到她穿得十分动人地一个人坐在桌前吃自助餐,还精心化了妆,头发梳得很高,但她坚强的面孔上掩示不住的落寞将她的心境暴露无疑。
马面人走过去叫了她一声。
“坐啊。”珍妮苏大方地说:“你吃了吗?”
“还没有呢,以为你不吃晚饭呢。”他笑着说。
“我饿着呢。”珍妮苏说着,往嘴里送了一块甜点,自然平和,马面人没什么话可说的,又觉得尴尬,正准备起身去拿些食物来。
“对了,下午的事。”珍妮苏轻描淡写地说:“这叶梅也真有趣,手机竟然落在我这里,我已经还给她了,一把年纪了还要老公的相片,羞不羞死了,不过你不要说出去,她自己也觉得很丢人,你就当不知道啊。”
马面人点点头。
“说起来,她老公竟然也叫洛岛,再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了。”珍妮苏一边说一边掩口笑着,马面人有点心疼她。
“珍妮苏。”马面人叫她:“明天,你可以给我一个答复吗?”
“什么答复?”她问。
他重又坐回座位上,盯着她的眼睛看,她一脸疑惑,马面人深情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想,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伤,你明天给我一个答复好吗?”
珍妮苏听了倒有薄薄的感动,愣了一下之后眼圈微微泛红,但她努力且坚强地瞪大着眼睛,强装无事,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哦,我知道了。”她说完又迅速低头吃东西。
一整个晚上马面人都没有办法入睡,不停地摸着手机,想发短信给珍妮苏又不敢,一直到天色微亮才睡着。
第二天夏令营结束的茶会上,马面人挨着珍妮苏坐着,珍妮苏装成没事人一样,马面人从余光观察她,她平淡得像一碗清水,也不扯谎叶梅去了哪里。
导游拿过来一个本子说:“请大家在上面留一句话吧,作为这次夏令营的感言,你们都是目前中国炙手可热的大作家,你们的亲笔,我要收着的,将来可以卖大钱。”
众人都笑了。
本子在每一个人手中传阅着,有人认认真真地写下祝福,然后签名。
“你是不是同情我?”珍妮苏突然转过头问马面人。
“不是。”马面人脱口而出。
“哦。”珍妮苏耸耸肩膀。
“可以给我你的答案吗?”马面人凑近了问。
珍妮苏骄傲地看着他笑了笑点点头。
这时候,本子传到珍妮苏的手里,已经被别人写了很多字。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不会怪我?”珍妮苏问马面人。
马面人也朝她微笑着点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怪你。”他又复述了一遍,“他是骆驼,我是马。”
“哪有什么骆驼和马。”她继续问:“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马面人知道珍妮苏的骄傲不容许她对自己的过错低头,她一直那么趾高气昂神采奕奕地活着,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书里,她都是一个高高站在云端的人,她的所谓自尊其实非常自负,她心里一定清楚,只是死不承认。
于是,珍妮苏拿起导游传到手中的小本子,十分用力地写下几个字。
“我爱洛岛。”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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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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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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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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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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