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虚空的年日>第9章 夜灯如豆
  第9章夜灯如豆

  夜半三更,空气中还残存着湿热憋闷的气流,刺鼻的硫黄臭味显示着一场声势浩大的爆竹盛宴刚刚结束。满地红绸碎屑,土是松软的,深一脚浅一脚,水泥路面凹凸不平交错着前世今生的脉络。

  表弟将车子停稳在广西某城市一个旅店门口,元蓝和他下车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元蓝穿一件黑色长袍,系猩红色围巾,带着一脸憔悴倦容进了房间。大概前人刚刚打过麻将,房间里还弥留着香烟的余味,元蓝打开窗,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浪涌进房间,杂着微微腥咸。

  南国的夜,雾气弥漫。

  这是2014年初春节刚过的普通一日,天顶已渐渐泛白,星宿黯淡,一夜即将过去,整个世界深陷在沉睡中,盖着黑色面纱,埋着古旧大梦。唯有他们是清醒的。

  谁说世间没有时光隧道,这天清早元蓝还在上海家里,可当晚已落脚在南国某条街镇一家名叫“斑马”的小旅馆里,她进入时光隧道,穿过大半个中国,来到表弟工作和生活的城市。其实她为了躲避一个男人才逃到这里来,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可她发现对方和她交往的同时还与其他女人保持着暧昧关系,这令她愤怒,于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在这样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

  没开车,走路十分钟便可到达表弟住处,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巨大的榕树伸长着须根,像一只春天的手抚过肩头和头顶,带来淡淡的青草的香味,夹杂在弥漫不散的味道里。拐几道弯见到一处私宅,四五层楼高,他们沿楼梯而上,姑妈穿着柔软的居家服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她。

  “这么晚才到?”姑妈说。

  “晚点快两个小时。”元蓝说。

  姑妈拍她的肩带她进房间里,姑父坐着床边上,一张大桌上摆满盘碟,啤酒也摆得一排。多年不见,他们聊了很多,一直喝到天渐渐亮起来,表弟执意送她回旅馆,他们并排走在榕树下,早起的跑步的人、扫马路的人,还有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从她身边纷纷走过,她赤红着脸打着酒嗝,觉得全世界都在摇晃。

  每个人,爱情都是致命伤,躲得过世道艰险,躲不过它。

  第二天,姑妈提议去市里转转,表弟开车带他们还有他女朋友去市里。

  先去一个热闹繁华的商场,兜了半圈已觉得累,又去某个湖边看锦鲤,寒风凛冽地吹着,又下起了小雨,冻得人手脚发麻。下午,表弟带他们吃当地有名的螺蛳粉,味道奇怪。

  晚上,预备回去的时候,元蓝有一个读者发微信给她,他叫龙珠,说如果可以能否见一面云云。他说很多年前就看过她的文章,刚知道她来了这个城市,觉得机会难得,一定要请她喝杯咖啡,她起先是婉拒,实在不知要和他聊些什么,可他很热情也很诚恳,约在一个当地较繁华的广场见面,她和姑妈说了声,便去了那广场等他。

  广场上有个较明显的建筑物,广场便以它命名,好像是颗五角星,雨一直下不停,元蓝冷得难过,后悔随便答允别人,龙珠在赶来的路上,一直请她别走要等他。

  她去附近一个书店里,买了一本自己的书,借别人的笔签了一个名字,刚刚回到那个建筑物下,龙珠微信说到了,她一抬头,有人冲她挥手。

  他年纪看起来不算大,戴着黑框眼镜,短发,穿了件深蓝色羽绒服,笑着问她是不是很冷,她说这里竟然比上海还冷,他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可以消解这南国的冬夜寒冷,她想问。

  他们去一家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点了果汁热饮,他喝咖啡,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她羞涩地递上自己的签名书,他双手接过来表示感谢,他反复抚摸着书皮的细节被她锁在眼里。

  他是本地人,从读书到工作很少离开广西,唯有一两次出差去北方也是盛夏时节,北方的冷是他无法想象的。他们的话题终于从文字转向了天气,元蓝讲北方冷艳的冬季,他觉得有趣。

  她最不喜欢回答别人某些问题,阐述她文字中的故事是真是假,这是最愚蠢的问题,当然也会有最愚蠢的回答。她想所有写作者都面临过这样的提问,比如你写一个妓女,你就一定做过那样的事,你写一个癌症患者,可能就会有人准备同情你的遭遇……而她是一个一向以“我”成文的人,她的文字都是“我”,因为她喜欢亲自感觉那些切肤的痛与爱,所以便要回答数以万计的问题,基本都是关于故事中的真假的回答。

  龙珠也有同感,说曾一度认为她会随便和人开房,她写过那么多一夜情的经历,真实得简直如同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每一个动作都淋漓尽致。她乐不可支,觉得有趣。

  寒冷渐渐散去,在两个交流的同时。

  他说也许会结婚,虽然并不想,她说这是每个人的人生,没得选择,他羡慕她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而他却不可以,她说毕竟男女有别。她也想说,男人可以风流,但女人只能被说成朝三暮四,这世界可真不公平。

  后来,夜已渐深,他们分开,他握了下她的手,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他的手很凉。

  元蓝站在路口等出租车,打算回到表弟家里,天已擦黑,形容不出的寒冷,仿佛天上即刻便会下起碎冰来,地面上还是湿滑的,前几天的小雨没有消散,还死而不僵的在地面上凝固盘旋,设置重重陷阱,踩在上面,冰得脚趾发痛。

  龙珠发了微信给她。

  “你介意去陌生人家里坐坐吗?可以说说话或者抱在一起取暖。”他接着又补发了一条,“冬天真是冷。”

  如此赤裸相邀,让人禁不住笑起来,元蓝想起他说到的一夜情的话题,但又突然感慨,这城市真的冷,寂寞的冷让人浑身发抖,她的确需要一点温情,用以将寒冷驱散,他的话挑起了她的兴趣。m.χIùmЬ.CǒM

  只回复一个字:“好。”

  于是,她按着龙珠给的地址到了他家楼下,不过转二个弯而已。他也刚刚上楼,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冻雨,斜着细密,如枚枚钢针插入身体。他披了一件黑色大衣出来接她,撑了一柄红色大伞。

  “你穿得太少了。”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然后顺势用一只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各自暗藏的小秘密如豆灯明明灭灭,人很快兴奋起来。

  她笑着跟他上楼,答答答踩在水泥地上,十六楼,一条长长的深邃走廊,她问他多少钱一平方,他说这里算好的地段,才六千多,跟上海没法比。

  刚进门,一股热浪将她包围,披头盖脸,他说见她之前就开好了空调,热热的,她心里盘算着他早就做好准备,想将她拖回家来,假装偶然,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她脱了黑色长袍和围巾,换了拖鞋跟他进了房间。

  一张矮床上铺了洁白的床单和被子,黑色床头柜上一盏水晶台灯,古典雕花的相框里是他青春洋溢的笑脸。

  “上来吧。”他说着掀开被子的一角,没想到他如此大方,她笑笑上了床。他们都没脱衣服,靠得很近,他的头碰到她的头,他蹭了几下,像只小猫。

  “男人再狡黠还是像个婴儿。”她想。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这样亲密。”他说,躺在一条被子里。他怕她冷,伸手替她掖掖被角。

  “你多大了?”元蓝问。

  “保密。”他说,“不能轻易透露,这是我的工作需要。”

  “肯定不大。”她说。

  “你怎么觉得?”他说,“我可很有力气,你看我的手。”

  他伸出的手上布满老茧,完全不像他的。

  “因为我一直握枪,磨出的茧,哈哈。”他笑起来。

  “胡扯。”她说。

  空调发出嗡嗡嘶鸣,人很快热起来,房间有一种香水的味道,法国那款,混合着茉莉香,很好闻,或许是他之前就喷好的,等着迷惑她。

  “要脱掉衣服吗?”他说。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她直截了当问他。

  “啊?”他还装作愣了一下,“嗯,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从什么时候?还没见过我之前?不然你说以为我常和陌生人一夜情?不然你怎么提早开了空调?”她一连串地问。

  “不是,是见你站在广场上等我的那一刻,人来人往之中,只有你是静止的,你在等人,那个人就是我,当时很兴奋,就想带你回家来。”他说,“但我实在不太好意思,觉得太唐突,太冒昧。”

  他一定知道她会突然被一段谎话莫名感动,他太小瞧她了。

  “约一个陌生人回家,是不是太冒险了”?她说,“你不知对方是不是坏人。”

  “你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你也不算陌生人,认识好多年了,只是没见过,反而是你要害怕。”他说,“那你是不是不愿意呢?”

  她笑着说,“这个很重要吗?我已经来了。”

  他转过头看她,“你觉得怎么样?什么都不必多说,简单吗?”

  于是,她没再说话,轻轻地吻了他,他很快回应,嘴唇软得像新出炉的起司蛋糕,冒着奶香,他翻身压在她的胸口,紧张地喘着气,她嗅到他呼出的甜甜的气息,有点迷幻,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从她的腹部滑向她的裤子,解开她的衣服,而他早已急迫难耐,三两下剥光自己……

  房间真的很热。

  从他家里出来已是凌晨三点,哪里像南国,城市空气冷到冰点,地面完全冻住,死人一样的森寒。墨黑色的天幕上嵌着几颗寥落星辰,夜航机闪着尾光剪开夜空驶向北方,街上空无人影,野鬼夜行,偶有几辆出租车由远及近驶来,擦着地面发出刷刷声响。

  姑妈电话打过来两次,问她是不是还没回来,担心元蓝的安全,她说已经回来了,现在旅馆里睡着呢,姑妈问冷不冷,她说不冷。

  刚上出租车,报了地址,龙珠的微信就来了。

  “知道你明天就将离开此地,虽然舍不得,还是要跟你说一路平安,我会一直关注你。”

  她回复他谢谢。

  他又发了一张相片给她,相片里的他穿着笔挺,一脸英气,像个威武的守护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虚空的年日更新,第9章 夜灯如豆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