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放心,
寡人绝不会亏待你。
——姬满
“喂,你是新来的吧?”刚被宫中的侍从牵进宽大的犬舍拴好,白狗苍苍就被几条壮硕的大狗围住了。
“哟,脖子上还套着项圈呢,好可怜的模样儿。”
“傻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狗不耐烦地挤了挤发呆的白狗,将它抵到墙角里。
“我叫苍苍。”虽然白狗的身形并不比那几只狗逊色,可只有它的脖子上套着锁链,哪里比得了其他狗都趾高气扬地在宫里乱走,当下气场便软弱得多。
“苍苍?好搞笑的名字。”
“口音也好老土哦,你是乡下来的吧?”
“听听它说的话——‘窝交藏藏’,哈哈……”
眼看那几只狗笑得打跌,苍苍委屈地道:“我不是乡下来的,徐国都城也很大。”
“镐京以外通通都是乡下。”对苍苍的申辩,大黑狗不屑一顾,“你进了宫,这下算是捞到了金饭碗。可是别得意,外来户,我家上溯五代可都是镐京出生的。”
可怜的白狗不太明白它的意思,可是脖子上的项圈提醒着它的处境,只好识时务地连连摇着尾巴。
“嗯,看上去还是个老实家伙。”大黑狗道,“我叫重工,是这里的头领,以后你就听我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们一样呢?”白狗抖了抖脖子上的铁链,巴巴地问。
“按规矩,项圈要戴一个月除你的野气。”黑狗重工招呼一只白斑狗过来道,“以后你负责调教它。”
苍苍从来没有想到,做天子的狗也有这么多的规矩,可不比恭胥所教的人类礼仪简单。负责调教它的狗叫做来白,据它自己说它和重工一样乃是天下名犬,注定以后要名垂史册的。因为顾及到史册上自己的形象,来白对苍苍展开了全方位的教育,力图尽快让它成为有教养的宫廷贵狗:如何走路,如何进食,如何大小便而不失风仪,宫里哪些标志表示人狗不能入内,哪些标志表示人可入狗不可入,哪些标志又表示人不可入而狗可入……直把可怜的乡巴佬苍苍听得神魂颠倒,吃喝拉撒都不敢擅自做主,真是一辈子都不曾如此憋闷,做梦都宁可跑回山羊男恭胥那里被他打戒尺。
可惜苍苍这次跑不了。戴在脖子上的项圈和狭小的犬舍让它不敢冒然变身,何况王宫中特有的肃穆气氛和举着斧钺巡逻的卫兵也让它心惊胆战。于是它只能强打起精神熬过这可怕的一个月,用心学习来白所教的一切宫廷礼仪,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来白惩戒地咬住耳朵。
这噩梦般的一个月让苍苍原本为了小年而英勇献身的豪气荡然无存,一心盼着打开项圈的那天早日到来。终于,在通过舍监的一系列口令考察之后,苍苍摆脱了项圈,可以步出犬舍,在宫中允许的范围内游逛。
“你现在还是试用期,别走远了,待会我还要教你分辨天子和他七十二夫人的气味,否则失了尊卑礼数,你就会进厨房的!”来白见苍苍只顾兴奋地往前跑,连忙出声恐吓。
“进厨房”是这些宫廷贵狗挂在嘴边吓人的话,苍苍这一个月来早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此刻它一边跑一边暗中嗤笑,盛国的事情想必早已解决,小爷如今得了自由,哪里还会继续窝在这里做狗?如今它的目的,只是找个无人之处跳出宫墙去,恢复徐诞的本来面目。
可是周天子的宫殿也实在巨大,苍苍虽然学习了一个月的宫廷礼仪,仍然被层层叠叠的楼台亭阁搅晕了头,只知道往僻静无人之处溜。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宫墙角落,正打算越墙而出,鼻端却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气味,惊得苍苍连忙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不错,苍苍信得过自己的鼻子,那慢慢徘徊在花树之间的身影,可不是小年是谁?可是,自己和两匹马既然已经被献给天子,她怎么仍然进了宫?那子皙呢?
小年听到声音,茫然抬头,正看见一只白狗叫着从墙根下朝自己小跑过来,毛茸茸的尾巴翘在身后,不断地摇动。
“苍苍?”小年低低地唤了一声,白狗于是敏捷地扑到她的怀中,亲热地舔着她的手。
“你果然被他们抓来了……”小年抱着白狗的头,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
“公主原来在这里,倒让寡人好找。”有人笑着从远处走过来,腰间的珠玉玎珰作响。
“参见陛下!”小年闻言一惊,连忙放开苍苍,跪倒施礼。
来人便是周天子么,可惜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不对,这个味道怎么以前闻到过?白狗呆了呆,迅速记起这个气味以前在小年所住的鸣凤台里闻到过,它是那个……那个满公的气味!一想起当时大胡子满公打量小年的眼神就仿佛滑溜溜的鲶鱼一样,苍苍恶向胆边生,狂吠一声就朝着来人扑去。
“苍苍回来!”惊觉白狗的异动,小年连忙猛扑过去,死死抱住了白狗的腰身,而白狗却仍然冲着周天子狺狺吼叫。
“这就是盛国进贡的那只狗吧。”富态的周天子姬满爱屋及乌,盯着苍苍夸赞道,“果然是条忠心护主的好狗。”说完又伸手来拉小年,“快起来,地上凉。”
“多谢陛下。”小年迅速回缩了一下,避开姬满的手站起来,退开一步低着头不再说话。
苍苍看着姬满身后密密麻麻如同屏风一般的侍从和宫女,怕给小年惹麻烦,不敢再放肆,索性凑过去闻了闻姬满的衣角。此时它已发现周天子穿着一身白袍,头上戴着白鹿皮缝制的尖顶皮冠,皮冠四周缝了十二颗五色玉石,正是恭胥以前所讲的天子平日上朝的全副装扮,称为皮弁。可惜徐诞当时就没能背全这套行头的说法,此刻化成狗身,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姬满见白狗乖顺下来,满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白狗呲了一下牙,终于忍住垂下头去。姬满捋了捋下颏的胡须,摆出一副雍容优雅的模样,向小年笑道:“寡人特意来告诉你,你父亲的罪已经免了。”
“看来盛国进献的贡品已经让陛下满意了。”小年仍然低着头,脸上也没有欢喜的神色,似乎盛侯姬柏跟她没有什么相关。
“满意,寡人当然满意。”姬满哈哈地笑了起来,“狐裘一领,骏马两匹,良犬一只,还有……寡人已经下诏,封盛侯为上姬之长,于姬姓诸侯中地位最尊。就连他最爱的白狐裘,也赐还于他,有了上姬之长的身份,也不算僭越了。”
“陛下果然安排得周详。”小年淡淡地道,“只不知陛下何时恩准我与父亲回国?”
“盛侯过两日就起身。”姬满说到这里,依然和颜悦色地对小年道,“至于公主,就在镐京多住一阵子吧。”
姬满话音未落,小年已猛地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无法问出下面的话。
姬满见她神色惊恐,连忙宽慰地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忽有内监上前禀告:“启禀陛下,太卜大人求见!”
姬满此刻正满心缱绻,哪肯让人打搅,头也不回地道:“叫他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说。”
“太卜大人说了,此乃绝密之事,事关重大,请陛下一定要见他!”那内监战战兢兢地转告道。
那个死秃子,专会打扰寡人的好事!姬满暗暗咒骂了一句,没奈何将脸色肃穆起来。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年,别有深意地扔下一句话:“公主放心,寡人绝不会亏待你。”果然便抽身走了。而他身后屏风般排开的侍卫宫女,也立时屏息静气地排成两排跟在姬满身后,活像一只多足蜈蚣往前殿而去。
这一场对话,姬满始终笑得如同慈祥的老祖父一般,小年却永远一副冷淡拒绝的模样。苍苍虽有心留下来安慰小年,却又想起方才太卜所言既绝密又重大之事,便又忍不住八卦之心,心想好不容易进宫一次,总要捞点秘密才赚得够本,当下放开脚步,几下就蹿到了姬满脚边。
如果一个人片刻前还呲牙咧嘴,片刻后却又摇尾乞怜,任何人都会对他鄙视加警惕,可是如果那个人换成狗,人类的心态就会截然不同了。
贵为人类金字塔顶尖上的周天子姬满也不例外。他见先前还对着自己穷凶极恶的白狗此刻绕在自己脚边,任侍卫几次呵斥都不肯离开,不由暗中大喜,心想这只狗乃是盛国公主的宠物,它如此眷恋自己,可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当下挥退了侍卫,任由苍苍一路跟着自己走进了一间偏殿之中。
当殿内所有从人一概退下,房间中只剩下姬满和太卜,还有死赖在姬满脚边不肯离开的白狗。
太卜年纪还不及姬满,但由于用脑过度,头发基本上都掉光了,只能靠带子将象征贵族身份的峨冠勉强绑在头顶上,以至于他虽然激动得红光满面,脖子却直挺挺地不敢稍动,生怕一不小心掉了峨冠,在天子面前犯下失仪之罪。
“免礼吧。”眼看太卜又要磕头又要保住头上的帽子,手忙脚乱,只恨自己不像八爪鱼那般伶俐,姬满闭上眼睛,怜悯地摆了摆手,“说吧,找寡人有什么事?”
“小臣是特地来恭喜陛下的。”太卜见姬满眉毛一挑,显然不知喜从何来,连忙道,“承蒙先王的福荫,陛下的关爱,太卜院中数百院士的不懈努力,穷尽三十年之光阴,由先王特批立项的大周断代工程,已于方才获得了最终结果!”
“大周断代工程?”姬满皱了皱眉。他并不清楚太卜院中那些人每天神神叨叨都在做什么,不过既然养着他们并不费多少禄米,他就容他们栖身在此。姬满是个精明人,他知道这笔钱花得划算,识字的知识分子收买起来并不贵,可要是得罪了他们还是挺麻烦。特别是这些钻研占卜的半仙们,一旦丢了饭碗四散民间,说不定就会妖言惑众。
“嗯,这是个委婉说法。”太卜见姬满满脸茫然,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先王给这个项目拨款的意图是……是要占卜出有可能灭亡大周的敌人,好防患于未然。”m.χIùmЬ.CǒM
“哦,难道你们有了结果?”姬满一凛,确实体会到这个项目的重要意义,不由自主往前倾了倾身子,“寡人倒要看看,是谁胆敢犯上作乱?”
与此同时,伏在姬满脚边的白狗苍苍也动了动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卜。
“臣冒死打扰陛下,就是为了汇报这个刚出炉的重大研究成果。”太卜一手扶着头上滑动的峨冠,眼睛再次四下里瞅了瞅,确认这次谈话果然是最高保密等级,终于道,“根据一千八百八十八种占卜结果的分析,我们得出结论,大周生死攸关的敌人,一为犬戎,一为嬴姓。
“究竟是犬戎还是嬴姓?”姬满追问道,“还有多少年限?”
“二者皆有可能,但具体年限实在非人力所能窥测。”太卜无奈地道。
“看来,为保我大周江山万世不移,从现在就得采取行动了……”姬满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地开口。
白狗打了个呵欠,从天子脚边站了起来。不论犬戎还是嬴姓,对它而言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灭不灭周,实在跟他没有半点相关,最多徐国换一个天子继续朝贡罢了。
忍耐着讨好了姬满半天,才听了个如此没意思的秘密,苍苍觉得很不划算,于是它并不理会周天子的招呼,径直跑出了偏殿。从可以对天子置若罔闻这一点,做狗也有比做人好的时候。
跑回原先的墙角,小年已经不在了。苍苍忽然归心似箭,一个纵身就跃过了宫墙,就算身后传来宫女的惊呼,它也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去。
此时此刻充斥它可怜的脑子的,是香喷喷的红烧蹄膀。虽然馆驿里的厨子手艺万万比不上徐宫,但在啃了一个月生肉之后,只要能给它吃熟肉,它就甘冒一切风险了。
这个弱点,早在数年前就被徐澄看穿了的啊。
眼看馆驿熟悉的围墙近在咫尺,白狗正要习惯性的纵身一跳,终于还是醒悟过来,偷偷化为人身,站在大门口整了整衣装,拍响了门环。
听说徐诞回来,含光几乎是猛扑过来跳到徐诞身上,举起拳头就狠狠地打:“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这个月来担心得要死?镐京城内外哪里马车压死了人哪里的壕沟里挖出具死尸我都要跑去看,好恐怖好臭吓得我晚上老做噩梦!呜呜,你这个坏蛋,真是气死我了!”一边毫不留情地打,一边鼻子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骨头都被你打断了!”徐诞趴在地上,夸张地惨叫着,“叫厨房给我做点吃的来,否则在被你打死之前,我就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了!”
“看你那馋样,这段时间吃了苦头吧?”含光双手叉腰骑在徐诞背上,恶狠狠地道,“要不是快饿死了,你还不回来了是吧?”说完恨恨地又伸手掐他。
“好姐姐,我也不想的啊。”徐诞委屈地哇哇大叫,“我不是给老山羊留了一片请假条嘛?”
“你说的,是这片竹简吗?”门外忽然有人阴恻恻地道。
是山羊男恭胥!含光吓得一骨碌从徐诞身上滚了下来,徐诞也慌忙把全身上下拍了一遍,确保自己衣衫完整,否则要是被这个老古董误会了什么,恐怕真就像他以前威胁的那样,把这两个小蛮夷分隔起来,再不许私下会面。
不过奇怪的是,恭胥这次倒没有追究两个蛮夷有伤风化的问题。他只是举着那片竹简对徐诞道:“跟我出来。”
徐诞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不知恭胥要做什么。含光也想跟着溜出来,恭胥却蓦地回头道:“你留下!”含光嘴一瘪,只好噘着嘴退回房里,口中却不依不饶地道,“肉蛋,你这下死——定——了!”
原来,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是对我这么凶恶,那我还回来做什么?徐诞此刻只觉得满心委屈,赌气不作声也不看含光,跟着恭胥往平日上课的静室走去。
“跪下!”恭胥一声令下,吓得徐诞一哆嗦,连忙跪在静室的地席上。
“说吧,这些天干什么去了?”恭胥把那片竹简在徐诞右手心里轻轻拍了拍,冷冷地问。
“没干什么,就是到处走走……”徐诞话音未落,啪地一声,掌心里已是一片火辣辣的痛。
“走到哪里去了?”恭胥继续问。
“去了……”徐诞正要编谎话,眼看恭胥的手又是一动,吓得浑身一抖,缩下身子去,“去了夸父山……看野马群。”
“还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没……没有了……”
“啪!”
“真的……没有了……”
“啪啪啪!”
感觉到右手心一阵阵的辣痛,徐诞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狂飙出来,大声哭道:“我就是去了夸父山看马,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别的了!”他这一哭,实在是含义丰富:一是恨自己明明可以甩开瘦骨嶙峋的山羊男逃跑,却终究不敢,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他不得自由;二是恨自己已经做了自我牺牲,却还是救不了小年,只能任凭她一个人被关在宫墙里面;三是恨自己为了红烧蹄膀撇开小年跑回来,却为了含光忘却了红烧蹄膀,偏偏那个没良心的小娘们此刻还不知怎么幸灾乐祸……如此可见,这个世上竟是没有一个人关心他,而他也帮助不了任何人。他越想越是窝囊,越想越是伤心,竟越发嚎啕大哭起来。
见平时那么皮实的徐诞竟然没脸没皮地大哭起来,倒把恭胥吓了一跳,正待再恐吓他几句,静室的门却忽然被人一把撞开,一个人影飞扑到徐诞身上,也哇哇地哭道:“亏你平时满口仁义道德,下起手来也这么狠,以为打死蛮夷就不偿命吗?你要打死他,就连我一起打死好了!反正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你还赚了!我看他就是上次被你打了,才气不过离家出走的!”
恭胥原本就已经被徐诞搞得手忙脚乱,此刻再加上一个蛮不讲理的野丫头含光,顿时大有秀才遇到兵的气馁,只好一把丢下手里的竹片,跺跺脚走了。
见恭胥走了,含光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捏着徐诞的脸道:“好啦,这顿打逃掉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被打哭了,你羞不羞啊?”
徐诞心想我才不是因为挨打才哭的,但那些原因太过复杂,根本无法向含光解释清楚。他猛然想起师父鹄苍的第二个忠告,要是在女人面前掉眼泪女人就会瞧不起他不肯嫁给他了,慌忙抬起衣袖抹了抹脸,赧然道:“你又笑话我。”
“我才笑不出来。”含光收敛了笑容,蹙了蹙又细又黑的眉尖,“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大美人小年被她的无良老爸给卖进宫了。”
“啊?”虽然早已知晓结果,徐诞还是被含光的表述方式吓了一跳。
“听子皙说,盛侯献了很多礼物,周天子还是不肯免罪,盛侯只好把小年也献了。果然,周天子等的就是这个。”含光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盛侯也是不得已,你干嘛骂人家?”徐诞忍不住想维护正义。
“哼,那老东西若不存着卖女儿的心思,干嘛巴巴把小年带来镐京?不献给天子也会卖给某个给他说情的大臣。或许在他心里,卖给天子才是最划算的买卖呢。”含光不屑地咬了咬牙,“只是子皙就惨了……”
“子皙怎么了?”徐诞立马担忧起来,爬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含光。
“废了。”含光垂下眼,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镐京的酒限量供应,又使劲掺水,子皙只怕会变成酒鬼,不过现在跟个木头雕的傻子一样,比酒鬼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他要从泮宫出师了分去太庙做祝祭的,这下子恐怕前程也毁了。”
“可我们能怎么办呢?”想起小年惊恐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徐诞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昨天我去看他,他只说了一句话:想再见小年一面。”含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愤愤道,“其实他跟小年也没认识几个月,凭什么做出这样伤心欲绝的模样来?”
“我也不明白,不过他想见面,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徐诞说到这里,见含光黑水银一般的眼珠盯着自己,凛然一惊,连忙道,“不过未必想得出来。”
“听说苍苍也被献进宫了。那只狗原本是你们家的,你应该有办法控制它吧?”含光似乎自言自语地道,“而且它那么大,小年又那么苗条,说不定可以背着小年跳出宫墙来哦。”
“苍苍?对,对,我跟它也很熟的。”徐诞摸了摸头,连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他现在终于可以显示一下手段,挽回刚才被眼泪冲掉的脸面了。
“那好啊,我们这就去找子皙吧。”含光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伸手把徐诞拉了起来,“再晚些,还不知他要干什么傻事。”
“知道你心疼子皙,可是能不能先让我吃一口东西啊?”徐诞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仍然酸溜溜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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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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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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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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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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