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书吃着鸡蛋饼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忽然间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要从宿舍搬出去住!”她握紧了拳头,问身旁的谌珂,“你那套公寓月租多少钱?”
“不贵。”谌珂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嘴,回答,“一个月五千。”
你确定这是渝城的郊区而不是北京二环?
谌珂歪头问:“这个价格很贵吗?”
她拼命点头,心情复杂地说:“你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贵就贵吧。”他毫不在意,“反正是学校出的钱。”
“当初拒绝清华之后,我们院长特地打电话来,承诺我只要选择了渝大,他们会尽力满足我的一切条件。所以……”他耸了耸肩,“我就拜托他们帮我找个环境好一点的校外公寓。”
林枕书好后悔:“早知道入学之前,我也应该讨价还价的。”
学区附近的租房都很贵,即便是在郊区,想挑一个环境较好的地方也并不容易,她又不愿向家里要钱,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汉。
“看来只能接着和倒霉室友继续同住了。”她叹了口气。
谌珂侧过头看着她,张了张口,又把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说话间,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区,路口,那辆红色的宝马仍停在同一个地方,很是惹眼。
林枕书下意识地就想绕道走远,然而车窗却在这时摇了下来,一束与昨日同样的香槟玫瑰被递了出来,明黄色的花朵被一把塞进了她的怀里。
骆铭探出头来,热情如旧:“上午好!每日一束玫瑰花,人美肤白心情佳!”
她看到这束花就来气,拧眉瞪他,嫌弃地问:“怎么又是你?”
“师父不理我,我只好来找你咯。”他将目光移到谌珂的身上,询问,“这个人是……”
“我真正的男朋友—谌珂!”林枕书故意加重了“真正”两个字的读音。
骆铭恍然,惊喜地大呼一声:“哇!你就是谌珂啊!”
这个反应超出林枕书的预期,她正茫然着,怀里的玫瑰花突然被骆铭粗暴地抢了回去,又再一次递到了谌珂的手中。
“久仰!久仰!”骆铭双眼放光,“师父提到过你好几次呢!”
林枕书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谌珂更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面前的玫瑰花散发着人工喷洒的香水味,熏得他喷嚏连连,慌忙退到女友的身后。
“他花粉过敏!”林枕书护住身后人,凶神恶煞地警告骆铭。
骆铭尴尬地将花扔回了车里,挠了挠脖子,轻声吐槽:“这花是不是风水不好啊,送了两次,两次都被人嫌弃,早知道不批发这么多了。”
林枕书翻白眼:“你还好意思讲,你这花给我搞出一堆事儿来。”
始作俑者无辜地眨巴眨巴双眼。
回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吴玲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虽然有搬到校外住的想法,但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林枕书再怎么厌恶对方,却也不得不再相处一段时间,只能忍耐着,装作看不见对方。
收拾下午上课的课本时,林枕书翻遍了书桌仍有一样资料怎么都找不到,仔细回想之后,才记起上周被吴玲给借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僵硬地发声:“上周借你的翻译笔记,用完就还给我吧。”
吴玲没出声,但也没故意给她难堪,从书架上抽出厚厚的一沓资料,头也不回地往后递去。
林枕书拿到手后迅速地翻了翻,几页纸却顺势掉了下来,她心中预感不妙,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果真发现少了几页重要的笔记。
“为什么缺了几页?”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平和地对话。
“我怎么知道?”对方冷漠的态度却令人恼火。
“我借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拿回来就掉页了,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掉都掉了,你还想怎样啊?”
若不是这几天的争执让林枕书对这个人的人品有所了解,她简直要被这么堂而皇之的无理取闹给气疯。
“拜托,我这是纯手写的笔记,补都补不回来的。”她咬牙切齿,“你起码要说句对不起吧?”
“哦,对不起,可以了吧?”吴玲极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句。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林枕书胸膛剧烈起伏,说服自己不要吵架。再忍几天,找到房子立马搬出去。
她跺了跺脚以作发泄,拎着书包往外走去。
打开门,谌珂和骆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倚在门口,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她。
林枕书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的?”
骆铭得意一笑:“我这么甜的一张嘴,就没有进不去的地方。”
谌珂的面色却不太好,他沉着脸朝宿舍内看了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再回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吧。”
“为什么?”林枕书茫然。
“这几天你暂时住我家。”他的口气不容商量,“我不想你和这样的人继续待在一起。”
所谓的“这样的人”具体指的是哪一位,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宿舍的木门隔音效果并不好,他方才和骆铭在门口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谌珂待人温和,并不代表可以任由欺凌。
骆铭也附议:“就是,你舍友也太凶了,昨天我来送花,她莫名其妙就对我发脾气,给我吓得不轻。”
坐在椅子上的吴玲早就沉不住气了,她的身体轻微发抖,电脑屏幕上都播放了些什么,她全然看不进去。终于,她愤然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她又指向林枕书,“你们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林枕书正欲回嘴,谌珂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用坚实而宽阔的肩膀将她保护在身后。
“我的确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需要知道。”
从前那个始终带着和蔼笑容的谌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到不含一丝情感的谌珂,低沉的声音透着令人战栗的威慑力。
“至于枕书—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她是好是坏,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评判。如果你对她有意见,麻烦先来找我。”
骆铭鼓掌捧场:“哇!”
吴玲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她曾经在幻想中钦慕的那个人近在咫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用力刺痛她的心脏,把她视为最厌恶的敌人。
她口不择言:“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她值得你对她这么好吗?你来渝大是为了她,可是这一年多来她从来没提到过你!她不过就是跟你玩玩而已!那么多男的都—”
“够了!”
谌珂震怒的声音刺激得五脏六腑都同时共振。
“我不想用强制性的手段让你收声。到此为止。”
他利落地转过身,接过林枕书手里的书包,极自然地背到了自己肩上,再牵住她的手,说一声:“我们走吧。下次再回来收拾行李。”
林枕书沉浸在方才谌珂的爆发式男友力里,呆了好久才灵魂回体,又惊又喜地跟上他的脚步,追着说:“哇!哥哥,你好帅哟!我以后不喊你弟弟喊你哥哥好不好?”
骆铭扫了一眼宿舍内失魂落魄的吴玲,做了个鬼脸,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你欺负人家女朋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话毕,他也匆匆地跑了过去。
逼仄的寝室从未有过的空荡、荒芜。过了好久,吴玲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哭声。
谌珂将收拾好行李的林枕书带回家时,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一个怎样的祖宗。
他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从主卧室搬到了楼上的客房,又另外购置了一些新的棉被和生活用品,似乎真的已经做好了留林枕书长期同住的准备。
他将备用钥匙交到了对方手上:“这是大门的钥匙、储物间的钥匙还有你卧室的钥匙,所有钥匙都在这里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明天找人来换锁。”
“我放心,我对你完全放心。我根本就不需要锁门。”林枕书握着这一串钥匙,笑得美滋滋。
谌珂仍旧谨慎:“虽然我住在楼上,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我不想你吃亏。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随便进入你的房间。”
林枕书转了转眼珠,认真地问:“那我可以随意进入你房间吗?”
男女有别,共处一室,到底谁会比较吃亏,谌珂显然算错了。
晚上十二点,谌珂温习完课程,关了灯准备早早歇下。刚刚摘下眼镜,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林枕书又一次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
“我觉得你的床比较软,想在你这里睡。”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说得真诚无比。
谌珂却不再如昨天那般好说话,他以退为进,让出自己的床。
“那我去楼下睡。”他也抱上了自己的枕头,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然而,还没等他在主卧把被子焐暖了,林枕书却又回来了,她摆弄着自己的睡衣裙角,拙劣的借口也被她说得好似真话:“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主卧的床比较大。”
谌珂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打算再次离开,而这一次林枕书眼疾手快,抢先按住了他的枕头,大眼睛扑闪扑闪,柔顺撒娇:“我体寒,你把被子焐暖了再走行不行?”
她说得情真意切,不带半点不正经的想法,反叫谌珂寻不出拒绝的理由来,只好再次躺下,却翻过身背对着她。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夏日的鸣蝉已重归尘土,白日的车行声也复归平静。秋天的夜晚更深露重,气温降得很低,而卧室内的温度却逐步攀升,很是燥热,谌珂的后背很快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后,谌珂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脚,刚刚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林枕书的一只胳膊却揽上了他精瘦的腰。
“忘记带抱枕了,不抱住什么的话真的睡不着呢。”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谌珂果然还是玩不过这只老狐狸。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声的妥协中蕴含着无限的包容。
算了,由她去吧。
他重新回到被窝里,回到她的怀抱中。
过了十分钟后,一直沉默的两个人却仍旧没有要睡着的迹象。林枕书紧贴着谌珂的后背,如同熊抱着一只巨型的毛绒玩具。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当谌珂再一次以为她要睡着时,林枕书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你还没睡吗?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我背对着你,你也能听到?”他无从否认,只能故意挑漏洞。
“唔。那你转过来让我核实一下,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她每说一个字,都有一股热气轻吐在他的后背,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料,好似毛茸茸的猫爪在后背轻轻地挠痒。
“那你听听看。”
谌珂翻了个身,面对着林枕书时,只瞧见一双清明透亮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着光,毫无避讳地与他对视,半分睡意都没有。
他果然又掉进了小狐狸的陷阱里。
林枕书嘴角噙着笑,手掌缓慢地爬上他的胸口,触摸着他的心跳,指纹贴着肌理。
“咚咚,咚咚,咚咚……”
“你看,我没说错吧。”她咯咯地笑了一声,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而当她再次抬眼看去,眼前人却不再那般清心寡欲,碧波荡漾的眼眸中浮光掠影,暗潮涌动。
被林枕书不断地挑战底线,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谌珂反而被逗得没脾气了,他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故作强势地质问一句:“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林枕书得到了回复反而变本加厉,昂起下巴,说得任性:“是你心跳得太大声了吵到我了,你反省下自己,干吗这么……”
下一秒,谌珂的唇覆了上来。
欲望是轻易就会被点燃的无垠原野。他深知这一点,越是想要靠近就越是保持距离。她却肆无忌惮,偏要图个痛快,撷取他的滋味。
他的吻如同他的爱意,温柔又缠绵,细水长流。他学什么都很快,舌头滑进齿隙,轻抚着她的每一寸。手掌插进她脑后的发丝,取下黑色的皮筋,如丝绸般浓密又顺滑的长发散落下来,在他的颈间摩挲。
夏天在这一瞬复生,炽热地燃烧着沉寂的夜色。星光融化成流动的红色颜料,在黑白的城市涂抹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喵……”
小猫的伤口恢复得极为迅速,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地乱跑,不分时间和场合地溜进了主卧,叫唤一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这极为轻柔的异动却让谌珂瞬间冷静了下来,猛然放开了怀里的人。
情到浓时,他自己都忘记了分寸,险些失神越界。
“猫……小猫,跑出来了……”他慌慌张张地跑下床,借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东西来打掩护,几乎要把小猫的脑袋给薅秃噜了。
林枕书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发笑,咳嗽了两声,说:“小猫是不是也想和我们一起睡?”
“或许是吧。”谌珂故作镇定地将小猫抱到两人的中间,任它在被子上踩来踩去。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小猫柔软的后背,却又同时想起方才那个戛然而止的吻,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好像从这一刻起拥有了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的小秘密。
这晚之后,谌珂不再去客房,与林枕书一人一条被子,安安稳稳地在主卧的双人床上同卧而眠。
昨天实在是折腾到太晚,自作孽的林枕书去咖啡厅兼职时简直哈欠连天,好几次都把咖啡给做错了。
司悦直觉敏锐,富有深意地问道:“枕书呀,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困啊?”
“可别提了。”她叹气,“谌珂捡了只猫回来,折腾了我一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
“哦……是猫啊。”司悦的音调抑扬顿挫,眼神却不停地往谌珂的方向飘去。
林枕书拍桌:“真的只是猫!”
司悦笑了:“我又没说是其他的什么,你干吗这么紧张呀?”
“我……没有紧张。”
林枕书噎住,下意识地也看向窗边的谌珂,对上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一如昨夜缠绵而甜蜜的吻,蓦地烧红了脸,灰溜溜地跑到别处去擦桌子。
旁观的司琪奇怪地问姐姐:“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司悦早就看穿了一切,捂着嘴咯咯笑了一声:“哎呀,年轻人嘛!”
林枕书没能清净太久,骆铭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和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同,他今日如同霜打的茄子,满面愁容。
“学妹啊,你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接我电话了,还把我拉黑了!”骆铭病恹恹地哀求。
林枕书收起抹布,斜眼打量着这个学长。从她认识对方开始,骆铭的这张嘴就没离开过“师父”“研究生”这类词语,仿佛是为了考研而焦头烂额的应届生,而不是开着红色路虎、浑身名牌的某家大少爷。
她不禁奇怪地问:“我说,你为什么要读研啊?还非得是沈淼姐的研究生?”
“当然要读研啊!不然毕业之后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他痛苦地说。
“如果不读研,我就不得不接手我爸的公司,然后不得不和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结婚,再生出一堆孩子,让他们继承我们的财产。”骆铭越说越激动,“这样的人生难倒不恐怖吗?”
无言地沉默了片刻后,她说:“我算是知道沈淼姐为什么不搭理你了。”
骆铭茫然:“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为了堵住骆铭的那张嘴,林枕书还是决定帮他约一次沈淼,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再骚扰自己了。
骆铭感激万分,当即在市内的一家静吧(较安静的酒吧)里订了一个包厢,以林枕书和谌珂的名义约沈淼见面。
渝城的夜到来得很晚,晚上七八点时才刚刚迎来落日。漫长的傍晚催生了成群的酒吧街和富有名气的酒吧文化,不少的小众歌手和地下乐队在这里驻唱,音乐声漫过长江水。
骆铭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今晚选择的这家静吧却很有品位,是整条街上环境最好、消费也最高的一家店。沈淼准时来到店里,林枕书和谌珂已经在等她了。
“你俩找我有事儿?”她将挎包随意地扔在沙发座上,跷起了腿。
林枕书堆了一脸的笑容,将菜单推到她面前,谄媚道:“先点单吧,听说这儿的鸡尾酒特别好喝,你尝尝呗。”
沈淼接过菜单,扫了两眼,在店长推荐里随便点了一杯。
林枕书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耐不住好奇心,什么都想试一试。
“这儿的酒取名都好奇怪啊。BloodyMary,血腥玛丽,听起来好有意思,我也要点一杯。”
谌珂却出声阻止:“不行,你酒量不好,不能喝酒。”
“我酒量不好?我酒量很好。不信我今天喝给你看。”她不服气。
“你上次喝完酒就闯进我房间里,还……”
“停停停……”她连忙捂住谌珂的嘴,“可是这里只卖酒,”
“唔闷粗去麦。”他被堵住嘴,说的话含含糊糊。
林枕书放开他:“说人话。”
“我和你出去买。”说着,谌珂向右侧瞥了一眼。
她心领神会,立马起身:“对对对,附近好像有个超市,我们去买果汁吧。”
沈淼挑眉问:“你们把我约出来,就是为了看你们秀恩爱?有事吗?”
林枕书伸出一根手指往她的身后指了指。
沈淼回过头,穿着牛仔外套的骆铭正站在她的后侧,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她。
“师……师父……”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又是你?”沈淼翻白眼,“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回绝黄校长了,我是不会留在渝大教书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谌珂拉了拉林枕书的衣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店门。
走出静吧,街头的音乐声如潮水般涌来,在江边卖唱的街头艺人背着一把木吉他,用沙哑的喉咙唱着情歌。
“只一眼就够的决心,不及喝醉时的勇气。如果没见过你,不知想念能多么偏激。我想把你每条街走尽,却永久迷失在这里……”
晚上九点的渝城刚刚入夜,酒吧街的大小屋檐都悬挂上了小而密集的夜灯,将每一个夜晚照得灯火通明,江面燃起橙色的倒影。三三两两的情人结伴在街头漫步,醉酒的流浪汉则将颠倒的步伐藏进了夜幕。
入夜渐凉,江风徐徐,林枕书哆嗦了一下,捂着脸打了两个喷嚏。
“你很冷吗,要不我……”谌珂说了一半却突然沉默,几秒后话锋一转,“我们跑着去便利店吧。”
林枕书暗示他:“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穿吗?”
“虽然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谌珂挠了挠头,“拉链卡住了。”
他停下脚步,更加用力地拽了拽外套的拉链,不承想一下子用力过猛,直接将拉链头给掰断了。
林枕书抚额:“算了,我们跑着去便利店吧。”
刚跑出去没多远,刚好经过一个巷口。林枕书跑得慢,不经意地便听到了几句对话。
“小妹妹,第一次来喝酒吧,要不要哥哥陪你啊?”
“我们哥俩正好缺个伴儿,不如大家拼个桌?”
“你们别过来!我朋友马上就来了!你们离我远点儿!”m.xiumb.com
最后一个声音实在耳熟,林枕书禁不住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
酒吧街的大路虽宽阔敞亮,错综复杂的分支小路却灯光昏暗,只一个招牌闪着光。开在小路上的酒家多数在灰色地带徘徊,大门常年紧闭,不熟悉的客人不会轻易进去,但总有些不知情的路人或游客为了猎奇而踏足。
显然,吴玲就是那个不知情的路人。也不知是谁把她带了过来却丢在一边,运气不好遇上两个醉酒上头的男人,正缠着她不放。
谌珂回过头时,身后的人已经落了自己一大截,目光炯炯地看着什么地方。
他走过去拉了拉林枕书的衣角,顺着她的目光,却意外地瞧见了吴玲。
下一秒,林枕书已经迈着大步往小巷的深处走了过去。
“喂,你怎么走到这里了啊?我们几个找了你半天呢!”
林枕书从容地走到了吴玲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了对方发抖的肩膀上,俨然是一个熟悉的朋友。她看了看一旁的两个醉醺醺的男人,眼神冷了几分。
“赶紧走,学长他们都等急了。”她拉着吴玲就往外走。
两个男人却没有作罢的意思,挡在了她们前头,猥琐地笑道:“小妹妹,你朋友长得够标致啊,不如一起来玩玩吧。”
林枕书冷眼瞪着他们,踮着脚尖暗自舒活筋骨,做好了随时一脚往他们裆下踹的准备。
“找到人了?”
一个沉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两个醉汉回过头,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他身材高大,双肩厚实又宽阔。头顶的路灯投射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团黑幕笼罩着这两人的脸上。
谌珂虚张声势地说:“我已经喊老乔和老陶他们过来了,你们这边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心虚的醉汉们发了慌。
林枕书昂首看向他们,冷哼一声:“这两个人挡在我们面前,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刚才还只有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却冒出了两个人,听着他们的口气,还有人要过来。两个醉汉还算有点意识,瞧了瞧自己一米六八的小身板,再看了看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下子就犯了。
他们忙不迭地让开路,赔笑道:“哎哟!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林枕书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拖着瑟瑟发抖的吴玲,大步走出了幽深的小巷。
谌珂殿后,一路护着她们走到大路上,直到看见了红绿灯和越来越多的行人,他们才算放心,停下来喘了口气。
惊吓到失语的吴玲在这时才“哇哇”地哭出声来,蹲在地上不停地抹眼泪。
林枕书双手插兜站在她身边,也不出言安慰,只是听着她哭。她虽见义勇为,却没有安慰小姑娘的耐心。
吴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张脸全给哭花了。林枕书有些烦躁,看了谌珂一眼,对方便默契地抽出一包纸巾来。
林枕书把纸巾包扔给吴玲,冷冷地说:“差不多得了,把脸擦擦。”
陷入恐惧和悲伤中的人这才渐渐缓过气儿来,她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沉默地擦着眼泪。
“你跟谁来的?打电话叫他领你回去。”林枕书凶巴巴地说。
“陈学……学长他……不接我电话……”吴玲哽咽地说。
“哪个陈学长?”林枕书翻了翻自己的手机通信录,终于在黑名单里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不会是舞蹈社的那个油腻男吧?”
吴玲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反驳:“不准你说他油腻!”
林枕书耸肩:“随便你怎么说。我给他发过短信了,你自己等着吧。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眼看着对方说走就走,吴玲下意识地叫住她:“等一下!”
“还有事?”林枕书偏头看她。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谢—”
“看来你没什么事。”
感谢的话即将出口,林枕书却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正好绿灯亮起,她拉着谌珂的手头也不回地穿过人行道而去。
等吴玲回过神来时,红灯阻碍了她的去路,那个姑娘牵着男友,消失在了黑夜中。
便利店里,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林枕书却迟迟挑选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谌珂挑了一瓶她爱喝的柚子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林枕书发了好久的呆后这才反应过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舞蹈社陈学长的声音传来:“嗨!这不是我们的林枕书吗?有什么事情需要学长帮忙吗?”
她深呼吸一口,开口骂道:“你个狗东西还知道你是学长啊?大晚上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丢在外面你还是个人吗!你现在就滚去把吴玲送回宿舍,不然我明天就把你给我发的骚扰短信挂在学校公众号!”
话毕,立马挂断电话。
谌珂倚着货架观望着她气势汹汹骂人的模样,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你为什么要帮吴玲?”他问,“你明明很不喜欢她。”
林枕书别扭地说:“一码归一码。我虽然讨厌她,但是她也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那你为什么不听她说完谢谢?”
“因为我不想原谅她。”她叹气,“我这样是不是很矛盾?不喜欢她,却又忍不住帮助她。”
谌珂挑了一罐草莓牛奶握在手心,他摇了摇头。
“我能够理解。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但是因为你,我愿意去接受这个世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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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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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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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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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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