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在旁边看着也是头大,王爷明明好得很,如今非得在这些人面前自称旧疾缠身,体力不济。
这些话可不吉利,王爷却毫不忌讳,一个下午就对着不同的人说了十几遍了。
他这来来回回的奉茶,撤走,接着又换新茶,真是累人。
官场上人走茶凉,宣王府突然从热灶变成了冷清门庭,不过在楚沛看来,这一步退的很值。
如今苏家父子战功赫赫,是大楚不可或缺的武将。
苏父苏寒丞正值壮年,目前是正二品的柱国将军,将来或可封爵。次子苏伯远虽只是个校尉,但却是个战时可充当前锋,甚至是副将的角色,前途不可限量。
自古以来,勋爵之家和武将联姻者甚少,况且他还是正统皇室血脉。
虽说是惠帝赐婚,但如今朝局安稳,为了苏家父子的前程,为了能让惠帝安心重用苏家父子,他甘愿自断权柄。
苏家是楚衍,也是他今后子嗣的倚仗,更是王妃和他的血脉至亲,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太阳落山之时,楚沛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山间松柏,历经霜雪未曾折腰,反而会更加青翠。
“小顺子!”
“奴才在。”
“带上东西,随本王去听雨轩给王妃庆贺芳诞!”
“是。”
看着王爷心情大好,并无一丝不快,小顺子也安心了,捧着锦盒跟在楚沛身后,往听雨轩去。
听雨轩中,此刻开了两桌席面,楚沛和苏幕雨一桌,其他各院主子一桌。
行礼过后,众人都盯着小顺子手里的匣子,不知王爷要送给王妃的贺礼是什么。
众人祝酒之时,楚沛尽数接过,全都代为饮下,果真没给苏幕雨喝酒。
让一众姬妾眼红不已,猜测纷纷,王妃难道是有身孕了?怎么王爷这般体贴关怀。
苏幕雨受不了这些打量的目光,最后还是执意浅饮一杯。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以为王妃是欲盖弥彰罢了。
宴饮接近尾声,楚沛抬手,小顺子恭敬地把锦盒双手平举在苏幕雨面前。
“敬请王妃亲启!”
苏幕雨先是看了楚沛一眼,她原以为昨晚在畅园的那一番布置,就算是生辰贺礼了,没想到还有,不知是什么。
她打开锦盒,发现放着一块雕龙刻凤的玉佩,以及一枚印章,随后拿出来放在眼前打量。
“这是什么?”
“这玉佩,本王也有一块,当年诸皇子成年开府之时,先帝都会赐予一对玉佩。你拿着这块玉佩,便可随意调动王府的护卫以及暗卫。”
“另外,这印章是外院掌事所用,今后王府内外院的所有财产,王妃可随意支配。”
楚沛云淡风轻的说完,其他人却是齐齐倒抽一口气!
王爷这是把全副身家都交到王妃手上了,王妃如今不仅是对内管家掌权,对外也是实权在身的亲王妃。
“宫里本王也派人前去知会了,从今以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一体。”
如果仅是印章也就罢了,关键是那枚玉佩!
大楚皇室的王妃里,少有人能拿到这枚玉佩。大楚皇帝赐予每个皇子玉佩的同时,也赐了两支皇室暗卫,乃是危急关头保命用的。
从嫁入王府,到最后埋入陵寝,自始至终没能拿到玉佩的皇室王妃大有人在。如今楚沛正式交给苏幕雨,那可真是托付身家性命的举动。
苏幕雨此刻也是表情凝重,她想她知道楚沛的意思,生来头一次被人如此信任,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苏幕雨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好了,不早了,本王今晚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了。”
楚沛临走之前,看了苏幕雨一眼。他会给她考虑的时间,他会用行动打消她的所有顾虑,他会等她毫无保留的交付信任,他有这个自信。
楚沛走后,没过多久宴席就散了。苏幕雨这一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玉琼苑里,孟氏也是彻夜未眠。
此刻她的心底,涌起了一股熟悉的兴奋感,一种掠夺感和破坏欲!
就像小时候,她会故意弄伤自己,让母亲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像未出阁时,陷害五姐姐,夺走父亲对五姐姐的宠爱,抢走她翘首期盼的婚事。
哪怕连累无辜的下人被打死,导致至亲的姐姐被仓促远嫁,她都没有一丝愧意和悔意。她很享受这一切给她带来的成就感和兴奋感。
看到他们的命运被撕成碎片,看到他们跌落尘埃,卑微如蝼蚁,她就觉得畅快!
此前李氏不争气,王爷待王妃也是平常,然而过了今晚,她要把如今王妃手上的东西,都变成她自己的!
天将明时,孟氏才压下心中的兴奋,渐渐睡去。
数日之后,远在边郡的柱国将军苏寒丞,也接到了宣王退出皇城权力中心的消息。
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宣王此举的用意。
“这小子,这下老夫不领情都不行了!”
他立即写了一封奏折,请求惠帝恩准他们一家,于苏伯远婚期将近之时返京,待苏伯远完婚,一家人就返回边郡。
他这半生,大多数时间都奔波于战场和军营,他几个儿女,自小便跟着他长在贫瘠边境,几年就换一次边防驻地,混在军营里长大。
之后他驻守边郡五年,击退鞑靼,才换来如今的安稳局面。
只是长子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以身殉国,女儿又远嫁京城,无法时时照拂。儿子也就罢了,可是对唯一的女儿,他却觉得亏欠甚多。
没能将她养成大家闺秀,却把她嫁进了处处都要循规蹈矩的天家,让她陷在浮华的锦绣堆里,独自面对格格不入,满是拘束的局面。
寻常父亲还能时不时敲打女婿,上门看看女儿过得如何,可他却是一件都做不到。
如今这个局面,还是女儿自己挣出来的,其中不知历经多少心酸和委屈。
他是知道自家女儿的秉性的,宁愿自己流血,也不会如寻常女孩儿一般,娇娇软软的撒娇诉苦。
都怪他将她养的太过粗糙了,有道是过刚易折,此次回京,他得好好拜托宣王才是。哪怕岳父的面子不要了,也得在宣王面前,替自己女儿多挣些情面。
毕竟她能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
奏折出发之后,又过了数日,终于等来了惠帝朱批,恩准柱国将军苏寒丞携家眷进京述职,待校尉苏伯远完婚之后,再返回边郡驻守。
苏夫人得知可以回京,在京城将军府为苏伯远操持婚礼之后,激动的热泪盈眶。阔别近三年,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女儿了。
消息同步传到了宣王府,惠帝还格外给了恩旨,让礼部官员听从宣王妃派遣,协助将军府操办婚礼事宜。
苏幕雨次日进宫谢恩,皇后又赏了新人一对白玉如意,成亲当日作为第一台嫁妆,苏幕雨领赏,一并代为谢过。
那日画舫游湖之后,苏幕雨将与皇后的谈话告知了楚沛,楚沛觉得暂无不妥,让她不必太过小心忌讳。
无论皇后出于何种目的前来结交,她都可以站在妯娌的立场接受,其他的,楚沛自会处理好。
听他这么说,苏幕雨就放心多了,是以再次见到皇后,便先论君臣,后论妯娌,落落大方,不曾越矩。
皇后见她如此,更是刮目相看了。
出宫之后,就有礼部官员到宣王府,请她就将军府婚礼布置问题示下。
苏幕雨和楚沛带着礼部官员,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又从王府调派了些能干的管事嬷嬷和丫鬟小厮过去,务必尽快把将军府打扫干净,装扮一新,等待家人回京。
终于,赶在中秋之前,柱国将军苏寒丞一家抵达京城。
抵京当日,苏幕雨亲自前往城门外迎接。远远地看到写着“苏”字的帅旗的时候,瞬间泪目。
帅旗正下方的马背上,正坐着她的父亲,左右两边的青年男子,便是她的二哥和三哥。
胸口处泛起一阵暖流,没来由的鼻酸难忍,心情是愉悦的,却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尽管她的灵魂是现世的苏幕雨,她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但是这身骨血在面对至亲的时候,仍是达到了身心共鸣,血脉亲情终究是难以割舍的。
她此刻就是他们的女儿,妹妹,就是他们的至亲家人。
眼看队伍越来越近,苏幕雨便跳下马车,夺过了一旁护卫的马,纵身飞驰而去。
楚沛见她迫不及待亲自去迎接,便也策马跟上。
苏寒丞看见女儿纵马飞驰而来的时候,满眼都是骄傲和欣慰,这个铁血将军,此刻也是眼眶微热。他的囡囡啊,他心心念念的女儿啊!
行至近前,苏幕雨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在父亲下马之后,当即上前行跪拜大礼。
楚沛紧随其后,也跟着行了跪拜大礼。
苏寒丞见楚沛跪拜他,当下大惊,快步上前。
“这可使不得,宣王和王妃快快请起!”说罢便伸手去扶他们夫妇二人。
“岳父大人在上,当受小婿一拜。”楚沛执意行完大礼,才和苏幕雨相携起身。
“父亲……”苏幕雨此时已经哽咽,难以言语。
“好了,不哭,父亲回来了。”他纵使心绪激荡,此刻也只能抬手,用粗糙厚实的手掌,摸了摸女儿的头顶。
“囡囡,雨儿!”
众人身后传来了苏母的呼唤,这下苏幕雨彻底绷不住了,也顾不得周围的人,径直跑到后面的马车前,抱住呼唤她的母亲。
“母亲,女儿好想您啊!”
“母亲也想你啊!”
母女俩此刻抱着彼此,又哭又笑,苏母像是看不够似的,把苏幕雨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瘦了,不过也高了!”
“哪有,分明是母亲瘦了才是,母亲这些年操持家事辛苦,等新嫂子进门,母亲就能歇歇了!”
“怎么?新嫂子还没进门呢,这就想好让她干活了?”苏伯远怕她们哭个没完,过来岔开话题。
“怎么,二哥不愿意?”苏幕雨仰起脸,斜睨着她二哥,一副“你敢不同意”的样子。
“愿意,当然愿意!”苏伯远看着妹妹熟悉的骄纵样子,也是欣慰至极,看来她在京中过得还行。
“妹妹放心,等三哥将来也娶了新嫂子,母亲就等着儿媳孝顺,含饴弄孙就行。”
苏家三公子苏钦远也在有一旁凑趣。
“就你,媳妇儿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二哥放心,迟早会有的。”
“小婿见过岳母!”楚沛等母女俩平定了情绪,重新理了妆,才走上前来,给苏母行礼。
苏母侧身,受了半礼,随后握着苏幕雨的手,看看女儿,再看看女婿,甚是满意。
“好了,我和伯远还要进宫面圣,钦远你先带着母亲和妹妹,还有宣王,一同先去将军府吧,今晚咱们再举家团聚。”
“是,父亲。”
一家人入城之后,暂别两路,楚沛把岳父和舅兄送到宫门口,才折返去了将军府。
“这么看着,妹夫还不错!”苏伯远目送宣王离去,觉得这妹夫还行。
“回府再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父亲教训的是!”
父子俩随即都端正神色,一同前去面见惠帝。
乾元殿里,惠帝正在批奏折,宫人来禀,柱国将军求见。
惠帝当即放下手中朱笔,宣苏寒丞进来!
“臣苏寒丞(苏伯远)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请起!”
惠帝随后吩咐宫人赐座,却被苏寒丞婉拒了。
“天子近前,臣不敢失礼,臣和犬子站着就是。”wWW.ΧìǔΜЬ.CǒΜ
惠帝不再勉强,细细地问起了边郡诸多事宜。
“今夏雨水丰沛,边郡草场长势良好,牛羊和粮食富足,兵屯营田也是只待丰收,百姓战后恢复形势大好。“
“如今鞑靼和其他部族,都在争夺内部草场,储备冬季物资,并无犯边的迹象。自然,边郡驻军也是丝毫未曾懈怠,誓死保卫我大楚边境,还请吾皇放心。”
“如此,朕便安心了,只是边境互市,仍需严查,坚决杜绝铁器流入境外部族!”
“是,臣遵旨。”
“苏家世代忠良,数年如一日的戍守大楚北地边境,有苏将军在,朕和臣民们便可高枕无忧!大楚如今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爱卿居功甚伟!”
苏家父子闻言立即跪地俯身,“皇上谬赞,臣惶恐!臣乃一介武夫,承蒙皇上信任,才得以用一身本领保家卫国。苏家家训忠君爱国,皇上英明天纵,如今大楚良将辈出,四海升平,臣只是恪守本分,秉承家训,大楚有如此英明君主,才是大楚之幸!臣等愿为大楚、为皇上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不愧是铁血将军,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比那些文官拍的马屁,更让惠帝受用。
“爱卿请起,你我君臣一心,大楚必定繁华更甚,国祚绵长!”
随后,惠帝又赏赐了诸多财物,苏家父子谢恩领赏离宫。
出宫之后,苏伯远时不时偷偷打量父亲,原以为父亲只关心行军打仗之事,没想到在御前也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果然,他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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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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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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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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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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