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你不上朝,在府里静养的这些日子,王妃先是管家掌权,后又亲自教导世子,看来你夫妻二人,如今也是琴瑟和谐,朕深感安慰。”
“皇兄也知道,臣弟这两年,亏欠她许多,夫妻关系也逐渐冷漠疏离。今年年初,她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便变了性情,臣弟这才知道,她此前都是在一味隐忍,受了委屈,遇到难事,都是宁肯自己撑着,也不愿来找臣弟。”
楚沛说着,像是惭愧至极,“皇兄可知,为人夫君做到臣弟这个份上,真是无能至极,臣弟简直是愧对苏老将军!”
“万幸上天眷顾,说出来也不怕皇兄笑话,您可能不信,这半年,臣弟居于府中静养,倒是多了和王妃相处的时间,如今,也算是头一次想要得到一女子的倾心爱慕,想和王妃做一双恩爱夫妻,执手偕老。”
“那你今日,岂不是得偿所愿?”
“皇兄有所不知,她如今只是仍旧尽力做好王妃的分内之事,尽管不排斥臣弟,但也不愿亲近臣弟。就这么不远不近,臣弟真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求而不得了。”
“听你这么说,倒是跟那戏文里说的一般,尽是风月愁绪啊!朕的皇弟,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耽于男女之情了?”
惠帝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臣弟这些年,拖着病体,除了皇兄和世子,无所挂碍,是以总是想着一心为皇兄办差,教导世子,足可慰平生。”
“可如今皇兄朝局稳定,世子越发康健,臣弟本想当个闲散富贵王爷,却不想一朝陷进男女之情,还自愿沉溺其中。皇兄责怪的是,您就只当臣弟没出息,成全臣弟一遭吧!”
楚沛说着起身,对着惠帝拱手拜下。他说的如此恳切,惠帝也不是不动容。
当初楚沛前后两位正妃,都是为了帮惠帝稳定朝局,不得不娶。惠帝即位以后,封赏颇多,如今加封亲王,便是想尽力弥补。他也想着,往后若是弟弟有喜欢的女子,他再赐婚成全他就是。
不想如今,楚沛情感上求而不得的,却是王妃。
“你想朕如何成全?”
“如今四海升平,朝廷文臣武将,皆是栋梁,皇兄运筹帷幄,大楚在皇兄手里,定会日渐国富民强。臣弟如今只想安心居于府中,过些闲散日子,与王妃做一对恩爱夫妻。”
“是以,臣弟答应过王妃,今后府里不再进人,今后唯王妃一人,上承宗祠,下育子嗣,如今臣弟膝下仅有世子,因此还请皇兄成全臣弟所求。”
楚沛说完,一揖到地,大有惠帝不准,他便长拜不起的架势。
惠帝此刻也知晓了楚沛的决心,他这个弟弟,平日里看着温和仁厚,实则也是个固执的。前二十几年过的无欲无求,他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开口,求他成全,他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兄长,都该成全。
“罢了,朕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弟弟,既是你所求,朕没有理由不成全你。不过每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不可缺席,你是大楚亲王,是朕的臂膀,不可推辞。”
“臣弟多谢皇兄,皇兄旨意,臣弟莫敢不从,皇兄日后若有吩咐,臣弟必定听从,万死不辞。”
“起来吧,父皇若是在天有灵,见你我二人兄友弟恭,合该欣慰。”
比起先帝,惠帝有楚沛这样的弟弟,的确是十分难得。
距离宫门下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宫人前来提醒,御驾该回皇城了。
画舫靠岸,惠帝临走前,看了苏幕雨一眼,随后又拍拍楚沛的肩膀,便坐上御辇,带着皇后和仪嫔,起驾回宫。
苏幕雨觉得这一晚,过得一点儿都不轻松,她的背,到现在都是僵的。
“走吧!”楚沛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嘴角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王爷这是带妾身去哪儿?”苏幕雨有点不解。
“去今晚真正消遣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地方了,苏幕雨抬头一看,畅园!这不是上回来过吗?里面还有位莹莹姑娘呢!
楚沛神色如常,带着苏幕雨和楚衍径自去了自己包下的地方。
走近一看,那阁楼上挂满了花灯,层次分明,每一层都是一个花样,远远看去,组成了一大朵盛开的莲花,夜色里分外美丽。
不远处的浅溪水面上,各式小花灯随着水波流动,摇曳生姿,一溪之隔的对面,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
上了阁楼,里面精致席面已准备妥当,当中摆着一个寿桃,苏幕雨一看这架势,大脑当即短路!
她忘了什么?今日难道是楚沛或者楚衍的生辰?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正当她懵住的时候,楚沛却带着她在上首坐下,随即开口。
“明日是你的生辰,但今日乞巧佳节,我便想着,先带你出来,我和楚衍,先行给你庆祝生辰。等会儿过了子时,便是生辰正日,我和楚衍,必定是今年头两个为你庆生的。”
楚沛话落,楚衍便跑到她身边,手里还提着一个花灯。
“孩儿给母妃庆祝生辰,祝母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母妃你看,这是孩儿亲手做的兔子花灯,父王从旁指点的,母妃的生肖是兔子,所以孩儿亲手做了这个花灯,送给母妃,母妃喜欢吗?”
看着楚衍费力的提着灯,仰着小脸,笑着给她庆祝生辰,苏幕雨感动的一时想哭。
“母妃很喜欢,你近日的课业都做到很晚,难道是在给母妃做花灯吗?”
“嗯!父王说,这是生辰惊喜,不能让母妃提前知晓。”
苏幕雨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着楚衍不撒手。
原来今日,不,明日竟是她自己的生辰,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妃,王爷前几天就找奴婢,问了王妃的喜好,今日这席面上的,都是王妃素日爱吃的,这厨子的手艺,冠绝京城,也是王爷提早安排好的。还有这楼阁和花溪,都是王爷的心意。”
白芷在一旁轻声告诉苏幕雨,王爷对王妃的心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苏幕雨看着楚沛,莫名一阵羞郝,红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楚沛也笑盈盈的看着她,亲手为她布菜。
“先尝尝看这些菜式,看看喜不喜欢。”
美食、美景当前,还有楚沛这个美男子,苏幕雨觉得,她的防线有点松动了!
饭后,阁楼前的空地上,居然燃放了烟花,虽说比不上现世那些华丽繁复的烟花秀,但着实让苏幕雨惊喜了一把!生日烟花,这实在是有点浪漫了。
这一晚,她这情绪真是大起大落,一没留神,就多喝了几杯。
最后,强撑着出了畅园,脚步就开始不稳了,随即脚下一空,头脑就更昏沉了,昏昏欲睡。
楚沛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朝等在一边地王府马车走去。
楚衍被白芷抱在怀里,也跟他母妃一样,梦周公去了。
小顺子提着花灯走在最后,一行人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楚沛又一路抱着苏幕雨回了听雨轩,白芷把楚衍抱去春晖堂,交给了常嬷嬷,等伺候世子安稳睡下,才回到听雨轩。
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紫檀、绿筠和蓝漪,三人一字排开站在廊下,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王妃喝醉了,怎么不进去伺候王妃歇息呢?”
“王爷在里头呢!亲手伺候王妃洗漱,说是不用我们动手,让我们把东西准备好,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蓝漪嘴快,一脸兴奋的给白芷解惑。
“当真?”
“真的,我们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呢!”
“那,咱们要进去看看吗?王爷也还没梳洗的吧!”
白芷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楚沛叫她,立马进去。
片刻之后,白芷出来了。
“怎么了?”
“王爷说,他已伺候王妃歇下了,让我们去给他备水,王爷今夜留宿听雨轩。”
紫檀几人闻言,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之后就去给王爷备水了。
半个时辰后,两位主子都安寝歇下了,楚沛吩咐不用值夜,白芷带上门,往他们自己住的侧院去了。
“如何?”
“王爷王妃都睡下了,王爷还说不用值夜,我就回来了。”
“那咱们是不是就快要再添一位小主子了?”
“但愿吧。”
其实她们都知道,王妃入府快三年了,能有子嗣傍身是最好的。府里虽已有世子,但其他院子的主子都还没有子嗣,若是王妃先有了子嗣,只会更好,她们也一直期盼着。
如今眼看着王爷渐渐对王妃上了心,再不似从前那般疏远,但愿王妃能早些诞下小主子。
苏幕雨对她们这些心思一无所知,喝醉的人分外能闹腾。
这一晚,楚沛被踢醒好几次,苏幕雨一会儿嚷着热,一会儿嚷着渴,楚沛就一会儿起身给她擦汗、扇扇子,一会儿给她倒水,伺候的细致妥帖,苏幕雨一夜酣睡。
等到第二天一睁眼,看见眼前放大的睡脸,瞬间就醒了过来!睡意和醉意通通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情况?她和楚沛躺在一起,她自己的腿还架在楚沛腿上,夏日衣衫单薄,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和体温。
喝酒误事啊!不过看着自己身上衣物完好,全身也没什么明显不适,显然并没有酒后乱性,顶多就是酒后同睡,还好,还好!还能接受!
正当她小心翼翼地抬腿,想把架在楚沛身上地腿拿开时,楚沛一个翻身,反而将自己地腿,压在了苏幕雨腿上,半个肩膀也压在苏幕雨身上。
“你醒了?你昨晚真的太折磨人了,以后再不能给你喝酒了。”
楚沛依旧闭着眼,控诉苏幕雨的醉酒行径。
“你,你先起来,别压在我身上!很沉的!”
“不起,这样舒服,我昨夜一夜未睡,还被你踢了好几回,整晚都在照顾你。”
楚沛像是小孩子耍赖一般,还干脆伸手,横在苏幕雨胸前,禁锢住她的肩膀。
苏幕雨深吸一口气,不敢乱动。
“照顾我?照顾我什么?”她不记得她踢人了,她睡相这么差的吗?
“给你洗脸,脱衣服,擦身子,换衣服,端茶倒水,扇扇子……”
楚沛一样一样的细数。
“什么?脱衣服?擦身?”苏幕雨听到这儿就炸毛了,怎么可能?
“这些不是白芷她们做的吗?”
“是该她们做啊,但是你把她们赶出去了啊,只让我在你身边,那就只能我来做了!”
楚沛说的理所当然,像是丝毫没骗人。
苏幕雨无语了,她不记得了,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出畅园回府的路上。
算了,念在他规规矩矩还照顾她的份儿上,她就不计较了。
“你快起来,等会儿孟侧妃她们要过来……”
苏幕雨请安还没说完,就觉得腿上的触感不对劲,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当即爆红。
“你……,你,你!”
“你”了好几声,愣是说不出口,脸上热得快要冒烟了。
楚沛这才睁开眼,见她双眼紧闭,脸色绯红,还沁着薄汗,一边笑着,一边懒懒地翻身躺到一边,拉过薄被盖上。
苏幕雨觉得身上一轻,便立即睁眼起身,落荒而逃,这简直太尴尬了!
白芷几人等在廊下,听见苏幕雨叫她,这才推门进去。
“王妃您醒了!”
“嗯,伺候我梳洗吧!”
“王爷他……”
白芷看见里间的床榻旁,王爷的鞋子还在脚踏上。
“他还要睡一会儿。”说完脸就又红了。
白芷见状,便轻手轻脚的伺候苏幕雨梳洗。
收拾妥当之后,孟侧妃她们过来请安了,顺便齐声恭祝王妃生辰,再送上各自的贺礼。
苏幕雨一一谢过,嘱咐晚上一起到听雨轩用晚膳。
各院主子走后,苏幕雨回到内室,见楚沛还躺着,便说了声自己去看楚衍做早课,就走了。
楚沛闭着眼笑了,随后才安稳的睡过去。
早朝之上,惠帝亲自向文武百官说明,自己已允准宣王奏请,从今以后,宣王居于府中静养,除了每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其他时间,无大事可不上朝。xǐυmь.℃òm
朝臣听闻,哗然一片,若说之前宣王离朝只是暂时的,但今日惠帝金口玉言,想必以后便是如此了。
惠帝随即又给了宣王诸多赏赐,表明是真的体恤宣王,而不是朝臣猜测的兄弟不和之类的。
宣王府里,楚沛在闲远堂领旨谢恩,收下诸多赏赐之后,给了传旨太监厚厚的银票。
随后叫来小顺子,让他过几天再跑一趟城郊。
“这次你做的很好,去把这一匣子大红袍给都太监送去,中秋将至,就说是你提前孝敬他的。“
小顺子接过匣子,躬身应是。
至此,楚沛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如此,才是真正的来日可期。
消息传到叶夜耳中,他了然的笑了,果然还是让宣王得偿所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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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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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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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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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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