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涞即将迎来她16岁的生日,周末特意回家和村里人商量了这件事。村长伯伯和妈妈的意思都是,姜涞回村过了那么多年的生日,是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好好玩玩了。姜涞想了想便欣然应允。
当她正兴致勃勃地和哥哥姐姐们讨教着哪里比较好玩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郭瞿的好兄弟王嘉柏的来电。
姜涞虽然顺手存过王嘉柏的电话,但是王嘉柏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呢?他们俩似乎除了郭瞿,就没有别的交集了。姜涞一头雾水地接听了电话。
“喂,是姜涞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死死压抑着,仍止不住地颤抖。
姜涞听着王嘉柏的声音,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轻声说:“嗯,你说。”
“今天,我们陪郭瞿去给你买生日礼物。”王嘉柏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让姜涞的心高高悬起,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说道,“郭瞿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怎么好好地就被车撞了?严不严重?”姜涞惊呼一声,焦急地追问道。
“医生说……不太好。”
姜涞维持举着电话的姿势呆愣在原地,连手中的手机何时从手中滑落都不自知。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上涌,下意识地就想着今天是不是愚人节,王嘉柏会不会只是在骗她。但是理智压迫着她的神经,逼着她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个昨天还笑容明朗的少年,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死不知。
姜涞一把抹去眼泪,颤巍巍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所幸王嘉柏还没挂电话。
“医院在哪,我现在过去。”
听到王嘉柏报出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姜涞立马挂了电话拿上钱包冲出门去。
SOS儿童村地处偏远,最快速度赶到这个医院也要两个小时,姜涞觉得这两个小时是她这辈子经历过最漫长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拨动着她最脆弱的神经,让她胸口发闷,呼吸急促。她多想在踏入医院的那一刻,郭瞿完好无缺地站在她面前,狡黠看着狼狈不堪的她,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这都能被骗到,是不是喜欢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是。
郭瞿,我喜欢上你了。
你等等我好不好?
当姜涞横冲直撞地冲向急救室门口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头顶急救灯已经熄灭的手术室大门,和站在门口眼神空洞的王嘉柏。
“人呢?”姜涞直接冲到了王嘉柏面前,发现他完全没有反应,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来回摇晃,“人呢?都去哪了?郭瞿?郭瞿的父母?还有其他你们的人?”
姜涞看见王嘉柏的眼神渐渐聚焦到了自己脸上,却只是颤动着嘴唇,没有说话,急得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倾斜而出,带着哭腔冲王嘉柏吼道:“王嘉柏!你说话啊!你看着我!我是姜涞!你说话啊!”
“走了……”王嘉柏将眼神投向别处,似乎是害怕与她对视。
“走了?”姜涞目疵欲裂地瞪着王嘉柏,生怕他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谁……走了?”
“都走了。”王嘉柏轻声说道,“姜涞,你来晚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判了她死刑。她惊恐地倒退一步,却在张皇间将自己绊倒。姜涞坐在医院白花花的地板上,用一双被泪水浸得通红的眼睛仰视着王嘉柏,放软语气哀求道:“王嘉柏,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们合伙来骗我,是不是?郭瞿他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对吗?”一个个问句的加叠,让她害怕听见否定的答案,她的灵魂此刻一分为二,一部分清醒地将自己划得遍体鳞伤,感觉滚烫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空;另一部分还堆砌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悉心呵护着那岌岌可危的火苗。
王嘉柏长叹一口气,强行把姜涞拽了起来,默默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她。
“我是特意留下来等你的。”王嘉柏垂手伫立,试探性地将目光停留在姜涞不断耸动的肩头,“郭瞿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姜涞没有答话,将几乎整张小脸都埋进了纸巾里。
“我的意思是,郭瞿也不希望你因此太过伤心。”王嘉柏垂在身侧的拳头收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郭瞿给你买的礼物……”
“我不要!”姜涞倏地抬头,满脸狼狈恶狠狠地说,“不是他亲手给我的礼物,我不要。”
王嘉柏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那我就先帮你收着,如果你哪天想要了,就来找我。”
一天后,姜涞重返校园,恍若隔世。
同学们不知从何处都得知了郭瞿的事情,还知晓了他是在给姜涞买生日礼物的路上出车祸身亡,在和姜涞聊天时都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转过身却偶尔会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姜涞。
姜涞望着那个空落落的位置,苦涩和痛苦便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待浪潮平息,波涛退去,在她心头空留下满目疮痍。
姜涞的闺蜜忧心地对姜涞说:“你这样,是陷进去了。”
“是。”姜涞沙哑着声音,连一个笑容都懒得应付。
在郭瞿离开后姜涞才意识到,他们相处的几百个日夜里,郭瞿为她培养了多少习惯。现在她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会下意识地往他坐的方向看;涂改带坏了,会默默收好待一个人来修好;晚自习结束后,会站在楼梯口等一句“晚安”……郭瞿永远站在她身后,帮她把一切解决好,把她惯坏。他像最英勇的骑士,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她最柔软的心房前,却突然抽身离去,留下她那颗失守的心在有他的回忆里备受煎熬。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全面入侵她的世界,势如破竹,略地侵城,让手无寸铁的她一败涂地。
思念浸润着微咸的汗水和泪水,不断在她心里发酵,冲破心房,胀进她的心肝脾肺肾,深入骨血,霸占了她的整个身体。她会在趴在课桌上睡着的时候,突然惊醒叫着郭瞿的名字,惹得同学纷纷侧目;也会不自觉地在草稿本上写满郭瞿的名字,在发现之后撕下来又舍不得扔掉。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气急了拿鸡毛掸子抽她,就是仗着她不怕痛——其实她不是不怕痛,只是反射弧太长,痛感总是迟到。如今她的感情也是这样,呼啸而来,却来得太晚了。
在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姜涞进入了光阴城。wWW.ΧìǔΜЬ.CǒΜ
“你这个情况呢,如果要复活这小子,就要和他共享寿元。”许阑山耐心地解释道,“就是拿你的寿命等价分给他。比如你还能再活八十年,那么从此以后你们俩一共还能再活八十年,可能是你再活四十年,他再活四十年。不过这平分只是一种可能性,到底谁活得更长久一些就听天由命了。”
“我换。”姜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知是不是环境因素影响,她从小就对生活没有什么目标,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或者至少要活到多少岁。她总是及时享乐,走一步算一步,唯一的念想就是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回儿童村报答大家,对于自己反而没什么期许。再活四十年对她来说已经很漫长了。
“我就喜欢爽快的人。”许阑山笑得活像只大尾巴狐狸,“这共享寿元的程序比较复杂,你且跟我来。”说完,便领着姜涞上了画舫的二层。
姜涞生来便有些晕船,在楼梯上走得摇摇晃晃,一到二楼便瘫在了椅子上,随口抱怨道:“你这船真逼真啊,我看外面压根就没有水呢,还跟着晃。”
“小姑娘家家懂什么?”许阑山凭空摸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晃了两下,“这画舫,讲究的就是情趣。”
姜涞斜睨许阑山一眼,无话可说。
姜涞从看到许阑山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表面上温文尔雅,笑容却永远透不进眼睛里,一双黑漆漆的眼瞳里一片死寂,看得人瘆得慌。姜涞也是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相信他,但是这种信任却在显示交易进行中的光束环绕着她的身子上升,却戛然而止时消失殆尽。
“你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姜涞大惊失色地摸着自己一头银白的长发,逼问道。
许阑山满脸无辜地摊手道:“按你们的话说,就是交易没完成但是光阴城没电了,所以就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副作用。”
姜涞恶狠狠地看着许阑山,怀疑这厮早就预料到了这个事情,表情顿时狰狞得像要将他吞吃入腹。
许阑山对姜涞不满的目光视若无睹,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满脸云淡风轻。
姜涞咬牙问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电?”
许阑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光阴城千年一个轮回,每九百年便要自动修复一次,自动修复要耗费一百年,期间不能进行任何交易。你这交易倒是不走运,正好赶在了这九百年的关口上,若是要等它来电自然要再等上一百年。”
“一百年?”姜涞脱口惊呼道,“一百年之后大家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我还有必要复活他吗?”
许阑山赞许地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所以姑娘请回吧,恕在下无能为力。”
姜涞好不容易升腾的希望瞬间破灭,脸色难看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她不想放弃,却也对眼前的境况束手无策,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原地。
许阑山也不催着姜涞走,眼中含笑地望着欣赏着姜涞的窘样,单论笑容确实是让人如沐春风。
姜涞突然眼睛一眯,眼神犀利地看着许阑山,断言道:“你还有办法。”
“都说了我无能为力了。”许阑山手中摇扇子的动作不停。
“你还有办法。”姜涞放软了声音,恳求道,“你告诉我吧,我会尽力的。”
“办法确实是有。”许阑山终于松了口,只是神色倏地正经起来,“只是这代价不是一般的大,你可要想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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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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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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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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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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