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霄的性子是这样的,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有时候是需要发泄一下的。
以前老侯爷在,他还收敛,可他现在也混成了府里的老大,谁还能管得了他?琇書蛧
即便是老夫人也只会在一边唉声叹气。
可是如果任由他砸,只怕屋子里多少东西也不够。
大概也只有夫人才能劝好他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冲穆宁摆手:“那你赶紧去吧。”
穆宁“嗯”了一声,接着便迈开腿朝前厅走去。
此时的张若予正跟杨沛陈慧茹一起用餐,女眷们在一起有说有笑。
据说薛妍有了身孕,虽然是已经搬出去住,但还是给府里通了信儿,杨沛很高兴,她是个难得贤惠的,对庶子一视同仁,没少让人送东西给薛妍和穆云谦,完全没有在意这二人明哲保身抛下穆侯府一家子人。
张若予也不想说不合时宜的话让所有人不高兴,便一起说着玩笑的话。
这时穆宁匆匆走过来,直奔张若予身边,先是恭敬行礼,接着焦急道:“夫人,赶紧跟我去一趟。”
张若予愣了一下,从穆宁脸上看出了焦急,下意识便觉得是穆云霄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她不能让女眷们跟着担心,所以还是含笑跟杨沛和陈慧茹打了声招呼,然后快速走了出去,到了长廊,才问穆宁:“怎么了?”
“侯爷跟沈大人那回来就不高兴,一回到屋子就开始砸东西,这会儿已经砸了一地了。”
闻此,张若予面色一怔。
沈衍这个时候是需要穆侯府的保护的,而且他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穆云霄发生不快?
而且穆云霄以前虽然少爷脾气,可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成熟多了,他很看重跟沈衍的合作,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去边境接洽,怎么会闹起来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一定是沈衍说了什么,才把穆云霄给惹怒了,一边提步朝穆云霄院子走去,一边问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穆宁回答,脸上一片真诚。
张若予无奈低下头,穆家的侍卫都是忠心耿耿,而且从不说谎,他说不知道,那自然就是不知道。
其实就算是知道,穆宁也不会说,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跟主子关系再好,也不要掺和主子们之间的事情。
这是规矩。
张若予从穆宁口中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打算再问,加快脚步朝穆云霄屋子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打砸声,穆忠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扒在门缝上往里看,随着声音,跟着颤抖。
张若予走过去,正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穆云霄的怒骂声:“让你们滚远点听不到吗?”
“侯爷,是我。”张若予叹了一声,开口。
里面的动静停了,穆云霄抓着一个瓷瓶正要往地上扔,可怎么都扔不下去了,他知道是穆宁穆忠去把张若予叫来的,想到自己的幼稚行为被张若予看在眼里,又想到沈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成熟大气,他顿时泄气起来,一股无名火在他心里乱窜。
他紧抿唇瓣缓缓蹲下,声音也有些僵硬和无助:“你别过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不,我不走,你不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就不走,侯爷,咱们是夫妻,你最狼狈的时候我都见过了,有什么是不能见了,你开开门。”她说,她知道穆云霄的性子,可她不想顺他的意,他自己也能恢复,可她不想等那么久。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她心里,其实一直把穆云霄当孩子。
穆云霄不说话,他能听到张若予走近,可他说不出赶她走的话。
那些话如果说出口,是伤人心的。
他害怕她会真的离开。
张若予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她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随时都要推开门,可话音到嘴边却变了:“你不开,我就一直在这儿守着。”
她不想逼他太紧。
就像是对待一个孩子,既要哄着,也得劝着,既要铁腕,也得柔情。
“你——”穆云霄还是动容了,他知道她说到做到,可他不愿意,天气冷,她受凉该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妥协:“你稍等,我马上就开门。”
张若予没说话,可她猜到他一定是不想自己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他是个要面子的人,那她就给他面子。
她低声吩咐穆宁去拿一些下酒菜和酒过来,接着转过身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寄相思,月亮代表着团员。
好不容易才团员,她可不希望生出什么岔子来。
穆云霄没有等到她回应,深吸一口气,走去里屋整理着装,头发乱了,他随意的扎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是个多细致的人,以前也不是,现在更不是,到底是武将之家出来的,比不得那些文人,比不得沈衍,总是保持着文人的体面。
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今晚见到沈衍,他突然就有些没底气,他想好好打扮一番,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满意的束冠,最后也懒得弄了,直接随便一绑。
可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他出门的时候,狠狠拍了一下墙,然后才走出去。
推开门就看到张若予负手站在面前,仰头看着天空的明月。
她一身素衣,头发也是最简单的样子,可是却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心里有了那个人,那个人便是最耀眼的,穆云霄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穆云霄怔怔看了许久,直到风声吹得门作响,才笑着回头,看着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出来。”他垂下眼眸,掩饰着自己说谎话的慌乱,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自卑起来,跟他相比,若予是那么的成熟,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他突然不自信自己跟若予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跟沈衍说的那般?
她对自己只是责任?
张若予不了解他的心事,招呼他坐过去,那儿已经摆好了酒菜,她先席地而卧,又对着他指了指对面:“坐。”
穆云霄依言坐了过去。
张若予背靠着石柱,腿盘在一起,手里抓着酒杯,轻轻饮了一口,看着对面的穆云霄。
穆云霄则是把腿搭在台阶上,手臂支在腿上,手托着下巴,垂眸看着对面的张若予。
张若予不知怎么就很像笑,可是又怕自己会让他误会,所以只得故作严禁,道:“说说吧,跟沈衍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意见不合罢了。”穆云霄说道,不想把事情说的太破。
“奥。”张若予知道他没说实话,可是也没戳穿,而是点了点头,她不傻,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可是既然他不想说破,那她也不会主动提及。
可她的态度还是惹怒了穆云霄。
她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想跟自己解释?
难不成她还想跟他有什么?
莫非是他主动替她挡刀,又唤起了她心里尘封的感情?
穆云霄心里很乱。
可她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笑了笑,道:“沈衍那人有些才气,多多少少有些恃才傲物,你理解一下。”
说着,她给穆云霄倒了一杯酒,接着又说下去:“你以后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心胸要宽广一些,以后广纳人才,也能有个招牌。”
“你说的是,我会的。”穆云霄低着头,掩饰脸上的不自然,看着张若予把酒杯放到自己面前,却不急着端起来,而是说道:“你从未跟我说过和沈衍的事情。”
他本来是待定主意不想问的,可是还是开了口。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在意的,甚至是嫉妒的,嫉妒他们之间的过去,嫉妒他们之间的默契。
从沈衍口中听说了也就罢了。
偏偏刚才张若予说“沈衍脾气就那样,让他理解”,像是她跟沈衍才是一家人,他只是一个外人。
问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道:“我只是好奇,你不说也没关系。”
“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张若予垂下眼眸,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跟沈衍的事情了,想到的不过是上一世的那些悲催,可那些是不能说的,该从哪儿说起呢?
“我跟他算是从小就认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其实她跟沈衍接触不多,儿时玩耍过几次,后来他家道中落,寄人篱下,性格便有些孤僻,她想接近,他也未必肯愿意,不过是隔着墙互通书信。
那时候她看着沈衍总是郁郁寡欢,而原本跟沈衍有婚约的妹妹又对沈衍各种嫌弃,她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总是关注他。
后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可怜还是喜欢了?
“我承认自己曾经想跟他成亲,跟他组建家庭,即便是一起吃苦,也绝不会觉得苦,可是那个时候他喜欢是我的妹妹若晴,而我是骄傲的,所以我不会强求,后来就按照父亲的意愿嫁给了你,自此我就是穆夫人。”
她说着,回答的中肯,没有说对沈衍的感情,只是说她的想法。
只是掠过了曾经的执着罢了。
可她却没有想过这些话会不会被消化。
那些被她轻描淡写的话,又跟情话有什么区别呢?
穆云霄的心已经凉了。
可她还在自顾自的感悟着,不能提及那些不能说的过往,便只能用其他的话代替:“我所求的不过是安稳,而他是给不了的。”
“所以你是因为他喜欢的不是你,才决定嫁给我,你愿意留下,是因为我在你失望的时候给了你一个家?”穆云霄皱眉。
张若予还沉浸在自己的话里,对于他的问题并未细细琢磨,便已经回答:“大概是这样吧。”
她说着,饮了一口酒,叹了一声气,又接着说道:“可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跟婆母海域大嫂在一起,跟着你一起为了府里努力,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至于前尘往事,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若不是这次你要跟他合作,我大概永远不会见他。”
穆云霄没有继续问,张若予的话给了他答案。
原来她真的不爱自己,她只是喜欢自己给了她一个家。
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既然知道对方不爱自己,所以便决绝离开。
而她的心是难过的,所以她感激这个时候给了她避风港的自己。
自己只不过是她的恩人?
他低下头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张若予发现他不对劲儿,她问:“侯爷,你怎么了?”
他回神,他怎么了?
对啊,他怎么了?
他不愿意把心事说出口,那样她或许会可怜自己而说出一些违心的话。
所以他选择用其他借口搪塞过去:“我只是有些气恼沈衍罢了,不,是气恼自己。”
“什么?”张若予满是疑惑:“气恼自己什么?”
穆云霄沉默了一会儿,张若予还在等着,于是他编造了理由,抬起头,看着她,缓缓道:“气恼自己在他面前被比下去。”
闻此,张若予愣了一下,接着轻笑出声:“你哪里被他比下去了?”
“你没有发现吗?”他小心翼翼说着,试探着:“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他心智要比我深沉的多,我以为自己把他算计了,却没想到从穆侯府出事,他就已经把后面的事情都算计了,而我还跟傻子一样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张若予听着,又喝了一口酒:“所以你就这么生气?可是你怎么没想过你们的成长是不同的。”
是的,她记得沈衍在沈家出事前其实性子跟穆云霄是差不多的,也是整天的戏耍玩闹,真的改变是沈家出事他父亲入狱开始,可以说,沈衍现在沉稳的性子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她没告诉穆云霄其实沈衍的算计不止一次,他甚至能精确算计到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后的事情。
张若予伸手拍了拍穆云霄的肩膀,劝说道:“你不需要跟他比这些,因为这并不是你的原因,而且你总会有一天超过他的,如果可以,我可不希望你变得跟他一般。”跟他一般工于心计,跟他一般绝情。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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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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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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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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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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