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会问下去,倒是把她问住了。
然而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她又觉得该回答,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你有你自己的好。”
“我的好?”他怔了一下,接着又问:“我哪里好?”
他问的时候似乎是随意,可低头饮酒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挑眉看了她一眼。
张若予没留意到他的,只是靠在柱子上想了一下,才又看着他,认真回答道:“你的好很多,比如你长得比他英武的多。”
气氛都凝重了,她这么说也是想缓和他的状态。
穆云霄僵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张若予会说这些,男子被夸赞外貌本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又说他英武,这个形容他还蛮喜欢的。
张若予见他不反对,于是继续说下去:“听说你小的时候就生的粉妆玉琢的,霎时让人喜爱,可惜我没有见过,不过穆小侯爷的潇洒名声我可是如雷贯耳,可那时候的我可不喜欢整天跟女人厮混的男子,现在的你身穿戎装就很好,比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更配你,想着你最帅的样子只有我能见到,其实我还是蛮高兴地。”
张若予说着说着发起花痴来,目光直直盯着穆云霄,出神的看着,连嘴巴什么时候砸吧起来都不知道。
穆云霄被她的样子惊到了,定定看着她:“你是喜欢我身穿戎装的样子?”
“当然了。”张若予赶紧点头,在她看来男子就该身披战甲上战场保家卫国跟敌人厮杀,跟女人鬼混算得什么本事,其实她还是喜欢武将的,只是上一世被沈衍的诗作给糊弄了,能写出那样慷慨激昂的诗作的未必就是真的勇武男儿,直到此时她才深有体会。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她的情绪稍微有些淡漠下来,抓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叹息出声:“侯爷昨晚上穿着白色铠甲出现的时候真的有把我帅到,当时我就想这样英武的男儿竟然是我张若予的夫婿,上苍对我张若予终是不薄啊。”
听到这里,穆云霄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虽然他并不觉得是因为外貌还有穿衣被她喜欢是一种自豪,但听到她说喜欢自己,还是蛮开心的。
于是他接着又问:“那除了这些,你觉得我还有哪里比沈衍强?”
张若予没说话,打了一个酒嗝,看向穆云霄满是期待的眸子,他的眸子又黑又深邃,就像是有吸力一般,让她想着凑近些去看清楚,所以她也这么做了,只是微醺的酒意让她有些不稳,所以她只能把手放在他胸口,然后对着他的脸颊喷气:“很多。”
“除了比他英俊之外,你还比他善良,我听说你曾经招纳了不少的姬妾,把她们安排在外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又不怎么让她们侍寝,这多善良啊,她们想走,你还给她们盘缠。”她真的醉了,忘记这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穆云霄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若予,他什么时候做这些事情了?
等等——
莫不是他以前的那些混账事被人添油加醋传歪了。
可她说这个做什么?
“你说若是有一天我也想走,你会给我多少盘缠?”借着酒劲儿,她又开口。
穆云霄再次怔住,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张若予脸上,她嬉笑着,似是无意,又像是认真的,可却还是让他胆战心惊,许久,才微微颤声问道:“你,你想走?”
“你看你吓得。”张若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倚靠在柱子上,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家了,唯一的家就是穆侯府,我能去哪儿,除非是你想把我赶出去。”
“不会。”他果断出声。
张若予却笑起来:“话别说的这么快,说不定你明日就会爱上什么人,然后想着让我腾位置。”
穆云霄不说话了,他知道张若予是玩笑话,可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似乎只是想想,就让他已经受不了。
他怎么会爱上别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她更好,除非是她想着离开。
穆云霄心里很慌乱,可是又不确定,似乎增加了很多无法说的清楚的东西,有时候会隐藏起来,但是有时候又会突然出现,让他心烦意乱。
穆云霄端起张若予给他递过来的酒壶,一边喝着,一边说着话,你一句,我就搭一句,都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
有时候她说着,他就静静听着,像是好友,可以倾诉心事和其他。
穆云霄告诉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报仇,国仇,家仇,统统都报,他还要完成祖上没有完成的事情,要把戎狄赶出去,彻底的赶到版图之外,他没有去过版图之外,可他知道版图之外还有版图,他野心不大,只想着把戎狄赶到版图之外。
张若予说他一定会实现的,然后说自己就像是再也没有战争,然后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然后种花种草养养鱼。
穆云霄自觉喝的有点多了,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可是还是又问道:“就你一个人吗?那我呢?”
“你可是战帅,你肩膀上的责任那么重,我怎么能让你抛下一切陪我。”她说着,然后又继续描绘道:“到时候我就不再穿这些繁琐的衣服了,就简简单单的一身袍子,随意的一扎,就去忙活我的地方。”
穆云霄听着,不高兴起来,打断她的话:“不成,不成,身为你的夫君,在忙我也得陪着你,这样,我就让人在军营后给你开辟出一块地,你在那儿实现——”话还没说完,他就再也支撑不下去,头一歪,靠在张若予的肩膀上睡着了,张若予怔了一下,侧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许久后才轻出一口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穆云霄心里在想什么?
她把他当丈夫,把这儿当家,她在乎他,可却无法爱他。
她似乎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虽然她清楚她是心里有他的,可却无法完全投入。
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的心很疼。
穆云霄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昨日一直在奔波,后来就一直在忙着收集情报,张若予睡下的时候,他一直在忙,虽然也睡了一会儿,可是都睡得不深,此时借着醉意,他靠在她肩膀上睡得格外的踏实。
她舍不得挪动惊扰他,便让穆忠拿来毯子盖在他身上,她则继续对着明月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云霄突然惊醒,茫然睁开眼,便看到张若予还在。
张若予发现他醒来,对他笑了笑:“这么快就醒了?”
一阵风吹过来,穆云霄身上的酒意也淡了一些,他直起身子,看着身子上盖着的毯子,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可他还有工作,这样的温馨时刻都是奢侈,再不舍还是得离开:“我要走了,你回屋子早点睡。”
张若予也站了起来,身上还是那宽大的袍子,头发还是随意的披散着,手里提着酒壶,然后道:“嗯。”
说着,便赤脚快步朝屋子里走去,很快便没入拐角。
穆云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阵风似的,快的他到嘴边的话没有来得及出口,可那股子独属于她的幽香还是让他流连忘返,他静静嗅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会儿,直到穆忠走过来,小声道:“侯爷还要去书房吗?”
穆云霄点点头,目光落在地上,那儿有张若予留下的酒瓶,他蹙了蹙眉,想到什么,吩咐道:“以后不要给夫人烈酒,给她备一些果酒。”
烈酒容易伤胃,果酒则绵软甜糯。
穆忠怔了一下,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翌日清晨,穆云霄亲自去找了沈衍。
沈衍正在换药,听闻侯爷来了,也不着急,让大夫给自己包扎好,才起身对着穆云霄行礼,道:“侯爷来是考虑好了?”
沈衍说着,目光落在穆云霄身上,不卑不亢的。
他是个很警觉的人,很快发现穆云霄身上多了一些与昨日不一样的东西,昨日自己的一席话差点让穆云霄当场炸毛,而今日的他似乎已经收敛了很多。
只是虽然收敛,可眼底的倨傲却未减少分毫,他今日穿的是正装,似乎不只是巧合,沈衍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可以礼贤下士,但是却毕竟是公侯。
沈衍不知道穆云霄昨日跟张若予发生过什么,可是又压制不住好奇。
他会不会去找若予问,若予又是怎么回答的?
等待的时候,他心里转了好多个念头,可是却没有一个是拿得准的。
穆云霄抿了口茶水,神色很平静:“我来是想告诉沈大人,如果沈大人觉得儿女私情可以跟公事混合在一起,那我穆侯府不再留你,但是如果沈大人还想着报坠崖之仇,那我也绝不会谢客。”
沈衍没想到穆云霄的口气会这么强硬,一时间进退两难,离开,他不舍得,留下,那他——
穆云霄静静看着他:“我昨日跟若予谈过,我承认若予起初跟我在一起确实并非爱我,帮我和穆侯府也是出于责任,但是不可否认她现在把穆侯府当家,把我当亲人,即便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我,那也是时间的事情,而若予对你的态度却很明确,她爱过你,可是那已经过去,你该知道她的性子,你已经从他的世界被撵走了,是再也不会进入她的世界了,所以跟沈大人无法忘却的过去相比,我才是她未来的无限可能。”
“侯爷分析的很到位。”
沈衍铁青着脸不得不承认,他抬头看着穆云霄,明明才十六岁,可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威压,不仅仅是语言,还有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那种傲然之气,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的。
穆云霄收敛了眉宇之间的怒气,继续真挚道:“沈大人如果想继续谈我就留下,如果没心情谈,那我就离开,全凭沈大人一句话。”琇書蛧
“我知道了。”
沈衍点头,似乎是有种低头的味道。
穆云霄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羊皮俩,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开口。
“你现在的身份无法直接入宫,也不能曝光,不然薛成的鹰犬就会直接把你抓起来,所以得想个办法让你见到圣上,这儿是我搞到的圣上最近出宫的路线图。”穆云霄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上面的标记。
沈衍俯下头看着他面前的羊皮纸,上面标注了什么时间会经过什么地方。
天子出行自然是都有具体的规矩,这是六部里礼部的事情。
穆云霄能搞到这东西,沈衍不例外,世家关系盘根错节,虽然穆侯府获罪的时候,那些人不敢插手,但是这点小事还是会帮忙的。
不像他,沈家出事之后,那些所谓的交情是真的断的一干二净了。
除了张家。
不过也不能怪那些人绝情。
当年沈家掺和的可是皇权争夺,自古成王败寇,对家上位,他们自然是被处置,好在沈父在最后的关头把掌握的机密交给了当今圣上,才让当今圣上网开一面留下了一点血脉,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沈家为很多人不齿,导致沈衍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对父亲心存怨恨,直到后来才逐渐想通。
当初败了便是败了,即便不主动交出机密,那些人也不会有机会东山再起,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过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而且沈家一向一脉单传,父亲是不会允许沈家断了根的。
是父亲深沉的爱,才会宁肯背负骂名,也要让自己活下来。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重振沈家。
在某些地方,沈衍跟穆云霄是有些相似的。
穆云霄等着沈衍把羊皮纸看完,再跟他进行下一步的讨论。
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圣上的心思。
时间。
地点。
若是圣上现在心里还信任薛成,那他们必须搞清楚圣上会容忍薛成到哪一个地步,他们不会去威逼圣上,因为他们还没有愚蠢到去跟一个掌控者叫板,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其他的方式去提醒他。
掌控者最在意的就是民心,如果继续维护薛成已经让掌控者失去民心,那他也不会不在意的。
所以这之前还得弄清楚这些事情。
不然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极有可能会丧失掉沈衍的性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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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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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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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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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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