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春来枕星河>第一百二十一章 舫主想求娶
  今日原本是谢青桐休息的日子,别的官员一个月起码有三到五天的假期,他一个月休息一天都嫌奢侈。抓水匪、抓贩私盐的、抓抓投机倒把的……实在没事情做,就把前些年的疑难案件挑出来一件件再细细地查。

  谢青桐非常的忙,今日要不是他的车辙断了,他还是要微服私访的。

  他正在后院沐发呢,就听到仆役慌慌张张来报,说是前任陶大人出事了,人现在正在门房,请大人赶紧出去瞧瞧。

  谢青桐胡乱擦了两把头发,皂角叶子还没冲掉,就披着外衫急匆匆来了门房。

  躺在舫主怀中的人,嘴唇乌青,昏睡不醒,中了箭的右臂,伤口的颜色已经不对了。

  一看到陶允之那个状况,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正淌水的湿头发了,一边给他搭脉一边吩咐人去他房里取绿色瓶子里的丹药,又让人赶紧去草市巷送信,要曹青赶紧想办法往京城送信,陶君然那个会解毒的五师兄正在京城盘亘,可千万把人给留住了。

  谢青桐忙着拔箭、包扎、灌药,待曹青到了,把那保命的药瓶交给他,又叮嘱了几句,要他即刻出发回京。

  院子里人来人往,仆役们手脚麻利做事敏捷,小院里只有搬东西的声音,阿梵觉得他们的说话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有些听得清,有些听不清,天幕似乎突然拔高了,人显得特别特别渺小。

  “夫人!”谢青桐已经叫了她几声了,觉得她状态似乎不太对,这刚刚才倒下一个,可不要再出事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允之会没事的,你不要太过担心,先回去休息吧。”

  阿梵隔了一会儿才明白说的什么,喃喃道:“不会有事的。他保证过的。”

  “我让下人送你回去。”谢青桐转头吩咐人,再回过头时,发现她已经走了,青色的影子在石子路上一晃,轻飘飘地便转过了假山。

  一个月后。中秋佳节近在眼前,朝廷里的众官员有三日假期,这清冷了许久的碧云县,马上又热闹了起来。

  街上人来人往,各家小厮仆人按照主人的吩咐,提前来别院打扫布置。

  长街上,已经挂起了一串串喜庆的红灯笼,各式的摊贩铺子支了起来,售卖着天南地北的奇巧玩意。

  宴春楼的生意比去年更加火爆,还没到午饭当口,上下三层已经座无虚席了。

  小二脚下蹬了风火轮似得跑前跑后,离得老远便瞅见了老许头的马车,搁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向东家报信儿去了。

  八月的天气,风里的暑气将散未散,大日头底下还是能把人晒晕的。

  花厅里,廖仲砚在主位坐了,正在嗑瓜子。一旁容秀和冯琦跟账房对着账本,账算清楚后,两人把酒水和一些特色糕点的钱结算了。

  春来画舫一直在宴春楼拿酒,若是包船的客人多,偶尔也预定酒菜直接拿上船,一个月结算一次。

  廖仲砚也算是春来画舫的二当家,缺什么,来拿就是了,他很少过问。

  “阿梵近来心情可有好转?我都有快半个月没见着她了。”廖仲砚抿了口茶问。

  容秀收了账本,想皱眉又忍住了,怕自己继续长皱纹。

  “夫人自从陶公子受伤回京后,就一心扑在生意上,像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容秀答。

  想来陶公子受伤是让夫人受了大刺激,陶公子走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睡了两天,等再出来时,就跟没事儿人似得,突然就开悟了似得,开始有计划地拜访碧云县的富户拉生意了。

  按说她长得美又身姿窈窕,碧云县的富户女眷们应该很厌恶她才是,可是恰恰相反,不管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出嫁的夫人,都觉得阿梵特立独行又善解人意,相处下来都对她相当欣赏。

  不为别的,起码不担心她勾引自己家的男人。舫主那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跟陶公子有过情缘的人,还怎么可能看得上普通人?迄今为止还从未有女子能超越她“美人镰刀”的战绩,能将碧云县曾经的四美收入囊中的。

  自从阿梵开始收心认真打理生意后,春来画舫的生意一直不错,虽算不上日进斗金,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在话下。

  廖仲砚把衣襟上的瓜子皮弹下去,好奇道:“陶大人一直没消息?”他习惯了称呼陶君然大人,即便现在知县老爷换了人,他还是改不了口。

  冯琦接道:“没有。先前夫人还派了人去京城里打听,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过,石青石红兄妹两个又回来了,只是说个人意愿,想继续留在画舫上。其实想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奉了谁的命令,只是这兄妹两个对于他们主子的情况,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廖仲砚也帮阿梵打听过,不过将军府那是什么地方,别说打听消息,连门都没进了。他沾了陶居然的光,能把自家的云雾茶卖进皇城里,心里一直存着感激,几次前去拜访,都被管家给婉拒了,每次的借口都一样,主子出远门了,不在府上。

  他把这事儿跟阿梵说了,是想劝她凡事往好地方想,别钻牛角尖,或许陶大人真的出远门了呢。不过他这种苍白的安抚根本没效果,每次她听完,都是垂着眼睛走神,不说话,也没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廖仲砚有点儿担心地嘱咐对面的两人,“若我料的没错,阿梵心里肯定又有了打算了,你们多留意着些。最近画舫的生意如何?可还有客人登门?”

  容秀犹豫着要不要吃完一整块糕点,她近来脸好像又圆了,到底爱美战了上风,她放下糕点道:“接呀,生意好着呢,中秋过后半个月的日程都排满了的。”

  廖仲砚点头,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安,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总觉有直觉,觉得阿梵又要搞点儿大事情出来。

  这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呢?

  此刻,阿梵正坐在草市巷谢青桐的宅邸的书房里,正捧着杯子喝茶。

  这宅子就是当初陶君然住的,现在又转租给了新任县令谢青桐。

  谢青桐是真的穷,书房里除了书,博古架上什么摆件都没有。能让碧云县内的水匪望风而逃的谢大人,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一脸愁苦,很怕自己保守不住允之的秘密。

  阿梵坐在桌案对面,望着神色有异的谢大人,对方跟她同处一室,面上的表情有些煎熬。

  “大人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她眼神落在屋内的摆设上,靠墙的位置放了几只细瓷彩釉花盆,里面绿油油的。

  这就是她送给陶君然的那几只,他离开时也没带走,被谢大人用来栽葱和大蒜了。

  甚好,十几两银子一个的花盆,总算是还有些用处。

  谢青桐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她,谨慎道:“给你的。”他把谁给的省略了,不想提,怕一提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阿梵把那折叠着的几张纸慢慢展开,是她的房契,她抿了抿嘴,重新折好放进了袖子里。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允之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谢青桐背抵着椅子,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攥着,就像要牢牢攥住嘴。

  阿梵点了点头,“来人还有别的话交代吗?”

  谢青桐摇头不语,心想有啊,可多了,不过都不能跟她说。辟如允之身体未愈,就被下了大理寺狱,他外祖母已经在太后宫里哭了一日了。

  谢青桐认真端详了下对面的女子,心想或许舫主真的跟允之相克,这沉银案都要结案了,结果呢,突然蹦出来个“花石纲”案把允之给套进去了。

  他当日便觉得镇北将军府的人患病患的蹊跷,突然入住了云家的“洧水居”,允之知道后竟然亲自赶过去查看。后来押送“花石纲”的队伍顺利入京,结果发现,当中一块重要的玉石不见了。

  云家和镇北将军府的人一口咬定,玉石失窃必定跟陶君然脱不了干系,他在“洧水居”外又是放烟花又是放孔明灯的,这举动实在是太过惹眼,简直就是凑过去让人找麻烦。

  阿梵看着谢青桐的表情变换,心想他还不如直说了呢,这谢大人根本就藏不住话,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允之的情况必定是很不好了,是上次中的那箭上毒不好解?病重,病危?她心里抓心挠肝,暗自吁了口气,要自己冷静。

  “蛟池”下的沉银还没捞出来呢,他肯定不会甘心的。

  “大人中秋佳节要给将军府带东西过去吧?我这里有支上好的人参,麻烦大人一并帮我带过去,给允之补补身体。还有慈云寺主持给的药方,据说对伤口恢复很有好处,药材我都备齐了。”

  “你就不要费心了,这些东西他用不上。”

  “他毕竟因我受伤,药材不过是表表心意,还有一双护膝,听说京城比这里冷不少。您跟允之是好友,您送过去将军府的人一定会收的。”

  “算了算了!连人都见不着,东西自然也递不进去。”

  “他伤又没好利索,又不是被圣人派出去了,怎么会见不到,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要是派出去就好了呢!”

  谢青桐说完,就发现阿梵是在套他的话了,焦躁地挥了挥手道:“你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梵敛着袖子道:“再过一个月便要入冬,届时便是平湖的枯水期,“蛟池”里的水位也会变得很低,那时“水眼”会向下游移动,一直到九道拐会停下来,那时就是破“水眼”最容易的时候,只要水性好的人合力,就能把当中的箱子取出来。若是错过了时间,就要再等一年。”

  谢青桐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个上来,蔺王的手下负责沉银的特使被手下出卖,已经被押解入京了,“蛟池”附近他暗中布置了人手,就是防止有心人下手,没想到“水眼”要等到冬至才能破。

  阿梵笑了笑道:“我也是猜的,到底是不是可行,还要大人找水性好的人试试才知道。”

  谢青桐点头,把她的话记下来,突然又想起什么,在书箱子里翻翻找找,捡起一个鎏金镶玉的盒子递给她。

  “给你的!不是我给的!”

  阿梵捧着多宝盒,脸上挂着笑意,“麻烦大人跟他说一声,我很喜欢,这种珠子只有沿海才有,冬天的海风更伤人,请大人转告他要多加保重身体。”

  “什么冬天的海风?这是他一个月前让我给你的。”

  说完,谢青桐后悔地啧啧两声,舫主不厚道啊,张口闭口都是套话。

  起身告辞时,阿梵手里搂着多宝盒,向谢青桐道:“中秋我们春来画舫上有船宴,大人要不要赏脸来尝尝?”

  谢青桐摇头,就算是吃船宴,也不能去她那艘船。

  自从连氏宗族的人把她跟连戚从族谱里除名后,大隐秦抟的几个弟子明示暗示,希望阿梵能认祖归宗,改姓秦,被阿梵给拒绝了。不过拒绝与否都没什么意义,毕竟碧云县的人都知道舫主是大隐秦抟的私生女儿了。单身,长得美,又能赚钱,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谢青桐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段裁冰的事情之后,为了减少受害者的损失,官府抄没了他的家产,返还了一部分给诸位受害者。阿梵的那部分钱基本都拿回来了,县城里不明真相的人都知道了,舫主根本就是假意迷恋段公子,实际上早就看穿了他是通缉犯的真相,是去梦粱楼卧底的。

  就连段裁冰本人都是相当感激阿梵的,没成想她真得帮自己传了话,他的老相好极力帮他打点,这才免于杀头,打了二十板子,流徙五百里。

  夜里,风有些凉了,阿梵在灯下扒拉算盘,容秀帮她关了窗子。

  自从知道了云嘉玉的真面目后,容秀夜里都睡不安稳,一想到她脖子上架着刀的事儿,她就要暗自呸两口,她收回觉得云嘉玉长得比陶大人还俊俏的话,他那人给陶大人提鞋都不配。

  后面石青石红兄妹赶回来后,众人心中稍微安定些;谢大人也几次三番安抚,说是必定不会再出劫持的事情,大家才算是定了心,继续安心住下。

  就在陶大人受伤回京的同时,隔壁府邸也空了。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搬的家,一早起来就发现大门落了锁,院落完全空了。

  “今日可有信送来?”阿梵打散了辫子,细细地梳理头发。

  “没有。”容秀帮她把被褥铺好,点了熏香,把白日里在宴春楼的事情说给她听。

  “夫人,廖公子说他送去将军府的礼物,也被退回来了,根本没见到人,将军府的大管家说陶公子外出办事去了。”

  “嗯。”看来是这些人得了命令,不管来人是谁,都用这种说辞。

  看今日谢青桐的样子,允之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既然想方设法不要她知道,要么这事情很危险,他不想她同样涉嫌,要么他自己暂时不得脱身,不想叫她知道后担心。

  不管是什么,他的境遇都非常不妙。

  她这几日陆续拜访过大隐的几个弟子,想托他们帮着打听下允之的事,不成想对方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讳莫如深,这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夫人,新制作好的那批船灯可漂亮了,今天王伯看了都赞不绝口呢。”

  生意好了起来,伙计们的月钱和赏钱都比平日丰厚,阿梵虽然在生活上比较抠,伙计们该得的她一文都不克扣,连三月梅那份儿都单独支出来,请鸿庆寺的长老给念了三天的超度经文。

  阿梵扭头瞧了瞧容秀,挑了挑眉,揶揄道:“等过了中秋,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你,你跟老冯可以筹划一下未来的日子了。”

  容秀先是兴奋地惊叫一声,又扭捏着否认:“谁跟他筹划啊,筹划什么啊?我可是命中注定要做大户人家的夫人的。”

  阿梵轻轻耸了耸肩膀,想让她瞧瞧镜子里那张俏丽带着春情的脸。

  容秀出去后,帮她关好门,只剩一室的孤寂和豆大的灯火。

  她托着腮,看着桌上的多宝盒,白皙的指头拨弄着上面镶嵌的玉石。她在灯下静坐片刻,从箱子里取出陶君然那套衣衫,背部的破洞早就被她缝好了。

  她将衣裳放在桌上,指头细细地抚摸着。

  “幸好没送人。”她将脸枕在衣服上,喃喃道:“送人也没人要啊!你都不是县令大人了,除了我,谁还整日惦记你呀!”

  深秋的凉意从窗户缝里透进来,她揪了揪领口,吸了吸鼻子道:“都说京城要比碧云县冷些,此刻你冷不冷?欸!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冷又怎样?我能去帮你加件衣裳吗?”

  这一个月,人前她是能说会道处处圆滑的舫主,人后无时无刻不煎熬,有时马车上偶尔窥见人的背影,总觉得像他,便会长久地对着那背影发呆。

  她痛快地流了一阵子眼泪,抹了抹眼睛想着,中秋那日烟花铺子的掌柜要给小孙孙办满月酒,饮食上要清淡,不能用调和酒,主菜里不能放葱姜蒜,点心只要牛乳做的,还有什么来着……她提笔一一记下来,打算明早拿给冯琦,饮食上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石红的“采莲舞”跳得越来越好了,看过的人都大为赞赏,说是来年的画舫大赛必然也能拿下不错的成绩。天气冷了,要给伙计们添置衣裳了;现在有了余钱,后园可以好好修葺一下了……

  夜那么长,真是够她去想很多事情了。

  中秋当日,街上早已布置妥当,处处应景。

  春来画舫早早便开了出去,李掌柜对船上的招待比较满意,阖家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又去送子庙里还了愿,赏赏平湖秋色,看看远山秋意尽染,心境祥和,每个人都面带笑意。

  晚上街上有灯会,湖边还有烟花可以看。阿梵给了每个伙计两吊钱,要他们自己去街上耍,她也换了身衣裳,收拾妥当后往水神庙的方向去了。

  石红一直在人群中暗中护卫着她,她穿着鸦青的裙衫,头发一半挽起一半自然垂落肩头,步伐轻快连禁步都压不住翻起的裙摆。有风吹过,衣袍下不盈一握的腰身便显现出来。

  夫人又清减了。石红盯着她的背影想,一日得不到主子平安的消息,她怕是要就这么憔悴下去。

  夜里,水神殿的人很少,两盏红色的纱灯在屋檐下轻轻晃动。

  阿梵手里捻着三支香,像寻常香客一般敬了香后,摘下了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了供桌上。

  她在门口静默了一阵,跨过门槛向外走去。

  长街上熙来攘往,人流涌动,各色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风里是各色糕饼的香气,捏着糖人的孩童们在街上追逐嬉闹着。

  她在灯笼铺子前站了许久,认真看着那些精巧的灯笼,最终一只也没买,很快便回府了。

  石红脚步自然不会比她慢,只是怕她知道被跟踪心里不舒坦,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待她进了府门,阿梵突然从门后出现,正翘着嘴角望着她,吓了石红一跳。

  “夫、夫人!”石红拍着胸口道。

  “吓到了吧?我脚步一向很轻的。”她狡黠地笑笑,弹了弹指头道:“今晚过节,你自去玩吧,我就待在宅子里,不出去了。”

  石红讪讪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天儿变冷了,人就容易困,我去睡了,夫人也早点儿歇着吧!”

  圆月当空,清辉四溢,阿梵坐在屋前的藤椅上,抬头望着月亮想:这月色可真美,明朗的就像某个人看她的眼神,万般光景都温柔了。

  片刻后,石桌旁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刚站定,石红的长剑便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来人毫无惧色,向阿梵拱手道:“小人是见了信物而来,不知夫人有何所托,某一定竭力完成。您也应该记得给您东西的人说过的话吧,信物只能用一次,夫人想好了,告诉我便是。”

  阿梵盘腿坐在藤椅上,学着陶君然的样子动了动指头,向石红道:“撤剑,他是我请来帮忙的。”

  石红虽然让剑偏离了对方的脖颈,却一直戒备地看着他。

  阿梵从壶里倒了杯酒,慢慢咂了一小口道:“我想知道一个人的近况,要详细些,他身在何处,是否平安,身体可好?”

  那人听后,明显一愣,提醒道:“夫人可知道,这信物是保命用的,只能用一次,您确定只要我做这些。”

  阿梵点点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光,搓了搓手笑道:“让你查的这人名唤陶君然,表字允之,在这碧云县做过半年的县令大人,外祖母是将军府的老夫人,具体是哪个将军府也需要劳烦你去查查。我不急,劳你费心,帮我查详细些。”

  “是!必不负夫人所托,若有消息,我会及时来报,告辞!”他态度从容进退有度,看都没看身后的石红一眼,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夜色里暗香浮动。

  石红收了剑,走到阿梵身边,帮她把酒杯添满,“夫人,并非我跟我哥不透露,我们也不知道主子的情况。不过,我们来之前,主子的毒已经稳住了,您不必太挂心。”

  阿梵一手支着头,眨了眨眼,递给她一个空杯子道:“坐呀,难得清静,我们聊聊。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石红犹豫了下,终是在石凳上坐了,想了想道:“算起来,我跟我哥是主子投军以后跟在他身边的,大概有五年了。曹青跟主子最久,然后便是三月梅,我们都算是新人了。”

  阿梵喝了酒,眸中水光潋滟,她在椅子里找了舒服的姿势,抱着腿望着月亮道:“他平日有什么喜好?吃的玩的用的都算。”

  这个啊,石红挠了挠脸颊,好像还真没有,主子不缺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好像也就谈不上特别喜欢什么。

  “主子闲着的时候,偶尔抚琴,或者赏字画,也下棋,不过没看出来他特别得意什么。”

  阿梵边听边点头,就是琴棋书画那一套咯,这个想想办法还是能满足的。

  “口味上呢,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熏香?生活上有没有特别挑剔的?”

  石红皱了皱眉道:“好像没有,他衣食住行都用的是顶顶好的,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在军中那五年,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主子跟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也没听他抱怨过。”

  阿梵又点头,笑容里是真心实意地开心,“随遇而安,给啥吃啥,还挺好养活的。”

  ……好养活吗?石红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呢。

  “那他一年的俸禄,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大概有多少?”

  这个石红是真得不太清楚,她只知道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有两条街的铺面都是主子的,至于庄子就更多了。主子来碧云县时特别匆忙,以至于他借住到草市巷后才知道,他在城南也有两所上好的大宅,只是觉得搬来搬去的实在麻烦,就一直住在了草市巷。

  若是单说做官的俸禄,那确实少得可怜。

  “大人做县令时一年大概不超过四百两纹银,不过他半年就卸任了,也不知道能给多少。”听曹青说,就那点俸禄连维持家用都不够。

  阿梵听了开心地搓了搓手,豪气地拍了拍胸脯道:“那我就不担心了。凭我这春来画舫的收入,养他两个都完全没问题的。”

  她今晚似乎很是开怀,酒壶里的酒都被她给喝光了。

  “你们府上的老夫人,是怎样的人?是不是,不太好相处?”她跟豪门贵女也打过交道,眼睛都要长到头顶去了,时常拿鼻孔冲着人,动不动就冷哼,要么就翻白眼,你都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石红咂了咂嘴,笑得有点奸诈,“我们老夫人礼佛,心善,只是面儿上比较严厉,只要是主子喜欢的,老夫人都是毫无保留地支持。”

  不过,娶亲除外,老夫人总觉得这京城里就连公主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外孙。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石红大概明白了夫人的心思,这应该是瞧上主子了。她原本想说些鼓励的话,不过想想两人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心就有些虚了。

  夫人想嫁入将军府,困难重重啊!

  夜有些深了,出去玩乐的伙计们都陆陆续续回府了。

  阿梵从藤椅上站起来,身形晃了晃,被石红扶住了。她拍了拍石红的肩膀道:“你功夫不错,让你留在我们府上有些委屈你,不过等允之嫁过来,你又可以继续保护他,也全了你们主仆的情谊。待我这里缓一缓,就给你加月钱!翻倍!”

  石红扶着她,表情石化了一瞬,她是不是听错了?刚刚夫人说了什么?主子嫁过来?这怎么可能,夫人这是醉得太厉害了。

  将阿梵扶上楼,她就慌慌张张地下楼去寻石青,要他拿个主意,夫人要娶主子这种话,还要报上去吗?恐怕是要把老夫人的肺都气炸吧!

  最后兄妹两人一合计,既然都是醉话,报的也没什么意义,或许夫人第二天就忘了呢。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怎么会忘呢!世人真是奇怪啊,你实话实说的时候他们觉得是你脑子一热,根本不过心的玩笑;你说那些荒诞不经的玩笑的时候,他们反倒是容易当真。

  她舒服地在床铺上打了个滚,从床上爬起来,眼神里再没有半点儿醉意。

  区区一壶酒,润润喉咙而已。

  她决定好了,不管允之是个什么境遇,什么状况,她都要娶他。琇書蛧

  这个念头犹如一粒疯狂的种子,在脑子一扎下,立刻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说干就干,她端着笔,一项一项列着求娶需要的聘礼。

  自有住宅一套,如果允之介意是她前夫的宅子,那就卖掉重新买一套便是,婚后还可以在房契上加上他的名字,他那么穷,想来应该是很开心的;春来画舫一条,将来也是可以加他的名字;至于将来到底谁管钱,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女人在外面应酬做生意,总不能手头太紧,会让同行笑话,钱还是她来管吧,大不了她每个月上交大部分就是了。

  她正想着将来要如何修葺房子,就看到原本关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连门栓都被震断了。

  来人一身竹青的长衫,温柔的眼眸含着凉薄的笑意,此刻脸上带着愠怒,嘴角都懒得勾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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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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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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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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