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梵眯着眼,适应了晨光后,才看清床前站着的人,一脸阴沉的卓季青。
“下来!小姐要我带你转转。进了洧水居,还当自己是客人吗?”
阿梵怔忪中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心想不是客人,难道还是主人?又不是她想来的。
卓季青冷笑一声,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翻,那样子像是在想着如何磋磨她。
阿梵下了床,边走边随意挽了个辫子,她跟在卓季青身后,这才发现他拖着一条腿走路,到底是跛了。
阿梵边走边记着走过的路,这园子里是有活水流动的,她站在石桥上,盯着水里不断飘远的树叶瞧着。
有活水,就说明下游应该有河,若是沿着流水走,在山里便不容易迷失。
“别白费心机了。进到洧水居,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卓季青嘲讽地瞥她一眼,抬手一扬,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中了飞过的鸟雀,鸟儿刚掉在水里,水面便有密密麻麻如牛毛长短的东西游过去,很快便把那只鸟吃了个干净。
阿梵看着浮在水面的那层皮,扶着石栏干呕,脸色惨白眼泪都流了下来。
卓季青对这效果很满意,“除了个别主人的随侍,出出进进的皆是哑仆,你也歇歇那三寸不烂之舌。”
转过假山和竹林,卓季青指了指佛堂道:“小姐日常要诵经两个时辰,你负责捡香灰,清理佛堂,今日起便不用再回“棠园子”,夜里要守着佛堂的香火。”
阿梵慢慢平复呼吸,不去想刚刚那密密麻麻让她作呕的东西,“不是说,要我伺候云公子吗?”
卓季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是公子第一次来洧水居,也是最后一次,你昨晚没抓住机会伺候枕席吗?那还真是遗憾。”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知道她过得越惨越难受,小姐便会越开怀。这洧水居的日子,长着呢。
阿梵瞧出来了,这一番又是吓唬又是敲打的,就是云荷安想告诉她,这只是悲惨日子的前言,正文还没开始翻篇呢。
路过宗祠时,云家的列祖列宗在供案上整整齐齐,祠堂的墙壁上有十几副先人的画像,男男女女,长眉细目,都是刻薄的长相,也可能是阿梵心里存了偏见,觉得云家人皮囊虽好看,灵魂也太丑陋了吧!
“我得罪过你家小姐?她把我弄进来,就只想让我给她当个丫头?”她记得也就在鸿庆寺跟云荷安见过一次,并没做什么触怒她事情。
卓季青冷哼道:“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让人觉得无比碍眼。”
碍眼又怎样?碍眼说明他们心态有问题,她只是努力的活着而已,这都能让觉得不舒服?
对于她这个前雇主,他似乎意见特别大,阿梵也懒得听他阴阳怪气,看了看天色,想到云嘉玉午时便要离开,她要抓住机会自救啊!
她顿住脚忙道:“我要回去吃早饭,云公子昨夜亲口说的,我可以吃早饭。”
卓季青冷笑:“你不是为了吃饭,是想借此去攀缠公子带你走吧?别痴心妄想了!连公子也没那个权限!”
阿梵不理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嘀嘀咕咕,快到“棠园”时,卓季青才听清楚她在嘀咕什么,老天保佑云三公子睡觉睡过头,蹲厕所忘带纸,出门扭腰,走路撞树……
总之,老天爷!一定要留住他,不能让他走!
或许真的是阿梵的乞求有效了,起码她迈进“梅园”中厅的门槛时,见到了坐在饭桌边吃东西的云嘉玉和云荷安兄妹,她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见她进来,原本正用饭的云家兄妹停止了交谈,云荷安眼神里的小刀子一直往她身上戳着。
就在半个时辰前,刚打算用饭的云嘉玉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他前思后想,把妹妹请来商量,两人在饭前都没定下个结果来。
阿梵是紧赶慢赶跑回来的,还有些微微喘,她眼神明亮,额发上挂着细碎的露珠,脸蛋白皙,身上有草木清香,这幅样子让云荷安十分恼火。
凭什么她服了毒药,还能跟从前一样,又是蹦又是跳的,自己步子稍快几分就会喘不上气来……她不过是个下贱的渔家女,连亲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陶君然就能看上她?他也眼瞎了吗?
她刻薄地笑了笑,等哥哥走了的,她有的是功夫折磨这只小狐狸。
阿梵哪有功夫去猜测云荷安的心意,她眯着眼睛凑到云嘉玉身边,殷勤地道:“公子!我来服侍你用饭吧!”
兄妹二人都吃素,桌子上放了几只小碟子,在她眼里,都是黑黑白白的小菜,失了颜色她不能立刻分清是什么,没敢贸然帮着布菜。
阿梵见云嘉玉的杯子空了,抬手去拎壶,却不想被旁边的小厮按住了壶身。
“不劳烦姑娘,这种事儿我来做就好。”小厮道。
好好好,好个屁!他少做着一次,一点影响都没有,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洧水居了。活命的机会自己争取,哪容的别人插手阻拦。
“我来服侍云公子!”阿梵下巴一扬,很有气场地圆瞪着眼睛道。
“我来!”小厮似乎生怕她动什么手脚,拉住壶柄不放。
“我来!”阿梵手臂用力,她臂力惊人,把小厮也惊住了。
两人明里暗里抢着壶,阿梵一错手拽起了壶盖儿,壶里的牛乳蹿出来,直接溅到了云嘉玉脸上,阿梵脸上更多些。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跪了下去。云荷安幸灾乐祸地笑着,眯着眼睛刚要开口。
“云公子,我就是帮你试试这牛乳有没有毒。没有!您放心喝吧!”她舌尖一扫,砸吧两下嘴,殷勤地抽出帕子放在了云嘉玉手边。
云嘉玉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拭了拭脸,没说话。
小厮可再不敢跟阿梵抢了,这女子脑子是出了问题吗?这洧水居是什么地方?大活人能片刻后安安静静的就消失了,她竟敢如此放肆,活腻歪了呀!
阿梵把杯子倒了八分满,推给他,试探道:“公子今日便要回去了?我看这天色不太好。”
云荷安冷眼旁观着她,看她能作出什么花样来。
“公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您了。”阿梵道。
云荷安冷哼一声,下贱!不知廉耻!真的是想攀缠她哥,白天不想,晚上就能梦到?
“哦?与我有关?”云嘉玉放了手里的象牙筷子问。
阿梵顿了顿,声音有些沉痛地道:“梦到云公子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山洪,半片山都垮了下来,把您和您的车给埋了。”
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阿梵笑盈盈地解释道:“不过您别担心,梦里我突然出现了,我把您从土里挖出来,扛着您跑了出来。”
一旁侍候的小厮刚松了口气,她又道:“不过,刚把你放下来,山路上就飞奔来一匹快马,一蹄子就把您给踹飞了。我又飞奔过去,把您从山涧里捞起来,还带着您凫水呢。”
云荷安怎会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站起身慢慢行到门口,“别白费心思了,进了洧水居,除非死,这辈子别想离开。哥哥也没权利带你走的。”
她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一喘,身后跟着个影子一样随行的卓季青。
晨光里,两人一前一后,身影缓慢地在小径上消失了。
云嘉玉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一皱,阿梵凑上前,很体贴地轻声道:“公子,你是咬舌头了吗?这个我梦里也梦到了!不是好兆头!”
小厮内心是难以描述的,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也太强了。
阿梵手指绞着络子道:“我梦里都是血光之灾,我觉得公子今日不宜出行,若是不急,可以改天挑个好日子呀。”
绕这么大个弯子,不过是想让他不要走。云嘉玉淡淡牵着嘴角,没说什么。
他今日也确实走不了了,刚刚镇北将军的副将刚给他修书一封,说是从北地运来的“花石纲”队伍里,多名押解士兵突然病倒,他们不敢盲目进京,怕将疫病带入京中,只是这批“花石纲”深受圣人喜欢,未免有失,想在洧水居暂住,待诊出士兵的具体病症,再行进京面见圣人。
云嘉玉明白,如果真的只是“花石纲”,用得着如此谨慎?这当中必定还夹杂了什么不可说,又不容有闪失的东西。若不是实在没办法,镇北将军也求不到他头上。如果副将说的话属实,那选择洧水居确实是最优的方案了,此处防守极为严密,高墙大院又遍地机关,进到园子里,“花石纲”的安全便得到了一份保障。
云嘉玉心中很是犹豫,镇北将军的面子要卖,不过,他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疏漏了什么。这个节点上,洧水居里突然要进来一批军士,怎么说看起来都有些太过巧合了。他忙要侍从给云家家主传信,查查陶君然与镇北将军手下的人是否有牵扯。
用饭完毕,云嘉玉枯坐着,一直在思索若他是陶君然,会怎么做。洧水居是云家私宅,无论是谁擅闯,都可以就地格杀。陶君然是天之骄子,将来要承袭爵位,可谓仕途坦荡,为了个女人把这些都葬送了?不可能!
小厮为了免于被阿梵再连累,都退到了门外候着,不敢打扰主子沉思。阿梵坐在云嘉玉旁边,悄无声息地吃了两块点心,又把盘子里剩下的干粮悄悄藏了起来。等主子用完饭出去,小厮进来收拾时,发现桌子上出了半壶牛乳,桌子上的吃食被扫荡一空。
“云公子,你这就要走了吗?我做的梦真的是凶兆啊,你要不先请人占卜一下,改天再走吧!”她追上去,嘴里还说含着点心。
“你无需跟着我,不需要你服侍。”云嘉玉突然停下来,向她道:“你回“棠园”去,不得召唤,不准擅自出来。”
呵呵呵,现在就打算关着她了?她一不是洧水居的仆从,二不是云家人,她凭什么要听他的?不过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让她呆呆在“棠园”是不可能的,她还要跟他一起离开呢!
“公子,你身边没有侍女啊,我手脚麻利,比粗手粗脚的小厮方便多了。您就让我留下吧!”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紧紧跟在云嘉玉身边。
外人要进洧水居,要腾出合适的院子来安置,也要重新布置洧水居的防卫,还要尽快确认那几人患上的是不是时疫,这么多人药品和吃食都的补给都要调整。
他根本没精力去听她在说什么,没什么耐心地向旁边的小厮道:“带她去宗祠!”
阿梵见他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另想办法吧!
云家的宗祠里只有一个凶悍的婆子和两个哑巴侍女,来的路上,不管阿梵怎么试探,云嘉玉的小厮嘴上跟贴了封条一样,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那小厮将她交给婆子低声吩咐,““离园”有客,把人看好了,不能让她出祠堂。”
有客?什么客?不是说洧水居不准活人出去吗?她垂着眼眸,暗地里眼珠叽里咕噜乱转。
小厮走后,婆子满脸横肉地冷笑着甩给她簸箕和扫把道:“这小手细皮嫩肉的,等被烫几次就跟众人的一样了。”她转头向另两个哑仆道:“把她给我看好,一步都不许离人,茅厕也要跟着。若是要让她溜出去,你们就跟前两天那丫头一样下场。”
洧水居正门前,云嘉玉在门前见到了此次押解“花石纲”的副将,对方一路南下都走的水路,调用了三艘大船。停靠的位置距离洧水居有二里多路,船上的东西被军士陆陆续续搬下来,挪入洧水居安置。
云嘉玉将众人安置在府内西北角的“离园”,将那几个患了病的军士单独隔离在隔壁院子。
他亲自上前搭了脉,的确有些像是时疫。若真是确诊是时疫,那这些人就都无法立刻进京,要在洧水居盘亘下去。
云嘉玉皱了皱眉,今日此举确实能卖镇北王府个人情,不过这许多外人待在洧水居一直不走,着实不方便。此处之所以防守如此严密,也因此地有很多云家内闱的秘密。
他吩咐人,在准备生活用品时,请郎中看诊,但外人一律不准再入园,在洧水居外辟出一间屋子,专门用于诊治患病的军士。
押解“花石纲”的副将是典型的北方人,说话粗声粗气,震得云嘉玉耳膜疼。
“云公子,我等一行人四十二名,这是此次人等的名册。你这洧水居有什么规矩,只管跟他们讲,省得这么大老粗乱来。”
云嘉玉微微点头,“诸位这些日子安顿在“离园”中,是洧水居最大的一处园子,将军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只是,请约束手下不要擅自走动,尤其是后园有女眷清修,不大方便。”
“公子放心!我会一个个提着耳朵告诫的。”
“入夜后,洧水居里不掌灯,任何人不要擅自外出,这荒莽山林,蛇虫鼠蚁众多,咬一口就去掉半条命,这应该跟你们北地不同。”云嘉玉声音清朗干净,交谈时很能给人好感。
“公子无须担心,我一定把他们看牢,只要确认了那几个小子不是时疫,我们马上进京,不再叨扰。”副将答。
“将军客气了,请到“离园”用茶,如何行事,晚些时候等郎中到了确诊不迟。”
云嘉玉脸上一直笑得淡然,心里却已经后悔了自己的决定。远处军士搬着东西进院子,完全没有规矩可言,跟逛戏园子一般,吵吵嚷嚷,直到副将去吼了几嗓子,这些人才安静下来。
云嘉玉把名册交给身边的小厮,嘱咐道:“每个人都盯牢了,夜里如果有人胆敢偷摸出“离园”,就给他们长长规矩。”
“是。”
快到傍晚时,洧水居的大管家总算是回来了,后面四辆马车随行,有米面肉类,也有寻常药材,最后一辆车里,是前任县令大人陶君然和两位郎中。
马车到了洧水居门前时,陶大人最后一个下了车,玄黑色衣袍,腰间束着锦带,衣摆处是银线云纹,身上无一处不妥帖,远远瞧着便觉贵气逼人。
云嘉玉又一次从洧水居出来,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早晚要来,不过陶君然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现在陶君然身上没有官职,他也省了虚礼客套,待感觉到他走到近前时,温言笑道:“允之?怎么把你折腾过来了?”
陶君然反剪着手,好整以暇地看了眼洧水居前的石狮子,沉声道:“谢子澍脱不开身,要我带两名郎中过来看看,若是确诊是时疫,你这洧水居怕是要封闭一阵子了。”
云嘉玉点头,“既然接纳了他们住进来,自然有过此种设想。责无旁贷!不过,”他偏了偏头,继续道:“允许“花石纲”的队伍入住,是为了保障他们押运货物的安全,也为了确保时疫不扩散,算是破例了!洧水居自有其规矩,还有女眷清修,怕是不能再放任外人进入了。”
“听说你们这园子不吉利,活人不能离开?我只是替谢子澍看看情况,不想进去。”
陶君然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想进园子的意思,在曹青搬来的太师椅上一坐,旁边有随从过来撑起一把大伞,他便低头看书了。
随他一起前来的两名郎中,早已经被领到专门隔出来的小房间,去瞧病人去了。
陶君然虽卸任,排场却比从前更大了。他持卷看书,有人打伞,有人烹茶,连炉子都是自己带来的。壶里水花沸腾时,仆从将茶罐里的茶叶投入水中,清香四溢。
喝完一盏茶,两个郎中陆续走了出来,面色不虞。
“如何?”陶君然眼神不离手中书卷。
“回禀公子,从脉象和症状上来看很像是时疫,这些军爷憎寒壮热,口吐黄涎,甚者痓厥谵狂,都与时疫的症状相符。不过,又并非书中记载的任何一种时疫。”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太想承认,是因为医术问题而不能确诊。
云嘉玉也通医理,不过他擅长的下毒和解毒,对于疫病的救治和诊断,他自认为还赶不上陶君然。不过面前这位陶大人似乎并不想亲自看诊,似乎只想着安稳局面。
“那要如何确诊?如何用药?”
“我们先拟个方子,若是明日午时症状减轻,便说明问题不大,如果控制不住病情,怕是就要奏报朝廷,将这一带都隔离了。”
陶君然点头,“就这么办吧!曹青去给谢子澍送信,明日午时若是危机不能解,要人把洧水居围了!”
曹青应了,让人快马回去报信。
先是是镇北王府的“花石纲”队伍里突然有人患病,紧接着陶君然便过来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云嘉玉冷笑,不过,此处到底是洧水居,是云家的私宅,他若是敢硬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能就会叫将军府的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山里风大,陶君然坐在椅子上看书,嫌弃烧茶的炉子烟气熏他的眼睛,指使着人挪椅子。请他去马车里,他嫌空间小太闷;让他在郎中休息的屋子待着,他嫌光线不好;把椅子给他搬到罗汉松下,他又挑剔树上虫子叫得他心烦……
曹青自然觉得主子什么都是对的,耐心建议道:“要不,您围着这洧水居转转?不过这附近也没什么好景致,青山恶水的……”
“好!”陶君然把放往椅子里一放,反剪着双手四处溜达开了。
下人把外面的情况报到云嘉玉那里,他正端坐窗前抚琴,手指不停,“随他如何,只谨记一条,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他弹的曲子本是中正平和,后半段却多了几分激越,琴弦都险些绷断。
快落日时,云家的探子终于从京城拿到了消息,云家家主认可云嘉玉的做法,这次想必卖给镇北王府的人情是不小的,只是要他严加戒备,以免这些兵痞子趁机在园内闹事,又告知他没查到镇北王府跟陶君然有交情,洧水居的事由他做主处理。
拿到了家主的来信,云嘉玉舒了口气,不管陶君然打着什么算盘,他不可能一直赖在门外不走,只要不再继续有士兵发病,便可以打发“花石纲”的队伍离开了。琇書蛧
“公子,刚刚陶大人手下的人来报,说是要借咱们的熏香。”
云嘉玉本想说不要理他,转念一想,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云家太小家子气?
“给他便是!”
消停了没一会儿,小厮又来报:“公子,陶大人的身边的人说,咱们的井水难吃,要山泉水来煮茶。”
“给他!他再要其他的物件,不用报我,只管拿给他便是。”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皱眉问:“小姐在做什么?”
“抄了一个时辰的经书后,去了祠堂。”
云嘉玉点点头,“夜里加强警戒,盯好“离园”的人。”洧水居有十数个园子,上百间房屋,他若是想趁着夜里进来找人,那就要吃苦头了,仅仅是把这些屋子翻一遍,便是个耗时间的事儿,洧水居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人乱闯的?
“是。”
云嘉玉刚歇了一会儿,小厮又进来了,“公子,那将军请您过去说话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起身跟人去见那副将。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小厮们忙忙碌碌,忙着招待刚刚进园的一行人。
从位置上来看,“棠园”前面就是“离园”,离得位置并不远,但道路曲曲折折走起来就耗时间了。荷塘的对面,就是“离园”的主屋,窗子都是关着的,阿梵也瞧不见里面到底是谁,只能远远听见很多人在说话。
她绕着荷池走了大半圈,看到前面有小厮守着,又闲闲地往回溜达。
唉!离的太远了,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风里偶尔能带过来只言片语,还是猜不到他们是什么人。闲极无聊,她从地上捡了小石子在水面上打水漂,看着水上泛起的涟漪特别不甘心,她只有搞清楚对方什么来头,进洧水居什么目的,才能盘算是不是有机可乘啊!
荷池中央立着个石像,脑袋是背对着她的,也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阿梵手里的小石子儿就一下一下地打着那东西的脑壳,开始准头不太好,经常打偏,练了几次一打一个准儿。最后一次,她把手劲儿发挥到了最大,砸得那东西脑壳发出砰地一声,把她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发生的事儿更是让她目瞪口呆,她眼瞅着从那石像嘴里嗖嗖地吐了几只箭出来,不过是个机关暗器,倒也没什么,主要是那箭有一支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砰地一声扎破了对面窗子的窗户纸,只剩下一截白羽在外头。
“什么人!”
“有刺客!”
“来人!有人要劫花石纲!”
窗子被推开,阿梵猫着腰藏在石栏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往里看,一眼就看到了云嘉玉。
闯祸了……
她猫着腰,提着裙子小步往回溜,正撞上了来抓她的卓季青。
佛堂里,云荷安跪在蒲团上,口中念着经文,被拎过来的阿梵在一旁给她打扇子。
云荷安念了几页满是梵文的经文,敲了敲手中的木鱼,突然停下来道:“今日洧水居有客人来了,你猜猜是谁?”
阿梵摇摇头,她不想猜,反正猜中了也没有奖赏。
“呵呵!”云荷安冷笑,“你心里是盼着有人来救你的吧?不用痴心妄想了,就算是陶君然,也不能擅闯云家的私宅,谁都不能!这是当年圣人亲口许诺的。”
阿梵垂着眼睛盯着她的鞋尖,长睫毛垂着,表情十分乖顺,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心跳的却有点儿快,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他来了?来洧水居了?
既然不能擅闯,就说明他还没想到办法进来,这里如此广大,想找到她也不容易的。
她心里活络了些,面上更是半分表情不敢显露,怎么才能让他发现自己呢?
园子这么大,靠运气只能是死路一条,她觉得云家这兄妹两个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善良的人,指不定能要把她藏到什么犄角旮旯呢。
“你说,若是我把你的脸划花,再丢到他面前,他能认出来你吗?”
阿梵心里咯噔一下,讨好地笑道:“您这样的小仙女儿似得美人,不适合做这种事的。我只是想离开这儿,一点儿都不想见陶大人。”
云荷安笑道:“你可以离开呀。不过,头要留下。”
阿梵嘟着嘴,摇了摇头道:“那别呀,您这样,岂不是就要体验失去亲人的滋味了吗?留着我,或许将来多个嫂嫂也不说定呢!”
云荷安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这个下贱的女人,真的还在肖想她哥哥,碧云县的人都说她是“美人镰刀”,简直是没有廉耻没有下限。
她见一个爱一个的事情在碧云县传得沸沸扬扬,男人如衣服,她还是特别喜新厌旧的人。
“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是看不上他,轻贱他,他越是惦记你,恨得捧着你含着你,一旦你对他动了心,他马上摇身一变,把你的真心当成泥来踩。”
阿梵点头,“小姐说的对,女人都命苦。”既然都这么苦了,女人就不要为难女人了。
云荷安可不这么想,她合上经卷,向阿梵道:“今晚园子里一定不太平,我哥要招待“离园”的人,小事儿我就不让他费心了。既然陶君然是冲着你来的,我便要好好瞧瞧,看他有多大的神通,能把你带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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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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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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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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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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