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天亮了,发现人们开始说话,发现李莫雨跟肖进一坐在一起。他起身走过去,厉声告诉李莫雨,中间要是停车,你必须到那辆车上去,行军途中不准串排知道么?李莫雨喏喏连声。肖进一瞪了吴东方一眼,突然就高声唱起来:一轮红日从韶山升起,灿烂的光辉照亮大地。
人们看到,太阳出来了,车窗外的湟源峡谷一片灿烂,山影遥遥,秋色连绵.湟水以不可比拟的清澈激越而去,山庄村墟在清晨的安谥中渐渐升高了。好几十人跟着肖进一唱起来:唤起工农千百万,井冈山上展红旗,革命航船谁掌舵,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接下来又是独唱,何望洲代替了肖进一。
何望洲已经想好了,他不可能让法院像当韧判处自己那样判处胡麻子死刑,也不可能让姓胡的坐监狱,但他必须报复,胡麻子必须付出代价。他要弄瞎胡麻子的一只眼。或者撕烂他的嘴再让他求饶。唱完了应该独唱的两句,他告诉身边的赵芙蓉,到时候你务必帮帮我。我一个人收拾不了他。赵芙蓉说我不行,我害怕,我叫莫如志帮你的忙。何望洲说也好,然后又唱起来:毛泽东思想光芒万丈,时代的旗帜伟大的真理,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高如贵、顾忠和米加始终没有唱,他们坐在一排,嘀咕着如何惩罚吴东方和虎家太的事。顾忠主张狠揍一顿,并要他们下跪、求饶、磕头。高如贵不干,他说要么咱们忍了,要么就宰了这两个狗日的。米加说你们分头行动吧,到时候叫我一声,我要是不帮忙我不是人。顾忠说为这两个畜生吃官司划不来。高如贵说你怎么知道要吃官司呢?难道我们就那么笨?瞧我的吧,沙漠戈壁,浩瀚无边。失踪个把人还不容易,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彭加木一样。米加说这我同意,关键是得瞅准让他们失踪的机会。高如贵说等着吧,老天会帮忙的。顾忠摇头:让他们死是便宜了他们,你有没有本事把他们搞成残废让他们后半辈子受罪?高如贵说这本事没有,你把他们搞成残废他们能放过你?别说啦,听我的,我不会要你们帮忙的,只要求你们保密。顾忠还想说什么,高如贵挥了挥手,跟着大家唱起来:喜马拉雅放声唱,青海高原闪金光,七亿人民迎九大,万众高歌红太阳……
湟源峡谷就要过去了,前面是日月山,是青海湖,是草原,是柴达木,是遥远的知青营地。有人大声问:今天晚上在哪儿过夜?肖进一朗声说路况这么好,一口气杀到格尔木,是不是连长?郑孝先说打算是这样,还要看司机和车况呢。司机回过头来:没问题,我跑过,晚上12点以前一定到达。大家欢呼起来。几个女知青突然就来了一个小合唱: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光辉灿烂闪出新世界。
格尔木到了。在这座由荒原包围着的城市里,所有的知青都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些名字在楼影间,在马路上,在树林里,在医院商店监狱里,甚至也在必不可少的厕所里。回归的知青们瞪大了眼睛。看啊,看穿了夜色,看得黑暗倾颓了,楼影倒塌了,看得大风呼呼地响。荒原,即使有夜色堵挡,也辽远得拽住天际了;即使有建筑收敛人的眼光,也阔大得叫你觉得人不如蝼蚁不如草芥了。
汽车停在老营地,依然是平房,依然是昨天的柳树昨天的灯光,好像有人为迎接他们做了准备,或者时光真的已经倒流,现在是三十年以前,知青营地上,所有的门都开着,里面有床有铺盖,有桌椅板凳,还有炉灶有未凉的清水大头菜和粘乎乎的馒头。他们住下了。他们根本就不能入睡,三五成群地出去了。还是黑夜,这黑夜里隐藏着岁月,有人几乎抒情地喊起来:啊,我在这里撒过一脬尿,那是知青的尿,是文化大革命的尿。他们走在寂冷的大街上,他们穿过了大街走向城边的原野。他们不在乎那些新起来的大楼,新拓展的街道,新安装的路灯,新栽种的行道树,所有新的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注目那些旧有的,旧有的已经不多了。
就在老知青们纷纷走出营地去黑暗中的格尔木寻找往事的时候。吴东方的激情喷发了。他去寻找李莫雨,李莫雨正要跟凌南她们出去。他说你别去了,有急事,你就在宿舍等着,有一个人要见你。李莫雨就听话地等着。几分钟后,吴东方进来了,端着一杯橙红色的冲剂:喝了吧,初到荒原的人都必须喝一杯这种万能免疫药,不然就有可能传染上鼠疫和麻疯病。鼠疫,知道么?不治之症。一发现你有这种病,马上关起来,然后用火焰喷射器把你喷掉。还有麻疯病,从鼻子开始烂起,最后烂掉四肢烂成骷髅。你肯定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吧?当初有几个知青因为去打猎耽误了吃药,结果全部染上了麻疯病,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差,隔离起来没过一年就都烂没啦,埋葬的时候恶心得简直就不能看。李莫雨恐惧地眨巴着眼,接过杯子去乖乖地喝掉了。
吴东方又说你知道么?我爹的亲奶奶是母大虫顾大嫂,专门制造蒙汗药的,这种技术一线单传,传到我这里就更有大用场啦,不仅可以抢钱抢物还可以……
李莫雨自然是不会浑身麻软头重脚轻倒在他怀里,因为吴东方仅仅是把桔子汁幻想成了蒙汗药,他更愿意让李莫雨清醒着然后让她在自己的权势面前主动地俯首贴耳。所以他又说,你现在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吧?李莫雨愣怔着,说我大概明白了,你说你是领导,领导就是强者,就要对我使坏对不对?那我就要喊人了。说罢就喊起来。吴东方赶紧摆手:别别别,我不过是想重演往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说着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这里是渠。那边是田,但已经荒芜了。渠也是干的,渠沿坍塌了,栽起的杨树只剩下了一坨坨茬口很低的树桩。何望洲问胡麻子:找到你们班栽的树了么?胡麻子说没有。何望洲又问:条田呢?条田前的石碑呢?胡麻子说也没有。何望洲说当然你找不到,因为你认为现在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胡麻子说对呀,1965年,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还没发生呢,你让我找什么?何望洲说就算现在是开始吧,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对吧?但是我们现在不是步行长征而是机械化长征,一到马海就等于翻过了雪山越过了草地,就是说你已经做完了你该做的,该我做啦,别指望我会放过你,除非你自己把一条胳膊砍下来或者把一条腿卸掉。胡麻子说你按你说的做。我是不打算回避的,不然我就不来了。
天渐渐亮了。他们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列烟岚疾驰而过,云很低,气更轻。荒土的腥味浪似的阵阵涌来。太阳就要出来了,红光透出地面,一半阴影打过来,顿时显得天比人比地更矮了。何望洲感叹道:即使在我们的视野之内,即使我们知青用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时间踩踏过这片荒原。但我敢说,大部分地方我们还没有走到,别人也没有走到。这里的荒凉仍然是远古的荒凉。胡麻子说对啊,对啊,明天到了马海,就更是远古啦,人他妈算什么?死了和活着都是一个样。
何望洲摇头:我不是你的意思。胡麻子说我也不是你的意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格尔木的乌鸦很多,又大又亮,常常落在猪背上。我那会儿是喂猪的,闲得发慌,就用酒瓶打乌鸦,往往是乌鸦飞了,挨打的却是猪。我有时想,我们知青是猪呢还是乌鸦?何望洲说这算什么故事?知青既不是猪,也不是乌鸦,他们是人哪。胡麻子苦苦一笑:人就叫这个人字给害了。
他们沿着废渠往前走,看到一只野狗夹着尾巴匆匆而过,不时地回望着他们。胡麻子说我敢保证它爸它妈或是它爷爷它奶奶是知青养过的狗。那时候的狗凶猛健壮,不食嗟来之食,你瞧瞧现在的狗,就跟歌儿里唱的: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当然夹着尾巴逃跑的还有知青。何望洲说你他妈今天怎么尽说些怪话?知青不是狗,但知青里头有狗,比如你。胡麻子叹口气:我有时候就想做条狗,狗哪儿不如人了?两个人再也不说什么,抽身朝条田那边走去,那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那儿正在鲜活着一种玲珑剔透的声音,那是百灵鸟的叫声。知青的生活,在过去,所有的日子里,都流淌着这种美好的声音。ωωω.χΙυΜЬ.Cǒm
在原野的另一边,黄昏被如血的夕阳笼罩着。那儿是知青营地,是最后一道凄迷的风景。肖进一突然闯进连部,连问吴东方在哪里。郑孝先说出去了。肖进一就把一封信扔给连长说李莫雨走了,回青岛了。郑孝先问什么时候走的?肖进一说我也是刚刚看到这封信。说罢扭头就走。
郑孝先打开信,看到上面只有几句话:肖叔叔,我要回去了。我很失望,我没想到我爸爸会有那样恶心的战友。请你转告吴东方,我永远蔑视他。
吴东方刚刚走进知青营地的大门?就被肖进一拦住了。肖进一说你对李莫雨干了些什么?吴东方一脸惊诧: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干了什么你管得着么?肖进一气得嘴唇发抖,一拳打了过去。
吴东方顿时捂住鼻子喊起来:来人哪。高如贵过来劝住了肖进一:人家是政治指导员你怎么能动手呢?你忘了现在是什么年份?政治他妈的第一啊,小心把你打成反革命了。肖进一说反革命就反革命,老子就是做了反革命也要该出手时就出手。
吴东方喊起来:你这是反动言论我要批斗你。喊着就奔回连部,对郑孝先说我要召开批斗会,今天晚上就召开。虎家太在哪里?让他把肖进一给我抓起来。郑孝先说明天就要去马海,到了马海再批斗,那儿除了知青不会有别的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吴东方阴沉着脸,握紧拳头说也好,马海过去常常把反革命往死里批斗,咱这次就文革一把,斗死他几个,包括像肖进一这样的干部。这王八蛋黑白颠倒,立场不稳,狗崽子一个,还敢向无产阶级耀武扬威,操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有那个老萨,不能让他到处乱窜,今天找这个谈明天找那个聊,哪儿还像个知青。我得去警告他,他要是不老老实实的,那就是进行反革命串联,没有什么好下场。吴东方说罢,气呼呼地抽了一根烟,喝了一杯水,就来到老萨的宿舍前咚咚咚敲门。
高如贵一整天都在琢磨用什么办法杀人,在哪儿下手,先干掉虎家太还是先干掉吴东方。他开始想把砒霜放进酒里,以敬酒为由毒死他们,又觉得这是女人的勾当,大丈夫大可不为;他想起老荆轲的故事,于是就选择了刀子。
他是使过刀子的,在连队,在知青中,他第一个用刀子杀猪杀羊杀牛,别人都不敢看,都矫情得天天晚上做噩梦。
他也想矫情,但是不行,一拿起刀子,他就精神抖擞了。他毫不犹豫地仿佛有外力协助似的插了进去,刀子在胸脯上,在动物的胸脯上滚烫着,红光四射。而现在,他又要杀动物了,杀两条狼狗,他们长期混迹于人类社会,作恶多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方法:图穷匕首现;地点:马海;目的:除恶扬善。
他于是走进了商店,花25元钱买了一把七寸藏刀,然后到格尔木河边,找了一块玄武石,告诉荒原:我要开刃了。清风阵阵上天,磨刀声声入耳,河水扬渡,鱼虾起舞。好一个格尔木,老子又回来了;好一片荒原,老子要惊尘溅血了。
吴东方就要死了,有人要杀他。老萨说。德音问他你怎么知道。老萨说关于青岛知青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但我不想阻止,该死的就让他去死吧。一个满脸仇恨的人,如果他不付诸行动,他就不是一个君子、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了。而现在,他要付诸行动了,他是中国人,他叫老知青高如贵。德音说你又在骗人,杀人是偷偷摸摸的事情他怎么会告诉你。老萨说因为我们的想法是共同的。
这时就听吴东方一边喊老萨一边敲门。老萨小声骂了一句说,别管他,咱们干咱们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我跟思柔就在这儿,有过好几次拼搏。人生能有几回搏?那真是忘我境界、生死两难了。我记得我唱着歌:干起来干起来,革命造反的红花遍地开。思柔笑着,脱光了衣服,浑身都笑着。我于是作诗,于是赞美:啊,乳房;啊,大腿;啊……啊代表恐惧、疑问、惊叹、悔恨与抒情。啊,红旗漫五洲,歌声震四海,亿万人民同声歌唱,以工农兵为主人翁的新时代。如果我们能够将所有诗人的声音加起来.那将是一声多么悠长的啊……开始吧德音,我感觉我们是一对崭新的情侣,我感觉我们又要开始文化大革命了。脱光,半丝不挂。
老萨跳起了忠字舞,然后,他看到德音浑身都在发抖了。他说别激动,悠着点,我们应该长长的,长长的。德音摇头:我不是激动,我好像找不到感觉了,好像一点欲望都没有了。他说别胡说,你这是羞涩,你情窦初开,你闭月羞花,你天真无邪根本就不知道要干什么。德音说别刺激我了,我怎么会羞涩呢,跟你又不是头一回了,我怎么不知道要干什么?闭月羞花?只有这一句你说对了,闭月就要闭了月经,羞花就是羞于花心。我已经到了这份上啦,老萨求求你,咱们别干这事了行不?咱们到外面去,看看我们的脚印踏向荒原的路程。
老萨说这不矛盾啊,我们的青春要体现在方方面面,我们的偷情是知青的偷情,我们没有娱乐,没有任何张扬青春的文化生活,外面是戈壁,是没日没夜的劳苦,我们惟一的欢愉惟一的释放就是偷情。
德音浑身一阵哆嗦:可是老萨,你没发现我已经干了么?我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很难受,内体和心里都很难受,那里面干干的,难道你不难受?老萨,你要清醒,我们回不去了,行迹可以回去,但生命回不去了,真实的感觉,知青的灵魂都已经回不去了。老萨,别再徒劳啦,承认吧,我们都已经老啦,不久就要死啦,我们不是神仙,不能返老还童,我们,唉,虚度了多少光阴,如今仍然要虚度下去了。可是不虚度又怎么办?不虚度难道就不老了?老萨不说话,死尸一样趴着,他已经结束了,还没达到高潮就已经结束了。
在这两辆车上,坐着的都是知青。他们要去马海了。去马海的路上,他们未竟的生命长河只冒出了一句话:啊……去马海的路上,他们再次领略了荒原,而荒原却让他们第一次领略了它的名字——它叫柴达木,是蒙古语,意思是大盐泽。汽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盐泽之上,那儿有许多天然生成的彩色的盐桥。
知青们唱起了歌,诗人们唱起了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刨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老萨发现,全体都会唱第一段,有一半人会唱第二段,只有少数人能够流畅地唱完第三段,但是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到第五遍,所有人都能全部唱出来了。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谁让他们唱《国际歌》了?《国际歌》是翻身之歌,但现在是未敢翻身已碰头,唱它干什么?《国际歌》更是悲壮之歌、就义之歌,唱完这首歌就应该向世界挥手拜拜了。
首先想到这层意思的是回归连连长郑孝先,因为他意识到青岛的警察已经出发了,他们用各种手段经过调查,终于明白华星公司仓库里丢失的十几吨货物与一个下岗职工有关。这下岗职工说谁叫你们让我下岗呢?下岗就是失业,就是没饭吃。我没饭吃了,谁的碗里多我就要扒拉谁的。你们来吧,我已经回归啦,你们来吧。我不怕。我已经唱过《国际歌》啦,我什么也不怕。
而老萨却另有幻想,他觉得或者希望这时候汽车在大盐泽上摇晃起来,盐桥垮了。知青们开挖过的盐桥恰到好处地垮了。老萨说我早就希望这样,早就希望在世纪末的灾难大组合中,有知青的自食其果,有垮掉的盐桥与两辆大轿子车的碰撞。车里装满了人,是知青。知青们迅速沉入盐泽,比他们看到的《泰坦尼克号》还要迅速地沉入了大盐泽。沧海一粟,他们连沧海一粟都不如就飞快地消失在生命的尽头了。没有任何声音,谁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包括《上帝与我同在》的歌声,包括浪漫方舟的断裂声,包括惊叫和哭喊,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在没有声音的荒原上,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他们就这样寂灭了。大盐泽吃掉了他们,大盐泽驰名世界的称呼是柴达木,柴达木吃掉了他们。这时候,动荡的盐湖已经恢复了平静晶盐又板结成桥梁了,一切依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发生过那连惊惧也没有的死亡。是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从1965年的支边到如今的沉沦,什么也没发生过。
老萨说,多少年以后,有孩子问起:什么是知青?爸爸妈妈不知道,说问你爷爷去。爷爷说我有个朋友是历史学家,我问问他,看他知道不?孩子想:要知道知青是什么东西真费劲哪。历史学家说知青嘛就是一片荒原,就是荒原上的几颗石头。孩子又问:那么狗崽子呢?历史学家说那是一种罪人交配而诞生的小动物。多少年以后,考古学家在大盐泽里用超音速铲地机挖出了一百多具完好无损的木乃伊,专家们研究了几百年也没搞清他们是干什么的。那就继续研究吧,后代们,等你们真正搞清楚知青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知青就要复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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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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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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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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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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