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荒原最悲凉的地方——起伏不平的撂荒地里曾经居住过人,居住过乌鸦、老鼠与狗,如今什么也没有了,连蚂蚁也没有了。老金惨然一笑:我现在后悔了,干嘛呀,非要再提起苦难,提起那些死人。他们已经变作尘土飘到天上去了,你去天上问问他们不是更好么?我说即使到了天上我还是得问你,因为申诉书是你写的。老金叹口气:那真是没用的举动,也不知要申诉什么。我真的很后悔,想一想也真是的,人反正是要死的,怎么死还不是一样?他停顿片刻,又说,好吧,趁我还没死,就再谈谈别的死人吧,他们是河南知青。
青岛知青只要一谈起河南知青就都会把面孔搞成苦涩的盐碱地:比起他们来,我们算什么?我们大部分毕竟回家乡了,我们没有回家乡的时候毕竟还能吃到东西,尽管那有时或许不是东西。相对于我们来说,河南知青更是老知青。他们1959年就来到荒原了,到处都是死寂,没有人哪,有些地方方圆几百里连劳改犯也没有。他们最初住在地窝子里,后来盖起了房子,开荒种地,然后就是死,一批一批地饿死了。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进马海的情形。开始是一个先遣队,沿着那条路,那条勾勒在荒原上的无遮无拦的路。因为翻浆,那条路上铺着密集的红柳,是河南知青铺上去的,六年过去了,它依然是一条惟一的路。它依赖着路两边还算茂盛的红柳而没有被风沙掩埋。先遣队踩着红柳柔韧的枝条艰难地走过去,四天三夜,进人马海了,地平线上出现了废墟,是一片地窝子,一片坍塌的土坯房,开垦的处女地又变成了处女,只是已经没有灵气秀色了,那么丑陋,像漫长的岁月,是辽阔的永恒的丑陋。丑陋集会着,一接近废墟我们就看到死尸了,很多呀,刹那间我们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一片恐惧,怎么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地狱?其实你知道我们没见过地狱,但想象中的地狱不就是这样的么?
我们惊愣得让时间死掉了、空气死掉了,一切都凝固着,汗水就像溪水一样哗啦啦流下来。有人转身往回跑,跑了几十米,看别人都不动,就又回来了。我说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有人说它们不是人,他们是木乃伊。我说它们过去是人,肯定是人。这时候大家都意识到我们不能退回去,我们就是来这里的。这里,在我们没来之前就已经命定是我们的家园了。知道么?我们的家园里干尸满地,就像是播种了以后长出来的。干尸皱缩了,蜷起来的就更小。想象当初的牛高马大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幽灵一样,死羊死猪死旱獭一样。我们心惊肉跳地在干尸中穿行,一不小心踩上去,干尸上就酥酥地烙上了我们的脚印,公章似的——后来人的通行证就是这样了.在干尸上盖上公章然后往前走,一直走到废墟里头。那儿的干尸更多,有的被残坯残泥埋住了,大部分裸露着,可以想见当初死前他们连爬出门外去求生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者他们想到必死无疑就很平静,就哪儿也不想去了。去干什么呢?反正都是死,这儿纯净、干燥得如同天然烤箱,死了就烘干了,不必腐烂。
我们那天在干尸的原野逗留了很久,回返的时候,领头的说得赶快派人来清理,要不然新来的青岛知青见了印象不好。我明白不能让干尸破坏丁知青的情绪。我明白让青岛知青淹没在历史的无知里更适台他们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虽然所有的生命都必然会死亡这谶语放之四海而皆准,但它却是任何活着的人都不愿意接受的。琇書蛧
我们在凄号的荒风里走出马海,很快在放马的哈萨克牧人那里知道,那些干尸也是知青,是河南的知青,他们1958年或者l959年来到这里.接着就是家园梦的破灭,就成干尸了。
我们在格尔木看到一个来柴达木组建农建师的省府干部,我们提到河南知青提到死亡与干尸,他们居然坚决否认:没有,没有死人,绝对没有,我向你们保证,这种事是没有的。河南知青有的留在了格尔木,有的去了西宁,有的回老家了,他们都很好,安居乐业,火热的生活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奉献青春的人。我说我们都看见了。他说不可能,你们肯定看错了,戈壁滩上,只要一出太阳,就会看到风景,树啦水啦山啦楼啦,叫什么?叫海市,你们肯定是看到海市了。我说有满地都是死人的海市么?就算我看错了,我们一起去的那么多人都看错了么?那位干部板肃了面孔:你说有,你们领队的怎么说没有?你们一起去的人还有哪一个说有?
没有了,让这干部这么一说就没有了。领队的说没看见,一起去的大多数人都说没看见,哪有啊,那是树,是树根。而我也轰然明白我该怎么做了——那真是没有啊,我看错了,也说错了,要有也是先秦的干尸,唐代的术乃伊,那可是国宝,可惜没有,要是我们发现丁那么多国宝我敢说那就是世界奇迹,我们就可以在那里建一座博物馆,可惜没有,没看见,看见的只是海市?知道海市是什么?海市就是蜃楼,就是虚假的……
半个月以后.一队人马在几个现役军人的带领下再次进人马海。他们神圣的使命是清除马海干尸。我于是写了诗:拖着木乃伊,/我们满荒原奔走。/那是尘世的延续,/吐纳了死者的气息。的确是这样,我们从脚上从手上拽起干尸,拖到远离废墟的地方,埋进了天设的罅隙。干尸很轻,轻若鸿毛。是的是鸿毛,这个鸿毛牢牢地嵌进了我的头脑,以致于后来每当我学起林彪提倡的老三篇时就会想起荒原上的那一幕,因为那里面说有人死了重于泰山,有人死了轻于鸿毛。河南知青就是鸿毛或者比鸿毛不如的东西,所以就被我们拽着,满荒原奔跑,几十个人,拖着干尸在奔跑,弥扬起漫天的尘土,这些尘土是永远不会落下来了,它们去向天国证明人间的不幸。而我们还在奔跑,直到太阳落山,直到废墟内外终于消弭了河南知青的痕迹。现在,这里再也不存在河南知青的悲剧了,这里是我们的创造——别人创造历史,我们创造扭曲,而且在扭曲中毁灭,更伟大的自然是我们。
我知道我的看法以及我后来的申诉并不是一种话题的终结,我知道有个叫王敏超的还将告诉我另外一些事情,所以在1989年的夏季我回青岛探亲时,不顾月黑风高鬼魅似的走到他那里去了。路上碰到巡警,巡警非常警觉,不相信这时候独行在大街上的居然是好人。身份证?没带。我就在我故乡的城市里,干嘛要揣上那个东西?那么,工作证?也没有。他们就上下打量我。我想我要是坏人怎么可能走到他们面前来?他们也真是,太盲目了。他们盘问了二十分钟还没有放行的意思,于是我就说起知青。他们不耐烦,说以后不要这么晚出门。我说我是个夜猫子,就喜欢夜里行动。他们说你想找死啊?我说走走路怎么可能会死呢?除非遇上坏人,但你们不是,你们是好人。我被放行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想做好人真不幸,往往被怀疑为坏人,这时候真真的坏人就高兴死了。我仿佛听到命运的笑声在夜空里回荡。
王敏超说全柴达木至少有六个地方发现了河南知青的干尸。我在老基地看到好几个干尸的肚子上都生长着茂密的麦子,虽然已经枯黄了,但它们肯定葱绿过。它们葱绿的原因是饥荒铁箍似的抓住了荒原,新垦地上生产不出粮食,蚂蚁、老鼠、乌鸦、人类都饿着,死去活来。这是1960年。中国的1960年在世界历史上都是数得着的饥饿年份,死人和死蚂蚁相提并论,吃屎和吃饭等量齐观。河南知青在饿死的前夜看到有一只老鼠居然活蹦乱跳,想扑过去抓住,却已经没有了力气。老鼠走了,人想它这么活跃洞里肯定有好吃的。于是就刨洞,发现里头那么多粮食,发现老鼠居然预知了饥荒的到来,于去年贮存了那么多粮食。他们抓起来就吃,那是生麦子,惟恐吃不饱一口气生吞了那么多麦子。然后就喝水,麦子在肚里泡软了,膨胀着,结果就把肠胃胀烂了。一地饿殍之中又有了吃得胀死的人。这些人的肚子里发芽了,长出青苗来,好肥沃的土壤,太茁壮的麦子。多少年以后枯黄的麦杆还在风中摇摆。
还有的知青把老鼠的麦子放在汽油筒上烧熟了吃,吃得肚子滚瓜溜圆,然后就被撑死了。
曾经有十几个知青爬越戈壁来到南八仙的公路上。他们坐成一排苦苦巴望着。终于来了一辆汽车,停下了,司机打着喇叭,看他们无动于衷就走出驾驶室。一排求生的眼睛以最后的熠亮瞪视着他。他说让开吧,我不能拉你们,省里有规定,拉出去一个知青判刑十五年。知青们说大叔啊,我们就要死了,不拉出去就要死了。司机摇头,走过去把他们一个个抱到路边——他们骨瘦如柴,还没死就已经轻如鸿毛了。汽车走了,知青们无声地望着,他们望见了什么?一个星期后司机再次路过这里,看到路边十几具尸体就像一个个诠解悲剧的文字。司机说我当时就哭了,我哭这些河南知青真可怜,我哭那个拉出去一个判刑十五年的规定让我变得狗狼不如了。
老金说我不知道在政府的档案馆里能不能查到河南知青的死亡人数,能不能查到关于拉出去一个知青判刑十五年的专门给司机的规定,但我仍然要说司机说得没错。这规定是存在的。当这个规定被司机们自觉不自觉地执行时,能够对这片荒原上的生物生杀予夺的是个叫什么峰的人。几年以后,这个叫什么峰的人因为使他的辖地尤其是这片荒原饿死冻死了不堪计数的人,被罢官免职,替代他的那个人由于为百姓申冤,成了有口皆碑的王青天。
老金说有人告诉他,他们连的住地有几间破房子,清理垃圾时发现了一大包邮件,那么多信。都没有打开,为什么?邮件来时这里的知青已经死了。他们很想打开这些信件,但是没有,幸亏没有,他们觉得知道的事情少一些是好事。那时候已经感到格外寂寞,像被人类社会抛弃了似的。如果再加上河南知青的阴影那就完蛋了。那包邮件后来被送到了团部,有人保存了它,一段时间以后就打开了。老金说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也不知是谁,也不知看了以后有什么想法。而我的想法就是申诉,进监狱前申诉,出了狱还是申诉,没有人理睬,那就申诉给老天爷。
老金不说话了。他站在知青的废墟上把自己耸立成一棵树然后就随风摇摆。我问他你写过的申诉材料还有没有呢?他说连老天爷都不接受的申诉书还留它干什么?我说可惜了,可惜了,老金你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老天爷不接受我接受啊。说着我们朝前走去。老金说瞧瞧吧,这儿叫蚂蚁滩,我们连曾经在这儿扎过营,最早是干打垒,就是朝下挖进去约半人深,再用草坯在坑沿上垒起半截墙,然后用麦草和红柳条盖项;后来建起了土坯房。可现在,房子哪儿去啦?怎么连废墟也没有了呢?他们看到只有地基的印痕因为寸草不长而显现着当时不小的规模。他说这儿是厕所,这儿是连部,这儿是伙房,这儿是语录牌,这边房子是男的,那变是女的,羊圈,俱乐部,出操的地方。那儿,看到了吧,疙里疙瘩的,我们刚来时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红柳,我们每年都挖,挖了盖房或当柴烧,现在你看看,还有没有了,一根红柳枝子都不长了。
继续往前走,我们看到了大片被开垦过的土地,板结的犁痕一浪接着一浪,整齐得就像画上去的。寸草不长,包括沙芭、骆驼刺这样的旱生植物也不长。死一般的寂寞。老金说我相信这里再也不会有开垦以前的风貌了,再也不会出现人烟兽迹了。我们走走停停,寂寞得要死,孤愤得要死。老金扯开嗓子吼起来:呕——呀——啊——狂吼消散了,连回音也没有。老金沮丧地说我们什么也没有留下,声音就更不会留下了。
又往前走,老金说看见了吧这个大坑,是群专组和连干部挖出来的,专门用来惩罚女知青。他们把女知青绑起来,扔到坑里,几天几夜不让出来。晚上,狼群围在坑沿上,蓝眼睛就像霓虹灯。你就恐怖吧,发抖,经风雨见世面吧,谁叫你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呢。家里寄来了东西,鱼干、水果糖或者衣服,如果你不主动交到连部,一旦发现笃定你就要在坑里呆上几天了。探亲归队不得超假,你要是超了,超几天就得在坑里呆几天。还有把不喜欢吃的冻大头菜倒进猪圈的,在脸上抹了雪花膏的,穿了双肉色丝光袜的,写了内容不健康的日记的,都曾有过被抛进大坑的经历。至于女反革命,进去的时间就更长了。你老唱苏修歌曲,什么《小路》,什么《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你不是反革命修正主义是什么?好吧,下坑吧,对着狼群抒发感情去吧。有个下去的女知青,在坑里一呆就是半个月,天天晚上头顶着狼群的哀号,她精神大受刺激,再也不唱了,甚至也不说了,多少年以后还是这样,几乎是个哑巴。她原来在连队有个对象,后来就吹了。她跟人家不说话,一点点乐观的意思也没有,人家怎么跟她恋爱结婚?但是又怎么能怪她呢?怪那些狼是吧,狗日的狼啊。这个女知青名叫邵杰,你以后可以去找找她。
还有一个叫王小英的女知青,才19岁,在家里娇生惯养,到了荒原什么也不会干,一干就手忙脚乱的。那天早晨出工,听外面连长催得紧,就披上衣服往外跑,一出门一头撞在语录牌上,语录牌是玻璃的,最新指示碎了。反革命,绝对是反革命。群专组的当时就绑了她,在她的哭求声中将她扔到了大坑里。
大坑里也死过人,那是一个现行反革命,是连队年龄最大的女知青。她一边跟人说话一边给自己戴毛主席像章,结果戴反了,头朝下了。而且她还不知道,挺胸昂首到处走。有人心明眼亮一把揪住了她,好你个反革命,我抓你几次都没抓住,这次你可跑不了啦,她被投进了大坑,一个星期以后就死了。是被夜晚和狼群吓死的。谁也搞不清楚死前的恐怖是如何攫取了她的灵魂,也不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是否还看见了别的什么。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邹小娜。是的叫邹小娜。邹小娜的对象二十多年后找那人算账,饱打了狗日的一顿。狗日的报了案,结果把邹小娜的对象抓起来了,又是拘留又是罚款。邹小娜的对象出来后起诉狗日的,跑了几家法院都不愿意受理。邹小娜的对象说真要是没人管他就宰了那狗日的。后来还是别的知青出面说情,才没有出事。邹小娜的对象说那就再让他多活几年,你们告诉他,他的老命寄存在我这儿,他要是再做什么对不起知青的事我先操了他老婆再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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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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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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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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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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