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晃着团红线来找我谈天,抿着嘴笑,说这是天界近日最时兴的打招呼方式,大大小小的神仙们都在八卦,毕竟这新闻着实有的聊头,因着那两位主人公都来历不凡。一位是刚从极西之地复生的上古尊神,另一位则是个连魂都找不到的魄,这无论左看右看,还是上瞧下瞧,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如今这两位是确确实实杠上了,不仅杠了,还杠的不轻,见得第一面就活像积了八百年的仇,在南天门外大打出手,据说,那只魄当着尊君的面冷哼一声,颇嚣张的说,“八百年?这哪里够,凭着尊君这年龄,纵是八千年,八万年,那也是不为过的!”xǐυmь.℃òm
话音没落,二位又打了起来,奇怪的是,尊君身为曾经的一代战神,却伤不了那只魄分毫,这委实是了不得的大事。众仙家大惊失色,原以为那魄是哪位不出世的高人,结果观战几日,不得不满腹狐疑的承认,这的确只是只灵力平平的魄,天兵天将里头随手挑出一个,恐怕都能轻轻松松的将他制服,可不知为何,尊君的招数一碰到他,便在顷刻间消弭得无影无踪,好生奇怪。于是乎,二人天天对呛,至今仍僵持不下,断不出个道理。
对于这种千年都难得一遇的热闹,神仙们自然欢喜,是以每日南天门外都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仙家,看是看了,话还不能少说,明面上象征性的劝劝,这头是尊君息怒,那边是尔等放肆,可心里头叫嚣得比谁都快活,恨不得这二位一打打个千年,日日不重样,这才有的看。
他二位是也察觉到了,在这点上有些莫名的默契,改日便换了个地方打,冥界,魔域,人间,处处不落。
我长叹了一口气,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选择闭嘴。
这事虽是神仙私事,但要细究起来,着实也与我有几分干系,说是因我而起倒也不过分,只因那日尊君在南天门外将我一掌打出血来的时候恰好也被孟魄撞见了,他苦修数日,终得上这九重天,结果一来便瞧见这般场面,当即怒火攻心,就要飞身上前。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那只香囊,他一向视如珍宝,如今却被那人随便拿了去,加之听到了苍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位尊君神魂有异,自己的神魂里头竟混进了一缕凡人的魂。
其中震撼,不言而喻,苍渚同我话音刚落,孟魄便直冲上前,朝尊君讨还香囊,不料那位同样倨傲的很,竟是不愿,理由简单:他有用。
原是此番转醒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神魂里的异常,那混进去的一缕凡魂就好比扎在脑袋里的一根银针,去不得,探不明。而今日一见此香囊,那缕凡魂竟是有了极大的反应,可见这东西是个关键之物,如今偶然得手,在弄清诸事缘由前,自然不愿再交还予孟魄。
神魂算是神仙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私密的很,自己的魂里混进了别人的,这任谁都要不痛快,更不必说这位本就尊贵的上神。孟魄一听这话,彻底动了怒,不欲再费唇舌,直接动了手。
这事后来闹到天帝跟前,那位和稀泥和得倒是顺手,自己不露面,着人来差了句话,尊君位高,上古之事混淆,岂是我等小辈能插手的,许再休养些日子,便能记起一二。
对着孟魄却很是傲慢,撕了他递上去的折子,直接拖下了九重天。孟魄拗不过这口气,修为反而有所精进,灵力渐涨,这才能日日来那南天门走上一遭。
据在场围观的月老说,这二位不光打得有意思,对话也委实精彩。
“哎。”孟魄剑尖直指,不屑的问,“你叫个甚名字?”
尊君冷笑,理都不愿搭理,直接放了一招。
“打打打!打个几百年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你个缩头乌龟,窝囊废!”孟魄破口大骂,“我再同你说那最后一次,这香囊是我意中人所赠,他便是个凡人,如今你拘得那一魂,说不准便是了!你若伤他分毫,我必取你狗命!”
对面的人招招凌厉,很明显是不想同他说话。
“他娘的!”孟魄边躲边骂,“你拿了我的香囊,叫我瞧一眼那凡魂又有何难?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也好过你在此处同我纠缠!”
“本君的魂域为何要交由你探查?”尊君手上招式不停,“你要寻那意中人,与本君又有什么干系?”
那凡魂如今同尊君的神魂捆在一处,平日里只能知晓大致,若要细看,必定是要进入尊君的魂域,可此番举动无异于将刀剑递予他人,任凭宰割。
孟魄忍无可忍,避无可避,最终破口大骂,“上神如此遮掩,小人想来想去,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在场所有的神仙都屏住了呼吸。
“小人不才,听闻尊君也曾在年少时下凡历劫。”他冷哼,“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凡魂,而是尊君自己神魂中分出的一缕,看来即便归了位,您对那人间风月事也是上心的很,千年万年都不曾消磨啊——”
“那就是你的魂。”他斩钉截铁,“你当凡人时候的魂。”
又据月老说,在场的所有神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人要寻的那位前世情缘便是个凡人。”孟魄火上浇油,“您说这好巧不巧,我这信物遇着您便有了反应,看来——”
“在凡间时,您必苦恋了我多时。”他淡定的下了结论。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便砸到了他跟前,南天门跟着震了震,门上的匾额都颤了两下。
在场的所有神仙又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造孽啊。”有神仙小声感叹,问旁人,“仙友,你说这是不是真?”
“嘶。”那位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不得不说,还真像是有几分眉目呢。”
“他是个屁——!”
孟魄气势汹汹的冲回来,痛饮三大杯凉茶,自己给自己辟了谣,颇有些得意的说,“我当真是个天才,如此这般,我看他恶心不恶心!”
我失笑,又替他倒了杯茶。
孟魄一贯是个好相与的,这天界许多不知名的散仙都算是他的朋友,就连冥界的不少也能同他把酒言欢,他性子活跃,又不爱计较,本该是极容易相处之人,我从未见过他在谁面前有这般跳脚模样,如此想来,尊君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还有句话我不曾同孟魄说,也是怕他揍我。
他此刻的模样同过往在我面前谈论起那凡间意中人的模样没甚区别,因为眼睛都是亮的,好似一瞬间多了成千上百倍的活气,念及此,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可否想过,万一你歪打正着,说了个准呢?”
“不可能!”孟魄挥挥手,“前些日子我托司命查了查,他下凡历劫的时候根本不叫阿继,怎得可能是他,倘若真是他,那我当年得多瞎了眼!”
“那叫什么?”我问。
“谁知道。”他嘟囔,“司命那老头小气得很,只叫我报个名字,查了查便说不是,旁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我又仔细想了想。”他一本正经的说,“许那时是情敌也说不准。”
我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差点没喷出来。
孟魄摆摆手,将第四杯凉茶一饮而尽,拍桌定论,“总之。”
“我就是要他知道,尊君有甚了不起的,不过是颗北辰星罢了。”
“那凡人都说了。”他抑扬顿挫的念,“手、可、摘、星、辰!”
我一言难尽的望着他。
“不是说我要摘他的意思。”他补充道。
“哦。”我点点头,淡定的喝了口茶。
有一日人间落雪,我同苍渚一道在云端看雪。
他算春神,不司冬雪,布雪的神仙站在另一朵云上,遥遥朝他行了一礼,雪从天上来,落向人间去,九重天上不会落雪,更积不住这片皑皑的白。
我忍不住多看了苍渚一眼,万幸他不曾发现。
人间有句颇俗气的话,寻常眷侣常拿来打趣,叫雪落共白首,不知从何出,也不知传了多久,多半是少年人爱说的私语,老人家总掩面笑说,忒酸。
孟魄与尊君今日恰好去了人间,不知要寻哪处地方一战,我盼着他们能在人间接到许多片的雪花,如果能落满肩头发梢,那便再好不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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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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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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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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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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