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芙

　　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Woolf

　　1882—1941。英国女作家。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人物。

　　一个人一旦有了自我认识，也就有了独立人格，而一旦有了独立人格，也就不再浑浑噩噩，虚度年华了。换言之，他一生都会有一种适度的充实感和幸福感。

　　——弗吉尼亚·伍尔芙

　　成为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时间回流到70多年前，一个普通的春天的日子，英国苏塞克斯郡的乌斯河像往常一样缓缓地流淌着。

　　她步履匆匆地来到河边，弯下腰，捡起脚边的大石子，迅速将它们塞进衣服口袋里。

　　现在，她看起来是沉甸甸的了，一种下坠的重量感使她觉得满意、超脱和痛快。

　　带着一半恍惚、一半清醒的感觉，她像一条缺水已久的鱼，义无反顾地纵入了乌斯河深邃幽远的怀抱，游弋着滑向自由的方向。

　　一切都解脱了。就像从前她的小说《到灯塔去》中描述的那样，夕阳西下，清晰的轮廓消失了，寂静像雾霭一般袅袅上升又弥漫扩散，风停树静，整个世界松弛地摇晃着躺下来安睡了……

　　这是奥斯卡获奖影片《时时刻刻》里的开场镜头。

　　妮可·基德曼饰演的镜头里的主人公名叫弗吉尼亚·伍尔芙，是20世纪英国著名的女作家、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人物。

　　《时时刻刻》里有三个主角：20世纪20年代住在英国伦敦郊区的伍尔芙本人、一位生活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洛杉矶的家庭主妇，以及一位2001年居住在美国纽约的女同性恋者。将三位主人公串联在一起的是伍尔芙的小说《达洛维夫人》。

　　在这部向伍尔芙致敬的影片中，一个重要元素是自杀。伍尔芙最终的结局也是自杀，这位蜚声文坛的英国作家，一生备受精神错乱的折磨，在那些奇妙瑰丽的作品背后，无处躲藏的是她深深的痛苦、压抑、忧郁、疯狂和不安。

　　1

　　1882年，伍尔芙降临在一个成员关系复杂的家庭。

　　父亲和母亲均为二婚，各自带来了和前任生育的孩子。伍尔芙是父母生育的四个孩子中的第三个，她和同父异母的姐姐、同母异父的两位哥哥，还有同父母生育的兄弟姐妹一家九口人挤在一起生活。m.χＩùmЬ.ＣǒＭ

　　毕业于剑桥大学的父亲是著名的文学批评家和传记家，但他重男轻女，伍尔芙和姐姐都没有机会去正规学校上学，一切只能靠自学。

　　好在家中藏书丰富，父亲又时不时会邀请一些文友来家里聚会，耳濡目染中，伍尔芙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3岁那年，母亲去世了，伍尔芙第一次接触到与家中至亲的生离死别。她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丧母的巨大悲痛，曾经完整的世界顷刻间被切去了一角，忧伤像洪水一样覆身而来。

　　她整天胡思乱想，头痛失眠成了夜夜造访的魔鬼。小小的少女找不到可以排忧解难的出口，只得借助于手中的笔，将细腻、烦恼而又私密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于纸上。

　　她开始每天写日记，在无声的世界里与自己对话，这成了抑郁状态中的她唯一感到快乐的事。

　　幸运的是，她是有文学天赋的缪斯的宠儿。20岁出头，小荷就露尖尖角，她的处女作在英国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上发表了。

　　然而，生活可不像写作那么顺利。青春期，她不幸遭受到同母异父的两个哥哥的侵犯，这给她造成了永久性的精神伤害。

　　所幸她和同父同母的姐姐温妮莎相处融洽，彼此关爱。温妮莎成了孤独少女伍尔芙唯一的温暖。

　　22岁那年，父亲去世了，短短10年，父母双全的伍尔芙就变成了一个孤儿。她的精神王国轰塌溃裂，还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成了一个病人。

　　病情稍微稳定的时候，她靠阅读和写字来消磨时光，平衡情绪。但生性脆弱和敏感的她，对自己的文字又患得患失，每写完一部作品，就惶惶不可终日，整天处在自我怀疑和焦躁不安的情绪当中，害怕听到外界否定的声音。

　　一句批评、一声质疑，都可能成为诱发她发病的导火索，甚至会直接将她推向自杀的不归路。

　　事实上，伍尔芙的一生充满了悲剧性的色彩，妙龄之年一直在发病、治病，再发病、再治病的循环中迂回、往返。大概只有在布鲁姆斯伯里（Bloomsbury）团体里无冕之王的地位和她后来成为意识流小说代表的作品，才是她一生中稍稍值得宽慰的闪亮的点缀。

　　2

　　Bloomsbury是位于英国伦敦的一个住宅区，距离大英博物馆不远，中文音译成“布鲁姆斯伯里”。伍尔芙和她的兄弟姐妹年轻时就居住在这个区里的戈登广场46号。

　　因为哥哥毕业于剑桥大学，家里常会集一班剑桥大学的毕业生。他们谈论文学、哲学、音乐、美术……旁征博引，热火朝天。

　　时间一长，布鲁姆斯伯里团体的聚会日趋正规化，参与者包括了艺术界、艺评界、学术界等不同领域的精英人物，他们还将聚会的时间固定在星期四的晚上。

　　日后，人们给这个星光璀璨的小团体冠以“布鲁姆斯伯里团体”的称号，它成了当时伦敦文化圈的核心，在20世纪的英国文化史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对于“布鲁姆斯伯里”这个音译名，我倒更为喜欢胡适翻译的它的意译名——百花里。“百花”来自“Bloom”这个词根，有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寓意，这倒和布鲁姆斯伯里团体群英荟萃的参与者的构成不谋而合。

　　同其他文艺沙龙不同的是，布鲁姆斯伯里的基调是犀利凌厉的，它不是朋友间轻松友好的随意闲聊，而更像是一场剑拔弩张、唇枪舌剑的辩论赛。

　　伍尔芙要求每个人把脑子里的发条拧到最紧，不管谁抛出一个论点，必须能有人迅速地接下话题并侃侃而谈。如果你只是想静悄悄地坐在一隅，做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闷声不响的倾听者，那么，你将被剥夺下一次参加活动的权利。

　　布鲁姆斯伯里就像大浪淘沙，所有没有个性、没有分量的参与者根本没有信心继续待下去，能做的只有自动退避三舍。

　　所以，布鲁姆斯伯里团体就是名副其实的剑桥文化精英的沙龙，能留下来的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他们几乎都曾求学于剑桥大学的三一学院或国王学院，个个有着响当当的名声，比如经济学家凯恩斯、哲学家罗素、诗人艾略特、小说家赫胥黎、画家格兰特等。

　　布鲁姆斯伯里团体还有一个保留项目，就是要求所有成员必须坦诚相见，不带任何隐瞒地将自己的人生经历讲述出来。

　　伍尔芙幼年遭受同母异父哥哥侵犯的那段不堪回首的伤痛往事，便是在布鲁姆斯伯里由她自己讲了出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公众面前，就算是在好朋友面前，亲自将这段纯属隐私的事情揭发出来，那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所以这桩丑事的公之于众，对伍尔芙精神世界的打击，多少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布鲁姆斯伯里团体的成员以男性居多，但领袖人物毫无疑问当属伍尔芙小姐，她有如一轮皎洁的月亮，众星心甘情愿围绕着她甚至不惜配合她上演一些古怪、大胆、恶作剧般的节目。

　　1910年2月10日，伍尔芙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想假扮外国王子，前往英国海军的“无畏号”战舰参观。可一个人去未免不够排场，也容易穿帮，于是，布鲁姆斯伯里团体成员堂而皇之地集体出动了：一个人假扮成翻译，一个人伪装成英国外交部官员，还有几个人充当王子的随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大摇大摆上了战舰。

　　舰队司令眼见来者气势不凡，吓得还真以为是来了贵客，不敢怠慢，盛情款待，将一群骗子伺候得乐不思蜀。当后来由布鲁姆斯伯里团体自己揭开了这个骗局后，可想而知，有头有脸的舰队司令气急败坏，简直没脸见人了。

　　布鲁姆斯伯里圈子里的人能聚集在一起，归根结底还是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引用其中一个成员的话就是：“布鲁姆斯伯里的这些人是由于才能的血缘关系结合在一起的。”

　　然而，在集团的灵魂人物伍尔芙跳河自尽后，布鲁姆斯伯里团体就名存实亡了。戈登广场46号的传奇从此在风中飘荡，成为今天伦敦的一个著名文化地标。

　　3

　　伍尔芙总共有过两段婚姻。

　　第一任丈夫是个双性恋，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就离婚了，但他们没有因婚姻解体而反目成仇，而是友好地成为朋友，他甚至给她介绍了新男友，也就是伍尔芙后来的丈夫——伦纳德。

　　伦纳德在婚前曾经给伍尔芙写过一封情意绵绵的求婚信——

　　“我自私，嫉妒，残酷，好色，爱说谎，而且或许更为糟糕。因此，我曾告诫自己永远不要结婚。这主要是因为，我想，我觉得和一个不如我的女人在一起，我无法控制我的这些恶习，而且她的自卑和驯服会逐渐地使我变本加厉……正因为你不是那种女性，就把这种危险无限地减少了。也许你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有虚荣心，以自我为中心，不忠实，然而，它们和你的其他品格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你是多么聪明、机智、美丽、坦率。此外，我们毕竟都喜欢对方，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和同样的人物，我们都很有才气，最重要的还有我们所共同理解的那种真实，而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这封情书不免让我联想起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看看，从前文学青年的笔力多有魔力。女人爱听情话，爱听好话，自古就是。

　　毫无疑问，伍尔芙接受了伦纳德的求婚。婚后，伦纳德用实际行动践行了他那伟大至上的爱。

　　伍尔芙糟糕的精神状况，给了他们的婚姻一个巨大的考验。发起病来，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她焦虑不安、神经衰弱、行为暴戾、动不动就想寻死，伦纳德不得不像父亲照料襁褓中的女儿一样时刻警惕妻子的一举一动，将她从死亡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地拉回。

　　可患病中的伍尔芙并不领情。早年的心里阴影使她对性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她拒绝与伦纳德过正常的夫妻生活，甚至有时还拒绝见到他。

　　换作一般人，可能早就忍受不了要与她离婚了，伦纳德也许也为无性的婚姻而苦恼，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伟大的爱情战胜了生理需求，还是他始终无法抗拒伍尔芙月亮女神般的魅力，总之，伦纳德就是做到了对伍尔芙数十年如一日地付出而不计回报，忍受她发病时的种种非人折磨。

　　1917年，为了帮助伍尔芙转移注意力，缓解精神压力，伦纳德买下一台二手的印刷机，在家里开办了一家出版社，出版了伍尔芙的所有作品。

　　由于撰写一部书稿需要投入极大的精力和意志力，每写完一部书稿，伍尔芙的精神就毫不例外地出现一段紊乱。每一次发病，伦纳德都给予了伍尔芙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始终不离不弃地站在伍尔芙身后，做她最强有力的后盾和支持者。

　　才华横溢的伦纳德还是伍尔芙的文学知己，是她每部作品的第一个读者。敏感不自信的伍尔芙害怕读者的评论，却从不惧怕来自伦纳德的建议和修改意见。可以说，假如没有伦纳德，伍尔芙留给这个世界的作品也许会减少很多，逊色很多。

　　1941年春天，59岁的伍尔芙完成一部小说后，精神又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混乱中。她写下了两封信，分别献给她挚爱的姐姐温妮莎，以及老伴伦纳德。这是女文豪伍尔芙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文字。

　　谁也不知道伍尔芙在书写这两封遗书时，精神是处于正常还是异常的状态。但展开她写给伦纳德的这封信，我读到的是清醒、感激、自我终结痛苦时的冷静和为解脱伦纳德的苦难而给予的成全——

　　“我感到我一定又要发狂了。我觉得我们无法再一次经受那种可怕的时刻。而且这一次我也不会再痊愈。我开始听见种种幻声，我的心神无法集中。因此我就要采取那种看来算是最恰当的行动。你已给予我最大可能的幸福。你在每一个方面都做到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相信，在这种可怕的疾病来临之前，没有哪两个人能像我们这样幸福。我无力再奋斗下去了。我知道我是在糟蹋你的生命；没有我，你才能工作。我知道，事情就是如此。你看，我连这张字条也写不好。我也不能看书。我要说的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幸福都归功于你。你对我一直十分耐心，你是那么善良。这一点，我要说——人人也都知道。假如还有任何人能挽救我，那也只有你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有确信你的善良。我不能再继续糟蹋你的生命。我相信，再没有哪两个人像我们在一起时这样幸福。”

　　伦纳德浑身颤抖，他甚至没等读完信，就踉踉跄跄地奔出去寻找他的妻子伍尔芙。

　　他幻想着能再一次像从前那样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然而这一次，她太决绝，太坚定，太不给自己留后路，她破釜沉舟地以石头的沉坠扼杀掉所有可能生存的希望，只留下一把陪着她走过漫漫坎坷岁月的手杖，孤独地孑立在河边，为她送行，为她默哀。

　　“记住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伍尔芙去世后，伦纳德悲痛欲绝，他开始着手整理和出版伍尔芙的遗著。

　　在文字中缅怀故人，记住爱，记住时光，这也许是伦纳德最后能为妻子做的最为尊重及隆重的纪念方式吧。

　　4

　　很多人喜欢把“Woolf”翻译成“伍尔夫”，我最初因为这个名字把伍尔芙同女汉子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后来看到她的几张照片，目光深邃，脖颈颀长，坠髻柔美，高挺的鼻梁让人印象深刻，总之还挺有女人味。后来，我就习惯叫她“伍尔芙”了，“芙”字比“夫”字更有女人味。

　　遗憾的是，这个女人放弃了一桩女人生来就拥有的权利，她终身未育。

　　她一生中最为看重和专注的只有两件事：读书和写作。

　　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伍尔芙是如何打发她的时间的呢？

　　她一生写了10部小说和大量的文学评论以及随笔，但她在文学上的主要成就还是她的意识流小说。

　　“意识流”本是心理范畴的词，由19世纪美国哲学家兼心理学家詹姆斯创造，詹姆斯认为人类的思维活动是一股切不开、斩不断的“流水”。后来，这个术语被运用到了文学领域。伍尔芙的第一篇典型的意识流作品得属《墙上的斑点》。

　　提起意识流小说，当然不能不提及意识流大师乔伊斯。伍尔芙对乔伊斯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文人相轻，又或是她对乔伊斯的笔力产生了敬畏，总之初时她对乔伊斯很不以为然，比如对于乔伊斯的著名作品《尤利西斯》，伍尔芙当时下的结论是：“就我看这书天分是有的，但是水准很差的天分……书没品没味，这么说不光是指它很平淡无奇，而且从文学角度来读也是如此。”

　　但另一方面，不管伍尔芙自己承不承认，她后来创作意识流小说多少有受到乔伊斯的启发和影响，她骨子里还是欣赏乔伊斯的。

　　事实上，伍尔芙一直在琢磨创作手法，她曾经说过：“人不应该是插在花瓶里供人观赏的静物，而是蔓延在草原上随风起舞的韵律。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人生的意义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

　　就是在这种对生命的追求中，她不断挑战，尝试新的创作方法，创作意识流小说也可以说是她尝试的一种文体实验，她着力于从不同层面叩问人的内在本质。

　　她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研究和分析别的作家在写作方面的技巧，写成了文学评论集《普通读者》和《普通读者二集》。

　　在文集里，她有时理性，有时刻薄，有时深刻，有时尖锐，她并不需要你同意她的所有观点，但你无法否认她的某些观点引起了你的共鸣。

　　比如她说：“关于读书，一个人可以对别人提出的唯一指导就是不必听什么指导，你只要凭借自己的天性、凭自己的头脑得出自己的结论就可以。”看到这句时，我能不击掌叫好吗？阅读书籍就如同欣赏音乐一样，都是很私人化的事情，别人说好未必合自己的胃口，只有自己打心底里喜欢那才叫真的好。

　　如同许多能以一己之力养活自己的新女性一样，伍尔芙也主张女权主义，她在关于女权的论著《一间自己的房间》里提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观点：“女人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一笔属于自己的薪金，才能真正拥有创作的自由。”这句名言简直成了当代女文青共同顶礼膜拜的座右铭。哪个写作者不想拥有一个没有噪音、没有闲杂人员干扰、私密又安全、只属于自己的写作空间？

　　她对女人发出“成为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的呐喊。这句呐喊同样成为追求独立、自强不息的女性的共同宣言。

　　只是，遗憾的是，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这个被誉为“女版乔伊斯，心灵版尼采，现代版梵·高”，对人生有着清醒目标的女作家，终其一生都没能处理好自己的精神问题。

　　一半疯狂一半清醒，是这个英国病人一生最为无奈的写照。

　　“她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那灰白色的灯塔，矗立在远处朦胧的烟光雾色之中；在右边，视力所及之处，是那披覆着野草的绿色沙丘，它在海水的激荡下渐渐崩塌，形成一道道柔和、低回的褶皱；那夹带泥沙的海水，好像不停地向杳无人烟的仙乡梦国奔流。”这是弗吉尼亚·伍尔芙在她的小说《到灯塔去》里写的句子。

　　是那些不停地向杳无人烟的仙乡梦国奔流的水最终诱惑了她吗？在她跃入乌斯河前的那个刹那，我相信她一定是清醒的，她一定相信自己能游弋到杳无人烟的仙乡梦国。

　　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安全的房间，房间里充满快乐，载满温暖，让她能真正拥有创作的自由，在文字中不朽。

　　更多一些质感：

　　“女人，成为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从伍尔芙发出这句呐喊，时间已经过去了近100年。

　　这100年来，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人需要兼顾工作和家庭，压力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如何成为自己？如何让自己过得快乐和幸福？这似乎成了一道更加难解的题。它是每个女人穷尽一生都在修炼的一门课程。

　　成为自己，不是说要活得自私自利，而是要懂得如何真正去主宰自己的灵魂。

　　很多女孩婚前尚能保持自我，婚后整天围着丈夫和孩子转，渐渐沦为了他们的附属品。

　　闺密来约聚会，不去，因为要陪老公；过去喜欢的琴棋书画，放弃，因为现在得陪孩子去学琴棋书画……什么理想，什么追求，什么爱好，什么朋友，统统丢在了爪哇国。这样的你，自己还喜欢吗？

　　其实，日子哪里会过得这么兵荒马乱？时间挤挤还是有的。比如，陪孩子学琴时，你在等待的时光里是不是可以看一本心仪的书？比如，在给家人准备饭菜时，是不是可以顺便琢磨琢磨美食，当个巧手美厨娘？比如，带孩子去公园玩耍时，是不是可以带个相机，把从前的摄影爱好捡回来？

　　女人之间最大的差别不在于相貌，而在于味道。做一个优雅的女人，在再忙再烂的生活面前依然不丢失自己，保留一点爱的兴趣和激情，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才更加值得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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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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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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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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