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我愿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炮火连天,不忘旧物
  1941年12月18日,日军的飞机像乌鸦一般盘旋在天空中,轰鸣的爆炸声伴随着滚滚的硝烟愈演愈烈。香港楼宇轰塌,街道上人山人海,无数难民如蜜蜂一般四处逃窜。为了保命,戴望舒和徐迟全家搬进了叶灵凤的姐姐家中。她家门口有一个防空洞,如果日军的飞机前来轰炸,他们就可以躲到里面去。

  几个小时后,凄厉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了,沉闷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

  倏然间,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飞来两三架战机。戴望舒在前面带头,徐迟一家紧随其后。当他们走进一个水泥砌的长长的隧道门口时,戴望舒突然焦灼地扫视了徐迟一眼:“你先带着他们娘俩进去,我随后就来。”

  “你要去干什么?”徐迟忙拉住他,问道。

  戴望舒皱眉凝重地望了一眼前方,叹一口气:“我有一个相册和日记本落在灵凤家了,我要取回来。”

  “你疯了!”徐迟立刻飞来愤怒的目光,啐骂道,“命重要,还是你的破本子重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涉险!”

  戴望舒努力掰开徐迟紧握自己臂膀的手,嘴角袭上一抹笑意:“那里面是我与丽娟的回忆,不论怎样,我都要取回来!”说完,他向着残留一丝光线的门口跑去。最后,那个健壮的身影,彻底从幽长而狭窄的洞口里面消失。

  砰的一声,防空洞门关上了。

  陈松很是担心地望着前方,黛眉中仍旧挂着忧虑:“你说,他这样做究竟值得吗?”

  徐迟深深地吸一口气,而后又吐出:“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他一定很爱丽娟。因为,他对待他们之间的回忆尚且如此,对待真人的话,一定比现在还要疯狂。”

  是啊,他是疯狂的。有些时候,即便把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这一切,穆丽娟或许看不到吧。当他在爆炸声中来回穿梭,好不容易冲上叶灵凤家的三楼时,远在上海的穆丽娟,可能正沉浸在安稳的生活中呢。挨到下午五点时分,愁云惨重的天空仍旧弥漫着硝烟。戴望舒拿到东西后,飞也似的往防空洞门口跑去。此时,一枚手榴弹飞过来,瞬间在地面上炸开了花,紧接着有人倒下,鲜血如溪水般在地面上流淌着。他一阵惊慌,双手差点儿丢了日记本和相册。他再一次铆足力气,趁着烟雾,终于冲进了防空洞。徐迟连忙迎上去,双手搀扶着受了惊吓的戴望舒,慢慢将他放在座位上。陈松递过来一杯水,想为他压压惊。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水杯,徐迟就听到他哦了一声,昏厥过去。即便如此,他的怀中仍旧死死抱着那个日记本和相册。他,真的是疯了。原来,爱情早就生在他的脑海里,抽不走,拔不去,应该是根深蒂固了。

  1942年春天,嫩绿的鲜草厚厚地铺在原野上。

  遥望远方,翠山绿带,天空澄净,白云悠悠,好不快活。可是,美丽的天空下却是一片废墟。高耸的楼宇周围四处堆砌着瓦砾,原本完整的房顶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即便是喧闹的集市上,也随处可见宪兵队的踪影。

  此时的香港,已经不再安全。

  宁静的林泉居,很久没有人到来了。这一天,一个梳着分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突然来敲门。戴望舒打开门,请他进来,泡上一杯清茶。男子抿了一口香茶,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望舒,这段时间生活得可好?”

  戴望舒笑了笑,端着茶杯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难得汉年兄惦记,一切如旧。”他说完如旧两个字,眸子突然暗沉下去,像是寂夜中的黑幕,没有半分光彩。

  潘汉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扶了扶眼镜框,略带感慨地说道:“望舒,在中央江东纵队的组织下,香港已有三百多名文化名人被成功救出,安全转移到大后方去了。你是知道的,去年12月8日,日本派兵攻占香港。25日,港督杨慕琦在半岛酒店会见日军代表,并签署投降协议书,这意味着香港已经彻底沦陷了。目前,茅盾、胡绳、于伶、邹韬奋、戈宝权、廖沫沙等人已经离开香港,组织上要我来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离开?”戴望舒睁大眼睛,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为什么要离开?如今《星岛日报》的工作还没有完结,日寇仍旧横行,这是前线,我终究要留下的。”

  潘汉年叹了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无法与蛮横的日军对抗。依我看,不如先撤到大后方去,你照样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

  戴望舒凝滞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明白,自己在香港做斗争就是无谓的牺牲。稍有不慎,很有可能被宪兵队逮捕,甚至被暗杀。不过,他留在这里,自然是有些作用的。前线太需要一名文化者的领导,他恰恰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当然,戴望舒选择留在香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要等穆丽娟归来。曾经,在某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里,戴望舒写信告诉她,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等下去,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血流成河。在感情面前,他总是拉不下来面子,所以,便只能选择一个人默默坚守。

  “汉年。”戴望舒的声音很低,低得快要融进尘埃里,“我选择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丽娟还没有回来,我要等她。我曾对她说过,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我都会坚守在香港。这里有我的梦想,有我的追求,还有我的爱情。她一天不来,我就等一天。两天不来,我就等两天……我没有奢求过她能来,但人有点儿希冀总是好的。再说了,万一有一天她能来呢?”

  潘汉年不知道怎么劝他,但他心中明白,戴望舒这样的苦等是不会有结果的。潘汉年摇摇头,眼睛里不再有强留的意思:“唉,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前段时间,潘汉年曾让冯亦代劝戴望舒撤离,倔强的戴望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一次,潘汉年亲自来劝,依然是徒劳无获。其实不止是他们,徐迟和熊欣也多次登门拜访,极力劝戴望舒撤离。可是,诗人做下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他,终究选择要留下来。

  剩下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日本的宪兵队对留在香港的知名华人进行一一排查,凡是有抗日情绪的华人,全都被抓进大牢。这年的春天,戴望舒到附近的一家理发店剪头发,他还没有来得及洗头,就看到两个日本特务走进来。他们一左一右挟持着戴望舒,一个人厉声说道:“戴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就这样,戴望舒被抓进了土牢房。

  日本人的皮鞭是无情的,冷冷地打在诗人柔弱的胸膛上。他们想从戴望舒口中挖出抗日文化者的名单。然而,倔强的诗人怎么可能屈服,他抿着流血的嘴唇,眼睛里透露着顽强。终于,当他垂下头望见脖子上悬挂着的玉观音时,眼前似乎看到一个人。那是他的妻子,一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仿佛繁星一样美丽的女人。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咸咸的嘴角只蹦出三个字:“不知道!”

  面对顽固的犯人,日本特务可谓穷尽法门。他们用法西斯特有的酷刑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皮鞭抽打等对戴望舒进行威逼利诱。然而这一切,宁死不降的戴望舒都挺过来了。他在监狱中被关押了两个月。潮湿的环境,每日的拷问,无尽的折磨,让原本就患有哮喘的诗人病情更加严重。那时,唯一能让戴望舒感到欣慰的,就是脖子上戴着的玉观音。只要想到穆丽娟,他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更何况,他还不能就这样死去。因为他还有梦想没有完成,那个他曾对其许下海誓山盟的人他还没有等到。他的一辈子,不该这样结束。

  然而,生命是残酷的。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物,你拼了命地去争取,到头来,终成为水中月,镜中花。他原以为,只要没日没夜地苦等,若是熬够了时间,便能换得一个人的回心转意。然而,人不是物件。物件自始至终都在原地等着你,只要有碰到的机会,就一定能拿到手。可是人心会变啊,变了的人心,无论你怎样努力争取,终究无法撼动那人决绝的意念。

  1942年5月,天气很炎热,整座城市像烧透了的砖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叶灵凤经过多方营救,终于将戴望舒保释出狱。虽然摆脱了困境,但由于监狱中潮湿,诗人的身体越来越垮,一日比一日严重。若是冬天来临,他必须穿较多的衣服,而且总要围着围巾,手中常常握着一块白手帕。只要受了冷风,他就会咳嗽不止,仿佛得了怎样都治不好的重伤风。

  出狱后的戴望舒无处可去,只得寄居在好友叶灵凤家养病。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等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吵着嚷着非要谋求一份差事。叶灵凤拗不过他,便帮他在大同图书印务局编辑部找到一份编辑的工作。这倒是一个好差事,戴望舒也很喜欢。首先来说,虽然大同图书印务局归属日本文化部管辖,但它实际上成了我党的地下交通站。叶灵凤和张光宇等人都在书局做过编辑,他们常常利用职务之便,将从东京传过来的书报资料第一时间交到抗日组织手中。戴望舒恨日本人入骨,正想着为国家做点儿什么,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书局的老板叫胡好,他很赏识戴望舒的才情,经常找戴望舒谈话,久而久之,他开始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帮助诗人。当了解了诗人的感情生活后,胡好有点儿心焦。眼下戴望舒已经37岁,算是一个老男人了。妻子穆丽娟无情地抛弃了他,怕是不久便要与他离婚。胡好十分清楚,若是戴望舒再续娶,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1942年5月的一天清晨,太阳像车轮一样巨大,光芒如同千万把利剑飞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戴望舒坐在靠近阳光的书桌前,手中紧握着笔,认认真真地写着稿子。这时,胡好突然走过来,朗朗笑声好似江涛:“望舒,还在忙呢?”xiumb.com

  “老板……”戴望舒有点儿慌乱,立刻站起来。

  胡好赶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坐坐坐……不要这么拘谨,我又不是黑白无常,难道还要勾走你的魂不成?”

  戴望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右手扶了扶黑色的眼镜框。胡好见他不再言语,便侧过身子去,眼睛看向杨静:“望舒,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小杨,在咱们书局经理部工作。”说完,胡好扫视了一眼戴望舒书桌上随意堆放的资料,笑,“我看你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整理资料。这不,小杨平时也得闲,经过她的同意,我打算请她过来帮你一把。”

  戴望舒连忙推托,笑着回应:“不……不用,老板,你平时已经非常照顾我了,这点儿活我自己还是能做好的。再说了,小杨的工作也不轻,而且年纪又小,总要有休息的时间呀。”

  杨静双眼盯着他,樱桃小嘴微微抿着,眼睛快要弯成月牙了。她等诗人滔滔不绝地说完,才笑着走上前,右手往前一伸:“你好戴叔叔,我叫杨静,你呢,也可以叫我小杨。”

  “戴叔叔?”听到这样的称谓,戴望舒突然情不自禁地挤了挤眉。胡好见二人即将谈开,便没有插话,只是暗自偷笑一会儿,悄悄地走开了。那一刻,戴望舒才认真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柔和的阳光穿过格子窗,洒在少女曼妙的身姿上。借着那一缕浪漫的光芒,他看到少女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旗袍,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垂到肩上。她的眼睛是深黑色的,又大又圆,被弯弯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喜欢轻轻上扬嘴角,一刹那间,淡淡涂抹的口红悄悄晕开美丽的弧度。她的身材小巧而玲珑,阳光洒过来,落在她浅棕色的皮肤上,美丽极了。戴望舒看得有点儿呆,但沉寂一瞬后,又很快清醒过来。他啧了一声,缓缓坐在椅子上,满不在意地问:“为何叫我叔叔,我有那么老吗?”

  杨静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听胡伯伯说,你现在应该37岁了。我呢,只有16岁。你比我大21岁,应该和我父亲差不多。我叫父亲的弟弟叔叔,自然也叫你叔叔了。你若不喜欢叔叔这个称谓,叫你戴伯伯也使得。”

  戴望舒刚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又立刻吐了出来:“什么?你才16岁?老胡是在招童工吗,不行,我这就询问他去!”

  戴望舒猛地放下茶杯,正想起身之际。杨静立刻走过去,双手按在他的肩上:“你就省省心吧,我是自愿来的,跟胡伯伯无关。”说完,她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在他脸前悠悠地画着圆圈,“听说你是一个大诗人,写过很多诗歌呢。有一首诗叫什么来着,什么雨,我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呢。你知道吗,戴叔叔大诗人,一般只要是我都晓得的名人,他就肯定是名人了。因为我知道的有名的人,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戴望舒扑哧一声笑了,似乎并不愿意搭理她。这样的小女生他见多了,起初抱着仰慕的心态接近自己,但时间一长,脑袋不再热乎,肯定会灰溜溜地离开。片刻后,戴望舒微微一笑,侧过身去,拿起笔伏在案上准备写字。一会儿后,他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杨静笑意盈盈地躬下身子,任凭短发缓缓地垂下来,像是河畔随风摇摆的杨柳。那一刻,清风拂过她的秀发,卷带着幽幽的香味,没有丝毫征兆地飘进诗人的鼻腔里。她伸手将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眼睛死死瞪着已经涨红脸的戴望舒:“我是本地人,出生于香港本土。我的原名叫杨丽萍,怎么样,不错的名字吧?我的父亲是宁波人,我的母亲是广东人,我的原籍是浙江镇海,由于战乱,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不过,你非要问我父母的名字,我想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在我看来,随口告诉别人自己父母的名字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戴望舒又一次被她逗乐了,他连忙放下准备就绪的笔,好奇地看着杨静:“你既然叫杨丽萍,为何又改名成了杨静?虽然杨丽萍这个名字有点儿俗气,但总比杨静好听些吧。”

  “哼!”杨静故意抿了抿红唇,立马挺直腰板,有模有样地说道,“你见到我应该就明白了。我很爱说话,总是没完没了地唠叨。估计父母耳朵里已经被我磨出茧来了,他们希望我能变成安安静静的小公主,所以就给我另外取名为杨静咯。亏你还是一位尽人皆知的大诗人呢,这点儿想象力都没有。”

  戴望舒兀自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再度拿起钢笔,伏在书桌上进行创作。杨静看他不理睬自己,忙躬下身子,伸手夺过他手中紧握的钢笔。

  “你!”戴望舒略带小情绪地侧过脸去,愤愤地说。她却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右手拿着战利品不停地转圈。他们的距离,从先前的半米,一下子被拉近到几厘米。他可以嗅到她的发香,望见她脸上的一抹绯红,浅浅的,宛如黄昏时分的霞光。她可以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神,仿佛一只迷失方向的野鹿,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控制不住眼波流转。

  他痴迷地望着杨静,看得有点儿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温柔地开口:“愿我如月卿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杨静收起笑容,眸子里放射出柔光,就连那只紧握钢笔的手,也没有气力地垂下来。她似乎没有多想,红唇中不知何时吐出四个字:“我很喜欢……”而后,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故而快速地侧过身去,双手不停地把玩着衣角。那一瞬间,她有点儿不敢看戴望舒的眼睛,恍若那双眼睛会杀人似的。

  清晨,依旧朝阳暖照。

  清晨,依旧和风如雨。

  清晨是一天的开始,此时,亦成为他们的开始。

  相逢即是缘,相知便是分。

  戴望舒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21岁的女孩。而杨静,亦是在好奇、崇拜等思绪的撺掇下,慢慢打开数载紧闭的芳心。很快,他们走在了一起,开始像情侣一样随意出入书局。杨静是抄写员,有时也担任戴望舒的秘书,帮他整理整理资料,或是记录一下工作日程。在外人看来,这段感情根本就不会开花结果。男的已近四十,女的刚好是花季雨季,男的足可以当女的父亲,这样的年龄差距,在当时并不被大家接受。

  1942年10月,秋风扫过颓靡的长街,一片片枯黄的树叶,宛如秋雨般轻飘飘地坠下。天高云淡,碧空如洗。一切,应该就这样安静吧。当他走到狭窄而悠长的巷口时,忽然不自禁地咳嗽一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咳嗽声如海涛般绵延不绝,快要掏空了他的胸口。杨静轻轻拍打着戴望舒的后背,黛色的眉毛凝成了山丘。等到咳嗽声渐消,她才颇为自责地说道:“我不再逼你就是了,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静……”他等身体稍稍缓和,很认真地望着她,“我不是不想离婚,只是,我觉得这件事需要一个缓冲期。你是知道的,我与她结婚好几年,个中事情,自然不是一两句话、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她伤透了我的心,我是再不会爱了。然而,她根深在我脑海中的记忆,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除的。你放心,我必然是要对你负责的。我既然答应了娶你,就绝对不会中途反悔。或许,我不能给予你年轻与英俊,不能给予你风流与倜傥,不能给予你金山与玉食。但,我想让你明白,有些爱情,如是这般。我们执手迎着漫天娇艳的枫红,开着述不尽的玩笑,听着萧索而梦幻的秋声,一起走在落叶铺就的长街上。我们始终不会忘记一个方向,就在夕阳西下的位置,那里是我们的家,一个洋溢着欢笑,没有争吵的地方。有时,我多希望,我们牵起手来就能白头,省却余生跌跌撞撞的寻觅、无休无止地换来换去,那该多好!爱上一个人不容易,重新适应一个新的人更难……”说到白头的时候,他又咳嗽一声。似乎,病痛早已挖空了诗人的坚忍。他是怕了吗?还是,突然对匆匆而逝的人生失去了信心呢?一辈子,呵,是否当真如他所愿,牵起手来就能白头呢?

  杨静痴痴地望着戴望舒忧悒的眼神,呆了一会儿。

  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听过,又特别想听到。一瞬之后,她忽然舒展开紧蹙的眉,笑着挽起他那粗壮的右手,蹦蹦跳跳地朝着前方走去。

  她说:“你看我像不像兔子?”

  他说:“我没见过两条腿走路的兔子。”

  她说:“我要做独一无二,四条腿就不特别了。”

  他说:“可你是否知道,站得越高,越容易被人发现。猎人的枪是无情的,你做两条腿走路的兔子,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她说:“如果你是那个猎人,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戴望舒笑着点点头,没有回应。

  在他看来,他的年纪如此,经历了那么多沧桑的人和事,哪里还敢许下生死不渝的情话?早年,这样的话他也曾对施绛年说过。可是,风云流转,岁月蹉跎。他终究没能抵得住时光,亦未能挽留住人心。如今杨静再次对他说起,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敢再信。从今往后的日子,他不希冀同生共死,只盼着不弃不离,平平淡淡,就已知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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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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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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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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