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百里夜行操>第十一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灯的光芒像两条并肩齐走的银白色大蛇,车子颠簸一下它也跟着颠一下。

  修坐在副驾驶神思恍惚地望着后视镜,吴仲彣则猛抽着香烟,并时不时看一眼修。车外诡谲的黑暗仿佛无数只细小的蜈蚣,密密匝匝地覆盖住他们无法掩藏的心事。吴仲彣把烟蒂扔出车外,又望了修一眼。

  树枝刮过车窗,划过修的脸颊,他挠了挠发痒的手臂,望了吴仲彣一眼。

  “车灯在颠簸的泥路行驶,就像跳动的烛火。真漂亮。”修说。

  “像火柴贴着地面飞行,但它不会灭,不管风吹得多么猛烈。”吴仲彣说。

  “如果车灯的熄灭和风没有任何关系呢?它们也确实与风无关系,只与开车之人有关系。”修说,“我知道你害怕我们的情谊被风吹散,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它本身就是不堪一击的呢?”

  “这不可能。”吴仲彣笃定地说,“除非你想让他破散。”

  “呵呵。”修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吴仲彣说。

  “你真自以为是。那你告诉我,此刻我在想什么。”修说。

  “难道真的要我说出来吗?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自以为是!”吴仲彣说。

  “呵,真是可笑至极!”

  “你敢承认你没有那样想过吗?”吴仲彣激动地说着,从嘴角飞溅而出的唾沫星子溅到修的脸上。他用衣角擦了擦,“我想什么?”

  “难道你没想过我在医院的停车室把钱调包了?”吴仲彣又点了一支烟。

  “没有。”

  “你说谎!你的神情早已告诉我了,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吴仲彣把烟气吐出窗外。

  “车子能开快点儿吗?真受不了慢悠悠的速度,跟蜗牛一样。”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请直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过了,重复的答案你要我说几遍?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我敏感还是你敏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吴仲彣反驳道。

  “刚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选择退出了才能让这个团队少点儿矛盾,反正我的钱已经被偷了,在不在这个团队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了。”

  “呵,你早就想退出了,以为我不知道?”

  “神经病!现在我无法和你沟通,还是各自冷静一会儿吧。”

  “你只有把钱偷走了,才有正当的理由退出。别以为我不知道。”吴仲彣说。

  修直直地瞪着吴仲彣,眼中闪动的光芒,灭了。

  “你扛木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不在吧?去哪儿了?”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当然不想和我说话,因为你被我戳穿了。”

  “脑残才会和你说话。”

  “那你告诉我啊,你去哪儿了?”

  “老子去拉屎了,可以了吗?难道只允许莫凫拉屎吗?”修生气地吼了吴仲彣一声。

  “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吼个屁啊吼!”

  “老子乐意,你怎么着吧!”

  “你有脾气是吗?你再吼一次!我立马把你丢下车,让你走路回去。”

  “难道不是吗?你小舅子、你表弟难道没有嫌疑吗?为什么偏偏质疑我?我今天才给你的钱,二十四小时不到我就偷回来了?亏你想得出来!就算我要回自己的钱,那也只是拿而不是偷,请你不要用这种刺耳的字眼来羞辱我。”

  “他们不会那样做的,我了解他们。”吴仲彣说。

  “你了解他们关我毛事啊?你了解他们你找他们去啊,还找我干嘛?”

  “我好好和你说事儿,你激动什么?”吴仲彣说。

  “停车!”修吼得愈发大声起来,“给我停车,看见你就心烦。”

  “心烦就给我滚下车!”吴仲彣急得踩住刹车。修解掉安全带,把车门重重一摔。

  “他妈的,你关门可以小力点儿吗,这不是你的车!”吴仲彣把脑袋探出窗外,冲修吼道。

  野外的黑夜黑得那般彻底,修就像一只迷途的被同伴抛弃的羔羊。路旁的树木与黑夜混到一起,他看不清前方的路,更看不清吴仲彣的多疑。他神思恍惚地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摔进了泥沟里。

  泥水淹过他的鞋面,他使劲儿把脚从泥水中拔出来,无奈鞋子被泥水吸得十分紧实。他索性解掉鞋带,赤着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鞋子拔出来。疾驰而过的车灯照过他手中的湿漉漉的鞋子,他拎着粘满烂泥的鞋子在公路边走了十几分钟。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这时候,一辆汽车急停在他身旁。引擎冒出的热气吹过他的发丝。他抬起红肿的眼眶,冲车里的吴仲彣大声吼道,“给我滚!”

  “你叫我滚我就滚啊?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吴仲彣下车蹲在他跟前,把嘴里的烟气吐向他的脸,“快起来了,地面很凉,你光着脚小心生病。”

  “你没听见啊?我叫你滚远点。”

  “我怎么忍心把你丢在路边呢,公路两边都是浓密的树丛,万一你被蛇咬了怎么办?”吴仲彣试图把他扶起,“哦,对了,你被蛇咬也不会有事,这我倒是忘记了。”

  修像条蜷缩的穿山甲般,紧紧地抱着双膝不愿起身。

  “我向你道歉,刚才我太冲动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吴仲彣把修抱起,无意中摸到他屁股后的尾巴,“这是什么?怎么软绵绵的?”

  修挣脱掉他的手,“关你屁事。”

  说着说着吴仲彣笑了起来,“快上车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他摸了摸修的头,“这世上,除了我的家人也只有你会为我哭了。刚我到镇上给你买了棒棒糖,你不是很喜欢吃棒棒糖吗。真像我儿子!”吴仲彣笑着掐了掐他的脸蛋。

  “你老婆都没怀孕你哪来的儿子?就算你老婆怀孕了也不一定是你的儿子。”修脱口而出。

  “生气说话都语无伦次的,不是我的儿子难道是你的呀?”

  “是妖怪的儿子。”

  “好好好,我是妖怪,现在可以上车了吧?要是给我妈知道我把你扔在路边,我非被她大卸八块不可。”吴仲彣说,“钱没有了,我们再想办法。既然他们不愿筹钱,只能去贷款了。”

  “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银行怎么会贷款给我?”

  “怎么说我也在公司干了好几年,给你弄一份工作证明有什么难的?银行的人打电话来调查,我和人事部招呼一声就可以了。”吴仲彣说,“对不起啊,刚我真的不该怀疑你,是我的错。不过你若想融入我们就必须要做点改变,说话不要太咄咄逼人就行了。你说话太刺耳,他们才会针对你的。”

  “我做改变?我能做什么改变?我做的改变还少吗?”

  “和你说实话吧,晓敏和莫凫都不太喜欢你。他们觉得你来历不明,性格很怪,脾气又倔。想要他们改变自己来迎合你,那真不太可能,再说他们也不会为了我而迁就你。所以你愿意为我为这个团队磨掉些棱角吗?这个团队需要你,以后不许再说退出这种话了。”吴仲彣说,“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脑中想的只有如何才能赚到钱,只有这样我们的父母才能挺直腰板说话。我想带领你们一起创造财富。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你理解我相信我吗?”

  “嗯。”修点点头。

  “我们上车吧。”吴仲彣说,“今晚先去我老婆那儿住一晚,明天我们办完贷款,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美丽在医院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们来到小区时,已是二十二点二十分。杨美丽看到吴仲彣回来,兴高采烈地把他拉到餐桌前,埋怨道,“饭菜早做好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饭菜都凉了。”

  “处理点事儿才回来晚的。”吴仲彣望着门外,喊了一声,“怎么不进来?难道你要饿肚子吗?”

  “谁呀?”杨美丽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她看到修拎着一双脏兮兮的鞋子以及他光着脚的狼狈样,便歪着嘴说道,“怎么回事啊你,赶紧把鞋子扔了,别弄脏了我新买的地毯。”

  修把鞋子放在门外,嗫嚅着,“鞋子洗干净了还可以穿,鞋子放门外总可以吧。”

  “那你光着脚进来,不可以换拖鞋。”

  修关上门,赤着脚走到餐桌。吴仲彣用筷子指着修的脚,说,“怎么不穿拖鞋,赶紧换上。”

  “他的脚有泥,细菌很多的。”杨美丽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没事,我光着脚舒服。”修找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等等。”杨美丽说,“你的屁股也有泥巴,站着吃吧。”

  修无所适从地站在餐桌前,尴尬得憋红了脸,“嗯,那我就站着吃吧。”

  “坐着吃吧,没事,就跟自己家一样。”吴仲彣说。

  “不了,我站着吃也可以。”

  “那你站到粥锅那边,好帮我们盛粥。”杨美丽说,“弄得脏兮兮的,给你进门算不错了。等会儿吃完饭帮忙刷碗啊,我这儿不能白吃白喝的。”

  “嗯,应该的。”修拿起碗,刚要盛粥时,杨美丽又叫了起来,“洗手没有?没有洗手不能碰我家的碗,小心病菌。”

  “那我先去洗手。”修往衣服上抹了抹沾有泥巴的手背,走向卫生间。洗手时,他听到杨美丽说,“你怎么带他来我们这儿?”、“邋里邋遢的,跟走公路的流浪汉一样。”、“吃完赶紧让他走。”

  修洗完手,在卫生间门口叫了一声吴仲彣。吴仲彣便拉着他走向餐桌,但他挣脱掉了吴仲彣的手,“要不我到外面随便吃碗粉得了,晚上我也不在这儿住了。现在我没钱,你先给我两百块钱,我到小区隔壁的宾馆开个房,明早你来找我就行了。”

  “哟哟哟,吃我们的就算了,还好意思伸手要钱?”杨美丽叉着腰走来,指着修的脸说,“要钱没有,不想吃就给我离开。”

  吴仲彣顿时恶狠狠地瞪着杨美丽,“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他是我们的朋友,你说这种话合适吗?为什么总要处处针对他?”

  “他来路不明,还诅咒我们被海啸淹死,我对他已经够客气了。”杨美丽说,“看他就不像个规矩的人,扫把星。”

  “啪”地一声,吴仲彣一巴掌打在杨美丽的脸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早就被蛇咬死了!”

  杨美丽捂着脸哭着跑到餐桌前,把饭菜全砸到地上,“你竟然为了他打我!你个挨千刀的!”

  “疯婆子!你别理她。”吴仲彣把五百块钱塞到修手里,“今晚委屈你了,你到宾馆住一晚吧。”

  修把钱攥在手里,对怒火冲天的杨美丽鞠了个躬,“嫂子,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就走。”

  “她可能来大姨妈了,你别往心里去。”吴仲彣把修推到门外,“太不好意思了,让你看到这一幕。你先去外边吃点儿东西吧,明儿我打你手机,你手机还有电吗?”

  修拿出手机一看,“有,可以待机到天亮的。”

  “怎么还用这个按键机?我不是给你买了一部新手机吗?改天回去把新手机换上。”吴仲彣刚说完,粥锅“哐当”地一声,砸到他脚边。

  “好啊你,竟然瞒着我给他买新手机。”杨美丽叫得愈发大声起来。

  “你先走吧。”说完吴仲彣把门关上了。

  修闭着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隔着门都能听到她的骂声,这些年不知道仲彣是怎么熬过来的,”修赤着脚走下楼梯,“他怎么会娶这么一个疯婆子,还背着他偷汉子,偷的汉子还是他的亲表弟。不知道他知道以后会不会疯掉。”m.χIùmЬ.CǒM

  修下了楼,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口。此时的小区安静得如同一片荒塚,冷风吹过地面,他的脚背感到一阵凉意。

  “小伙子,你怎么光着脚啊?”一位老爷爷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没带钥匙吗?”

  “不是。”修向老爷爷走去,“爷爷,小区门口怎么走啊?我走很久了也没找到出口处。”

  “往前拐个弯,顺着大路直走,再往右拐个弯就是了。”

  “嗯,谢谢爷爷。”修礼貌地说道。

  “去吧,小心点儿,真是个好孩子。”老爷爷笑眯眯地说。

  修走出小区,才发觉到行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帅哥,你的鞋子呢?”路边的卖麻辣烫的老板娘指着他的脚说道。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脚背,才发现鞋子还在杨美丽家门口。

  “大姐,宾馆可以洗鞋子吗?我没去宾馆住过,不知道那里可不可以洗鞋子。”

  “可以的。”

  “好,谢谢啊。等会儿我来你这儿吃麻辣烫。”说完修跑进小区,按原路跑回杨美丽的家门口。

  当他弯腰准备拾起鞋子时,房里传来了吴仲彣和杨美丽的对话。

  “你还真打我呀,痛死我了,快帮我揉揉。”杨美丽说。

  “你砸锅子砸上瘾了?都不用钱买的吗?”吴仲彣说。

  “我演太过了?”杨美丽说。

  “你演得跟个泼妇似的,你发脾气也太快了!应该吃完饭再发脾气的!不过修很单纯,看到你发脾气他就慌了。”吴仲彣说。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我见他挺可怜的,有点儿不忍心。”杨美丽说。

  “不忍心你不还是演得像模像样的?以后他可能不敢再来这儿了,看你把他给吓的。”吴仲彣说。

  “既然你这么不想他来这儿,为什么还带他来?”杨美丽说。

  “带他来给你羞辱啊,我知道你一直为今天的事儿耿耿于怀,现在解气了没?”吴仲彣说。

  “其实他也没恶意的,是我们过火了。说实在的,他挺可怜的。你这样利用他,他日后知道了会不会报复?”杨美丽说。

  “他从小缺少关怀,只有我这个朋友,他害怕失去我这个朋友,不会报复的。再说了,他的心很软,就算有报复的念头也下不了手的。”吴仲彣说。

  “可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其实他人挺好的,让他在这儿住一晚也不打紧。”杨美丽说。

  “给他听到不好,还是赶他去宾馆住吧。”吴仲彣说。

  “你为什么这样对他?是舅舅的意思吗?”杨美丽说。

  “嗯,是舅舅的意思。不然我怎么会突然联系他。”吴仲彣说。

  修拾起鞋子,想用手中的鞋子把门砸个稀巴烂,可手举到半空又停了下来。他咬着牙,往门上吐了一口痰,“我呸!神经病!”

  他一边骂着神经病一边走下楼梯,骂着骂着他就哭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走向小区门口,经过树下时,坐在石凳上的老爷爷把他叫了过去。

  “孩子怎么了?受欺负了?”

  面对老爷爷的殷殷垂询,他哭得更厉害了。

  “孩子别哭,到爷爷这儿坐坐,爷爷陪你聊聊。”

  修坐到老爷爷身边,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你等等啊。”老爷爷拄着拐杖往小区门口的小卖部走去。

  修一想到刚刚吴仲彣与杨美丽的对话,鼻子一酸,眼泪又溢满了眼眶。这是他第一次受到好朋友的伤害,他想不通吴仲彣为何要如此对待他。难道吴仲彣对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但他一无所有,吴仲彣图他什么呢?还有他们口中的舅舅为何要指使他们?——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爷爷拿着两根冰棍,扶着膝盖坐在他身旁。

  “喏,你看这是什么。”老爷爷拿冰棍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的孙子和你差不多大,小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就给他买冰棍,他吃到冰棍就喜笑颜开了。”

  “现在您的孙子长大了,难过的时候还吃冰棍吗?”

  老爷爷递给他纸巾,“快把鼻涕擤擤,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修擤掉鼻涕,“谢谢爷爷。”

  “还吃冰棍吗?”老爷爷拆开冰棍的包装纸,“吃一根呗,我和你一起吃,我买了两根咧。”

  “嗯。”修咬了一大口冰棍,由于冰棍太冰的缘故,他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全都吐了出来,“爷爷,这冰棍太冰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慢慢舔。”老爷爷伸出舌头把冰棍舔了个遍,“应该这样吃。”

  “呵呵,您的舌头真长。”看到老爷爷舔冰棍的滑稽样,修忍不住笑了笑。

  “还能笑就是好事,这世间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老爷爷说着又舔了一遍,“这冰棍真甜呀,你也舔舔?”

  修卷起舌头把冰棍舔过一遍,融成水的冰棍溢满他唇齿间,他的嘴里便感到一阵冰冷的甘甜,受的委屈好似也随之消散了。

  “好舔吗?”老爷爷眯着眼儿。

  “嗯,好舔,甜甜的。谢谢爷爷。”

  “怎么哭了?闯祸了?和爸爸妈妈赌气出门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

  “哦,你是孤儿呀,那刚才怎么了?”

  “爷爷,您被最亲近的朋友伤害过吗?就跟亲兄弟一样。”修说。

  “有啊。恶语伤人六月寒呐,最伤人的话往往来自最亲近的人。”老爷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眨巴着眼睛,扯着自己的耳朵说道,“就像被钉子钉入树皮,钉子拔出来了,可伤疤会永远留在树上,抹不掉的。”

  “嗯。爷爷,您说话的腔调真像老顽童。”修捂着嘴笑起来。

  “人不管有多老,一定要保持一颗童心,你说对不对?”老爷爷像个孩子般笑起来,“你被朋友伤害了吗?”

  “嗯。刚我到朋友那儿吃饭,他老婆生气得把碗摔了。我回去拿鞋子的时候,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修说,“他们是故意在我面前演戏的,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那样做,我真的想不通。”

  “孩子,你了解你朋友吗?”

  “不知道怎样才算了解他,不过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现在不知道他怎么了,在我面前一套在我背后一套。其实我有点儿怕他,因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你们是同学?”

  “嗯,我们是大学舍友。”

  “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没有,前不久他突然联系我的。”

  “他联系你做什么呢?听你这么说,好像不单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没工作,他给我介绍了工作,还让我住在他家。现在他联系我是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创业,不过今天我的入股钱被偷了。因为这事儿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他怀疑是我偷的。”

  “你是不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

  “我救过他的命。”

  “后来钱找回来了吗?”

  “没有。不过他叫我明天去贷款,把入股钱填上。”

  “你想去贷款吗?想和他一起创业吗?”

  “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因为创业这事,我和他的关系好像变僵了,如果没有创业我们一定还是好朋友。”

  “孩子啊,你想过钱是他拿的吗?”

  “啊?”修惊诧地看着老爷爷,“这不可能,他没必要这样做的。”

  “孩子,看来你心性纯良,不会耍心眼儿呀。他有没有必要,难道还会告诉你?”老爷爷说,“当然,这只是爷爷的猜测,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儿也好。”

  “嗯,我知道,但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这你得问他了。”

  “算了,钱被偷就被偷吧,明天我贷款还上就可以了。”

  “孩子,不要为任何人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儿,即使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听你这么一说,爷爷觉得他不值得你那么做。我知道你心眼儿实不好意思拒绝他,可人总得学会拒绝呀,你说对不?”老爷爷说,“依我看呀,你还是不要和他创业了,你算计不过他的。日后他把你的钱吃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他数钱呢。更何况你们长久不联系,他的变化你也不知道,人心啊都是捉摸不透的。如今他突然联系你,一定别有目的。”

  “不会的,他不会那样做的。”

  “不会?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到时候你吃亏了就会想起爷爷的话了。他能在你面前一套就能在你背后搞好几套,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可得有啊。”老爷爷说,“再好的朋友一旦与利益挂钩,就不再是单纯的友谊了。因创业而翻脸的朋友比比皆是,按你们这个创法儿,迟早一天也会翻脸的。”

  “不会的,我相信他。”

  “你真是个傻孩子,有你这个朋友其实是他的福分呐,可惜他不懂珍惜。”说完老爷爷撑着拐杖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你看,我女儿来找我了。”

  修顺着老爷爷的目光望去,看见杨美丽穿着拖鞋走向他们。好在天黑,她看不到他。

  “孩子,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爷爷,我记住了。”

  老爷爷离开以后,为了不让杨美丽看到自己,他便躲到树后,待他们走远了才出来。“原来老爷爷是杨美丽的爸爸。”修恍然大悟,“那……那他就是吴仲彣的岳父!”

  他拍掉屁股上的尘土,吃了一碗麻辣烫便到对面街的宾馆开房去了。

  待他搓完澡洗干净鞋子,已是二十三点三十五分。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给吴仲彣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对面街的馨缘宾馆,501号房。

  第二早他的手掌感到一阵阵剧烈的颤动,他张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手中震动的手机。是吴仲彣打来的。

  “喂,这么早啊。”

  “八点钟了,不早了。”吴仲彣说,“我已经开车到宾馆门口了,你洗漱洗漱,赶紧下来。”

  待修洗漱完毕,退好房。吴仲彣把早已买好的包子、豆浆放在他的座位上。

  “小心点儿,别坐着包子。刚买的包子,热腾腾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吴仲彣说,“昨晚睡得好吗?”

  修想起昨晚吴仲彣说的话,突然觉得他是一个极其虚伪且心胸狭窄的人。他随手把包子扔到后座上,“肚子不饿,不想吃。”

  “还在生气?”吴仲彣启动车子,“昨晚对不住了,兄弟。不瞒你说,其实昨晚不只我和我老婆住在那儿,还有我岳父。我岳父脾气古怪得很,一向不喜欢陌生人到家里过夜。”吴仲彣接着说道,“我老婆怀孕三个月了,我岳母生晓敏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妈最近没时间,所以我岳父才特地从乡下赶来照顾她,等我妈有空了他再回乡下。”

  “哦。”修说,“嫂子怀孕了?”

  “是啊,头三月本来不打算和大家说的,不过害怕你误会不得不说了。我老婆怀孕以后脾气变得很暴躁,以前她不是这样子的。孕妇都那个样,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看到吴仲彣说得口若悬河,修在心里骂道,我呸,真不愧是资深业务员,说谎话跟真的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吴仲彣说。

  “没有,现在我们去哪儿?”

  “去银行贷款啊,不然资金周转不开就不能正式开工了。”

  “今天是周末,银行不上班吧?”修抽出手机给吴仲彣看一眼日历,“要不等银行上班了再办理贷款吧。”

  “我忙到都忘记今天是星期几了,”吴仲彣懊恼地拍着额头,“看来今天无法办理贷款了。你先把身份证给我拿着,改天我到银行看看。”

  “既然今天无法办理贷款,那现在我们去哪儿?”修递给他身份证,故作困状打了个哈欠。

  “带你去杀鸭场看看,我已经和杀鸭场的老板说好了,今天带你去那儿瞧瞧。等办理好贷款,你去杀鸭场工作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把你的任务列在纸上,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你要学的东西挺多的,短时间可能回不来。”吴仲彣说,“最少也得两个月。杀鸭场包吃包住,但没有工资。”

  听到吴仲彣给自己安排去处,修不开心地说道,“看到那种血腥的场面我会受不了的,杀鸭场到处都是鸭毛、鸭血、鸭肠子,肯定奇臭无比。我在那儿待一天都受不了,你还要我呆两个月?你还不如杀了我!”修的语气有点儿激动,“再说为什么是我去呀?杨晓敏不也可以去吗?”

  “你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们三个人都有工作,谁也去不了,你没有工作,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你要实在受不了杀鸭场的那个味儿,等会儿我给你买一袋子口罩,一个口罩不行你戴两个,两个不行你就戴四个。”

  “我不去。”修说,“我闻到杀猪的味道会吐,拔鸡毛会吐,到菜市场的肉摊买肉也会吐,你叫我去杀鸭场呆两个月简直是在挑战我的生理极限。要不我们花钱请个人去吧,一个月给他两千块钱,两个月才四千块钱,这点钱咱们还是付得起的。”

  “咱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多,何必花那冤枉钱呢?现在只带你去瞧瞧,下个月才去呢。”

  “随便谁去,反正我不去。”

  吴仲彣看到修的态度如此坚决,便叹了口气,“难道你忘了是谁给你介绍工作,让你住到我家的?去个鸭场搞得像杀了你一样,现在的杀鸭场都是用机器杀鸭的,又不用你拔毛,不会很臭的。”

  修被吴仲彣的这番话给塞得一时无语。他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只能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不是说过你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吗?现在我需要你,没想到你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了。我很受伤,我以为你会一口答应的。”

  “我们去别人的杀鸭场偷学技术是不道德的。”修想来想去,好像只能说这些根本站不住脚跟的话来搪塞他了。

  “你傻呀,难道我会和老板说你明目张胆地去偷学技术?我和老板说你只是一个实习生,不用发你工资才让你进他们鸭场的。我找了好几个鸭场都无果,这个鸭场老板我也是找了好几次他才勉强答应的,多好的机会呀。以后你学成归来,我们杀鸭的技术就全靠你了!到时候晓敏、莫凫就不敢处处针对你了。我这是为你好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修被塞得还不上嘴。

  “别我我我的了,你不去我会失望的。”吴仲彣故作生气的模样。

  “好吧。”修撇撇嘴,“咱们先去看看吧。”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虽然杀鸭场离格尔诺丁市远了些,可是那儿很清静,你会喜欢的。”

  “下个月去是吗?距离下个月还有二十多天,不急。昨晚我的睡眠很差,我先睡一会儿。”

  车子开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才到杀鸭场。

  杀鸭场的四面都有群山围绕,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路进入,若是会车还得避入丛林才能顺利通过。杀鸭场只用一些简陋的铁皮围成一个棚,棚顶上方是一大块透明的塑料盖。杀鸭场飘出的死鸭的臭味,使得修还未走近就发出了干呕的声音。他用衣襟捂紧口鼻,可一靠近杀鸭场还是恶心得吐了出来。好在今早他没吃早餐,没什么东西可吐。

  “来,把口罩戴上。”吴仲彣从车里给他拿了两个口罩,“都戴上吧。”

  杀鸭场老板看到他们到来,便脱掉手中的胶手套,与他们客套地握了握手。杀鸭场老板身上的酸臭味,好像从他的每一个毛细孔散发而出,修闻到这股酸臭便忍不住地捂着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吴仲彣说,“有这么夸张吗?”

  修猛地点头。

  “吴兄弟,这就是你找来的实习生?”杀鸭场老板递给吴仲彣一支烟,“他这样不行啊,没进到场地就吐了,以后怎么熬?”

  “没事,我给他买了一袋子口罩,用完了我再去买。来这总得先适应适应吧。”

  “那好,你们跟我进棚看看吧。”

  杀鸭棚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桶——有的塑料桶堆满了鸭的内脏,有的塑料桶装满了刚掏出的鸭肠子。脏兮兮的鸭毛围着塑料桶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鸭毛黏着鸭血,被水冲洗过的血迹从鸭毛堆底部缓缓流出,汇成了一条条大小不一的“血河”。杀鸭的阿姨们穿着一套黄色的连体胶衣,脚上也穿着一双黄色的水鞋,鸭毛粘满了衣服上印着的两只欢快的鸭子。有的阿姨蹲在塑料盆边,清理机器未拔干净的杂毛;有的阿姨在清理刚杀死的鸭子的肠子;有的阿姨把刚放完血的鸭子扔入滚烫的水锅中;有的阿姨把刚烫好的鸭子送进机器中——杀鸭棚内充斥着鸭内脏的臭味、鸭毛的臭味、烫鸭毛的臭味、鸭屎的臭味,在不通风的棚中融成了一股股浓烈的酸涩的臭味——阿姨们看似分工明确,棚内实则十分杂乱、狼藉。

  修隔着两个口罩都能闻着血水盆中飘出的血腥味,这些浑浊的血水都是由上百只死鸭残留的血迹混淆而成的。修以为阿姨们会把盆中的血水倒掉,再把干净的清水倒入盆中重新清洗鸭子的胴体。但他万万没想到,阿姨们不但不把那些粘稠的血水倒掉,反倒将刚拔好毛的鸭子放到血盆中开膛破肚,鸭屁股残留的排泄物也一并混入其中。

  修忍不住问了问正在掏鸭肠的阿姨,“阿姨,这盆水怎么还不倒掉啊?里面都脏得不成样了,还把刚拔好毛的鸭子放在里边破肚。”

  阿姨用手臂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说道,“才杀了十多只鸭子,水还能用咧。”

  “那得杀多少只鸭子才会倒掉盆里的血水啊?”

  “这不确定,不过一般都在一百只左右。”

  就在这时,有位阿姨从杀鸭棚的最里部捂着嘴冲了出来,扶着棚外的树干不停地呕吐。修听到阿姨呕吐的声音,胃液好似冒到了喉咙口,再加上蹲在盆边的阿姨往鸭毛堆吐了一口浓痰,他恶心得立即解掉口罩。没想到一解掉口罩,一股股浓烈的温热的酸臭扑鼻而来,他还没来得及跑出棚外就将胃液吐到了血水盆中。在呕吐的过程中,他越是闻到血盆中的臭味就越是吐得不能自已,一直吐到嘴中泛苦不能行走的地步为止。

  吴仲彣看到修吐得昏头昏脑的,立刻把他抱出棚外,给他继续吐。吴仲彣拿着塑料水瓢,盛了半瓢水给他洗脸。由于水瓢长时间与杀鸭棚的血水混在一起,导致修一闻到水瓢夹带的酸臭味,便立即吐得半跪在地。

  “快去……车上……拿一瓶矿……泉水……”修使劲儿地抠着喉咙,瞪大瞳孔,任眼泪滴到地面上。

  “水来了,水来了。”吴仲彣把瓶口凑到他嘴边,“快漱漱口,洗把脸。”

  修漱掉半瓶水,用剩余的水冲了把脸,舒了口气,“他妈的,我要把我的胆汁儿呕光了!”

  “先别说话,闻闻橘子皮。”吴仲彣剥开一片橘子皮,放在修鼻前,“好受点儿没有?”

  修吐了一口唾液,“闻到橘子皮的味道好多了,可我整个人像被掏空了。”

  “车上有包子,我给你拿去。”

  “不用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吃。”

  杀鸭场的老板递了一支烟给修,“抽根烟就没那么难受了。以前我们到公共厕所上大号的时候,没有烟熏根本蹲不住两分钟。杀鸭场对你而言就是公共厕所,可能比公共厕所还要臭。”他也递了一支烟给吴仲彣,“这事儿他真干不了,你给他多长时间适应都干不了。刚那位阿姨在我们这儿干了快一年了,还不是每天都吐,每天吃的东西都给吐光了。本来一胖子,现在成瘦子了。”

  “哎……”吴仲彣抽了一口烟。

  “还是送他走吧,他干不了的。”杀鸭场老板朝他们摆摆手,便走进棚中。

  “上车吧。瞧你演的。这演技可以拿影帝了。”吴仲彣说。

  “你才演的,神经病。”

  “是啊,刚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吐成瘟鸭了。”吴仲彣说。

  “你才是瘟鸭。”

  “我先送你回去吧。”吴仲彣说,“既然你干不了这个活,总有活给你干。”

  “那谁来这儿学杀鸭的技术?”

  “现在我们还没到杀鸭那步,以后再说吧。”吴仲彣说。

  “既然没到杀鸭那步,你叫我来这儿干什么。”修推了一把吴仲彣,“刚你说还有活给我干,什么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上车吧。”

  他们回到格尔诺丁市,已是天黑。

  吴仲彣把车子停在修的楼下,替他解掉安全带,“今晚你把日常用品收拾收拾,装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明早我来这儿接你。”

  “接我去哪儿?”

  “接你去鸭场啊。”吴仲彣说,“过几天我们三个人要参加公司的月初例会,不接你去鸭场谁看鸭子?让那几条狗看鸭子?”

  “哦。你早说嘛,什么事情都到最后才说,整天故弄玄虚的你累不累。”修下了车,发现吴仲彣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回头问他,“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要到我那儿喝杯水?”

  吴仲彣急忙摆摆手,“你那儿的水我已经有阴影了,此生不敢再碰了。我回个电话就走。”

  “那我先上楼了,明早打我手机。”修说,“等会儿我就把你买的新手机换上。”

  “嗯。”

  修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看见一名陌生男子站在他的门口打电话。手机屏幕的光亮照着他翕动的嘴唇,指缝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隐隐闪现。修走近一瞅,“谭警官,好久不见。”

  谭警官回过头剜了一眼修,急忙挂掉电话。

  “好久不见。”谭警官踩灭烟蒂,“我也是刚到一会儿,今天你去哪儿了?”

  “今天去了一趟杀鸭场,刚朋友送我回来的。”修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事儿说事儿吧。今天累得慌,我想睡早点儿。”

  “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是我租的,不是我家。当然,您不介意里边简陋也无妨。”修从裤袋掏出门钥匙,把钥匙插入锁口时,谭警官说,“市长被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报纸、电视都有报道,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修打开门,拔出钥匙,“怎么?市长的死和杜成康的死有关联?”

  “这还不知道,正在调查中。”谭警官说,“市长的死与杜成康的死截然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所杀。”

  “哦。”修走进屋里,“进屋坐坐吧。今晚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事。”谭警官走进屋里,打量了一圈,“收拾得真干净。”

  “谢谢。不过今天我没烧水,要不我到楼下的小卖部给您买瓶矿泉水?”

  “不用不用,我口不渴。”谭警官故作轻松地抖着脚,“七月四日晚你在哪儿?”

  “怎么?您怀疑市长的死与我有关?”修说,“听说市长的尸体被神秘人装在猪笼里,还挂在了检察院的大门上。您真是太高估我了,我可没那种本事。”

  “没有没有,我随口问问。”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我早知道你已经发现了,跟踪你的那个人已经撤掉了。”

  “不止一个人吧?您以为换了辆车我就不发觉了?”修说,“我真想不通,您为什么会觉得杜成康的死一定与我有关呢?我与他无冤无仇,何来的杀人动机?”

  “你说话真爽快,这么着急摊牌?”

  “摊什么牌!换作是您会爽吗?无缘无故被人跟踪监视,不了解的还真以为我是杀人狂魔呢。”

  “可你是唯一的嫌疑人。”谭警官说,“杜成康的死太过蹊跷,我办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那关我何事?我本以为您是爽快之人,没想到您也搞这些小伎俩,还给我吸什么迷魂烟!”

  “可你并没有吸进去,不过你演得挺好的。”谭警官说,“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在你吸烟的时候怀疑你的,你明明会抽烟,为什么装作不会抽烟的样子?”

  “那又如何?既然我拒绝不了你的烟,难道还不允许我装装逼?”

  “可你这个逼装过头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凶手,请您别再派人跟踪我了。”

  “我也重申一遍,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是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那是您的事。”修说,“再说了您有何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

  “我有猎狗般的嗅觉。”

  “这太抽象了,恕我才疏学浅,无法领会您所谓的猎狗般的嗅觉。再者说,这又关我屁事?我没见过哪个警官像您这样办案的。恕我直言,您这事儿办得真的挺傻逼的,跟踪嫌疑人也不找几个机灵点儿的,漏洞百出。”

  “呵呵。”谭警官冷笑一声,“真相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捉到真凶那天,希望我的手铐铐的不是你的手。”

  “真是傻逼。”修冷笑几番,“真不懂您是如何考上警校的。从您嘴里说出的话,真不像办案多年的警官说的,倒像极了没有文化还装高明的地痞无赖说的。”

  “看来我们的谈话不具有任何意义。”谭警官站起身,“我可以控告你侮辱警官,随时可以扣押你。但我不会这么做,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真是滑稽。”修说,“您请吧!以后有证据了再来找我,我很忙的,不希望有人打扰。哦,对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你牛逼!我看你能牛逼到什么时候。”

  谭警官走后,修把门关上,望着灯座上的针孔摄像头。一头雾水。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换上吴仲彣送的新手机。

  走到窗边,打算给吴仲彣打一通电话时,发现吴仲彣的车子还停在楼下。

  正当他纳闷吴仲彣为什么还不离开时,他看见谭警官钻进了吴仲彣的车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百里夜行操更新,第十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