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百里夜行操>第十二章
  太阳西沉。夜幕逐渐拉黑。

  杨晓敏与莫凫在树下下象棋,吴仲彣则在水泥房里写会前报告。只有修喂完小狗后,钻进了他们买的二手卡车里玩手机。这是修拥有的第一部智能手机——虽然他知道吴仲彣已经虚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碍于吴仲彣在他最落魄之时帮助过他的恩情,每当他试图提出退出的想法时,话到嘴边又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已越过了他的底线,现在之所以没有撕破脸。或许是他在等待一个契合的时机,就像在等待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自己关在车里干什么?”吴仲彣敲着车窗,“快开门,我有事和你说。”

  修打开车门,关掉手机屏幕,“什么事?”

  “今晚我们四个人在这儿住一晚,明早我们就回公司开会了,五天后我们才回来。你记得每天喂鸭子,不要再让鸭子钻进甘蔗地里了。”

  “哦。”

  “今天的竹子已经砍够了,等我们开会回来再一起做竹筏吧。”

  “哦。”

  “哦什么哦?今天大家都累了,还不进屋休息?明早你得六点半起来喂鸭子。”

  “我在车里睡得了,屋里那张小床挤不下四个人。”

  “那随便你。”说完吴仲彣关上车门,招呼杨晓敏、莫凫进屋休息。

  夜已深。吴仲彣他们挤在一张小床上呼呼大睡,修隔着车窗也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想起昨晚谭警官钻进吴仲彣车子的画面,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总觉得谭警官与吴仲彣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吴仲彣妈妈身份证上的名字,想起了她说的吴仲彣的舅舅——难道谭警官是吴仲彣的舅舅?还是吴仲彣是谭警官的线人?

  此时,车门外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打开车门,看到小狗撑着双手在门面上,瑟瑟地看着他。他把小狗抱入怀中,发现绑住它脖子的项圈不见了——小狗的颈脖背面磨掉了一层皮,他心疼极了。随后他蹑手蹑脚地回到水泥屋,从医药箱里取出云南白药。为小狗涂上白药后,便抱着它慢慢入睡。

  睡梦中,他听到车窗外刮起的狂风引起了小狗们的狂吠。他很想打开车门一探究竟,可他躺在座位上一动也不能动。狂风刮得越来越起劲儿,小狗们也吠得越来越大声。他看见穿着黑寿衣与红寿衣的两位老人,从沙树林后的两个坟墓里,像两股青烟般冒出来。它们停在沙树林上一阵子,随后慢腾腾地朝水泥房的方向飘来。

  它们的脚上穿着隐约可见的深黑色的老式布鞋。脚边围绕着一道黑灰色的气体,气体被风吹到脚后,形成了两条模糊的黑线。一大片可怖的黑云在狂风中翻涌着,随即涌入它们体内。

  躺在他怀中的小狗似乎察觉到了杀气的来源,于是闭着双眼,跟着他的身体一同颤抖起来。

  它们飘到三只小狗的跟前,小狗们见到它们便害怕得耷拉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它们在小狗跟前站过一会儿,便斜睖着双目,飘到水泥房门口。

  “要不要上他们的身?”红寿衣的老人眨了眨眼睛。

  “他们的鸭子吵到我们睡觉了。”黑寿衣老人的眼睛也眨了眨。

  “真是不知死活!”红寿衣的老人怒视着正打呼噜的他们,鼻孔吐出一股黑气。

  “把他们赶走吧。”

  “必须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它们青色的侧脸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气息伴着霉臭味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一样。看到它们魁梧的背影以及会说话的眼睛,修不禁喘着粗气,手抓着空气,不小心把躺在他怀中的小狗给抖下了座位。

  红寿衣的老人听到声响,猛地剜了一眼车窗。

  “咯咯咯咯……”修听到有人在敲车窗。他睁开眼,看见吴仲彣在车窗外叫嚷着。

  他打开车门,“天亮了?”咽了咽口水,“这里有鬼……两个鬼……”

  “你把自己反锁在车里,当然有鬼啦。”吴仲彣看到修的汗水浸湿了衣服,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二手车不干净?”

  “嗯,有鬼。但我看不清它们的脸。”

  “看得清它们的脸现在你已经是死人了。”

  “什么鬼不鬼的,胆子这么小?我们在里面睡得好好的,就你事儿多。”杨晓敏走过来。

  “不说了,我们得赶回公司了,等会儿你记得喂鸭。”吴仲彣拿着车钥匙,一边朝车门走去一边招呼着莫凫,“把我车里的榨菜搬出来给他。”

  修看到满满一箱榨菜,沉寂许久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难道我每天都吃榨菜?凭什么!”

  “别的菜也存不了五天啊!不是还有米吗?你不喜欢喝粥,煮点儿饭来送榨菜也可以。”吴仲彣说完把车门一关,开车走了。杨晓敏与莫凫的车紧随其后,只剩修一人像块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他望着逐渐远去的车灯,不甘心地踢了一脚榨菜箱。

  “他妈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他们!”他生气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操!人善被畜生欺!”

  此时,拴在树边的三只小狗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转着圈圈,嘴里还发出极其烦躁的声音。小狗们被拴得好些天了,他知道小狗们的粪便快要憋不住了。于是他帮小狗们解掉项圈,跟在它们屁股后面,看着它们拉屎撒尿,以免它们跑到鸭场咬鸭子。

  重获自由的小狗们在泥路上欢快地奔跑着,还时不时冲落后的修叫上几声。他追上小狗们的步伐,跟着它们穿过了一片又一片沙树林。它们跑了一小段路后,都会回过头来看看修是否跟上,确定他跟上以后便继续往前走。当他穿过最后一片沙树林时,看到小狗们望着不远处的草丛里止步不前。他疑惑地拨开草丛,小狗们便跟着他一同进入草丛里。

  原来草丛里有两座新坟,坟头各自插着一束崭新的挂纸。墓碑前的蜡迹还没有陈旧的迹象,周围的杂草也被除得一干二净的。修一看就知道这两座新坟刚迁来不久,因为两块墓碑上的文字被重新上过色——这与他昨晚梦到的坟墓如出一辙。

  “难道昨晚梦到的都是真的?”他蹲在墓碑前,打量着墓碑。看到两块墓碑上都刻有壹玖伍捌年柒月拾柒日这几个字,他心想,难道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小狗们便冲他吠起来。有一只小狗则咬住他的衣角,拼命地往回扯。

  “既然你们这么害怕,为什么还带我来这儿。”看到他站起身,小狗们便走出草丛,在草丛外叫了他几声。

  从沙树林出来以后,小狗们片刻不离地跟在他左右,好似它们离开半步他就会有性命之忧一样。

  接下来的四天,他除了每日按时把饲料送往鸭场喂完鸭子以外,便再无其他的事情可做。他每天都会解掉小狗们的项圈,带着它们去遛弯儿。可令他不解的是,这四晚他每晚都会梦到与之前的一模一样的噩梦,每次都是红寿衣的老人剜了一眼车窗他就被惊醒了,每次醒来都是在破晓时刻。如果它们真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那为何这四晚它们迟迟没有行动?难道是冲吴仲彣他们来的?他想着反正吴仲彣他们明天就要回来了,最后一晚索性不睡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拨通了吴仲彣的电话。

  “明天你们什么时候回鸭场?”

  “我们前两天已经开完会了,现在我们回家过节呢。”

  “你们开完会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儿,回家过节是不是也该告知我一声儿?”他憋着一股闷气,“你们太过分了!那么多鸭子我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

  “上次晓敏和莫凫不也看了几天吗?”

  “他们是两个人!”

  “两个人和一个人有区别吗?别觉得自己委屈了,后天我们带点儿海鲜给你,就当是补偿。”吴仲彣显得很不耐烦。

  “谁他妈稀罕你们的海鲜!”修怒吼了一句。

  “难道我们去哪儿还要通知你一声儿?这个团队我才是老大,你要知道自己的位置。”

  “妈了个逼的,明天你们不回来我立马收拾包袱走人,说到做到。”说完修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吴仲彣打来电话。

  吴仲彣毫无耐性地说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挂了,说话这么冲干什么!难道你忘记了之前答应过我的要做的一些改变吗?”

  “改变什么!”说完修再次挂断电话,不解气地把吴仲彣送的新手机摔到地上。气消以后又把手机捡起来,塞进口袋。

  天很快又黑了,他简单扒了几口饭,竟困得坐在门口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已是夤夜。他看到四只小狗站在他身前,朝远处的沙树林的方向不停地狂吠着。他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确认这真的不是梦。眼看小狗们越吠越大声,他忍不住走到它们跟前眺望一阵子,发现前方除了风刮过沙树林的声响,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时候,小狗们突然转过身子,朝身后的空气声嘶力竭地吠着。小狗们一边吠着一边试图冲过去,但又害怕得退了回来。

  他回过头,看见一张青黑色的阴阳怪气的脸定定地看着他——它的鼻子被割掉了,眉毛好像也被烧光了。穿着黑寿衣的老人的鼻子也被割掉了,眉毛还在,但瞎掉了一只眼睛。

  “你该死。”黑寿衣的老人说。

  “你你你……们们们们……想干……什什……么……”小狗们跑到他身旁,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警告的叫声。

  红寿衣的老人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到跟前。四只小狗见状,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但还没得近它身就被它一脚给踹了出去。被踹翻的小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便再次扑了过去——这一次,两只小狗死死地咬住它手臂,另外两只小狗则狠狠地咬着它的大腿——它挣扎了一下,倏地松开掐住修的脖子的手。

  红寿衣的老人掐住其中一只小狗的脖子。黑寿衣的老人则倏然出现在他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往墙上顶。小狗被红寿衣的老人给掐得翻了白眼,双腿不停地往下蹬,竭力挣扎着、呻吟着。眼看小狗就要被红寿衣的老人给掐死了,他怒火一冲,身体便开始发红发烫,屁股后的尾巴也剧烈地抖动着。他往黑寿衣的老人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液,一使力,把黑寿衣的老人给弹出了几米外。他红着眼,冲向红寿衣的老人,一把抓住它的后颈,将它甩向黑寿衣的老人。

  被解救的小狗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其余三只小狗便咬住它的后颈,把它拖到修的身后。

  它们看到修怒不可遏的模样,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一人飘到他身后,一人飘到他跟前,四只大手牢牢地箍住他的脖子。他张开手掌,往它们胸前使力一推,它们身上的寿衣便着起了黑色的火焰。火焰迎着狂风烧遍它们全身,它们在狂风中发出惊悚的叫声。就在修打算给它们最后一击时,它们身上的黑火焰慢慢被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的冰雪给冻住了。

  须臾间,无脸男从飘散的冰雪中缓缓下落,立在它们面前。

  无脸男为它们化掉冰雪,一人赏了一巴掌。得以解救的它们,见到无脸男出现后便跪倒在地,“少覡饶命。”

  “你们作恶多时,恐怕我不能饶过你们。”无脸男冷冷地看着它们。

  “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跪在地上的它们顿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求少覡饶过一回,小的再也不敢了。”

  “不好好待在坟墓里,难不成想找肉身轮回!”

  “不敢,不敢。”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无脸男指着怒气未平的修说,“他是你们惹得起的吗。”

  它们抬起眼,瞄了一眼修,“小的不知道他和少覡有关系,小的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给我滚回坟墓里。”无脸男怒斥一声,它们便唯唯诺诺地磕了几个头,识趣地飘走了。

  “若真想杀死它们,又何必为它们灭掉黑火焰。”修说,“你可算出现了。”

  “这段时日忙于找肥遗后人,所以没能来得及见你。”无脸男说,“你怎么跑到这深山野林里来了。”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修说,“你来得正好,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今晚上头就是派我来给你解答疑问的。”

  “哦,是吗。”修问道,“在杀龙劲恩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格尔诺丁市的市长?你知道杀害市长有什么后果吗?现在警察已经盯上我了。”

  “既然非杀他不可,他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

  “龙劲恩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两身六足四翼的大蛇,嘴里还会喷出黑色的火焰?”

  “他之所以会变成两身六足四翼的大蛇,那是因为他是肥遗的后人。当初把你赶到潘多拉世界的大蛇就是他。”无脸男说,“当年肥遗族群四处危害人间,所到之处都会连年大旱,殃及无数百姓,百姓连年颗粒无收,再加上肥遗造成的大旱,百姓们渴死的渴死,饿死的饿死。女娲娘娘不忍看到人间遭受此等苦难,警告过肥遗多次,勿再四处为恶人间。肥遗不但不听劝告,反而变本加厉,造成了无数灾难害死了无数百姓。女娲娘娘劝阻多次无果后,便派白矖与腾蛇联手将其消灭,却不想还是漏掉了两条肥遗。漏网的两条肥遗逃到浑夕山,此后便像销声匿迹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但龙劲恩并没有祸害人间啊,为什么不能留他一条生路?肥遗所到之处都会连年大旱,但格尔诺丁市这几年并没有出现过旱灾。”

  “肥遗有两身六足四翼,为了得以潜伏人间不被发现,它们把自己的另一个身体割掉,把割掉的身体吞下肚,以防露出蛛丝马迹招来杀身之祸。它们失去一个身体,元气不仅大伤而且永远无法恢复,所到之处也自然不会有旱灾出现。”无脸男说,“我寻找多年,历经许多波折才找到其中一条肥遗的藏身之处。”xǐυmь.℃òm

  “你找到的那条肥遗是龙劲恩?”

  “对。”无脸男说,“据说当时有三条肥遗逃到浑夕山,但只记载了两条,其中一条很有可能是肥遗王的遗腹子,所以资料上并没有记载。”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找肥遗后人?有进展吗?”

  “这几天我发现了另外一条肥遗后人的蛛丝马迹,待确定了具体位置,你自然会收到金黄色的纸条的。”

  “难道非得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我们杀掉两个肥遗后人就可以了,只有这样潘多拉世界里的生物才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不然现实世界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肥遗王一直妄想占领人间,想把人间变成乌烟瘴气的鬼怪之地。肥遗后人之所以苟且偷生,是因为他们背负着肥遗王的使命。事到如今,他们只能让潘多拉世界的生物侵入现实世界,才有机会完成他们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为什么不将肥遗后人斩草除根?”

  “当年女娲派白矖、腾蛇将肥遗族群灭掉之后,觉得自己造的孽太过深重,一直愧疚于心。于是在补天之前决定,把肥遗王的遗腹子留在人间。遗腹子的一个身体被切掉之后,自然难有所作为,就算他能在人间闹腾几番,还有我们在任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女娲娘娘也太心慈手软了!”修说,“刚那两位老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从坟墓里飘出来害人?它们叫你少覡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在潘多拉世界里唐冬懿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潘多拉世界里的生物来到现实世界,那么邪灵的力量就会集中到一个空间,邪灵的力量一旦注入已死之人体中,它们便会复活。邪灵的力量会腐蚀它们的意志、智慧从而控制整个大脑。由于神灵的势力范围远远大过邪灵的势力范围,所以邪灵只能使那些尸体进行睁眼、闭眼、呼吸、张嘴、闭嘴、跳动等动作。尸体早已丧失了听觉与触觉,只有嗅觉可以判断它们的行动。它们将邪灵的力量通过血液传播,注入活人体内使他们变成僵尸、丧尸,到时候整个世界就会沦陷,邪灵就能顺理成章地控制现实世界了。”无脸男说,“原始的民族相信有种人有能力对付冥冥之中可怖的东西,这种人都会有通灵的能力。通灵的男性叫做覡,女性叫做巫。他们是统治冤魂鬼魄之人,也可以用魔法保护人类,以防受到自然灾害或者敌人的入侵。他们也负责纠正错误、衡量对错,操控大自然和解释神秘现象等等。刚那两位穿着寿衣的老人其实是冤魂鬼魄,见到我自然不敢造次。”

  “刚你说邪灵的力量只能注入已死之人体中,这与那两位老人有何关系?它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肉身早已没有了,难道它们也会变成僵尸或丧尸吗?”

  “一定会的。”无脸男说,“活人变成丧尸后,会本能地将所有坟墓掘开,坟墓里残留的尸骨一旦与丧尸的气息有感应,就一定会变成骷髅人。骷髅人没有肉体,但它们的反应却比丧尸还要灵活、敏捷。”

  “原来如此。”修说,“杀龙劲恩那晚为什么有块黑水帘黏在我身上?”

  “那是天来使者两件护盾中的一件。你那件叫黑水帘,还有一件叫白水帘。它们是用穷奇的皮制成的。穷奇是中国传说中的抑善扬恶的恶神,它的身躯似牛般大小,外形却像老虎,披有刺猬的皮毛,长有两双银色的翅膀,叫声像狗儿,专靠吃好人为生。据说穷奇时常飞到斗殴现场,把有理一方的鼻子咬掉,将它捕捉到的兽神送给无理的一方,并鼓励他们继续作恶。穷奇本是天来使者的坐骑,无奈天来使者无法驾驭它的野性,为了让它不再为恶人间便用宝剑将其杀死,然后去除它皮毛上的利刺,制成了两件刀枪不入的水帘护盾。”无脸男说,“传说天来使者有八双手,每双手的指甲都有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会分泌出致命的毒液,这种毒液一旦沾上必死无疑。他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性情异常怪异,既干过滔天罪恶之事也做过悬壶济世之事。人们只听闻过他的传奇事迹,却从未有人见过他。”无脸男顿了顿,问道,“据说这两件水帘护盾,在肥遗族群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是如何得到黑水帘的?”

  “我也不知道。那晚我洗完澡后竟莫名其妙踩中了它,然后它从我的脚底蔓延到我头部,把我整个人包完为止。”修说,“哦对了,我还有一把宝剑,不过它好像只与黑水帘一起出现。”

  “那把宝剑极有可能是天来使者的云杀宝剑!云杀宝剑与黑白水帘都是稀世珍宝啊!正魔两道无人不想得到它!你既与它们有缘,那就用它们惩奸除恶、替天行道吧。”

  “没想到这两件宝物都大有来头。”修说,“把龙劲恩尸体装入猪笼的是不是你?还收集了他的罪证,把他的尸体挂在检察院大门上?”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但不是我做的。”无脸男说,“还把他装入猪笼……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只知道他是肥遗后人这个身份,至于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不是你,那是谁?”修说,“你知道吗?”

  “不知道。”

  “会干这种事的人,估计不是坏人。”

  “嗯?难道你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很多真相你不是一直三缄其口的吗?”修说,“比如说你为什么没有脸?为什么你的脸部像黑洞一样深不可测?为什么你只有一只手?为什么你只能在黑夜出现?你从哪里来?你上头是什么人?等等。”问着问着,修突然停下来,蹙起眉头“唐冬懿在哪儿?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明明亲眼看见她和僵尸王一同葬身火海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们在潘多拉世界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为什么如此眷恋她?因为爱情吗?”

  “是不是爱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第一个为救我而选择牺牲自己的人。”

  “她让我转告你,你们还会再相见的,只是现在时机未成熟。”无脸男说,“刚你问的一连串问题我现在真的无法回答你,待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现在知道对你并无益处。”无脸男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为你解答你变老的来龙去脉。”

  “那段时间我患上了不知名的绝症,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可变老以后绝症也跟着好了。这是为什么?”

  “其实你体内蕴藏着一股浑厚而神秘的力量,但你的力量被人下过咒语封印,所以你无法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还有,你是不是在潘多拉世界误食红蚕果了?红蚕花一万年才结一次果,在果实未成熟之前,它像蚕一样将果心紧紧包裹住。果实成熟以后红蚕会慢慢脱落,直到果实熟透为止。红蚕果汲取了天地间的万年精华,它不但能催化世间所有诅咒封印,还有催情作用。普通人误食一点儿就会毙命,但你的体内有被封印的力量,所以你误食多少都无事。由于你体内的力量被封印多时,红蚕果解除封印之后,你的身体一时无法负荷才会骤然变老的,不过变老的时间不会太长,待你的身体完全适应之后,你自然会恢复原来的容貌,身体上的任何伤口也会自行痊愈。”

  “怪不得我的伤口会自己痊愈呢。”修说,“红蚕果是不是类似于苹果一样的果实?”

  “不,它们只是外形、味道相似而已。”

  “既然普通人误食会毙命,那说明唐冬懿并不是普通人!在潘多拉世界的时候我就这样觉得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她就和僵尸王同归于尽了。”

  “唐冬懿也误食了红蚕果?那你们……”

  “嗯?”

  “我知道了。”无脸男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真相的?”

  “是唐冬懿告诉我的。”无脸男说,“你还记得潘多拉世界里的那块墓碑吗?”

  “那墓碑有何玄机吗?”

  “唐冬懿一直在追查墓碑的玄机,但只查到了一些皮毛。墓碑好像与肥遗的尾巴有关。里边藏有肥遗族群的预言,能破解预言的只有肥遗的尾巴,但并不是每条尾巴都能破解。墓碑里只藏有前半部分预言,后半部分预言藏在其中一条尾巴里,至于藏在哪条尾巴无从得知。或许尾巴里藏有预言的肥遗早已被杀死了,毕竟肥遗全族几乎全被诛杀了。”

  “破解预言又有何意义呢?”

  “有何意义只有唐冬懿知道,这事的细节她不会对我说的。”

  “你所知道的真相都是唐冬懿告诉你的?她可真不简单!那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真相的?”修问,“她知道我的身世吗?”

  “她怎么知道这些真相的我不知道,但她确实知道你的身世秘密。”无脸男说,“这也是今晚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

  “之前我一再追问你我身世的秘密,但你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这其中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有没有苦衷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无脸男说,“可能现在时机成熟了吧。”

  “你是奉唐冬懿的命吧?她才是你的上头人吧?”

  “对。”

  “呵,我早该猜到了!真想不通唐冬懿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无脸男说。

  “在你告诉我身世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修说,“我好像见过唐冬懿。”

  “哦?这不可能,你确定不是幻觉吗?”

  “我确定不是幻觉。”修说,“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也就是你为了激活我体内的力量唆使我跳楼的那晚。那晚有一具妆容精致的艳尸与我一同跳下楼,快要着地那时,我看到了唐冬懿的脸,同时还有老式火车的鸣笛声传入我耳中。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记忆,但我记得非常清楚。”

  “这……不太可能……”无脸男说。

  “第二天,我为了验证是不是幻觉,我又从楼顶跳了下去。这一次我看得真真切切的。当时我摔得浑身是血,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时,是唐冬懿救了我还把我甩上了楼顶。”

  “然后呢?”

  “然后她就消失了。”修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恢复了年轻的相貌。”

  “这不可能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她一定活在一个有火车的地方,不然我不会无缘无故听到火车的鸣笛声。”

  “你的思维很敏捷,想象力也很丰富,但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知道你想套我的话,我不会上套的。”

  “呵呵,”修笑了几声,“水果摊的老板娘是你杀的吧?杜成康以及杜成康的母亲也是你杀的吧?还有吴伯也是你杀的吧?”

  “不是。”

  “不是你,那是谁?”修追问道。

  “不知道。”无脸男说,“你用得着这么逼问我吗?若我没有记错,他们死的时候都是在白天吧?你知道的,我只能在黑夜出现。”

  “放屁!你说你只能在黑夜出现我就相信你了吗?”

  “我和死神签订过一份契约,为了履行契约我只能在黑夜出没,不然我会五雷轰顶而死。”无脸男说,“那些人真的非我所杀。”

  “那为什么杜成康的母亲见到我会落荒而逃?”

  “可能她对你的身份有所误解吧。”无脸男说,“你长大的鬼遗古镇,其实在盘古开天辟地那时是獓因的领地。由于獓因以吃人为生,后人便把古镇称为‘魔鬼古镇’,之后代代相传,也就成了现在的‘鬼遗古镇’。魔鬼古镇可不止七百年历史,镇民们除了听闻一些魔鬼的传说以外,其实知之甚少。”

  “后来魔鬼怎么消失了?”

  “獓因是一种食人怪兽,模样似牛,长着四只角,长出的毛像披在身上的蓑衣一样长,其邪恶度与穷奇不相上下。后来作恶多端被上古大能以阵法收入空间结界之内,被囚于蓬莱仙岛中。”无脸男说,“可能当时杜成康一家早早就发现你屁股长有尾巴的事了,误以为你是魔鬼的后代,所以他们便瞒着所有人连夜搬离鬼遗古镇,同时也是第一家搬离古镇的镇民。”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可以理解她为何会落荒而逃了。”

  “难道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无脸男说,“被杀的都是鬼遗古镇的人,而且都是知道你长有尾巴的人。杀他们的人,可能是为了掩盖你长有尾巴的事吧。”

  “水果摊的老板娘并不知道啊,她为什么会被杀死?就算知道了就非得杀死他们吗?”

  “可能你不小心让她发现了呢?你要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那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修垂丧着头,“他们都是无辜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杀他们的人可能是为了保护你的身世吧。如今的社会,你有尾巴的事一旦传播出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因为人类会把你抓起来,对你严刑拷打,挖出你的大脑研究你。”无脸男说,“不过凶手是谁我会帮你查得水落石出的。”

  “我的身世有什么秘密?”修急迫地走上前,“我到底是谁?”

  “你是白矖与腾蛇的后人。”

  “白矖?腾蛇?”

  “对。”无脸男说,“白矖与腾蛇是女娲娘娘的左右护法。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后,女娲娘娘非常孤独寂寞,于是用泥巴捏造人,同时也捏造了与自己同为蛇神的白矖、腾蛇。白矖是腾蛇的夫人,上半身与人类相同,长有齐腰的长发,下半身是蛇灵的身体,体上有蛇鳞,没有双脚,只能爬行。腾蛇体色尚黄,长有一双大翅,是五方神兽的独立一方,位居中央,是一种会腾云驾雾的蛇灵。腾蛇多与神龟并称,因此被视为玄武的分身。”

  “嗯,你接着说。”

  “盘古开天,洪荒伊始,女娲娘娘捏土造人、繁衍后代、造福人间。却不料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明争暗斗,导致水神共工头撞不周山,使天体倾斜,因此三界一片大乱,妖魔鬼怪便趁机为祸人间。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更是逞凶作乱,各霸一方。青龙秉性高傲、白虎性情鲁莽、玄武最为阴毒、朱雀最为残忍,每日都要吃人才能度日。水神共工头撞不周山后,朱雀便唆使青龙、白虎、玄武联手祸害人间。女娲娘娘不忍人间造此重创,便用补天遗留的十二块五彩石铸造成镇妖瓶,并在四大灵兽麒麟、白泽、白矖、腾蛇的助攻之下,除掉白虎、斩死玄武、降伏朱雀、收服青龙,使人间再次恢复和平。但失去神位的朱雀心存不甘,便自封幽冥鬼帝,再度祸害人间。太平盛世不久,各部落首领的欲望逐渐膨胀,为争夺利益不择手段,互相残杀。女娲便派白矖、腾蛇化名下凡,寻宝除妖、补天治水、拯救苍生、普度人间。白矖被人间真情所感动,不愿再回到女娲身边。后来人类贪婪,为了争夺土地、财富竟然互相杀戮,人间便再次遭受重创。天帝听闻后勃然大怒,下令让白矖、腾蛇立即回到女娲娘娘身边,用洪水来洗涤人间的邪念。白矖为了不让无辜百姓受此牵连,决定与腾蛇一起留在人间,并在龙族之主苍龙的帮助下一同治水,也因此触犯了天帝的威严。天帝一怒之下下令斩断天梯,让白矖、腾蛇永世不能回到女娲娘娘身边。”

  “哦,怪不得我屁股后面长有尾巴呢,原来我是神灵的后人。”修不禁茅塞顿开,“这些也是唐冬懿告诉你的吗?”

  “是的。”

  “那唐冬懿也是神灵后人了?”修迟疑了一下,“还是她根本不是人?”

  “关于她的身世,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比较妥当。”

  这时候,躲在修身后的三只小狗用脸蹭了蹭他的脚,他的目光便落在那条受伤的小狗身上。他把小狗抱到无脸男跟前,“你能救救它吗?它是为了救我才被红寿衣的老人打伤的。”

  无脸男伸手摸了摸小狗的颈脖,说道,“你放心吧,它没事,暂时昏迷而已。等它醒来喂它吃点儿热粥就好了。”

  修看到小狗们都相安无事,顿时粲然一笑。

  “看来你很爱它们。”无脸男说,“在你还不能完全控制体内的力量的时候,只有你内心最在乎的东西受到了伤害,你才会激发体内的力量。”

  “或许吧。”

  “它们都很有灵性,你一定要护好它们。”无脸男望了一眼天际,“我该走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有事自然会来找你。”说完无脸男化作一股粉末飞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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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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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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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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