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蔡澜旅行食记>鳗与鳝
  鳗鱼和鳝鱼怎么分呢?不是海洋生物学家,不必去研究。中国人依各地不同的叫法来定,通常小条的,一尺长,胖子的拇指般粗的,都叫鳝。上海人切丝后用油来泡,上桌前把炸得蹦蹦跳的蒜蓉放在中间,是真正的“炒鳝糊”,当今已没有多少人会做了。

  鳗鱼则指日本人的蒲烧,把肥大的鳗鱼去骨后片开,先蒸熟,再拿去烤,淋上甜汁,皮的下面有很厚的一层脂肪,肥美得不得了。

  鳗鱼,外国人通称为“EEL”,从前只是穷人才吃,做成肉冻,当成下午茶的点心,比有钱人吃得好。当今少人做,也卖得很贵,偶尔在餐厅看到,必点。

  吃寿司时,用的鳗鱼都是海鳗。日本人的规矩分得清楚,寿司店卖的全是海鲜,一切河鱼是不碰的。河鳗则要在专门的铺子吃,每一个城市或乡下必有一间,坚持用古法慢慢地烤。从前我的东京办事处后面有一家,由一个小老头用一把扇子扇炭,发出来的烟熏得他眼泪直流,还是不停地做,差点盲掉,看得令人心酸。wWW.ΧìǔΜЬ.CǒΜ

  到了夏天,鳗鱼铺外面必挂着旗帜,写上“丑之日”几个字。天气热时吃鳗鱼来强精,这个风俗,应该是在唐朝时由中国传过去。我们自古以来有“小暑黄鳝赛人参”的说法。喜欢吃烤鳗鱼的人到了东京,可以去一家叫“野田岩”的老店,只有在他们那里还能吃到野生的。当今日本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五都是养殖,天然的因环境污染,少之又少。

  有大量的需求,就从大陆买鳗苗,又在台湾养成小鱼,最后放入日本的湖泊中成长。大家吃到的,到过好几个国家。当然,天然的和养殖的还是有分别的,只有老饕才吃得出。

  日本的鳗鱼店中有各品种,愈肥大的愈贵,便宜的瘦得不得了。有些还是在汕头烧了,真空包装运到日本,烤它一烤上桌。

  除了用甜汁烤,还有只加盐的,叫“白烧”(SHIRAYAKI),吃时撒上山椒粉,是下酒的好餸,还有鳗鱼的肝和肠,都很美味。他们也把鳗鱼肉剁碎了加进鸡蛋中,烧成鳗鱼蛋卷。

  既然野生的那么珍贵,还是去韩国吃较为合算,他们那边吃的人少,湖泊中天然生长的极多。吃法是像日本用甜酱蘸过,放在炉上烤,又有韩国人喜欢的辣椒酱的做法,价钱卖得十分合理。

  但是到了韩国,还是欣赏他们的“盲鳝”好。这是一种深水海鱼,吃海草长大,不必找猎物,所以眼睛也退化了,个子只有像上海人吃的黄鳝那么大。骨头多的话怎么吃?他们是原条烤的,放入嘴中,才发现这些盲鳝的骨头也像眼睛那么退化,是没有骨头的,整条都是肉,富有弹性,又很甜美,非常好吃。

  偶尔,在香港也能找到巨大的鳗鱼,广东人称之为“花锦鳝”,因为皮肤有花纹,非常之珍贵,那么一大条,要有人“认头”才宰杀。吃的是那层又肥又厚的皮,头和颈的皮最多了,也卖得最贵,许多年前已要三千块一份。有人认了头,其他部位切成一圈圈地用大量的蒜头红烧,每客也要一千大洋。

  小时听到父母说,在江边抓到一条花锦鳝,就要打锣打鼓,叫村里的人前来分享。当今这些大鱼当然被吃得绝种,在餐厅发现的,都是从缅甸等东南亚地区空运来,鳗鱼的生命力强,不会在中途死掉。

  潮州人很喜欢鳗鱼,做法也多。用刀子切开,皮还连着,曲成一圈,用咸酸菜来炆。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我见过一位大师傅做的,是把脊骨用力一拉,整条鳗鱼反了,肉包着皮的,那才是空前绝后的做法,已不复见。

  家母喜欢吃鳗鱼,来香港小住时我常去菜市场买回来做给她吃。选最肥大的,用盐把皮上的潺去掉,头已切断了还活生生地跳动,把家中菲律宾家政助理吓个半死。洗干净后用枸杞子和天麻清炖给老人家吃,汤上那层肥油小心去掉,清甜得不得了。当今老人家走了,我也很少再下厨做这道菜。

  在外国旅行时,看到美丽的湖泊,里面的鳗鱼又肥又大,没有人吃。尤其是在墨尔本住的那一年,到了那里的植物园野餐,都有把湖中的鳗鱼全捞上来的念头。

  说到大,最大的应该是在南太平洋看到的。当地人对鳗鱼有崇拜般的信仰,在淡水中饲养。我见过几条三四米长的,小孩子们都抚摸它们,当成玩具。那年去了大溪地,真想抓回来红烧,一定是天下美味。

  在香港,从前有些铁板烧的店铺中,也把肥大的鳗鱼放在铁板上慢慢地煨。烤时用扁平的铁铲压着,令油流了出来,略焦后,淋上甜酱,“吱”的一声,传来阵阵的香味。后来再去光顾那家店,说大师傅已不再做了,可惜得很。想到此,有时间再去铁板烧铺子一间间找,也许可以寻回那失去的味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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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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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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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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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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